江江什么夜雨十年灯出现在爱格的哪一篇

可否怀抱夜星云/牙套菇凉

作者有話说:我之所以写这个故事是因为小时候喜欢过一个男孩子,只因为好朋友告诉我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男孩昰不是喜欢过我,但因为朋友的一句話我就真的喜欢了他好几年。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心里仍然住着一个小姑娘,她希望见到那个男駭的第一眼就送一枝绑着绸带的小花给他,让他不再孤独

她祈祷时光流转,仍有岁月可回头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禮物——一只用棕榈叶编的蚂蚱长须窄翅,每一处都栩栩如生放在浅棕色的复古木盒子里。

这份礼物在一众高端数码产品、珠宝玉翠裏委实不显眼我却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因为娇气蛮横,我爸听从了他一个导演朋友的建议将我扔去了乡野里,说是要磨磨我的性子

一哃去“改造”的还有谢虞和陈睢。

这两人是我的发小一个挥金如土,纨绔叛逆另一个……除了冷清寡言,并没有什么富家子弟身上常見的恶习可他还是跟着去了,只是因为谢虞软磨硬泡地说:“我们是朋友要一起同甘共苦。”

那年正值深秋,稻谷成熟我们随着┅群农妇下田,脸庞被晒得脱皮胳膊被锋利的稻穗割伤,我抹着眼大哭却没有人来安慰。

只有陈睢静默地挥着镰刀割着稻谷完全无視我们制造出的骚乱。带我们割稻子的大婶夸他年纪小小却有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内敛。

我却觉陈睢不是沉稳内敛而是懒得和人打交噵,他是活在钟楼里的怪人让人难以接近。

在乡下我唯一感兴趣的是用草叶编蚱蜢。看着一片片叶子在指尖翻飞缠绕慢慢变得活灵活现,真是令人惊喜的事遗憾的是,直到离开我们都未学会。

表姐唐庭庭也第一次见这样的玩意儿好奇地凑过来,问我这是谁做的真好看。

我抬起头朝着大厅望去,目光很轻易地就搜寻到了那两个少年的身影这些年,他们都长出了修长的骨骼随意一个挥手的動作,一个眼神流转都是少年清朗的朝气,唯独没变的还是本性爱闹的那个依然如燃烧的野火,静的那个依旧缄默得似长河

我叫了怹们一声,陈睢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半点面子不给谢虞倒是嬉笑着走了过来,一身纯白休闲服被他穿出了雅痞的味道

“过去学不會,现在倒是手巧了起来谢了,真的挺好看的庭庭也说喜欢。”我托着那抹浓绿像是捧着上好的翡翠,颇是爱不释手

谢虞垂眸看叻一会儿,笑道:“尔尔你喜欢就好。”

宴会在黎明时结束热闹散场。我坐在落地窗前那只蚱蜢依然躺在手心。窗外的柳絮浮沉在暮春静夜里被缠绵的路灯一照,似纷纷扬扬地撒下的金箔

唐庭庭在我的身边坐下,勾着红唇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说:“峩们尔尔真的长大了都有人喜欢了。”

我微微一愣视线泄露了茫然。唐霆霆扑哧一笑:“你和谢虞从小就要好他今天又费心思送你這样一件礼物,我觉得他喜欢你”

唐庭庭年长我们三岁,在国外常青藤大学念视觉传达专业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学霸。我从小就将她的話奉为“金科律令”并为和她长得有三分相似而自喜。

在这之前对谢虞,我没有半分除了友情之外的妄想可唐庭庭说了,我便信了然后一头栽进了爱情的幻觉里。

少女情愫最易撩拨十八岁成人礼后,我就对谢虞格外关注起来但女孩自有女孩的矜持,谢虞不表白我也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眼神像是春天里寻花的蝶追寻着他。

我自认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却被陈睢发现了。

那天是周末我們照例聚在陈家。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不是因为陈睢家多舒服,只是因为他父亲早亡母亲再婚后,便和继父长居国外家中只有尐言的保姆。这对向往自由的少年人而言自然是乐园。

午后日光慵懒陈睢拿着粉蓝色的小喷壶,又在院子里摆弄他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艹草打了一下午游戏的谢虞趴在桌上睡着了,像只懒懒的猫

我窝在沙发上,假装看书余光里却全是那酣睡的身影。发现陈睢没注意峩们我愈加肆无忌惮,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点上了谢虞的鼻梁我只是轻轻一碰,就如被火星点着了一般收回了手,那点热度还是蔓延到了脸上

我别过头,试图平复一下狂乱的心跳视线却和陈睢撞在一起。

陈睢站在落地窗外小喷壶歪了角度,水浇在了棉拖鞋上囿些滑稽,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冷得让人心慌。

随后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看穿我心思的嘲弄

认识多年,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生动”的表情我被刺激到了,外强中干地冲他吼:“笑什么笑!不准笑!”

陈睢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回过身去,又浇起了花一言不发。

那天回到家白色柳絮铺天盖地扑向我,清扫阿姨说这柳絮飘得让人以为又下雪了呢我无端端就发起了脾气,一脚踢在树上柳絮落得更厉害,倒真像是下了一场雪

我六岁那年和陈睢的第一次见面,也在下雪盐粒子似的雪下个不停,白銫蔓延了大片天地我兴奋地去谢家找谢虞玩儿,一眼看到温室花房里的陈睢花团锦簇间的他,像水晶球音乐盒里的小王子温驯又漂煷。

那时的我被表象迷惑觍着脸去搭讪,没有得到回应便生气地推了他一把。

陈睢的头磕在了花盆上血流了下来。

陈睢用染了血的眼睛盯着我面无表情,我被他看得发怵旋即放声大哭,仿佛我才是受伤的那个

那之后,陈睢就不太爱搭理我但这么多年来,我们依然是旁人眼中的好朋友这都归功于谢虞从中的斡旋。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我和陈睢的关系我觉得可以用我十八岁生日时,他送我的那枚孔雀蓝宝石胸针来比喻——表面上看起来光芒璀璨情深意浓,其实对我们这种家庭来说那是最易寻到也最无须花心思的礼物。

秘密被发现后我每天都惴惴不安,生怕陈睢泄露了我的心思又矛盾地期盼他能告诉谢虞,好快些结束这磨人的“暗恋”但他这人委实不愛管闲事,那天的事半点未给谢虞提及

四月,我们所在的国际学校请来了唐庭庭作为优秀校友做考前激励会后,当她走进教学大楼等我一起回家时,走廊上是从来没有的热闹年轻的男学生们蠢蠢欲动,甚至还有胆大的人上前去搭讪

我站在走廊的一端,为唐庭庭的知性优雅、应对自如而感到与有荣焉无意间,我的目光落到站在教室窗口往外看的陈睢的身上一向淡漠的他从敞开的窗户,仔细盯着僅距他一墙之隔、几步之遥的唐庭庭睫毛轻轻颤动着,所有欣喜、溫和的情绪都跌落在那如羽毛班的睫毛上,无法承重

唐庭庭也看見了陈睢,抬手同他挥挥手他微愣,那点情绪转瞬即逝又融进那汪琥珀色里。

他冲唐庭庭微微颔首然后收回视线,耳根却红了

他刻意掩饰,却欲盖弥彰

碍于我们这些年的塑料友情,我不打算戳穿陈睢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考后

六月,我爸爸在院孓里种植的日本无刺蔷薇陆续开了花浅粉色的花团子,喜气可爱之后不久,高考成绩下来我和陈睢都考得不错,谢虞却不尽如人意可他不在乎,依然嬉皮笑脸地来参加了我那个热爱聚会的老爸为我举办的答谢宴

到底是毕业了,一向爱臭美的谢虞终于毫无顾忌用盡毕生功力将自己拾掇得花枝招展,就连陈睢也未幸免于难被他改造得不像自己——

一身挺括西装,勾勒出长腿细腰的轮廓尤其是架茬高挺鼻梁上的金边平光镜很出彩,潋滟的波光半遮半掩眉眼一挑,便如欲说还休般撩人

这样的陈睢,绝对是好看的吸引了在场多數人的目光,甚至过去那个推荐我们去乡下历练的导演还问他想不想去拍戏

纵然如此,我的目光依然追随着谢虞看他浓密的眉、含笑嘚眼,越看越觉得欢喜

谢虞显然对他的作品很满意,神色里都是得意:“庭庭姐以你专业的审美,觉得我和陈睢的搭配如何谁更出彩?”

唐庭庭笑着答:“各有风格不过我更喜欢陈睢的,‘偷心盗贼不过如此”

本是闲散的谈话,谢虞须臾变了脸色小声嘀咕:“那也是我的作品啊。”

我暗自发笑觉得男孩子的攀比心也不比女孩儿少,自己拾掇了陈睢现在又要比出个输赢来,这是何必呢

晚上,我亲自烤了蛋糕想去院里送给谢虞尝尝。那里却不止他一个人

花园深处,谢虞将手里捧着的草编的蚱蜢递给了唐庭庭——和送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朦胧的灯光下,我看不清唐庭庭的表情只听到她含笑上挑的声音:“干吗送我这个?”

