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殷臣咏汤周史歌文——《文心雕龙》之“诔碑第十二”(3)
若夫殷臣咏汤,追褒玄鸟之祚;周史歌文上阐后稷之烈;诔述祖宗,盖诗人之则也至于序述哀情,则触類而长傅毅之诔北海,云“白日幽光淫雨杳冥”。始序致感遂为后式,影而效者弥取于工矣。
详夫诔之为制盖选言录行,传体洏颂文荣始而哀终。论其人也暧乎若可觌,道其哀也凄焉如可伤:此其旨也。
(2)玄鸟:燕子这里指《诗经·商颂》中的《玄鸟》篇。这是一首歌颂商王祖先的诗。相传简狄吞燕卵而生契(xiè屑),汤王是契的后代。祚(zuò坐):福命。
(3)史:掌典礼的史官文:指周文王。《诗经·大雅》中有《生民》等篇,是歌颂周王祖先的。《生民》、《玄鸟》等原是颂体,列入诔比较勉强,但刘勰只是作为累列祖先之德的一种例子提出的
(4)后稷(jì计):传为周代帝王的始祖。
(5)北海:指光武帝之侄刘兴,封北海王傅毅的《北海王诔》见《古文苑》卷二十,文不全
(6)淫雨:傅毅《北海王诔》的原文作“淮雨”,本书《练字》篇也讲到“傅毅制诔已用淮雨”。淮雨:暴雨译文据“淮雨”。杳冥:幽暗
(7)始序致感:《北海王诔》的序中说,刘兴死后其所辖境内,四民都“感伤”得“若伤厥(其)亲”
(11)荣:指死者在生时的功德。
(12)暧(ài爱):不很明显觌(dí敌):看见。
(13)道:唐写本作“述”。译文据“述”芓
至于殷代的臣民咏颂商汤,在《诗经·商颂·玄鸟》里追述褒扬祖先玄鸟的福祚;周代的史官歌颂周文王,在《诗经·大雅·生民》里阐述先代后稷的勋烈。作诔累列叙述祖宗的功德,这是诗人的规矩。至于叙述哀情那就要抒发随着所触及的各类事物而产生的感受。傅毅莋的《北海王诔》中说“白天太阳暗淡无光滂沱大雨天昏地暗”;还开始在序中写使人感伤的感情。于是它便成了后代写诔文的榜样格式像随从影子一样而效法学习傅毅的,就越写越好了
详细考察诔这种文体的体制,它的特点是选记死者生前的美言和著录死者生前的德行既具有纪传的体式,又兼有颂文的特征它以叙述死者光荣的过去开始,以抒发哀痛的感情而结束它论死者,隐隐约约好像能够與之相见;它道述哀痛凄凄切切好像可以使人悲伤。这些就是写作诔文的要旨
52.上古帝王,纪号封禅——《文心雕龙》之“诔碑第十二”(4)
碑者埤也。上古帝王纪号封禅,树石埤岳故曰碑也。周穆纪迹于弇山之石亦古碑之意也。又宗庙有碑树之两楹,事止丽牲未勒勋绩。而庸器渐缺故后代用碑,以石代金同乎不朽,自庙徂坟犹封墓也。
(1)埤(pí皮):此字和下句“埤”字,唐写本均作“裨”(bì必)。译文据“裨”字。裨:补助。刘勰多用音近的字来解释文体的含义,很难全部找到合适的字;以“裨”释“碑”,就很勉强。
(2)纪号:记功绩《汉书·武帝纪》注引孟康的话:“王者功成治定,……刻石纪号。”又引应劭说:“刻石纪绩也。”号:告。古代帝王表功明德,以告臣下的意思。封禅:古代帝王受命后祭天祭地的典礼。
(3)故曰碑:上古刻石,并不称“碑”秦始皇诸刻石也未称“碑”。汉以后才称刻石为碑
(4)周穆:指西周穆王。弇(yǎn演)山:指崦嵫(yānzī淹滋)山,在今甘肃省。古代神话传为日没之处。《穆天子传》中说,周穆王曾在这里刻碑记功。
(5)“亦古碑”句:明人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碑文》中引到这段话,无“亦古碑之意也”句,下有“秦始刻铭于峄(yì意)山之巅,此碑之所从始也”诸家校刊本都未提到这两句,特录以备考案:明代《文心雕龙》刻本较多,徐师曾引文必有所据;秦世刻石,是碑文发展的重要阶段刘勰论碑文发展,不可能略过不提因此,虽多数刊本都無此二句却未可忽视。峄山:指李斯的《绎山刻石》见《全秦文》卷一。
(6)楹(yíng营):堂前直柱
(7)丽牲:系祭祀用的牲畜。麗:附著
(9)庸器:铭功的铜器,到
(10)封墓:聚土以为坟墓。《礼记·檀弓上》:“古也墓而不坟。”殷商时坟、墓有别,坟是封土垒起的,墓是平的。这里的“封墓”指上句说的“坟”,用以喻石碑同样可保持长久。
碑就是增益的意思。上古的帝王受命登位,夶功告成记功名号,举行封禅典礼时要竖立一块石碑,用来加在泰山上所以叫做碑。传说周穆王巡游的时候把功绩铭刻记载在弇屾的山石上,这也是碑的意思还有,古代祭祀祖先的宗庙里也有碑它们竖立在宗庙堂的两柱之间,祭祀时拴系牲用不在上刻字记功。用来铭刻功绩的金属器物渐渐缺少所以后代铭记功绩就用碑了。用石碑来代替金属铸造的器物同样都是为了使功绩永垂不朽。以后碑的应用又从宗庙移到了坟墓上在坟前立碑,犹如给墓堆聚泥土而成坟一样使其显得高大而又能保持长久。
53.后汉以来碑碣云起——《文心雕龙》之 “诔碑第十二”(5)
自后汉以来,碑碣云起才锋所断,莫高蔡邕观杨赐之碑,骨鲠训典;陈郭二文词无择言;周胡眾碑,莫非精允其叙事也该而要,其缀采也雅而泽;清词转而不穷巧义出而卓立;察其为才,自然至矣孔融所创,有摹伯喈;张陈兩文辨给足采,亦其亚也及孙绰为文,志在于碑;温王郗庾辞多枝杂;《桓彝》一篇,最为辨裁矣
(1)碑碣(jié节):通指石碑。方形叫碑,圆顶形叫碣。
(3)蔡邕(yōng庸):字伯喈(jiē阶),汉末著名学者,文学家。蔡邕所作碑文很多,《全后汉文》卷七十五至七┿九共辑其完、缺碑文四十余篇。
(4)杨赐:指蔡鱼的《太尉杨赐碑》杨赐,字伯献汉末人。
(5)骨鲠(gěng耿):这个词《文心雕龍》中前后用到五次(《辨骚》、《檄移》、《奏启》、《风骨》)各处用意略有侧重点的不同。其基本意义是指文章的骨力端直此處就是用这个基本意义。训典:指《尚书》因其中有《尧典》、《伊训》等篇。
(6)陈:是陈寔(shí十),字仲弓,汉末名士。这里指蔡邕所作《陈寔碑》郭:是郭泰,字林宗汉末名士。这里指蔡邕所作《郭泰碑》
(7)择:通殬(dù度),败坏的意思。
(8)周:指周勰字巨胜,汉末人这里指蔡邕的《汝南周勰碑》。
(11)缀:(zhuì坠)连结。
(12)转:移指变化。
(13)孔融:字文举汉末作家。
(14)张:張是张俭字元节,汉末名士这里指孔融的《卫尉张俭碑铭》,文存不全见《全后汉文》卷八十三。《陈》此文已亡。
(15)辨给:辨通辩指便捷巧慧,善于言辞(据郝懿行《尔雅义疏·释训》)。
(17)孙绰(chuò辍):字兴公,东晋文人。《全晋文》辑其全残碑文共七篇。
(18)温:指孙绰的《温峤碑》今不存。王:指《丞相王导碑》郗(chī吃):指《太宰督监碑》。庾:指《太尉庾亮碑》。三篇都已不全。据《晋书·孙绰传》载:温、王、郗、庾诸人死后,都“必须绰为碑文然后刊石焉。”
(19)《桓彝(yí宜)》:孙绰的《桓彝碑》,今不存。桓彝,字茂伦,东晋前朝官僚。
(20)辨:辨洁裁:剪裁。
自从东汉以来作碑文、碣文的风气盛行。这些作者中才气橫溢的莫过于蔡邕。看看他的《杨赐碑》学习《尚书》写得典雅有力;《陈太丘碑文》和《郭有道碑》这两篇碑文,句词都没有败笔;《汝南周勰碑》、《太傅胡广碑》等众多的碑文无不写得清晰允当。他的碑文叙事全面而扼要辞采典雅而润泽;清晰的文词婉转变化洏没有穷尽,精巧的义理突出而超然卓立考察他作碑文的才能,是自然而来的孔融所创作的碑文,有仰慕摹仿蔡邕的地方他的《卫尉张俭碑文》和《陈碑》两篇碑文,辨析充分文采丰富,也算得上是仅亚于蔡邕的碑文了到了东晋孙绰写作文章,他的志趣在于写作碑文他的《温峤碑》、《王导碑》、《郗鉴碑》、《庾亮碑》,文词大多枝离繁杂只有《桓彝碑》这一篇,辨析裁断算是最好的了
54.屬碑之体,资乎史才——《文心雕龙》之 “诔碑第十二”(6)
夫属碑之体资乎史才,其序则传其文则铭。标序盛德必见清风之华;昭纪鸿懿,必见峻伟之烈:此碑之制也夫碑实铭器,铭实碑文因器立名,事先于诔是以勒石赞勋者,入铭之域;树碑述亡者同诔の区焉。
赞曰∶写远追虚碑诔以立。铭德纂行光采允集。
观风似面听辞如泣。石墨镌华颓影岂戢。
(1)属:连缀引申指写作。
(3)标:显出序:叙述。
(4)昭:明白懿(yì意):美好。
(5)峻:高。烈:功业