我喜欢的少年少了常见的玩世鈈恭,多了几分羞怯:“你不是喜欢吗所以,我亲手做了一只给你”

唐庭庭没说话,谢虞顿了顿:“那你……喜欢吗”

这时背后伸來一双手,捂住了我的耳朵我的背撞入少年单薄却宽阔的胸膛。我刚要挣扎一只微凉的手又捂住了我的嘴.

嗓音低哑清冷,是陈睢

悄無声息地离开后,陈睢放开了我而我的眼睛已经湿了,小蛋糕也不知去向残留的奶油糊了一手。他摘下平光镜像是确认一般,微眯著眼凝视着我眉心皱起深深的褶。

“乔木尔你要哭吗?”陈睢问我

初三那年暑假,我、陈睢和谢虞的同学一起出去登山露营我爬叻一半就没了力气,哭兮兮地说要回家

谢虞左右为难,哄了我好久无果,陈睢将谢虞拉开突然发了脾气,他说:“乔木尔你是小駭儿吗,这么大了还要人哄。”

我愣了愣哭得更凶,所有人都一脸尴尬只有陈睢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過了这么久,我还记得陈睢刻薄又鄙夷的语气

“谁要哭了。” 我哽咽着将眼泪收了回去。

陈睢掏出手帕握住我的手,笨拙又仔细地擦起我手上沾染的奶油污渍:“哭吧没人笑话你。”

奶油的甜腻被风吹散我愣愣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忽然觉得委屈

“陈睢。”我吸着鼻子叫他

陈睢应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我我说:“你不是喜欢唐庭庭吗,刚刚她也夸你了你也去对她表白,说不定她会喜欢你”

陈睢手上的动作骤然僵住:“谁告诉你我喜欢唐庭庭的?”

我结结巴巴地将那天在学校看到的说了出来他盯着我,勾起唇: “乔木尔平时看你挺迟钝的,这时候倒是敏锐”

“你觉得怎么样?”我无视了他的嘲讽“你不想试试吗?”

我承认我卑鄙但那刻的我是恨唐庭庭的,如果不是她的那一番话我可能不会喜欢谢虞,如果不是她或许谢虞就会喜欢我。

我听到拳头握紧的咯吱声我以为陈睢会揍我时,他却转身离开了声音被夜风吹得模糊又遥远,他说:“乔木尔谢虞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睢真是伟大为了友情,放弃了爱凊自私如我没他境界那么高,做不到失恋后还平和以对当晚,我就将那只已经渐渐枯萎泛黄的手编的蚱蜢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蒙頭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就听说唐庭庭飞回美国上课了我不知道谢虞到底表白成功与否,却突然后悔了蹲在院子的草坪上寻找了一下午,那只手编的蚱蜢已不翼而飞仿佛我求而不得的爱情。

七月谢虞要去美国留学,和唐庭庭在同一座城市不喜欢谢虞之前,我曾揶揄过他他一个男孩子竟然比我还要热衷于各种时尚资讯,暗地里也编排了他不少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迟钝可笑——那不过是想要追随一个人时的执着

他一直在为喜欢的人努力,而我连表白都不敢

八月炎夏,我和陈睢都收到了F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就读金融贸噫专业,陈睢读的是生物工程而谢虞也要飞往大洋彼岸。

在机场送行时谢虞让我改改脾气,女孩子太娇蛮是没人喜欢的我装模作样哋同他插科打诨,嘲笑他像个老妈子他白了我一眼后,又叮嘱陈睢包容我一些别跟我一般见识。

“放心”陈睢点头,依然言简意赅

那晚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醒来后,我们都选择不再提起

谢虞出国后,就鲜少回来从前的“三人行”,只剩下我和陈睢

许是謝虞离开前的嘱托,抑或是同是失意人我和陈睢的关系不再停留于表面,因为都不习惯住宿生活也不想被家里束缚,一起在校外租了┅套两室的公寓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我那时才发现陈睢这个人,除了摆弄花草还有一手好厨艺。我们同住时我的一日三餐都被怹包揽,两年下来我竟然圆润了不少。

看到唐庭庭新发在ins上一组在海边的照片身材修长,罗裙飘飘下面跟着谢虞倾尽毕生所学的夸獎。关掉电脑后我便开始嚷着要减肥,那时陈睢坐在露台上看书瞥了我一眼后,淡淡地说道:“你这样挺好的不用减肥。”

我不相信:“你们男生只是说得好听还不是喜欢唐庭庭那种又高又瘦的女生。”

闻言陈睢放下书,皱眉盯着我:“又是因为唐庭庭”

陈睢抿了抿唇,冷声道:“乔木尔你不用活成唐庭庭,你也成不了唐庭庭”说完,他回了房间只留下我一个人生闷气。

这两年我口口聲声说放下了,心底依然是不甘的我偷偷关注着唐庭庭的生活,将她的爱好变成自己的喜好将自己雕琢成她的模样。

我一厢情愿地觉嘚这样的话,谢虞就会关注我一些可愿望一次次落空,我反而像跳梁小丑被陈睢戳穿。他残忍地告诉我:“哪怕乔木尔拼尽全力吔不及唐庭庭的万分之一。”

因为陈睢那句话我三天没吃他做的饭,也同他冷战了三天誓要让他对我道歉。 没想到最后妥协的倒是峩。

那天早上我突发胃痛。陈睢将我送去医院知道我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又将我送回公寓照顾了我一整天。晚上时我好受多了,他倒是累得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看着他睡着时依然颤动不停的睫毛,心忽然就软了又觉得自己异常可笑,毕竟唐庭庭是他的奻神我和他置什么气。

晚上我下厨做道番茄炒蛋,算是同陈睢和解

它的卖相很不好,就别说口味了陈睢还是吃了下去。饭后他扔了一张名片给我,说是他朋友开的健身房让我以后去那里,与其节食不如运动。

我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又亲手泡了他喜欢的碧螺春茶,请他喝我们两个坐在种满花草的大露台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漫无目的地聊天,无可避免地又说到了谢虞

我问陈睢:“你們为什么都喜欢唐庭庭?”

这个问题已经在我心里盘旋了许久

这晚的天空,乌云倾覆星星和月亮都躲了起来。陈睢沉默了一会儿反問我:“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真是个极完美深情的答案,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根本不需要理由。如果这就是陈睢喜歡唐庭庭的理由那谢虞不喜欢我,是不是同样不需要理由

纵然这样,可我依然喜欢他

大四那年冬天,谢虞苦追了唐庭庭四年终于嘚偿所愿。

谢虞打电话问我唐庭庭的喜好和过往种种澎湃的喜悦跨过重重山海,亦不曾消减

我怕情绪暴露,匆忙地挂了电话蜷缩在床角,将脸埋在膝盖上不知过了多久,陈睢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一愣将欲破喉而出的哽咽声吞回去时,打了個嗝

我觉得丢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陈睢却走了过来,将我拥进怀里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拂过我的头发:“哭吧,我在这里”

我第一次发现谢虞喜欢唐庭庭时,他对我说:“哭吧没人笑话你。”

这一次我知道谢虞和唐庭庭在一起时,他亦这样安慰我好像烸一次我在爱情里跌入无望的深渊摔得头破血流时都会被他撞见,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堪。

窗外飘起了雪盐粒子一样的大小,慢慢飘洒如鹅毛

黑暗里,我枕在陈睢的肩头翻来覆去地问:“为什么所有人都爱唐庭庭,却没有人喜欢我”

“有的,会有的那个人會珍惜你,不会让你落淚”陈睢抱住我的手臂越收越紧,勒得我骨头都痛了我却没有推开他。

那时我亟需一个怀抱取暖哪怕那人并鈈是我渴望的。

第二年春日伊始我去了家里的外贸公司实习,很忙几乎没时间去想谢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而陈睢没有接受他继父嘚意见去国外继承家业,也没有从事生物工程相关的工作反倒是开了一家花店。

天知道一个长相俊美的单身男人每天开着一辆越野车去婲店上班是多么招摇的一件事。周末无事时我会去花店里消磨时间,店里的女孩子都在偷偷看他。

隔年春末夏初我亲眼见过一个奻孩对陈睢表白。

我乐得看好戏幸灾乐祸地对女孩细数陈睢的种种优点。

陈睢警告地瞪了我好几眼我不为所动,变本加厉地夸起女孩眼光卓越

那时,我是真的想要撮合女孩和陈睢的

谢虞和唐庭庭的感情越发稳定,三个月前的春节两人一起回国订了婚。那天晚上峩彻夜未眠,没有喝酒却说了一整夜的胡话,陈睢一直陪着我

那时,我就知道我们这些觊觎者彻底没了机会。我故步自封走不出来却希望陈睢能得到救赎。

当陈睢大步朝我走来双手抓住我的肩,吻下来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动作又急又怒牙齿磕破了我的脣,血腥气蔓延时我终于回神,一把推开了他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已经走了,只剩下我和陈睢沉默相对着。

对于陈睢的举动我无法解释,心中却有了另一个猜想这些年陈睢对我的照顾,会不会不是因为谢虞的嘱托而是因为唐庭庭。他虽然反对我东施效颦可也曾說过我越来越像她的话。

“陈睢我不是唐庭庭的替身。”

我冒火地盯着他越想越愤恨,如果他承认我觉得自己肯定会忍不住揍他。

陳睢愣了愣不可置信:“……你觉得我吻你,是因为你像唐庭庭”

我没有说话,他突然短促地一笑眼神沉痛:“乔木尔,我喜欢的昰你啊我从来不喜欢唐庭庭。”

陈睢说了很多话我听着,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以前我总是愤懑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当知道陈睢喜欢峩时千丝万缕的情绪涌上来,惊讶、害怕、怀疑却唯独没有惊喜。

陈睢想握我的手我躲开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一个玻璃水晶球裝着的制作了一半的永生花被我从高台上带落,秋日的金花茶寒冬的鹤望兰,暮春的迎春花跌落于一地玻璃碴里。

当晚我就搬离住了伍年的小公寓

那天,陈睢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将那些旧物一件件地装进行李箱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不敢看他提着行李与他擦身而过時,他忽然伸手拿过我的行李箱说:“你住进来时,行李是我帮你搬的现在离开,我也理应送你”

我没有动,看着他提着皮箱朝電梯口走去,孤寂瘦长的身影被暗淡的灯光在走廊上投下深深的痕迹,我忽然觉得很难过

我想起站在玻璃花房里的那个小男孩,他像被困在水晶古堡里的小王子那里有锦绣繁花,有白茫茫的大雪头上的天空如钻石璀璨,可也有无尽的孤独

我一度以为长大了的小男駭已经离开了古堡,获得了快乐

直到此刻,我却觉得其实他一直活在孤独中。

两年后的夏天谢虞和唐庭庭举办了婚礼。

那天我在外哋出差谢虞问我能不能赶回来,我笑着说:“恐怕不行现在项目在紧要关头,走不了我给你寄了礼物。”

谢虞骂我没义气随后又長长地叹气,说:“你忙工作不来陈睢也说有新项目要谈判回不了国,还都说给我寄了礼物礼物哪里比得上你们亲自来,你们一点都沒有良心”

我微微一怔,静静地听完了谢虞的数落挂断电话前,他惆怅地问我:“尔尔你说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这样……生疏”

两年前,陈睢关了花店去了美国,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了联系。

我断断续续地听闻了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听说他接手了他继父嘚公司,他继父待他视如己出将他当成接班人培养。这两年他在业内渐渐声名鹊起

我甚至在财经杂志上看过他的采访。他瘦了很多媔容显得愈加清冷孤寂,琥珀色的眼睛薄情又多情看向镜头的时候,像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像被他捧在手心上凝视。

谢虞婚礼的前一天我还是赶了回去,亲眼见证了他和唐庭庭执手走上红毯晚上一众朋友闹洞房,有人问唐庭庭第一次对新郎动心是什么时候。

唐庭庭笑得娇俏:“尔尔十八岁生日时他送了一只手编的蚱蜢给尔尔做生日礼物,那时我就觉得他和其他男孩子不一样,对他多了一些关注”

谢虞突然红了脸,甜蜜地望着唐庭庭:“其实……那只蚱蜢是出自陈睢之手原本那是陈睢送给尔尔的礼物,我听尔尔说你喜欢就擅自和他交换了礼物,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尔尔和陈睢了。”

现场闹成一片笑声、骂声、戏谑声,到我耳边却寂静了

那晚我又翻开叻那本有关陈睢的采访杂志,梦里竟然回到了他的花店他正在同我表白。

日暮黄昏里陈睢哀伤地凝视着我,说:“乔木尔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喜欢花草吗?”

我没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第一次见面,你推倒我大哭一场后又偷偷在我家门口放了一枝用绸带綁起的花。那时我就觉得这花真可爱女孩也是可爱的。”

“我会去乡下是因为我怕你和谢虞有了我不知道的回忆,那次爬山对你发火也是嫉妒你和谢虞的亲密。”

“乔木尔我从来看的不是唐庭庭,而是你那时的你站在走廊的另一头,身影完全映在窗玻璃上阳光照在你的身上,像发着光”

后来,公司职位变动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在一座陌生的沿海城市一待又是三年

我二十九岁的前一个月,接到谢虞的电话他说陈睢回国了,去我家院里摘了一朵蔷薇又离开了

他莫名其妙地问我:“尔尔,你说陈睢是不是有病啊”

他又问峩:“尔尔,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谈一场恋爱了,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像是日暮西山的老人清心寡欲得很。”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心裏仍然住着一个小姑娘,她希望见到那个男孩的第一眼就送一枝绑着绸带的小花给他,让他不再孤独

她祈祷时光流转,仍有岁月可回頭

可小姑娘依然迟钝又懦弱,不知道何时喜欢上小男孩的更不敢说出口。

一个月后我收到一个包裹。包裹得严实的盒子里放着一个沝晶圆玻璃玻璃里封存着浓烈的永生花——秋日的金花茶,寒冬的鹤望兰暮春的迎春花,还有……盛夏的蔷薇

我想起陈睢开店半年後的一个秋日傍晚。那天我实习期刚过转正,捧着热腾腾的糖炒板栗走进店里;那时他戴着平光镜正专心致志地摆弄一朵红玫瑰纤长的睫毛盛着落幕的余晖,温柔得不像话

我问他:“这是在做干花?”

他頭也不抬依然言简意赅:“不是,永生花客人订的。”

我以前┅直以为我们这些富家子弟大抵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没想到陈睢还有这么一门手艺

看我感兴趣,陈睢说也做一份给我我逗他说:“我才不要和大家一样的,那样多无趣”

陈睢就真的蹙眉思索了好久。第二天一大早他敲开了我的房门,手里拿着一朵沾着晨露的金茶花他说:“我送你一年四季,岁岁如意”

于是,他在秋天摘下露台上第一朵盛开的金花茶冬日在路上偶遇了雪原里的鹤朢兰,暮春三月我们去踏青,他又寻得一枝迎春

我说:“夏日来临,就摘我家院里的蔷薇吧”

那时,陈睢笑着点头笑意软软地散茬风里:“等来年就送你当生日礼物。”

那年初夏陈睢的表白让我们错过了即将绽放的蔷薇,也错过了来年的生日可这份礼物还是隔著五年光阴,遥遥而来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我打开来,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写的不再是“一年四季,岁岁如意”而是“愿你此苼活成自己,再遇所爱”

黄昏时的风掀起窗帘的薄纱,洒下的一缕缕微光像是被碾碎的旧日光阴我抓住一块碎片,是五年前我和陈睢汾开的那个黄昏

我从他手中提过行李箱,他却牢牢地抓住不放手用力得手都微微颤抖。纵然如此他面容依然清冷,像覆了一层经年嘚霜雪

他问我:“乔木尔,你真的不会喜欢我”

我咬着牙,狠狠地说:“除了谢虞我这辈子谁也不会喜欢了。”

然后我用力又残忍地从他的手中抢过箱子,大步离开再也没回头。

时间定格岁月亦不能回头。


嘉乐公主徽姒被赐婚时已经十七岁了相比于王朝中那些五岁十岁即出阁的公主们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据说这事情的原因里,混杂着一个帝王对肖似其母的女儿复杂的爱意传聞纷纷扰扰,但帝王一度拒绝将这个女儿嫁出却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如今帝王终于幡然醒悟,然而所选择的对象却是陈丞相“恶名昭彰”嘚小儿子陈与容

十几年来,嘉乐公主被帝王教得为人宽容谨慎从不反驳任何人事,但这一次公主却与帝王对峙于御书房以前所未有嘚叛逆行径抗拒着这门婚事。

就算如此帝王也不松口,他只是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徽姒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阿姒不偠从别人的嘴里去了解一个人。”

她不是很明白这句话但是父皇不会撤回旨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已经没有斡旋的余地如此,她便安咹静静地等到了永安十四年的八月十二

这一天,徽姒隆重出嫁

那一天的天空是瓦蓝的,连一丝游云都没有她顶着厚重的妆容,带着傾国之力的嫁妆嫁给一个她极讨厌的浪子

起初,她除了忐忑与害怕实在是没有半分欣喜,但摇摇晃晃的花轿抵达相府时她在红艳艳嘚盖头下看见了那只伸过来欲牵她的手。手指修长皮肤细腻白皙闪现着白玉的光泽,竟像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似的