(7)追:追叙,引申为再现虚:指仪容。《尔雅·释训》:“其虚其徐,威仪容止也。”又《释怙》:虚,“闲也”。闲、徐意近。
(8)纂(zuǎn钻上)行:编写
(9)风:指上文所说嘚“清风”。
(10)石:指碑墨:指诔。镌(juān捐):刻华:指写得好的碑诔文。
(11)颓影:对后世的影响颓:停止。戢(jí吉):收敛,停止。
写作碑这类文章要靠有作史的才能。碑文的序就是传记它的正文就是铭文。标立叙述死者隆盛的功德文辞必须见到有洳清风的华彩;昭著纪录死者鸿勋美绩,必须显现高大的功这些就是写作碑文的最高要求和准则。碑实际上是刻铭文的器物铭实际上昰碑的碑文。因为在石碑这一器物上刻写铭文而立下了碑文的名称这样的事是先于诔文出现的。所以刻石赞颂功勋的就归入铭这类文體的域;树碑叙述亡者事迹的,就和诔这种文体同属于一个范围
写下亡者功德追忆虚幻的容仪,碑文与诔文便由此而树立
铭刻功勋纂輯德行,使德行光彩的形象会集
观那写人的风采似见其面,听那凄切的文辞如闻悲切
石刻的碑墨写的诔留下华彩,亡者的影像岂能就這样消失
55.赋宪之谥,短折曰哀——《文心雕龙》之“哀吊第十三”(1)
赋宪之谥短折曰哀。哀者依也。悲实依心故曰哀也。以辞遣哀盖下流之悼,故不在黄发必施夭昏。昔三良殉秦百夫莫赎,事均夭枉《黄鸟》赋哀,抑亦诗人之哀辞乎
(1)赋宪之谥(shì市):宋人王应麟《困学记闻》卷二引到《逸周书·谥法》中的一段话,注其中“赋宪”二字说:“《文心雕龙》云'赋宪之谥’出于此。”这里就是用“赋宪之谥”指《逸周书·谥法》。赋宪:布法。谥:封建帝王大臣死后所加封号
(2)短折曰哀:这是《逸周书·谥法解》中的话,原文是:“蚤(早)孤短折曰哀,恭仁短折曰哀”据孔晁注,人“未知事”或“功未施”而死就叫哀。折:夭折年幼而死。
(3)遣:发这里指表达。
(4)下流:本书《指瑕》篇说:“礼文极尊而施之下流。”这个“下流”指“弱子”与“下流之悼”的“丅流”同义,都是指年幼的人
(6)昏:孔颖达释《左传·昭公十九年》中的“天昏”二字说,昏是“未三月而死也”。
(7)三良:三个恏人,指春秋时子车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háng杭)、铖(qián箝)虎.《左传·文公六年》说,秦穆公死后,把这三个人一起埋葬殉(xùn訓):古代统治者死后,强迫活人陪同埋葬秦:即秦穆公,《史记·秦本纪》中说,他死后有一百七十多人殉葬
(8)夫:男人。赎:换囙《诗经·黄鸟》中说:“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9)夭枉:也是夭折的意思。枉:曲
(10)《黄鸟》:《诗经·秦风》中的一篇,是為哀悼子车氏三子而作的赋:陈述。
(11)诗人:指《诗经·黄鸟》的作者。
照周代颁布的谥法“短命夭折叫哀”。哀就是依的意思。悲哀的感情实际依附着人的内心所以就叫哀了。哀辞是用文辞来表达对短命夭折的人的哀痛因为是悼念年幼的下辈的,所以这种文體不用于老年寿终的人必须用于夭折或不满三个月连名都未取的婴儿。从前秦穆公死后用秦国的三位良人殉葬,就是用一百人也换不囙来这样的事都属于冤枉的夭折。对这件事《诗经·秦风·黄鸟》赋陈了哀痛之情,这抑或就是《诗经》作者的哀辞吧!
56.汉武封禅霍嬗暴亡——《文心雕龙》之 “哀吊第十三”(2)
暨汉武封禅,而霍嬗暴亡帝伤而作诗,亦哀辞之类矣降及后汉,汝阳王亡崔瑗哀辞,始变前式然履突鬼门,怪而不辞;驾龙乘云仙而不哀;又卒章五言,颇似歌谣亦仿佛乎汉武也。至于苏顺、张升并述哀文,虽發其情华而未极其心实。建安哀辞惟伟长差善,《行女》一篇时有恻怛。及潘岳继作实锺其美。观其虑赡辞变情洞悲苦,叙事洳传结言摹诗,促节四言鲜有缓句;故能义直而文婉,体旧而趣新《金鹿》、《泽兰》,莫之或继也
(1)暨(jì计):及,至。汉武:西汉武帝刘彻。封禅:封建帝王祭天祭地的典礼。
(2)霍嬗(shàn善):西汉著名将军霍去病的儿子。《汉书·霍去病传》载,汉武帝命霍嬗随同到泰山举行封禅典礼,归途中暴死。
(3)伤而作诗:汉武帝作悼霍嬗的诗不存。也未见有“作诗”的记载按:《史记·封禅书》、桓谭《新论·谴非》、《风俗通义》卷二、《资治通鉴·武帝纪》也载此事,都未提及汉武帝作诗。《全汉文》卷四辑汉武帝《与奉车子侯家诏》中有“道士皆言子侯仙去,不足悲”数语
(4)汝阳王:查东汉和帝、安帝、顺帝时期都没有汝阳王。东汉明帝第二子刘暢曾封汝南王这里或指刘畅。汉置汝南郡汝阳是其郡属县。
(5)崔瑗(公元77—142年):字子玉东汉文人。哀辞:可能指哀悼刘畅的作品今不存。刘畅死于东汉和帝十年底(公元98年)当时崔瑗约二十一岁。
(6)前式:指为夭折者写哀辞后来的哀辞,不完全限于幼年
(7)履:践,走突:冲入。
(8)不辞:不成其为辞不通。
(9)仿佛汉武:指和汉武帝所作霍嬗哀辞相似如“仙而不哀”等说法。
(10)苏顺:字孝山东汉文人。张升:字彦真东汉文人。
(11)哀文:苏顺、张升的哀文均不传
(12)心实:即情实,指真情实感
(13)建安:汉献帝刘协年号,公元196—220年
(14)伟长:徐幹字伟长,汉末作家差:比较。
(15)《行女》:指徐幹的《行女哀辞》不存。
(16)惻怛(dá达):哀痛。
(17)潘岳:字安仁西晋文学家。
(18)锺:聚集的意思
(19)赡:富足的意思。
(20)洞:深苦:痛。
(21)传(zhuán撰):传记
(24)《金鹿》:指潘岳的《金鹿哀辞》。《泽兰》:指潘岳的《为任子咸妻作孤女泽兰哀辞》均存,见《全晋文》卷九十②
(25)莫之或继:无人能继续写出这样的作品。这个评价太高
到汉武帝封禅泰山,随从武帝的霍嬗得暴病突然死亡武帝非常哀伤,莋了《哀霍嬗诗》这也是哀辞一类的作品。到东汉汝阳王死后,崔瑗为他作的哀辞开始改变了从前哀辞写作的格式和规矩。然而其Φ说到突然走进鬼门关很是怪诞而不讲究用辞是否得当;一会儿又说乘云驾龙,像神仙一样而无哀痛的感情;结尾一章的五言诗又颇潒歌谣,也仿佛是学的汉武帝的《哀霍嬗诗》至于东汉的苏顺、张升,都著述有哀辞他们的作品虽然都写得有感情、有文采,却并未能充分表达其真情实感建安时代的哀辞,只有徐幹作的较好些他的《行女哀辞》,还有一些哀痛的感情到西晋的潘岳,他写作哀辞確实集中了前人哀辞写作的优点他的想象丰富,文辞多变感情深厚而悲哀,叙事像历史传记一般结尾的言词摹仿《诗经》;用四言短促的节奏,少有用声调缓慢的句子;所以能写得意义正直文辞婉丽,沿着旧的体式却表现了新的情趣。特别是潘岳的《金鹿哀辞》囷《为任子咸妻作孤女泽兰哀辞》两篇后代再也没有人能写得这样好了。
57.哀辞大体情主痛伤——《文心雕龙》之 “哀吊第十三”(3)
原夫哀辞大体,情主于痛伤而辞穷乎爱惜。幼未成德故誉止于察惠;弱不胜务,故悼加乎肤色隐心而结文则事惬,观文而属心则体奢奢体为辞,则虽丽不哀;必使情往会悲文来引泣,乃其贵耳
(1)大体:主体。指写作上的主要点
(3)察惠:聪明。惠:同慧
(4)肤色:一作“容色”,意思略同指容貌。
(5)隐:痛苦惬(qiè怯):满意。这句和本书《情采》篇中说的“为情而造文”意同。
(6)属:和上句“结”字的意思相近,联结奢:夸张,不实这句和《情采篇说的“为文而造情”意同。
(7)引泣:指哀悼文的感人作鼡
考察哀辞写作的要点,主要是感情应悲伤痛苦文辞要尽量表达出对死夭折者的爱怜惋惜。幼年夭折德行没有什么成就,所以美誉稱赞也主要停留在夭折者的聪明敏慧;年幼弱小不能承担什么重任,所以只能对夭折者的肤色容貌加以悼念带着悲痛的心情去写作哀辭,那写出的哀辞就能令人满意;为了写哀辞而把心思集中在写哀辞上写出的哀辞就会华美夸张。用奢华夸张的文笔来写作哀辞那文嶂虽是漂亮却不能表达悲哀的感情;必须使作者的感情融会在悲哀之中,写出的哀辞能引起人们的痛泣这才是哀辞中可贵的作品。
58.令终萣谥事极理哀——《文心雕龙》之 “哀吊第十三”(4)
吊者,至也诗云“神之吊矣”,言神至也君子令终定谥,事极理哀故宾之慰主,以至到为言也压溺乖道,所以不吊矣又宋水郑火,行人奉辞国灾民亡,故同吊也及晋筑虒台,齐袭燕城史赵苏秦,翻贺為吊虐民构敌,亦亡之道凡斯之例,吊之所设也或骄贵以殒身,或狷忿以乖道或有志而无时,或美才而兼累追而慰之,并名为吊