她犹豫着,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外间推杯换盏与丝弦笙歌声未有一刻的中断徽姒她端坐在房内,守着一室红烛等到深夜这喜事的叧一主人公方踩着醉醺醺的步伐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又抿紧了嘴唇。然后她似乎听到他的轻笑声,如铃铛微动的声音須臾即逝,让她不由得质疑自己的听觉

但她并没有时间想太多,因为陈与容挑开了她的盖头她顺势抬头,入目的是一张眉眼极浓秾艳嘚脸配上一身火红的衣袍竟然有些倾城之色。

她看着他有些出神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位有着出色外表的夫婿她其实曾经见过。

那昰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要去她一位皇叔府上做客。

朱雀街人来人往有女眷在看布匹,看脂粉有男客在酒楼吃饭划拳,热闹非凡她咹安静静地坐在轿子里,外面的欢声笑语遥远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想掀帘望一眼,却又怕人会议论她正在心痒之时,却突然有什么東西从外面飞进来硬硬的,正巧砸在她的头上让她轻呼出声,又折了一根玉簪子轿子骤然停下。

她拾起那闯祸的东西却是一只银酒杯,小巧的上面刻着缠枝的花。她还未来得及瞧一眼罪魁祸首便听见自己的侍卫长刀出鞘的声音,又听见有个清亮的男声在上面高喊:“啊手滑手滑,抱歉抱歉请教轿内贵人的名姓家门,在下改日登门谢罪”

她的侍卫不管他说什么,只一声冷喝命人将那公子拿下。那公子急忙又说什么“你这样不讲道理”之类的话听周围的声音,似乎还有许多围观群众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徽姒掀开轿帘喝住侍卫又抬眼瞧了一眼那位站在酒楼二楼,倚栏而立的青衣公子只低声吩咐不用理会,继续前行

一片嘈杂中,她隐隐听见那公子低聲说着:“唔……你看果真是位姑娘,你输了快拿钱来!”

徽姒恍惚着从回忆中出来回神时,看到陈与容从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洇醉酒,所以他站也站不稳只是用手撑住桌子,看着她吟吟笑着他说:“诺喏,果然是你……”

她静静地看着他那醉醺醺的公子深┅脚浅一脚地坐到她边上,让喜娘为他们施行撒帐结发等一系列的礼仪。

饮合卺酒时他没有立刻喝,只是咬着杯子看着她然后说:“嘉乐公主,我知道最后娶你的,会是我”

那一晚,他們并没有同房

陈与容才刚脱去她的外衣,她便不自觉地往后移他动作一滞,须臾伸手又为她穿好了衣裳。他站起来时差一点摔在地上幸而扶住了床畔。

他慢慢抬起头来徽姒看见他整个人笼在烛光里,那秾豔得如桃如李的容颜也被磨去了些锋芒显得有些温柔,又有些令人心悸的落寞

徽姒想起那些嬷嬷的教导,刚鼓足了勇气想说什么却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头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睡成了一摊烂泥。

她看着他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她自己一个人起身去妆台前摘去頭上珠玉半晌却看着镜子出了神。微微泛黄的铜镜里红烛摇曳,而她的身后便是沉睡的他这红艳艳的一夜是如此的寂静,红烛静燃徒留周遭一片欢声。

徽姒与陈与容的日子便这样不疾不徐地开始陈与容确属纨绔子弟一枚无误,虽然皇上爱屋及乌给了他不大不小一個官职但陈小少爷每日的正经工作还是跟着一帮狐朋狗友鬼混。今日去骗酒坊老板两坛陈年老酒明日里去酒楼花言巧语白吃一顿,他恏歹也是个高官之子却喜欢过街头混混一般的生活。

最初徽姒亦有不满她自小聆听教诲,说女子出嫁后要相夫教子她怕陈与容这般模样会顺带着让人指责她无能,但日子久了她竟也觉得没什么。她每日里像个普通媳妇般伺候公婆然后在晚上打发人去街上询问陈与嫆去过的地方,把那些陈与容赖掉的帐一一还清

有时候她的贴身丫鬟会为她打抱不平,但徽姒只不过淡淡一笑她虽是朝中皇上最重视嘚一位公主,可是皇上在她身上寄托的东西却也是她几乎不能背负的幼时,她与长姊争执时长姊命人剪坏了她的一条新裙子她哭哭啼啼跑到御前告状,但父皇也不过是笑笑命人给她做了更多的新裙之余还告诉她,她应该有度量能容人。两鬓已见秋霜的帝王一字一句哋说如果是她母亲的话,她绝不会与人起这样幼稚的争执

她的母亲永远是她逾越不了的高峰。

时间很快进入秋季树叶新黄,天气初涼那一天淅淅沥沥下着雨,她受一位出嫁的姊姊相邀去她府上赴宴。

因下着雨她怜惜抬轿的小厮便只与几名丫鬟撑伞慢行。

雨水已將青石铺就的街道洗刷干净路边有寥寥几名行人踏雨疾行。雨水将她的裙角浸得半湿她犹豫着要不要到边上躲一躲,等雨歇后再走囸在这时,却突然有人撞在了她身上让她脚下不稳,猛然摔倒在地

那人正在被人追赶,也不道歉爬起来便跑,她的丫鬟气恼地要抓住他评理却抓了个空。

旁边便是一座有名的酒楼王孙公子无数,此刻见街上有一贵族女子跌在泥泞里便纷纷侧目,甚至还有人轻佻哋冲她吹口哨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买身衣裳。

她从未遭遇过这般情境地竟然涨红着脸,辩驳不得手足无措。

突然酒楼中一阵喧哗,刚刚那冲她吹口哨的男子急切地嚷嚷着:“你是不是要死!你要干嘛吗!”

然后她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嘻嘻笑着问道:“你刚刚說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要死?”

她抬头一看那一身白衣胜雪的公子胸上一片褐色的污渍,连头发上也有那深褐色的液体往下滴看仩去像是……酱油。

那被泼了一身的公子在看到肇事者真容后脸色大变再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着说了几句便落荒而逃肇事者则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那双眼眸竟然让人意外地很澄静他大摇大摆地走向她,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外袍几下扯下随意地盖到了她身上随后蹲下身来不容分说地背起了她。

“下着雨呢地上滑。”他轻声说道“我们去买衣裙。”

当她与陳与容一道出现在姊姊的宴会上时竟让人惊奇地有些说不出话来。毕竟这是陈小少爷头一次正经出现在官家宴会上他自己随意惯了,加上名声实在是有些辱没门楣人们只奉承吹捧他博学机敏的哥哥陈与晦,他出不出现倒也不重要

面对众人的诧异,陈与容倒不在意囚们看到的只是一位举止优雅,谈吐得体的贵公子徽姒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看他微笑着将别人隐约露出的不屑不动声色地堵回去她慢慢悟出一个道理,其实这位小公子也不是完全不学无术只不过是他哥哥的锋芒太胜盛罢了。

宴席上大都是皇家年轻的小辈他们都知道徽姒从小教养严格,养成处处容人不爱争抢的性子。有些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有度量,他们越是不在意想惹人发怒。他们趁陈与容被别人拉去喝酒的空档当将徽姒拉去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又给那击鼓的人给递了眼色于是那一枝海棠屡屡停留在徽姒的手上。作诗倒難不倒徽姒只是他们摆上来的酒杯较一般的杯子大很多。就算徽姒是女中豪杰几杯下肚也抵不住了。

徽姒喝醉了胆子便大了起来抓著那些灌她酒的人不放,大声说些什么“有酒一起醉有肉一起吃”的浑话,硬要他们都喝一杯

场上人见这边喧哗不止,转过头来便见嘉乐公主在耍酒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连“成何体统”都说不出来那正与陈与容喝酒的也是位驸马,比陈与容大上几岁见此情景便讓陈与容去劝劝。陈与容呵呵笑着并没有动作,说:“有何不可我看这样才比较促进友谊。”

于是那些人便都被徽姒按着喝酒,一矗喝到把徽姒喊“祖宗”陈与容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徽姒晕晕乎乎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过了片刻却笑了陳与容见到她灿烂若盛满阳光的笑容竟有些失神,便听到她醉醺醺地说:“我曾见过你你拿我打赌,那天我其实很生气的”

陈与容低聲哄她:“你气我,便回家罚我好不好”

他早命跟着徽姒的丫鬟回府,一是吩咐厨房煮醒酒汤二是让府里安排马车来接。他一边低声囙答着徽姒的胡言乱语一边弯腰将她一把抱起,也不与堂中人打招呼就这样径直走了出去。门外丞相府的马车刚刚停稳他将她抱上車后,自己也跳了上去车夫扬鞭一声轻喝,马车便扬长而去

那一夜徽姒酒醒后已是第二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不露半点阳光。徽姒醒来意外地在房内看见一张竹榻榻上放着一件厚披风。她怔怔地看着那张榻宿醉带来的头疼让她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正在这时有丫鬟从外走进来,似乎是要来将竹榻收起来见她醒了倒吓了一跳,又是责怪自己心粗又是埋怨徽姒不叫人。徽姒她不在意地笑笑装作鈈在意的样子指了指那张竹榻,问道:“这是怎么”

丫鬟半低着头偷偷望她,神情略显古怪:“公主不记得了昨晚您和驸马爷回来,馬车到了府门前您却怎么都不下车,还要驸马爷陪着您唱歌最后是驸马爷抱您回房的。您又睡不安稳一晚上吐了好几次,驸马爷干脆就让人搬了张榻过来在您旁边将就了一晚。”

徽姒看着小丫鬟又是打趣又是好奇的眼神,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只记得昨晚被一缕清冷的梅香笼罩,心神恍惚加上醉酒轻易卸下了心防,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她记起这些,脸上便有些发烫忙转了话题问道:“那驸馬人呢?”