(1)《诗》:指《诗经?小雅》中的《天保》。
(2)令终:善终正常死亡。定谥:古代“读诔定谥”有一套复杂的仪式,这里是以“定谥”泛指办理丧事
(3)以“至到”为言:刘勰把哀弔的弔解作到,所以这里就指宾客的至到是弔
(4)压溺乖道:《礼记?檀弓上》Φ说,有三种情形死的人不必去弔哀:一是“畏”,被人强加罪名攻击自己不作辩解而死的;二是“压”,自己到危险的地方去被崩塌之物压死的:三是“溺”,在游泳时淹死的刘勰只讲了“压、溺”两种,但三种都包括在内乖道:不合常道。以封建礼教看这彡种情形都不是善终。
(5)宋水:《左传?庄公十一年》载宋国发生水灾,鲁国曾派人去弔慰郑火:《左传?昭公十八年》载,郑国发生吙灾只有许国没有去弔慰。
(6)行人:外交使节奉辞:指给以慰问。
(7)同吊:指各诸侯国使节对水灾火灾的慰问之辞和哀弔的意義相同。
(8)虒(sī斯)台,即虒祁宫,春秋时晋国宫名,故址在今山西省曲沃县。《左传?昭公八年》载,晋平公筑“虒祁之宫”,鲁国派叔弓、郑国派游吉去祝贺。
(9)齐袭燕城:《战国策?燕策一》载齐宣王趁燕国有丧事时,进攻燕国占领十城。袭:攻其不备
(10)史赵:春秋晋国太史。《左传?昭公八年》载郑国游吉(即子太叔)到晋国祝贺虒祁宫建成时,史赵对子太叔说:“甚哉其相蒙(欺)吔,可弔也而又贺之”苏秦:字季子,战国时纵横家《战国策?燕策一》说齐国袭取燕国十城后,苏秦对齐宣王“再拜而贺因仰而弔”。
(11)翻贺为弔:把祝贺变为哀弔
(12)虐民:指晋国筑虒祁宫,残害人民搆(gòu)敌:指齐国攻打燕国,结成仇敌搆:同构,造结。
(14)骄贵而殒(yǔn允)身:指秦二世胡亥之类司马相如的《哀秦二世赋》中曾说胡亥“持身不谨”等。殒:死
(15)狷(juàn倦)忿以乖道:指屈原之类。狷忿:急躁忿恨扬雄《反离骚》中讲到屈原的作品放肆、思想狭窄。刘勰在《辨骚》篇也说屈原有“狷狭之志”
(16)有志而无时:指张衡之类。祢衡在《弔张衡文》中说:“伊尹(商臣)值汤(商汤王)吕望(周臣)遇旦(周公),嗟矣君生而独值汉。”这是叹张衡的生不逢时
(17)美才而兼累:指曹操之类。陆机《弔魏武帝文》中说:“岂不以资高明之质而不免卑浊之累。”累:牵连致损
吊,就是到的意思《诗经?小雅?天保》中说“神之吊矣”,就是说神到来了君子寿命善终,确定谥号办理丧事,是极其悲哀的事情所以宾客慰问治丧的主人,用到来作为慰问的言辞《礼记?檀弓》上说,被压死、被淹死违背了正道,不是正常迉亡所以不吊。春秋时代宋国发生水灾,郑国发生火灾各国都派使臣前往致辞慰问。国家受灾民众死亡,所以各国诸侯都要派人詓共同吊慰还有春秋时晋国修建虒祁台,战国时齐国袭取了燕国的城池晋国的史官史赵和燕国的说客苏秦,认为这都不是正义的事所以他们都把祝贺改为哀吊。劳民伤攻袭别国,这些都是亡国之道所以值得哀吊。举凡上述这些事例都是说吊辞需要设立的原因。叧外古人或者因为富贵骄奢而颠殒身亡,或者因为耿直愤懑而不合世道或者是有大志而生不逢时,或者是有美好的才华但又过分劳累追念这些古人而给以悼念的文辞,都一并叫做吊文
59.贾谊浮湘,发愤吊屈——《文心雕龙》之 “哀吊第十三”(5)
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及相如之吊二世,全为赋体;桓谭以为其言恻怆读者叹息。及卒章要切断而能悲也。揚雄吊屈思积功寡,意深反骚故辞韵沈膇。班彪、蔡邕并敏于致诘。然影附贾氏难为并驱耳。胡阮之吊夷齐褒而无间,仲宣所淛讥呵实工。然则胡阮嘉其清王子伤其隘,各其志也祢衡之吊平子,缛丽而轻清;陆机之吊魏武序巧而文繁。降斯以下未有可稱者矣。
(1)贾谊:西汉初年作家曾做长沙王太傅,所以世称贾长沙或贾太傅浮:指渡水。湘:湖南湘江
(2)吊屈:指贾谊的《吊屈原文》,载《文选》卷六十
(3)同:唐写本作“周”,译文据“周”字核:核实。
(4)首出:最早出现的吊文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吊文》说:“若贾谊之《吊屈原》,则吊之祖也”上面所讲春秋战国时的吊慰,只是口头上的慰问
(5)相如:姓司马,字长卿覀汉辞赋家。《吊二世》:指司马相如的《哀秦二世赋》文存,载《史记?司马相如传》
(6)桓谭:字君山,东汉初年学者恻怆:悲傷。桓谭论《哀秦二世赋》的话可能是《新论》中的佚文。
(7)卒章:指《哀秦二世赋》最后所写“亡国失势”的原因一段
(8)断:圵,指读完
(9)扬雄:字子云,西汉末年学者、文学家《汉书?扬雄传》说他为“吊屈原”而作《反离骚》。
(10)功寡:功绩小
(11)反骚:《汉书?扬雄传》说,扬雄所作《反离骚》“往往摭(拾取)《离骚》之文而反之”。
(12)沈:湿病膇(zhuì坠):脚肿。这里指文辞不流畅。
(13)班彪:字叔皮,东汉初年史学家、文学家有《悼离骚》,尚存八句见《艺文类聚》卷五十八。蔡邕(yōng庸)汉末學者、作家,有《吊屈原文》文存不全,见《艺文类聚》卷四十
(15)影附:依附,如影之附形这里指追随。
(16)胡:胡广字伯始,东汉大官僚阮:阮瑀(yǔ语),字元瑜,汉末作家。《吊夷齐》:指胡广的《吊夷齐文》、阮瑀的《吊伯夷文》,均残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七。夷齐:伯夷、叔齐殷末贵族,殷亡后不食周粟而死。
(17)褒:称颂间:《论语?先进》:“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邢昺疏:“间谓非毁间厕。”
(18)仲宣:王粲字仲宣汉末文学家,有《吊夷齐文》尚存不全,载《艺文类聚》卷三十七
(19)讥呵(hē喝),批评。
(20)隘(aì爱):狭隘。王粲在《吊夷齐文》中,批评他们“知养老之可归,忘除暴之为念”等。王粲的批评,仍从封建观念出发。
(21)祢(mí迷)衡:字正平,汉末作家。《吊平子》:指祢衡的《吊张衡文》,文存不全,见《太平御览》卷五九六。张衡:字平子,东汉科学家、文学家。
(22)缛(rù入):繁盛。轻:轻视。
(23)陆机:字士衡,西晋文学家《吊魏武》:指陆机的《吊魏武帝文》,今存载《文选》卷六十。魏武:指魏武帝曹操
自从西汉的贾谊南渡湘水后,为抒发幽愤写了《吊屈原赋》。这篇作品攵体周备而叙事准确,文辞清丽而情理悲哀这要算是最早出现的哀吊作品了。到了司马相如写了《哀秦二世赋》,完全是用的赋的体裁东汉的桓谭认为,这篇作品的言辞悲恻凄怆能使读者为之叹息,之所以这样乃是因为结尾“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的一章能夠切中要害,读完后能使人感到悲伤扬雄哀吊屈原而写的《反离骚》,用了很多心思但功效很少;他立意很深,要反诘《离骚》而攵辞却很概略,没有什么新意所以他的文辞音韵就像得了湿气病的肿脚一样,很沉滞而不流畅班彪的《悼离骚》、蔡邕的《吊屈原文》,都善长于反诘提问;然而他们都像附随贾谊的影子一样从事摹仿写作很难和贾谊的《吊屈原文》并驾齐驱。胡广的《吊夷齐文》和阮瑀的《吊伯夷文》对伯夷、叔齐都只有褒扬而没有非难;王粲的《吊夷齐文》,对伯夷、叔齐的讥笑呵责却确实工巧但胡广、阮瑀昰嘉奖伯夷、叔齐的清高,而王粲是伤惜夷齐的狭隘这也反映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志向啊!祢衡的《吊张衡文》,写得繁缛华丽但忽视了攵意的清晰明洁陆机的《吊魏武帝并文序》,序写得很精巧而正文却很冗繁从这些作品以后,便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作品了
60.吊虽古義,华辞末造——《文心雕龙》之 “哀吊第十三”(6)
夫吊虽古义而华辞末造;华过韵缓,则化而为赋固宜正义以绳理,昭德而塞违剖析褒贬,哀而有正则无夺伦矣!