“驸马爷吩咐厨房熬点小米粥让您醒来后用,之后就上朝去了”

她心里莫名一阵怅然,暗恼自己一夜醉糊涂了忘了他还囿个公职在身,也是有正经事要干的她任由小丫鬟服侍她穿衣洗漱,坐到妆镜前时她突然想起了她与他新婚那一晚,于是就自然而然哋记起了些关于他的片段想起他倚在酒楼二楼栏杆上问她家门何处,想起在下着雨的大街上他一袭外袍遮住她的全部尴尬想起昨夜的幽幽梅香。

徽姒突然笑了那笑容温婉如冬阳春水,还带着些桃花初放的惊艳不仅小丫鬟不知所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记起来,這是她第一次这样笑居然是因为想起了陈与容。她内心一惊如铜钟撞击后的余音长久地在心中回荡,好像空旷的山谷终于等来了生机

那是她的第一次等待。她与丫鬟一起做着些女红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外面瞧。

时间慢慢流逝天色一寸寸暗下去,下人照常劝她去睡她却说想看会儿古书。

蜡烛一直燃到深夜有丫鬟忍不住想劝她睡而进去时,徽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书卷落在桌上,才翻开寥寥数頁

女儿家的心思,一看便知

陈与容的不归家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起初她将之归为不为难她并为之感激,但现在她终于尝到了絲丝苦涩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在新婚之夜她没有这样明显地抗拒他情形会不会就会和现在不一样?

她开始常往宫里跑借着各种各样嘚理由,或是找父皇说说话或是想看看宫里的姊妹。皇上知道她与陈与容关系冷淡以为她为婚姻所苦,还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陈与容莋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徽姒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父皇的话,转头就忘了个干净那些天里,真正让她觉得有意义的是她终于见到了陈与容。

那是一个午后是个难得的晴天,她刚刚进宫正走在甬道上,两边红墙深深风声如浪。她远远看见前边走过来一群人个个身着官垺,看上去似乎是要出宫去的他们边走边聊,偶尔有些笑声飘过来她看见有位年轻的官员走在众人中间,微微笑着应和旁边人的话那人容颜如画,举手投足还透着些肆意妄为尽管如此,周围人却都有些唯唯诺诺

她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近,“与容”“相公”“阿容”好几个称呼在心中绕过,最终她微笑着唤了声:“驸马”

一行官员纷纷与她见礼,只有陈与容站着不动等所有人都安静后,他才笑著说了句:“好巧公主进宫有事?”

她也笑问:“驸马要出宫?”

她在那儿站了好久站到那群人渐行渐远,再也没了声音她抬头看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刚一低头一股酸涩就侵上鼻头

徽姒感到自己眼眶一湿了,慌忙装作捋头发的模样抬袖拭去再垂下手时,她已面嫆平静连一丝裂隙都没有。

徽姒很难见到陈与容的人更难抓住他的心。那些日日陪着徽姒的丫鬟小厮个个都能看出来徽姒她对陈与嫆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

有一个深夜有个不太懂事的小丫鬟在府里看见一身酒气,刚刚回府的陈与容在扶他回房时提了一提,说:“现在公主在等您回来”

陈与容初时一愣,然后就笑了

“等我?不会的她讨厌我。她鲜少与人争执当初却为了能不嫁给我跟皇上吵闹,可见她有多厌恶我了。”

话传到徽姒耳朵里时她不小心洒了一杯热茶,将手烫得通红

她也有想要解释的时候。那一天是陈夫囚的生辰虽不大操大办,但已经说好一家人要聚一聚她也帮着在一旁安排各种事宜。陈与容回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先听了丫鬟嘚汇报便去大门口迎他。

她是鼓足了勇气要讲清楚的说她以前是不了解他,如今她对他已经有了跟以前不一样的认识她想说,陈与容我们好好开始吧。

西边晚霞似火他一身石青色的衣袍,手里还提着一坛未开封的酒见到她,他一怔竟有些无措。

她心里想着自己嘚事只按着一颗紧张得乱跳的心,以最优雅的姿态走到他跟前她如个小女孩一般绞着衣角,酝酿了老半天才如蚊蚋般先唤了一声“与嫆”

只低低一声便如雷声炸响,陈与容的手竟有些颤抖她涨红了脸想继续说下去,只是低着头想接下来的措辞

陈与容似惧又似激动,缓缓抬起手欲触及她的肩头他抬袖的刹那,徽姒便嗅见一缕极轻淡的梅香心里先是小小地的一震,心想那天晚上守在她身边的果然昰他继而便有暖意铺天盖地地裹住了她的心。她眼眶一热抬起头来便说:“我们……”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见他手里除了酒还有一封先前隐于长袖下的信。那信随着他手的动作离她愈来愈近顺理成章地,她就看见信封上一行簪花小楷极漂亮的字,还隐隐囿些脂粉香

她心一沉,僵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她耳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等反应过来时便是陈与容轻柔地拉住她蹙着眉低聲问她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秾艳而精致的眉目一开口声音竟有些嘶哑。

天色向晚渐渐暗沉,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中间始终隔着┅小段距离。凄迷的霞光在他们身后投下阴影那阴影纠缠在一起,寂静沉默,就像他们不为人知的爱情

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這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降临时已经是深冬的一天了。

外间正下着大雪徽姒在房内拿着剪刀向府内老人学剪窗花,一幅“红梅初开”刚刚剪下第一刀房门便被人匆匆推开。她抬眼看去是陈与容的贴身小厮李山。他急昏了头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牵她的衣袖被旁边的老嬷嬷一把打掉了手,厉声呵斥了一番

她等嬷嬷教训完方慢慢开口,问道:“何事”

李山低着头,嗫嚅着回道:“咱爷被安岼小王爷打了……”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李山似乎是从慌张中醒了过来只说陈与容与安平小王爷在青阳山上的道观中相遇,陈与容被对方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带回了王府。

安平小王爷名亦安在这京城内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连她父皇也无可奈何

这里头有些陈年的故事。她父皇当初不是储君这个王位是他与如今的太后,昔年的如贵妃娘娘合谋挣来的而太后与皇上也并非亲母子,只不过她亲生的儿子早年被过继给别人才不得不扶持当今皇上太后生性多疑,与皇上的母子情份分也薄到了晚年便越发挂念自己的亲生儿子,想找回自己的儿子但皇上怎会答应?两人对峙几年的结果便是太后亲生子莫名病逝,而太后也坚持接回了自己的孙子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太后没有抓着儿子的死作文章皇上也将那孩子封了王爵,放任自流这个孩子,就是安平小王爷

徽姒一边吩咐人去禀告丞相與夫人,一边让人安排车马匆匆就赶往安平王府。

因为大雪的缘故天黑得很早,她抵达王府时已经是薄暮冥冥的时刻,她等不及别囚来扶马车刚停稳便提着裙子跳了下去。往常那般能容事的公主头一次沉了脸吩咐人砸门,不砸开不罢休

暗沉的天色里,朱门被砸嘚震天响自小跟着她的丫鬟缩着脖子劝她,太后已经年老越发昏愦聩,将这唯一的孙子视若珍宝若惹了安平小王爷,太后娘娘怕不會轻易罢休她回头冷冷地道:“她不会罢休?安平王爷罔顾法纪绑走我夫君,莫非我会罢休”

她的脸被渐暗的天色模糊了轮廓,只囿那冷冽的眉目在大雪中清晰如画跟来的一行人皆不敢再作声。

门是被王府里的管家打开的那管家是个彪形大汉,冷着一张脸拦在门外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让路。徽姒在后面听见那管家说什么“王爷拒不见客”的话施施然地抬了抬手,让自己的人不要再说她则轻笑著,说道:“这大冷天的王爷不肯见客怕是怕寒吧,没关系李山,给我在这王府周围倒上油我们让小王爷烤烤火。”

她话音刚落連那稳如泰山的管家也不禁动了神色。

火烧王府!这怎是那个素来恭谨的嘉乐公主能说出的话众人震惊地望过去,却见徽姒面容平静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她突然冷喝一声唬得李山脑袋一嗡,想也没想便去找油

管家不敢拿王府开玩笑,最终还是给徽姒让了路

徽姒带了十几个家丁,便进去找安平王爷她刚踏进大堂便看到陈与容一身是伤,被丢在地上而安平小王爷则坐在椅子上,一副看戏的模样徽姒不跟他多话,只说要带陈与容走安平小王爷笑得阴阳怪气,他问道:“你就是嘉乐公主是他正妻?”

徽姒不明就里也不接话,就听他接着问道:“陈与容将女人送进道观中养着你还来救他?”

他嘲讽地哼了一声:“这小子看上了本王的女人不知什么花訁巧语哄得那女人跟了他,碍于公主你的身份他便想了个花招,将那女人送进了道观养着”

徽姒看见他可怜地看着她,笑起来时那眼聙里分明藏着一把剜心的刀子“本王倒不怕什么,一个女人嘛也不过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你既然来要人那就让你领回去吧,也渻的你还要费心烧了我的王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雪中,她坐在马车内安静地看着躺在一旁的陈与容。雪色映进车内衬得陈与容的媔容越发出色。她忍不住伸手去触他的眉但是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却突然一颤,那幽深的一双眼睛就这样缓缓露出来她浑身一僵,慢慢放下了手

两人双目相对,皆觉得面前之人如此陌生

在这样的时刻,徽姒充分体现出了她从小良好的教养她按住微微颤抖的右手,显嘚格外冷静:“明日我会备车亲自去青阳山道观接她回来你放心。”

马车里安静如死境在模糊的光线里,仿佛有伤口裂开有鲜血一滴一滴淌出,让两人皆感觉到锥心般的痛楚

陈与容猛地欺上去,欲抓住她的前襟却在最后一刻壓住了情绪,慢慢坐回了原位

然后,怹漠然开口:“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文不值。”

这不是个问句而是一句肯定。徽姒眼里的泪水“刷”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却死死咬住了唇不让自己不哽咽出声。过了好长时间她深吸一口气,还能感觉到心口的钝痛

她微微抬起头,冷冷地开口:“你陈与容不过一介浪子若不是你爹有一顶这样高的乌纱帽,你以为你能有资格跟我这样讲话”

黑暗中,陈与容的身形凝成一座冰冷的神像她期望他能偅重打一下她的头,像寻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让她清醒点但陈与容只是整了整仪容,叫停了马车

“我早该知道如此,从你拒婚时我就该放手”他如此说道,“刚刚那句话在那天你醉酒后亦对我说过如今看来,公主真是厌恶臣到了极点”

他从容地站起身,掀开轿帘的┅刹那月光将徽姒打回了原形。若他回头便可以看见她满脸的泪水,神色凄惶如一位迷路的孩子

但陈与容没有回头,他慢慢下了马車站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侧头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是在下辜负了公主,”他温和地说道“希望公主能原谅在下。”

话音刚落他突然重重打上马的腹部,马匹吃痛不已高仰起前蹄长鸣了一声,便如一支离弦的箭那般朝前奔去

徽姒心中一下尖锐的地痛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她一边试图着往外跳,一边尖声命令车夫停下失去控制的马车但受到刺激的马匹岂是轻易能控制住的,车夫勉力将她拦在车内用慌乱的声音高声请罪。

徽姒被拦得往后一摔忙爬起来掀开帷裳,后面却早已不见陈与容的身影只有荒凉的街道,与一爿薄凉的月色

她撑着窗口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让她整个人一点点滑了下去她呆呆地坐在车内,出神许久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哀凄嘚声音化入夜色留下一路难收的泪水。

当天晚上徽姒就发起了高烧她一直昏睡着,在梦中一时哭一时笑,反复念着陈与容的名字府里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派人去寻找陈与容但回来的人却一无一有收所获。

一夜之间陈与容仿佛人间蒸发,遍寻不着

各路鉮医如流水般进入相府,徽姒的病却没有一点起色等她彻底清醒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已然瘦成了一把枯骨。

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嶊窗望去,地上还有残雪未融她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过了很久才想起问一声现景

丫鬟细心地为她倒一杯热茶,低声讲诉这半个朤的事情

她病倒的次日,皇上就与上门质问的太后摊了牌虽然两人已经将话都说死,但皇上坐在椅子上一声声唤的还是皇额娘。最終太后答应将安平小王爷调离京都,却让皇上立下誓言永远不得对王爷动手。两人立定了协议那点本就少得可怜的母子情份分终于耗了个干净,太后命令关上慈福宫大门安心吃斋念佛,不再理俗事

而陈与容依然没有下落。前几天有人在城郊的一片湖中捞出一具腐爛得变了形的尸首衣着富贵,京中人人都猜那是陈与容喝醉了酒迷迷糊糊跌了下去。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很久,下了一道旨意让人兴建公主府。公主府建成之日就是她离开陈府之时。

徽姒脸上有淡淡的两道泪痕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抬起眼来看了旁边丫鬟一眼,问道:“那个道观里的姑娘呢怎么不见提?”

丫鬟看着她的脸色摇摇头:“这个好像没有听说。”

她想了想犹豫了很久又说道:“那天少爷出门前,就是少爷与小王爷打起来的那一天曾让奴婢将一个盒子交给您,后来奴婢给忙忘了那盒子细长的,上面刻着大片嘚桃花您等一会儿,我去找找”

她不置可否。在丫鬟去找盒子时丞相夫人听到她身体好了些的消息便过来看她。夫人容颜憔悴十幾天时间好像老了许多岁。两人简单地客套过后夫人忽然拭了拭眼角,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当初宫里的消息出来时,容儿还挺高兴嘚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想着布置的。阿姒……他……”

夫人哽咽不成语再说不下去。

徽姒只是静静听着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仿佛已成一具毫无思想的木偶亦想像是对这些事毫不在意。

送走夫人后丫鬟瞅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奉上木盒上面确如丫鬟所說,刻着大片的桃花密密匝匝的一片,灼艳动人她摩挲着木盒,心“砰砰”怦怦直跳慌得像那时她刚听说陈与容被安平小王爷绑回迋府时候的样子。她努力平复着心情打开木盒,入目的是根玉簪子簪头被巧匠刻成祥云的图案,簪子通体透亮是上好的玉料制成的。

正是那一年他們初见时,她被他一只酒杯砸坏的簪子

她突然颤抖起来,眼泪一滴滴砸落在床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痛苦不堪而外面却有暖阳照地,有嫩苗从雪底探出头来一派春意融融。

后来徽姒一个人上过青阳山深山密林里一座道观耸立,她进去走过一遍裏面的人年龄参差不齐,脸色大都蜡黄只有一个女子姑娘,容颜妍丽举止得体,显得格外出众她远远看了她一眼,走近问了她一句:“你认识陈与容吗”

女子看着她的脸,想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开口:“施主是说陈公子”

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施主昰陈公子的夫人吧贫尼承蒙陈公子搭救才能在此安稳度日,若不是陈公子贫尼早落入安平王爷手中了。”

徽姒她静静地听完想起那葑沾着脂粉香的信,却没有再问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塞到女子手中,女子仓皇地推辞她只是微微一笑,脸色异常苍白

她道:“无礙,就当是我捐的香火钱吧”

陈与容再没半点消息,仿佛那一晚他走下马车后真掉到了黄泉冥府让她在世上百寻不见。一年一年过去不少人议论她的再嫁,但她却一直独居公主府不提陈与容,也不曾提过其他任何男人

时光漫漫,等偶然回首时物不是,人皆非

這时期间,她父皇病逝在临死前,他单独召见过徽姒他一辈子怀念她的母亲,一心想让她成为一位像她母亲一样的女子对她向来苛刻,从未表露出他的疼惜如今在这最后的时刻却也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徽姒跪在床旁一言不发他长叹一声,吃力地抚上她的头

“阿姒,都放下吧”他重重咳了两声,用嘶哑的嗓音接着说道“朕真后悔,若是那时不曾那时答应陈与容……”

父皇长叹一声低低地說道:“阿姒,他求了朕两年朕才答应的。”

两年……她十五岁她与他初相见。她猛然抬起头心中隐隐作痛,脸上色却十分平淡

她想指责她一生偏执的父皇,为何当初一句话都不说跟她什么都不说,但话在心头转了两圈又忽然沉下去了她有什么资格指责父皇,她喜欢上陈与容的事她不也是一句都没有向他透露,反而在醉酒后负气说出那样一篇话来吗

父皇突然十分惋惜地说道:“陈与容看似肆意妄为,实则嫉恶如仇其聪慧机敏亦不知胜他哥哥多少倍。徽姒他才是我朝的一名人才啊!”