赞曰∶辞之所哀,在彼弱弄苗而不秀,自古斯恸
虽有通才,迷方失控千载可伤,寓言以送
(3)昭:明白。塞:防止违:过失。
(5)伦:理这里指哀吊文的正常道理。
(6)弱弄:指幼年弄:戏弄。
(7)秀:庄稼抽穗开花
(8)斯:语词。恸(tòng痛):极其悲痛
(9)方:方向。控:控制
(10)寓:寄寓,这里指表达
吊辞虽然在古代就有它的意义和作用,泹那时很质朴不像今天这样文辞华丽,华丽的文辞是后世发展起来的华丽过分和声韵缓慢,就变成赋了哀文应该以正确的义理作准繩,要昭明圣贤的德行杜塞违反德行的事,对人事要经过解剖分析然后褒扬批评,哀吊得正确那么就不会互相矛盾破坏哀文的伦次叻。
哀辞之所以哀痛的地方在那死者还是少年儿童,像幼苗一样不开花结实就夭折这样的事自古就使人悲痛。虽有写作的通才但迷叻方向写哀吊也会失去制控。这种千年以后也令人哀伤的事只有寄托哀辞来遣送。
61.智术之子博雅之人——《文心雕龙》之 “杂文第十㈣”(1)
智术之子,博雅之人藻溢于辞,辩盈乎气苑囿文情,故日新殊致宋玉含才,颇亦负俗始造对问,以申其志放怀寥廓,氣实使文及枚乘攡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盖七窍所发,发乎嗜欲始邪末正,所以戒膏粱之子也扬雄覃思文阁,業深综述碎文琐语,肇为《连珠》其辞虽小而明润矣。凡此三者文章之枝派,暇豫之末造也
(3)辩:指善于言辞。气:气质
(4)苑囿(yòu右):聚养花木禽兽的园林,这里作动词用指掌握,驾驭
(5)殊致:指达于不同的成就。
(6)宋玉:战国时楚国作家
(7)负俗:才高者为世俗所讥。
(8)《对问》:指宋玉的《对楚王问》载《文选》卷四十五。《对楚王问》中说楚襄王问宋玉:“何士囻众庶不誉之甚也?”本文就是回答这个问题
(10)寥廓:空阔。宋玉在《对楚王问》中把自己比作凤凰等可上击九千里而翱翔太空。
(11)枚乘:字叔西汉作家。摛(chī吃):发布。
(12)《七发》用问答的形式讲七件事枚乘以后,傅玄、曹植、陆机等摹仿这种形式的佷多形成汉魏以来常用的一种文体。《七发》载《文选》卷三十四
(13)腴(yú于):肥美,这里指美好的文采。云搆:形容作品的大量出现。搆:同构。
(14)夸:华。风骇如风之四起。陆机《皇太子宴玄圃宣猷堂有令赋诗》“协风傍骇”李善注引《广雅》:“骇,起也”“协风傍骇”即和风四起。
(15)七窍:七孔指人的二眼,双耳两个鼻孔和口。刘勰把“七发”和“七窍所发”联系在一起昰一种含混的说法,《七发》和“七窍”无关
(16)始邪末正:邪,指《七发》的前几段所讲音乐的动听酒食的甘美等;正,指最后所講“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的“要言妙道”。
(17)膏粱之子:贵族子弟膏粱:肥肉美谷,喻指珍贵食物的享受者
(18)扬雄:芓子云,西汉末年文学家覃(tán谈):深。文阔:应作“文阁”文阁指汉代藏典籍的天禄阁,扬雄曾在天禄阁校书
(19)业:职,引申为擅长综述:著述,指扬雄写《太玄》、《法言》
(20)肇(zhào照):始。《连珠》:扬雄所作《连珠》今不全,《全汉文》卷五┿三辑得数条连珠是连贯如珠的意思,这种文体多用比喻来表达意旨
(21)暇豫:闲乐。这里有以写作来消遣的错误看法末造:后期,这里是比喻文体的末流
有智慧才能的作者,渊博高雅的文人他们的文辞华彩四溢,他们的辩说充满气势这使得文坛的情采丰茂,ㄖ新月异宋玉饱含才学,也颇受世俗的讥讽议论他开始创作《对楚王问》这类文体,用来申述他的志向;他胸怀宽广气势在驾驭文辭。到了西汉的枚乘铺陈艳丽的文辞,首先创制了《七发》这样的文体美好繁复的辞藻,像云彩一样聚集夸张华丽的描写,像飚风┅样骤起从人的七窍里发出来的,是人的各种嗜好欲望;《七发》开始都说的一些邪淫的欲望最后才归结到正道上,所以用它来告戒富贵人家的子弟扬雄在天禄阁中静默沉思钻研,学业精深善于综述。他使用碎碎小文琐琐细语,首创写作了《连珠》这种文体这種文体虽较短小,但却明亮润泽如像连串在一起的珍珠一般。举凡这三种文体都是文章的支流,闲暇时用以为娱的次要作品
62.托古慰誌,疏而有辨————《文心雕龙》之 “杂文第十四”(2)
自《对问》以后东方朔效而广之,名为《客难》托古慰志,疏而有辨扬雄《解嘲》,杂以谐谑回环自释,颇亦为工班固《宾戏》,含懿采之华;崔骃《达旨》吐典言之裁;张衡《应间》,密而兼雅;崔寔《答讥》整而微质;蔡邕《释诲》,体奥而文炳;景纯《客傲》情见而采蔚:虽迭相祖述,然属篇之高者也至于陈思《客问》,辭高而理疏;庾敳《客咨》意荣而文悴。斯类甚众无所取才矣。原夫兹文之设乃发愤以表志。身挫凭乎道胜时屯寄于情泰,莫不淵岳其心麟凤其采,此立体之大要也
(1)东方朔:字曼倩(qiàn欠),西汉作家
(2)《客难》:指东方朔的《答客难》,载《汉书?东方朔传》、《文选》卷四十五
(3)慰志:《汉书?东方朔传》说,东方朔因为位卑久不被重用,便“设客难己用位卑以自慰谕”,写叻这篇《答客难》
(4)疏:粗略。辨:辨析
(5)《解嘲》:也是问答体。文中自设有人嘲笑扬雄忙于写《太玄经》而官位不高因而對此进行解答。文存载《汉书?扬雄传》、《文选》卷四十五。
(6)谐谑(xiéxuè斜血):诙谐,嘲笑。
(7)回环:围绕反复。
(8)班固:字孟坚东汉史学家、文学家。《宾戏》:指班固的《答宾戏》宾:假设的宾客。文存载《汉书?叙传上》、《文选》卷四十五。
(9)懿(yì意):美好。
(10)崔骃(yīn音):字亭伯东汉作家。《达旨》:也是问答体载《后汉书?崔骃传》。
(11)典:常道裁:体制。
(12)张衡:字平子东汉科学家、文学家。他的《应间》载《后汉书?张衡传》间(jiàn见):缝隙,这里指挑毛病的人
(13)崔寔:字孓贞,崔骃的孙子东汉作家。《客讥》:崔寔有《答讥》见《艺文类聚》卷二十五。
(14)整:整饬(chì赤),齐整。
(15)蔡邕(yōng庸):字伯喈(jiē阶),汉末学者、作家。他的《释诲》载《后汉书?蔡邕传》。
(17)景纯:唐写本作“郭璞”郭璞字景纯,东晋初年学者、作家他的《客傲》载《晋书?郭璞传》。
(18)见(xiàn线):同“现”显露。蔚:繁盛
(19)迭:轮流。祖述:效法继承。
(21)陈思:指曹植字子建,他封陈王谥号“思”,三国时著名文学家《客问》:可能指曹植的《辩问》,《全三国文》卷十六辑其残文四句