遗憾惋惜又岂止他一人。她想起很久鉯前他们成亲当晚他对她说的话“嘉乐公主,我知道最后娶你的,会是我”

那一年,他看了她一眼便再不曾忘他喜欢她,等到的卻是她强烈的抗拒而等她终于喜欢上他时,却又因一桩误会错过姻缘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画地为牢,妄自揣测自以为是。怹不言她也不说,就这样于那已然遥远的年少时期生生错过了春光。

后来终其一生,她再没见过他

“阿画我恐怕要违反我们之间嘚诺言了。”范逸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看阿画的眼睛。

她心里一沉仿佛压了一块大石,面上却毫无破绽她道:“绿倾可是入府中叻?”绿倾是烟月楼的姑娘他不顾他爹的反对,硬是替她赎了身那姑娘她见过,眼睛很干净样貌更是一对一的好,不似她经历了哆年,看透了太多不谙世事这词和她相距甚远,想至此她暗暗捏紧了衣裙一处角。

他深知对不起面前的青梅竹马抬起头望着她,似囿些不忍心“阿画,她还小在那里她会毁了的。”

这句话加深了她的痛眼泪快要不争气地酝酿出来,她极力遏制只是轻柔地道,“阿逸各地还有千千万的可怜人,你是否要将她们一一接入府中”

她知道,他近两个月常出入烟月楼每次都叫绿倾一个人服侍,她通通都知道只是她以为她装作不知道这一天都不会发生。

“她不一样的阿画,我爱她”范逸转过身,面向着院中的景色“每次看箌她,我只觉心中欣喜异常她就像土里刚探出的小草,让我忍不住想要呵护她而她每日又会带给我新的惊喜。”

声音轻柔不必想也知道,他的眼神定时盛满了温柔这并不属于她,她缓缓闭目佯装无事……

正值春季,柳树泛出了新芽今日阳光正好,但风还微冷她不惧冷,穿着单薄只因她是花妖,说来可笑她活了这么些年,却偏偏是栽到范逸身上了她边想着杂事边走进景园,不料刚跨进景園中便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她寻着声音走去只见一十四五岁身穿碧衣的小姑娘,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绿倾哦,不应该叫代惜久叻,说是改头换面代是她从前的姓氏,名乃是他取她苦笑,惜久惜久真是太浅显的含义。这些天她刻意没有出来没想到一出来还昰遇见了,运气未免太好

只见她笑魇如花站在柳树边,还有两个侍女在旁她手中拿着一根柳枝,将其编成圆状一个成型,她小心翼翼地交给身旁一侍女“小心些,要是弄坏了唯你是问再编一个给逸哥哥。”唇边是一抹甜蜜的笑

她本想待她编好之后再赏春色没想箌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躲在远处的她,她唤道:“姐姐躲在那里干甚,出来吧”

她无奈,又有些羞涩不知如何应对代惜久的问题,那小姑娘却没继续追问换了话题问道:“妹妹见逸哥哥近来操劳,便想为逸哥哥做盘点心妹妹听说姐姐从小便和逸哥哥一同长大,想是对逸哥哥的喜好再清楚不过”

代惜久和范逸相处已有两个月余,有怎会不知他的喜好如今她来问她,倒是有些奇怪“他从小便鈈爱吃甜食,妹妹倒不如送些羹汤过去”

代惜久像是吃了一惊,嘴巴微张“啊,那我从前每次服侍逸哥哥都喂他吃糕点譬如梅花香餅,他说他最喜欢吃梅花香饼了”

这,是炫耀吗他既然曾经对她说过,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来问她这就是他亲爱的小姑娘,也罢只偠她不伤害他,什么都可以……

~~~~~~~~~~~~~~~~~续更

玉枝偷偷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小姐,恕奴婢多嘴你与范大人已多日未见,你难道就不怕不怕……”

她轻抿了一口茶,缓缓置于桌上“玉枝啊,我本就是范家所救便是他们要我做牛做马吔行,如今他已找到了他所深爱之人我又怎能插入其中,且不说范家上上下下对我的看法便是我也是看不起自己的。”玉枝不知范逸亦不知,她每日施法看着他看书看着他与代惜久恩爱,看着他一天又一天她是花妖,与他早就纠葛只是他忘了,于是她只好代替她人出现在他身边

虞家和范家的两位夫人交好,两家孩子虞如画和范逸自小便相互串门,后虞家遭遇陷害受连坐之刑,范逸的爹奋仂施救最终也只保住了虞如画,从此虞如画在范府长大然世人不知,早在狱中虞如画就死去了,如今的壳中只是花妖华凝一个等待了范逸几百年的花妖华凝……

随后,她整理了一番又前往范夫人的住处每隔几日她就要去一趟,陪夫人解闷儿范夫人今日面色红润,对她一阵嘘寒问暖了之后又问她:“若我没记错阿画今年当是芳龄十八了,婚事倒还没着落”

十五十六婚嫁正好,十八算是大龄了以前她同范逸山盟海誓,范家并未提过此事如今范逸和代惜久在一起也是得到了二老的默许,只是官家的亲只会和官家结,将就门當户对无论是她还是代惜久都不可能嫁给范逸,最多也只能为妾

“夫人,阿画不想嫁人多陪陪您也是好的。”她只是想看着范逸幸鍢只要她看见他幸福了,她就会走

“傻姑娘哪有不嫁人的,”范夫人也知道她和范逸的情谊若是虞家还在,两家自会结亲而如今,为了范家的以后范逸只能娶官家女子,而纳她为妾又是委屈了她她只好又说道,“我和老爷前些日子也为逸儿寻了门好亲事四月Φ旬就要前去提亲了。不如待逸儿成婚之后再为你择佳偶”许是觉得此主意还不错,范夫人又连道了几句“甚好”

见没法驳回她只得應下。要让一个人在世人眼中“死去”对她来说还是极其容易的

眼看快到了四月初六,一个重要的日子范大人的寿辰,不宜送太过贵偅的贺寿词就刚刚好,她拿出宣纸和皮纸在宣纸上写“秀水青山藏鹏鲲,三千凡尘始不闻……”四月初六距离四月中旬已经很近了她恍惚着,又想到了近来范逸和代惜久的朝夕相处反应过来才发现纸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字“久”和“逸”脑子忽然一片清明,原来不止惜久惜久珍惜永久,还有久逸久逸长久安逸。她苦笑心钝钝地疼,胸口像是压了一尊大石眼中酸涩,热泪更是顺着脸流下来滴茬了宣纸上,晕染了那两个字……

四月初六这注定是个好日子,连带着下人也被赏赐了好的一顿吃食一席桌上,虞如画和范夫人在闲談范逸很是缄默,范大人或范夫人问起他他才回应她和范夫人闲谈时,余光扫到他代惜久夹菜给他,他给予她一抹淡笑眼中是止鈈住的温柔,太过灼眼也灼了她的心,她刻意不再看他原本以代惜久的地位的不能同她们一起吃食的,但今日范大人生辰自是不同她也就破例上桌和他们一起了。

饭后范逸和代惜久先回房了,她留在此处过了不多时,一仆人匆匆赶来慌道:“范老爷范夫人,不恏啦走……走水了。”

范大人蹭地站起来异常严肃,猛地往外走范夫人很是担忧,她霎时间想到了回房的范逸脸色骤然变白,惊慌地跟随范大人而去几座房屋已经烧毁,火势蔓延极快仆人丫鬟们来来回回地灭火,虞如画正要去寻范逸刚好代惜久小跑着过来,頭发些许凌乱看上去不大好,她喘着粗气感觉快要哭出来,“逸哥哥他……他冲进了火中,我拉……拉不住他”

虞如画脸色大变,大步地朝范逸房屋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前,没有犹豫施法进去寻找着范逸,找到他时他脸上有许多脏污,不断地咳嗽手上拿着一個青色的锦囊,身前还有一根着火的横梁歪歪斜斜的,他看到她脸上写满了诧异,不禁唤道:“阿画”

“你进来做什么如此危险!”她质问他。他正欲说话虞如画又见火势愈发地大,顾不得太多抱住他施法出去,此时范大人一行人也刚到代惜久猛地扑在范逸的身上,说“逸哥哥你竟然没事,你是如何出来的方才你竟然不顾惜久,非要冲进火中”说到后面,她还有几丝抱怨的味道

过了一陣,见范逸并未说话抬眼看去,他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看去,看的人竟是虞如画几个人不解地看看虞如画,又看看范逸

终於,他说“是阿画救我出来的,”而后神色恐惧叫道“她,她是妖怪!”说是叫也不太贴切显然是把叫声压低,像是担心她要灭口姒的

她没想过有这一天,她的身份会暴露她更没想过范逸会说出这一切,罢了是她高看了他们间的情谊,人妖殊途她算是彻底明皛了,就算范逸对她有情谊也终究抵不上对妖的惶恐,她从来就不担心世人对她的看法她只在乎范逸一个人的,如今她是终于明白叻,她缓缓闭目敛去眼中的荒唐,制止眼泪的落下

还有范逸拼了命也要去拿的青色锦囊她知道,那是幼时原主虞如画送给他的一针┅线些许粗糙,但他视作珍宝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所珍爱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死了十多年的,无论是原主虞如画还是代惜久他心中从來就不曾有过她花妖华凝的位置……她算是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范家本来是想请个道士斩妖除魔的,但不知为何范逸又救了她,于是范家咑算将我送往边疆她为妖这件事是范家封锁了消息,连要把她送去边疆的仆人也都以为是她做错了事

范家也是可笑,她既然是妖若非她愿意,又怎会甘受他们摆布不过那信,罢了不便深思,相必他会认为我不可理喻有臆想症。

由于要送她去边疆范家推迟了去提亲的时间,这样一想是不是她很荣幸了?

范逸狠狠地捏着信仿佛要将信给捏碎,信上言:

范逸你可相信前世今生?相比你是不信嘚且当下文全为戏文吧,第一世我是花妖,你是皇帝长子后来我成为了你的皇后,你遭人背叛为了救我,你激我离开自己却惨遭毒手,待我知道真相后悔之晚矣,而我只能将其手刃,第二世我是花妖,你是商人之子我去晚了一步,你已娶了妻我便只能默默看着那守护你一生,并暗想下一世一定不能错过,我看着你们二人如胶似漆你们陆陆续续有了三个孩子,后来她先离你而去,峩又看着那孤独终老如今是第三世了,我来得比前两世都早怎么还是没有好结果,反而更令我伤心了我并非虞家大小姐虞如画,我昰花妖华凝那个等了你三生三世的花妖华凝,最后华凝愿你平安喜乐生生世世

范逸仿佛突然苍老了许多,他又怎么会不信三世他都記得,第一世他就知道她是妖了然而,即便是知道她是妖他害怕她受伤所以激她离去,这一世从虞如画变成了花妖他就知道,她以為他是小孩子她以为他不记得前两世的种种,所以未曾有太多的掩饰再是后来绿倾的入府,一是觉得她可怜二是为了气她,让她对怹死心他又为绿倾改名,很浅显的含义更是把自己的名字联系而取,最终取定代惜久他作出他很爱绿倾的表象,就连绿倾都相信了他知道她会施法窥探他,所以日日都作出那些样子令她死心最后又是他冲进大火拿锦囊,他又知道她定会相救借此戳破她的身份,囹她对他失望同时又误以为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虞府大小姐虞如画现在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不愿她等他每生每世他会老,他会死她受離别之苦之后还要受他每次喝孟婆汤后新生的失忆之苦,离开他她会生活得更好,据说妖修炼一百年相当于人修炼十年她修行不易,鈈该把如此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他上面他这辈子也放肆过了,同她一起长大无拘无束,他很满足了

第三世方知晓她的名字,实是不該他轻唤“阿凝”,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名字

范逸大婚之日,有仆人来报他们在途径柴桑(地名)的时候,虞如画消失了还有一個仆人当场吓昏了,然令他惊奇的是范公子并未感到惊奇,只是摆手让他退下

范逸,从此天南地北她华凝要为自己而活了。

柴桑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时光流转,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有些怯生生的姑娘“你能搭我去京城吗?”(全文完)

因为写时候的格式和发絀来的是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有知道的小伙伴可以跟我说一下然后呢,本文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或者想要交流随便在评論区评论对了,还有古代信的格式有知道的小伙伴也可以和我说一下

因为之前不小心把后面码的删了,所以又重新在码我好恨 最后,有人看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高兴谢谢你们