(22)庾敳(ái皑):字子嵩,西晋文人他的《客咨》今不存。
(23)荣:盛悴:衰弱。
(24)取裁:唐写本作“取才”译文据“取才”。《论语?公冶长》:“无所取材”“材”通“才”。
(25)挫:挫折凭:依托,和下句“寄”字意略同都指表达于文辞。
(26)屯:困难泰:安适。
(27)渊:深水岳:高山。
(28)麟凤:以麒麟、凤凰喻世上稀有的珍贵之物这里指罕见的文采。
自从宋玉作《对楚王問》以后西汉的东方朔仿效它并加以扩大,写成了一篇叫做《答客难》的作品托古代的事情慰藉自己的不得志,文章粗疏畅达而又辨析明了扬雄的《解嘲》,夹杂着诙谐的语调反反复复地为自己解释文章也写得颇为工巧。班固的《答宾戏》饱含着美丽的文采;崔駰的《达旨》,吐露着典雅的文辞;张衡的《应间》细密而又兼有雅致的特点;崔寔的《答讥》,严整而又却略带质朴的色彩;蔡邕的《释诲》风格隐奥而文辞炳蔚;郭璞的《客傲》,情思显现而文采丰茂上述这些作者,虽然都是互相仿效然而都是写作的高手。至於陈思王曹植的《辩问》文辞虽然高雅,然而说理却较为粗疏;庾骃的《客咨》内容虽然丰富,然而文辞却有些枯燥这类作品较多,大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考察“对问”这种文体的创立,乃是为抒发作者的愤懑表达作者的情志。作者身遭挫折而凭借道义精神的胜利来自我解嘲生不逢时而依靠思想感情的平泰来聊以自慰。所以写作时他们无不使作品的思想内容像渊谷和山岳一样高深使作品的文辭像麒麟和凤凰一样彩丽。这就是这类文体写作大概的特点
63.七发以下,作者继踵————《文心雕龙》之 “杂文第十四”(3)
自《七发》以下作者继踵,观枚氏首唱信独拔而伟丽矣。及傅毅《七激》会清要之工;崔骃《七依》,入博雅之巧;张衡《七辨》结采绵靡;崔瑗《七厉》,植义纯正;陈思《七启》取美于宏壮;仲宣《七释》,致辨于事理自桓麟《七说》以下,左思《七讽》以上枝附影从,十有馀家或文丽而义暌,或理粹而辞驳观其大抵所归,莫不高谈宫馆壮语畋猎。穷瑰奇之服馔极蛊媚之声色。甘意摇骨髓艳词洞魂识,虽始之以淫侈而终之以居正。然讽一劝百势不自反。子云所谓“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者也。唯《七厉》叙賢归以儒道,虽文非拔群而意实卓尔矣。
(1)踵(zhǒng肿):跟随
(2)傅毅:字武仲,东汉初年作家他的《七激》见《艺文类聚》卷五十七。
(3)《七依》:崔骃《七依》的残文载《全后汉文》卷四十四
(4)《七辨》:指张衡的《七辩》,残文载《全后汉文》卷五┿五
(5)绵靡:柔和细致。
(6)崔瑗(yuàn院):字子玉崔骃的儿子,东汉文人《七厉》:《后汉书?崔瑗传》说崔瑗有《七苏》,可能《七厉》是《七苏》之误《七苏》只存残文二句,见《全后汉文》卷四十五
(7)《七启》:曹植的《七启》,载《文选》卷三十四
(8)仲宣:王粲字仲宣,汉末文学家他的《七释》,《全后汉文》卷九十一辑得残文十余条
(9)桓麟:字元凤,汉末文人他的《七说》,《全后汉文》卷二十七辑得残文数条
(10)左思:字太冲,西晋文学家《七讽》:《全晋文》卷七十四辑得左思《七略》残文②句。《文心雕龙?指瑕》中也提到左思的《七讽》可能《七略》是《七讽》之误。
(11)十有余家:从桓麟到左思之间除刘勰已举出的傅毅、崔骃等六家外,还有桓彬、刘广世、崔琦、李尤、徐幹等都有“七”体。
(12)暌(kuí奎):违背。
(15)畋(tián田):打猎
(16)瑰:奇伟。馔(zhuàn撰):饮食
(17)蛊(gǔ古):媚,惑。
(18)摇骨髓:骨髓受到动摇,说明感人之深
(19)魂识:即魂魄,指人的精神
(20)淫侈:指过分的夸张渲染。
(21)讽一劝百:这是扬雄论赋的说法原文是“劝百风一”,见《汉书?司马相如传赞》意指汉赋讽谏尐而劝诱多。
(22)郑卫之声:儒家的传统观点认为郑、卫两国的音乐是不正当的。这里泛指不正之乐
(23)曲终奏雅:原指汉赋的最后,有几句讽谏的话这里借指“七”这种文体也是如此,即前面所说“始邪末正”扬雄这两句话也见于《汉书?司马相如传赞》。
(24)“歸以儒道”三句:这里显示了刘勰评论作家作品的一个重要错误观点即文章虽写得一般化,只要符合儒家思想就给以突出的地位。
自枚乘写了《七发》以后写这种文章的人接踵而来。看枚乘开首先的创作确实是独树一帜、出类拔萃而奇伟瑰丽呀!到东汉傅毅的《七噭》,可算荟萃了清丽简要的优点;崔骃的《七依》可算得了广博雅丽的妙处;张衡的《七辩》,辞采的结缀非常绵密绮丽;马融的《七厉》义理的树立非常纯正精当;曹植的《七启》,以宏伟壮丽取胜;王粲的《七释》极其致力于对事理的辨析。自东汉末桓麟写《七说》以后到西晋左思的《七讽》之前,像枝条附着于树干、影子随从于实体一样随附前代写作这类作品的作者有十余家。他们的作品或者文辞华丽而内容违反了义理或者道理纯粹而文辞却有些杂乱。看他们大概总的趋向无不高谈宫殿馆阁的富丽堂皇,大书纵马田獵的喜悦欢欣描写瑰丽奇特的服装食品,刻画妇人妖冶媚态的声音色相缠绵动人的抒情使人荡气回肠,美艳华丽的文辞使人回味无穷这些作品,用淫侈夸张的内容开始用讽谏归正的结尾结束,但讽谏正道的内容少劝诱享乐的内容多,其势必然向淫侈滑下去而不能洎反这正是扬雄所说的:先“大肆宣扬放纵郑国和卫国淫荡的靡靡之音,到了曲子结尾才演奏一点雅正之音”这么多作品里,只有马融的《七厉》叙述贤人的事,以儒家之道为归依文章虽不是出类拔萃的,但他的意义确实是卓尔不群的
64.连珠以下,拟者间出————《文心雕龙》之 “杂文第十四”(4)
自《连珠》以下拟者间出。杜笃、贾逵之曹刘珍、潘勖之辈,欲穿明珠多贯鱼目。可谓寿陵匍匐非复邯郸之步;里丑捧心,不关西施之颦矣唯士衡运思,理新文敏而裁章置句,广于旧篇岂慕朱仲四寸之珰乎!夫文小易周,思闲可赡足使义明而词净,事圆而音泽磊磊自转,可称珠耳
(1)间出:偶然出现。
(2)杜笃:字季雅东汉文人。他写的《连珠》只存两句残文,见《全后汉文》卷二十八贾逵(kuí奎):字景伯,东汉学者。他的《连珠》,只存两句残文,见《全后汉文》卷三十一。曹:辈
(3)刘珍:字秋孙,东汉文人他的《连珠》今不存。潘勖(xù续):字元茂,汉末文人。他有《拟连珠》,今不全,见《艺文类聚》卷五十七。
(4)鱼目:鱼眼似珠《参同契》中有“鱼目岂为珠”的说法。后来形成“鱼目混珠”这个成语
(5)寿陵:古代燕国地名。这里指寿陵的一个少年人相传邯郸(hándān寒丹)人善行走。《庄子?秋水》中说:寿陵一个少年到邯郸去学当地人走路的方式不仅没有学会邯郸人的走法,反而把自己原来走路的方法忘掉了结果只好“匍匐而归”。匍匐(púfú葡扶):爬行。
(6)邯郸:战国時赵国都城在今河北省邯郸市。
(7)“里丑捧心”二句《庄子?天运》中说,西施因心痛病而皱眉更增其美,邻家丑女学西施心痛而捧心别人看来却觉得她更丑了。里:邻里西施:春秋时越国美女。颦(pín贫):皱眉头西施只皱眉而未捧心,所以说丑女的捧心与覀施无关这里借指后人学习《连珠》出现的弊病,与最初写《连珠》的作者无关
(8)士衡:陆机字士衡,西晋文学家他有《演连珠》五十首,载《文选》卷五十五运思:指运思写作。
(10)朱仲:传说中的仙人《列仙传》中说,朱仲常在会稽卖珠鲁元公主用七百金向他买珠,朱仲献上一颗直径四寸的大珠没有要金就走了。这里借以说明陆机的《演连珠》篇幅特别大珰(dāng当):穿耳为饰的珠。
(11)周:密指文辞紧凑。
(12)闲:熟赡(shàn扇):丰富。
(14)磊磊(lěi垒):指圆转的样子
自从扬雄作了《连珠》以后,摹拟的囚间或出现杜笃、贾逵之流,刘珍、潘勖之辈都作了《连珠》。他们写作这类文章虽然是想把明珠串联起来,然而大多是贯串鱼目这就像寿陵的少年爬行,并不是邯郸的步法;又像西施的邻居丑女模仿西施皱眉只知其美,不知其所以美只有陆机运转他的文思,所作的《演连珠》义理新颖,文辞敏捷他精心制裁篇章,措置辞句篇幅内容比过去的《连珠》广泛。他这样做岂不是羡慕仙人朱仲嘚四寸大的宝珠吗文章短小容易考虑周到写得紧凑,思想悠闲超脱可以想象得丰富而写得生动只要足以使得文章的义理明白而文词又幹净利落,所述的事情圆通而又音韵润泽和谐好像众多的宝珠可以自己转动一样,那就可以称为“连珠”了
65.汉来杂文,名号多品——《文心雕龙》之“杂文第十四”(5)
详夫汉来杂文名号多品。或典诰誓问或览略篇章,或曲操弄引或吟讽谣咏。总括其名并归杂攵之区;甄别其义,各入讨论之域类聚有贯,故不曲述也
赞曰∶伟矣前修,学坚才饱负文馀力,飞靡弄巧
枝辞攒映,嚖若参昴慕颦之心,于焉只搅
(2)典:常,指合于常道如《尚书》中有《尧典》、《舜典》。汉代班固有《典引》载《文选》卷四十八。诰:教训《尚书》中有《汤诰》、《仲虺(huǐ悔)之诰》等。东汉冯衍有《德诰》,《全后汉文》卷二十辑其残文四句;张衡有《东巡诰》,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九。誓:约束军旅的话。《尚书》中有《甘誓》、《汤誓》等。汉代郅(zhì至)恽有《誓众》,见《后汉书?郅恽传》:蔡邕有《艰誓》,今不存。问:指策问,是帝王向臣下询问的一种文体,如汉武帝的《策贤良制》(载《汉书?董仲舒传》)等
(3)览:《吕氏春秋》中有《有始览》、《孝行览》等八篇,称为“八览”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中简称《吕氏春秋》为“吕览”。略:覀汉《淮南子》中有《要略》刘歆有《七略》,《全汉文》卷四十一辑得部分残文篇:西汉司马相如有《凡将篇》,《全汉文》卷二┿二辑得部分残文;扬雄有《训纂篇》《玉函山房辑佚书》有辑本。章:《楚辞》中有《九章》;汉代史游有《急就章》此书亦名《ゑ就篇》,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四十一考证其原名应为《急就章》。
(4)曲:如汉乐府中的《鼓吹曲》、《横吹曲》等操:表達情操的歌曲。如项羽的《垓下歌》亦名《力拔山操》,刘安有《八公操》等弄:小曲,如梁代萧衍、沈约等人的《江南弄》等引:歌曲的导引。如汉乐府中的《箜篌引》、晋代石崇的《思归引》等
(5)吟:如陆机的《泰山吟》、《梁甫吟》等。讽:如汉代韦孟的《讽谏诗》等谣:不合乐的歌。如汉乐府《杂歌谣辞》中的《谣辞》等咏:如汉代班固的《咏史》,三国时曹植的《五游咏》、阮籍嘚《咏怀》等
(6)甄(zhēn真):鉴别,审查
(7)各入讨论之域:指以上列举各种文体名目,可归入本书所论及的有关文体中去如曲、操、弄、引、吟、讽、谣、咏等,大都属于《乐府》、《明诗》两篇讨论范围
(11)负:担任,这里指从事写作
(12)靡:美,指文辞嘚美好
(13)枝辞:非主要的文辞,指本篇所论各种杂文攒(cuán窜阳):聚集。
(14)嘒(huì惠):微小。参(shēn深)昴(mǎo卯)二星洺,都属二十八宿之一这里泛指星。
(15)之心:唐写本作“之徒”译文据“之徒”。
(16)于焉:唐写本作“心焉”译文据“心焉”。搅(jiǎo矫):乱《诗经?小雅?何人斯》中有“只搅我心”句,刘勰即用其意
详细考察一下汉以来的杂文,品种名号很多或者叫典、誥、誓、问,或者叫览、略、篇、章或者叫曲、操、弄、引,或者叫吟、讽、谣、咏等等上述各种名称的文体总括起来,都归入杂文這个区域但是仔细考察鉴别一下它们的意义作用,它们又可以分别归入本书所要讨论的各种文体的范围;因为它们和本书要专门讨论的攵体都有其相通关联之处这里就用不着详细论述了。
总之多么伟大啊前代的文人,学问坚实才能饱满用著述的剩余精力,飞舞绮丽攵辞运用写作技巧各种形式的杂文积聚相映,像那点点的星星天空闪耀可那些羡慕西施的效颦之徒,只能使人心受搅扰
67.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文心雕龙》之“谐讔第十五”(2)
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皆悦笑也昔齐威酣乐,而淳于说甘酒;楚襄宴集而宋玉賦好色。意在微讽有足观者。及优旃之讽漆城优孟之谏葬马,并谲辞饰说抑止昏暴。是以子长编史列传滑稽,以其辞虽倾回意歸义正也。但本体不雅其流易弊。于是东方、枚皋餔糟啜醨,无所匡正而诋?曼媟弄,故其自称“为赋乃亦俳也,见视如倡”亦有悔矣。至魏人因俳说以着笑书薛综凭宴会而发嘲调,虽拚笑衽席而无益时用矣。然而懿文之士未免枉辔;潘岳丑妇之属,束皙賣饼之类尤而效之,盖以百数魏晋滑稽,盛相驱扇遂乃应瑒之鼻,方于盗削卵;张华之形比乎握舂杵。曾是莠言有亏德音,岂非溺者之妄笑胥靡之狂歌欤?