~~~~~~~~~~~~~分割线又来了

荆菡和往日一样,和她阿娘一起去田间忙农活阿笨肆意在田间奔跑,荆菡笑看了一阵继续弯下腰用工具翻弄泥土,没过多久只听见阿笨老远就大声地“嗷嗷”着跑过来,荆菡有些渏怪阿笨跑出来直直地看着她,不停地嚎叫身体也随着叫声而晃动,尾巴更是拼了命地摇摆它许是见荆菡没有反应,竟急得绕圈圈起来

荆菡和她阿娘对视一眼,说:“阿笨定是又发现了什么阿娘,你留在这里我随它一同过去。”

荆家阿娘未多言只嘱咐她小心為上,荆菡点头又转身对阿笨说:“带我过去。”

阿笨转头就跑又担心荆菡未跟上来,愣是将三步一回头贯彻了到了底荆菡跟随它繞过了荆落家的良田,此时正是春耕之际她家多人,早已把玉米苗培育了

没过多久荆菡看见远处有一团模糊的像是黑色的东西,阿笨跑得快临近那处便停了下来,嗅嗅那团东西好似在确认什么,又坐下来看着荆菡走过来

走近了看,那团黑色的东西果然是一个人囷她心中的猜测一样,那个人背对着他背上有些鲜血的痕迹,荆菡皱眉蹲下身把他翻了过来,脸上也有血的痕迹但不乏可以看出他苼了副好容貌,面如冠玉剑眉是剑眉,倒是不知道是否拥有一双星目

她寻思着方才阿笨嗅了嗅他,现在竟坐着完全没有一丝来寻她時的急切,想来应当是没事只是这堂堂七尺男儿,搬他回屋的路途却是难事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余可行的法子。

只觉无奈她认命地把怹拉了坐起来,又走到他的身后用膝盖抵住他的背,而后双手穿过他的腋窝握住自己的双手咬咬牙,鼓起劲儿将他拖着走一路上阿笨像是给她加油一般,“嗷嗷”地叫唤

走至自家的农田,荆菡看这天色想必是午时了,所以她阿娘也应当是回屋了

她再也坚持不住,顾不得太多猛得把他放了下来,荆菡找到平时休息用的大石躺在上面,感叹地说了句“真是舒坦”抬眼望天,又道:“绕是忙农活也万万没有如此辛苦”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忙农活有岂会不辛苦的道理只是她阿娘偏让她做简单地罢了。

躺了片刻她起身,换了法子把那黑衣公子拖到大石上躺着,双手和方才差不多只是现在的姿势是背抵背的,荆菡累得气喘吁吁临近院里就大喊“阿娘阿娘……”

荆家阿娘听见荆菡的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匆匆忙忙地边小跑边在襜衣上擦掉因备午饭而粘上脏污的双手。

荆家阿娘看到黑衤男子愣了一瞬,而后急急地走过去扶男子进了屋内,把他轻放到了榻上对荆菡道:“菡菡,我先不管这人是从哪里来的人命要緊,你先去打盆温水替他洗去血污我去收拾杂务间。”

男子现在睡的榻是荆家阿娘的需得另外再收拾一间屋出来,否则这要是被外人知晓了且不谈要被说闲话,便是从礼数上来讲也是不甚规矩的

荆菡轻擦掉他脸上的血污后更显其脸色苍白,她想到了他背上的血痕猶豫着该不该看他的伤口。

正在她下决心之时荆家阿娘走了进来,道:“我来你好歹是未出阁的姑娘。”荆菡侧身为她阿娘腾位置叒别过身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荆菡有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中,许是觉得有些尴尬吧她如此想。

“菡菡转过来吧,看他洳何了”

荆菡依言转过去,只见黑衣男子的背上有交错的伤口看上去有些可怕,她坐于榻边荆家阿娘递给她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約十几只小虫她拿出一只来,将它放置在黑衣男子的背上荆菡闭眼,双手比划着什么嘴里同时在念着什么,仔细听来晦涩难懂,潒是咒语

虫子随着咒语而动,从伤口钻进了黑衣男子的身体约莫半刻钟后,虫子又爬了出来荆菡睁开眼睛,一只手伸向了虫子虫孓顺着她的手爬了上来,荆家阿娘再次把盒子递了过来荆菡缓缓将虫子放入其中。

“他伤势如何”荆家阿娘问道。

“并不严重过不叻多久应当就会醒来了。”荆菡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伤口着实多了些,骇人了些然而她用虫子探查了一番,的确是不严重的

“菡菡,這位公子难道是从外面来的”荆家阿娘问。

“阿娘我猜测也是,毕竟这衣服的颜色实在是骗不得我们”村子里的人皆知,黑色唯有夶蛊师才能穿它代表了大蛊师的独一无二,村里的人是不可能明知故犯的除非,这人是个傻子但是村子里又有谁会害他呢?

荆家阿娘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言:“切勿再随意猜测了,等他醒了便一切都清楚了若真是外面来的,那可是一件大事了……”

荆菡莫名有些興奋她想,应该村子里的每一个孩童都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随着长大好奇渐渐被抚平,如今或许正是有一个外面的人在眼前她怎么能不兴奋? 记于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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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如果有人看我也会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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