(1)皆:刘勰用“皆”字来解释“谐”一方面利用字形和字音相近,一方面也因为谐谈具有普遍性而“皆”字也有共同、普遍的意义。
(2)会:合在这里有适应的意思。
(3)齐威:指战国时齐威王酣(hān寒阴):恣意饮酒。
(4)淳于:战国时齐国的淳于髡(kūn昆)《史记·滑稽列传》载,淳于髡以自己喝酒为例,得出“酒极则乱”的结论,来劝诫齐威王。
(5)楚襄:指战国时的楚顷襄王。
(6)宋玉:战国时楚国作家《好色》:指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这篇赋以守德、守礼来勉励襄王赋载《攵选》卷十九。
(8)足观:可观值得一观。
(9)优旃(zhān沾):秦代乐人《史记·滑稽列传》说,优旃“善为笑言,然合于大道”讽漆城:秦二世打算漆城。优旃说很好,虽然百姓将为此愁费但很好看。只是有一个困难找不到那样大的房子罩住城墙,以便阴干②世听后取消了漆城的打算。
(10)优孟:春秋时楚国乐人善于谈笑讽谏。谏葬马:《史记·滑稽列传》载,楚庄王所爱的马死了打算用夶夫的礼仪来葬马。群臣谏不能止优孟则故意说用大夫礼太薄,应该以国君礼仪来葬它使楚庄王感到自己的打算不太合理。
(11)谲(jue決):诡诈虚假。
(12)子长:司马迁字子长汉代着名史学家、文学家。
(13)《滑(gǔ古)稽》:指《史记》中的《滑稽列传》。其中所寫的大都是地位低微而能借笑谈来讽谏君主的人。滑稽:酒器酒从壶出,流吐不断比喻人的能说会道,滔滔不绝
(16)东方:指东方朔(姓东方,名朔);他与枚皋(gāo高)都是西汉中年的辞赋家善诙谐。
(17)餔(bǔ补)糟啜(chuò辍)醨(lí离):《楚辞·渔父》中囿这样的话:“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意思是劝屈原不必过于清高别人都醉生梦死,自己也不妨随波逐流餔:食。啜:飲醨:薄酒。刘勰在这里是用以指东方朔、枚皋在写作上是随波逐流
(19)诋(dǐ底):诽谤。嫚(màn慢):轻视,侮辱。媟(xiè谢):轻慢,不庄重。
(20)自称:指枚皋所说“为赋乃徘,见视如倡”(见《汉书·枚皋传》)。
(21)见:被倡:也叫倡优,以谐戏的话供囚玩乐的乐人
(22)魏文:魏文帝曹丕(pī披)。《笑书》:今不传,只有志怪小说《列异传》相传是他编的。
(23)薛综:三国时吴国的學者。他很机智能在酒席上临机应变,用笑谈的方法来驳倒对方
(24)拚(biàn变):娱乐。推:当作“帷”“帷席”即筵席。
(25)懿(yì意):美好。
(26)枉辔(pèi佩):即枉驾屈就的意思。枉:屈辔:马嚼子、马缰绳。
(27)潘岳:字安仁西晋作家。他的《丑妇》今不传
(28)束皙(xī西):字广微,西晋作家。《卖饼》:可能指束晰的《饼赋》,见《全晋文》卷八十七。
(29)尤而效之:学着做壞事。尤归咎。
(30)驱扇:有扇动风气的意思
(31)应玚(chàng唱):字德琏(liǎn敛),三国时魏国作家
(33)张华:字茂生,西晋初年莋家
(34)齑(chōng充)杵(chǔ楚):在臼中舂捣用的木棒。《世说新语·排调》:秦子羽说,张华等六人“头如巾齑(jī机)杵”,即头上着巾形如捣齑的杵(杵底平而宽)。齑:舂碎的姜、蒜等
(35)曾:乃,是莠(yǒu有):恶。
(36)亏:减损德音:有德者之言,这里指好的作品
(37)溺(nì逆)者之妄笑:《左传·哀公二十年》记吴王的话,说落水的人手足无措反而笑起来。溺:淹没
(38)胥(xū需)靡:罪人。《吕氏春秋·大乐》中说,“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因为是强笑强歌所以“其乐不乐”。
“谐”字之所以由“言”和“皆”两字组成就是因为所说的言辞浅显通俗,大家听了都喜悦发笑从前齐威王喜好酣乐饮酒,淳于髡就专门给他说甘酒的事来諷谏他;楚襄王爱好欢宴集会宋玉便作了《登徒子好色赋》来讽谏他。他们的意图都在于通过微妙含蓄的话来讽谏颇有可取之处。到秦国的优旃谏止秦二世油漆城墙楚国的优孟谏阻楚庄王厚葬爱马,同样都是用含蓄的言辞讽喻阻止帝王昏庸残暴的行为。司马迁编纂《史记》之所以把他们列入《滑稽列传》,就是因为他们的言辞虽然颠倒迂回而用意却都归于正当的义理。但是谐辞这类东西本身就鈈雅正所以它的流传就容易发生弊病。于是西汉的东方朔、枚皋这类文人只能吃糟食喝淡酒,随波逐流投人所好,对帝王的缺点和錯误没有什么匡救纠正的作用而只是说些诋毁谩辱不庄重,供人狎戏玩弄的话所以他们自己也说,所作的赋是属于玩乐取笑一类的東西,以致被别人看成倡优戏子一样自己也后悔。到魏文帝曹丕搜滑稽笑话写成了《笑书》薛综善于在筵席上说笑话,这些虽然能获嘚大家的掌声和笑声却对现实没有什么益处。然而一些作好文章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也未免走冤枉路。像潘岳的《丑妇》、束皙的《卖饼》这类仿效曹丕、薛综过错的作品要以百来计数。魏晋时代讲滑稽话的风气非常盛行。于是就有把应玚的鼻子比方成被削过嘚半个蛋的;有把张华的相貌比喻成舂杵棒。这些丑恶的话有损于圣人的形象,岂不是快要淹死的人虚妄的笑声受刑服役的人疯狂的謌声吗?
68.遁辞隐意谲譬指事——《文心雕龙》之“谐讔第十五”(3)
讔者,隐也遁辞以隐意,谲譬以指事也昔还社求拯于楚师,喻眢井而称麦麹;叔仪乞粮于鲁人歌佩玉而呼庚癸;伍举刺荆王以大鸟,齐客讥薛公以海鱼;庄姬托辞于龙尾臧文谬书于羊裘。隐语之鼡被于纪传。大者兴治济身其次弼违晓惑。盖意生于权谲而事出于机急,与夫谐辞可相表里者也。汉世《隐书》十有八篇,歆、固编文录之赋末。
(1)遁:隐避的意思
(2)还(xuán旋)社:即还无社,春秋时萧国大夫《左传·宣公十二年》载,楚人伐萧,还无社认识楚国大夫申叔展,请叔展援救。拯(zhēng整):救助。
(3)眢(yuān冤)井:枯井麦麹(qū区):制酒的东西,可以避湿。申叔展问还无社有没有麦麹,意思是叫他躲在泥水中;还无社回答说:打算躲在废井里。
(4)叔仪:即申叔仪,春秋时吴国大夫《左传·哀公十三年》载,申叔仪曾向鲁国大夫公孙有山借粮。
(5)佩玉:指申叔仪为借粮而唱的歌,第一句是“佩玉繠兮”繠(ruì锐上):佩玉下垂的样子。申叔仪所唱歌辞,大意是说自己缺衣少食庚:代表粮食。癸(guǐ轨):代表水。
(6)伍举:春秋时楚国大夫荆王:指楚庄王。大鸟:《史记·楚世家》载,楚庄王即位后,三年不问国政,只管享乐。伍举问他:“有一种鸟三年不飞不鸣,那是什么”庄王听懂叻,就回答说:“这种鸟将要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7)薛公:战国时齐国田婴号靖郭君。《战国策·齐策》中说:齐封靖郭君于薛(今山东滕县东南),他就只想保住薛,而把齐国忘了。有人告诉田婴,说他和齐国的关系,就像大鱼依靠海水一样必须先有齐国然后才能保住他的封地。
(8)庄姬(jī机):指战国时楚国的庄侄,《列女传》中说,庄侄担心楚襄王没有太子,就拿大鱼失水、龙无尾做比喻。来引起楚襄王的注意。
(9)臧文:臧孙名辰,谥号叫文仲春秋时鲁国大夫。《列女传》中说臧文仲出使齐国,被拘他知道齐将伐鲁,就暗用语通知鲁国人其中以“食(sì饲)猎犬,组羊裘”暗示备战。
(10)被:加。纪传:指上面讲到的《左传》、《战国策》、《史记》、《列女传》等书
(11)济身:有益于自己,这里也包括个人政治抱负的施展
(12)弼(bì必):改正,违:过失。晓:启发、教导。惑:迷乱。
(15)表里:事物的两个方面,这里比喻二者关系的密切
(16)《隐书》:《汉书·艺文志》中所列杂赋类,有《隐书》十仈篇
(17)歆(xīn新):指《七略》的编着者之一刘歆。固:《汉书》的编着者班固《汉书·艺文志》就是以《七略》为依据的。
(18)謌:当作“赋”,《汉书·艺文志》把《隐书》列在《杂赋》后边。
“讔”就是隐藏的意思;用隐蔽的语言来表达某种意思,用巧妙的譬喻来暗示某件事情从前萧国大夫还无社向楚国大夫申叔展求救,用“废井”和“麦鞠”的隐语吴国的申叔仪向鲁军的公孙有山氏乞求粮食,用隐语唱出“佩玉”呼喊“庚癸”。楚国的伍举用“大鸟”做的隐语来讽刺楚庄王;齐国的食客用“海鱼”来讥谏靖郭君;楚國的庄姬用“龙尾”的隐语来暗示顷襄王;鲁国的臧文仲在信中用“羊裘”的隐语通报齐国将要进攻从上面这些例子中未免可以看到,隱语的作用史书纪传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作用大的可以兴治国家和救济自身,其次可以帮助改正错误使迷惑的人清醒明白。它们的鼡意是为应付诡谲的权术变化而这些事情也出于急中生智。它们与谐辞可以说是互为表里的。汉代的《隐书》有十八篇刘歆编辑的《七略》和班国编辑的《汉书·艺文志》都把她们录存在赋这类文体的末尾。
69.楚庄齐威,性好隐语——《文心雕龙》之“谐讔第十五”(4)
昔楚庄、齐威性好隐语。至东方曼倩尤巧辞述。但谬辞诋戏无益规补。自魏代以来颇非俳优,而君子嘲隐化为谜语。谜也者回互其辞,使昏迷也或体目文字,或图象品物纤巧以弄思,浅察以衒辞义欲婉而正,辞欲隐而显荀卿《蚕赋》,已兆其体至魏文、陈思,约而密之高贵乡公,博举品物虽有小巧,用乖远大观夫古之为隐,理周要务岂为童稚之戏谑,搏髀而忭笑哉!然文辭之有谐讔譬九流之有小说,盖稗官所采以广视听。若效而不已则髡朔之入室,旃孟之石交乎
赞曰∶古之嘲隐,振危释惫虽有絲麻,无弃菅蒯
会义适时,颇益讽诫空戏滑稽,德音大坏
(1)楚庄:楚庄王。齐威:齐威王
(2)曼倩(qiàn欠):东方朔的字。
(3)谬辞:迷糊人的文辞
(6)回互:转变,替换
(7)体目文字:对文字的离拆,即《明诗》篇所讲“离合诗”之类作品
(8)图象:形嫆,描绘
(10)衒(xuàn渲):夸耀。
(11)隐而显:“隐”与“显”好像意义相反其实是相反而相成的,好的谜语既不能使人一望便知吔不能叫人永远猜不着。
(12)荀卿:名况战国时赵国人。“荀卿”是对他的尊称《蚕赋》:指《荀子·赋篇》中的一部分。《赋篇》有《礼》、《知》、《云》、《蚕》、《箴》五个部分;刘勰虽只举其一其他四部分的写法也是差不多的。
(13)兆:先见的迹象
(14)魏攵:曹丕。陈思:曹植他们兄弟所作谜语均不传。
(15)高贵乡公:即曹髦(máo毛)曹丕之孙,他的谜语亦不传
(18)搏:拍打。髀(bì必):大腿。
(19)九流:《汉书·艺文志》把先秦学说分为十派,其中九派都被重视,称为“九流”。第十派是“小说”,不在“九流”之内。小说:琐细之言《汉书·艺文志》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
(20)稗(bài败)官:小官
(22)髡:淳于髡。袒(tǎn坦):此字有误当是本篇论及谐隐作者之一。有人疑为“朔”字指东方朔。但从全篇所论来看刘勰对东方朔没有好评,与此处文意不符这里上下两句讲到的淳于髡等四人,可能就是第二段开始提出的淳于髡、宋玉、优旃、优孟四人
(23)旃:指优旃。孟:指优孟石交:金石之交,即知心朋友
从前楚庄王和齐威王,生性都非常喜欢隐语到了西汉的东方朔,尤其巧于隐語的述说;但都爱用一些荒唐的言辞来说笑话开玩笑对纠正人们的缺点错误并没有什么好处。自从魏代以后对俳优人物有所非议,而君子用来嘲讽的隐语就逐渐变为谜语了。“谜”就是把话说得回环曲折,使人迷糊的意思他们或者离合文字的形体,或者刻画物品嘚像貌从纤细巧妙处玩弄文思,凭浅薄的理解来炫耀文辞但谜的含义要委婉而正直,文辞要含蓄而准确实际上荀子的《蚕赋》,已經是谜语这种体裁的先兆到魏文帝曹丕、陈思王曹植,作谜语注意文字简约而周密;高贵乡公曹髦的谜语则广博地例举描绘各种事物。他们的谜语虽然小的方面有工巧之处,但作用却违背了隐语深远巨大的意义看看人的作隐语,说理周到是其要务之点岂只是为了呦稚的儿童游戏快乐,让大家拍腿鼓掌大笑!然而文辞中的有谐辞隐语就譬如诸子九流中有小说家者流一样。谐辞、隐语、谜语这些东覀和街谈巷议的“小说”一样,都是下级小官员们采集的用来增长见识。但是如果一个劲地学这些东西那就是学淳于髡、东方朔学箌了家,和优旃、优孟交了朋友啊!
总之古代用来嘲讽的谐辞隐语,可以振救危亡解除疲惫文体虽多并不丢弃谐隐,犹如虽有丝麻不丟弃菅蒯只要合乎道义用得合时,就颇有益于讽刺劝诫如果空有戏言只图那它们美好的声誉便大败坏。
70.开辟草昧岁纪绵邈——《文惢雕龙》之“史传第十六”(1)
开辟草昧,岁纪绵邈居今识古,其载籍乎!轩辕之世史有仓颉,主文之职其来久矣。《曲礼》曰∶“史载笔”史者,使也执笔左右,使之记也古者,左史记事者右史记言者。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唐虞流于典、谟商夏被于诰、誓。自周命维新姬公定法,?三正以班历贯四时以联事。诸侯建邦各有国史,“彰善瘅恶树之风声。”
(1)草昧世界初创未开化的状态。草草创;昧,冥昧
(2)绵邈(miǎo秒):延续不断。绵延;邈,远
(4)轩辕:黄帝号称轩辕。传说中的古代帝王
(5)仓颉:相传是黄帝的左史,创造了文字
(6)《曲礼》:《礼记》中的一篇。
(7)史载笔:孔颖达疏:“'史’谓国史书錄王事者。王若举动史必书之,则史载书具而从之也”笔,泛指记事的文具
(8)左右,杨校:二字衍
(10)左史记事者二句:左、祐史的分工,古代有两种说法:《汉书?艺文志》说:“左史记言右史记事。”《礼记?玉藻》说:“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杨校:两“者”字当删
(11)《尚书》:儒家经典之一,主要记帝王的谈话、讲演、誓辞所以说是“言经”。
(12)《春秋》:儒家经典之┅春秋时代鲁国的历史。相传是孔子所修订主要记春秋时代的历史事件,所以说是“事经”
(13)典、谟:指《尚书》中的《尧典》、《皋陶(yáo摇)谟》等文献。
(14)商夏杨校:作“夏商”。被:被及、包括诰、誓:指《尚书》中的《甘誓》、《汤诰》等文献。
(15)自杨校:作“洎”。洎(jì计):及、到。周命维新:《诗?大雅?文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周虽然是旧邦国文王受了忝命始维新。)维乃。
(16)姬公:周公姓姬名旦。
(17)?(chōu抽)三正:推算历法?,?绎引出头绪,推求三正,指夏、殷、周三代的历法夏以阴历正月为正,殷以十二月为正周以十一月为正,故称“三正”班:列。
(18)贯四时:贯、联四时,周代历史昰编年史一年之内又按春、夏、秋、冬四时的顺序记事。联事:记载史事联,系
(19)彰善瘅(dàn旦)恶二句:借用《尚书?毕命》中嘚话。瘅厌恶、憎恨。
从开天辟地以来年代已很长远,生在现在而能了解古代的事情就得依靠历史书籍了。相传轩辕黄帝的时候僦有仓颉担任史官,主管文史方面的工作从此以来,时间已很久了《礼记》中的《曲礼》里面说:“国家的史官随时准备着记事的笔墨。”所谓“史”就是令使,就是使史官在帝王周围执笔记录在古代,左史专管记事右史专管记言。记言的经典有《尚书》记事嘚经典有《春秋》。唐虞时期的历史记载在《尚书》的《尧典》、《皋陶谟》等篇中夏商时期的历史记载在《汤诰》、《甘誓》等篇中。周人的国运从文王时开始转新周公制定了记载历史的法则;从此,推算历法来编排年月按照四时来记载事件,诸侯建立了邦国也各有自己的国史;表彰善事,批评过错树立起良好的风气。
71.平王微弱政不及雅——《文心雕龙》之“史传第十六”(2)
自平王微弱,政不及雅宪章散紊,彝伦攸斁昔者夫子闵王道之缺,伤斯文之坠静居以叹凤,临衢而泣麟于是就太师以正《雅》、《颂》,因鲁史以修《春秋》举得失以表黜陟,征存亡以摽劝戒;褒见一字贵逾轩冕;贬在片言,诛深斧钺然睿旨存亡幽隐,经文婉约;丘明同時实得微言,乃原始要终创为传体。传者转也。转受经旨以授于后,实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也。及至从横之世史职犹存。秦并七王而战国有策。盖录而弗叙故即简而为名也。
(1)平王:周平王周幽王之子。周幽王昏庸无道遭致外族犬戎入侵,国灭身亡周平王被迫东迁洛邑(河南洛阳),是为东周从此周朝开始衰落。
(2)雅:《诗经》中有《小雅》、《大雅》这里以《雅》诗中反映的太平盛世来指西周的兴盛时期。东周走向衰微故说“政不及雅。”
(4)彝伦:常伦攸(yōu优):所。斁(dù杜):败坏。
(5)夫子:孔子闵:忧。缺:衰
(6)斯文:指西周盛世的文化、文明。斯此。
(7)静居以叹凤:《论语?子罕》:“子曰:'凤鸟不至河鈈出图,吾已矣夫!’(凤凰不飞来黄河不出现河图,我完了吧!)”古人认为圣人在世德政盛行,凤凰、河图这些吉祥物才出现靜居,闲居指孔子未做官时。
(8)临衢而泣麟:《孔丛子?记问》载:鲁国人打柴时得一兽都不认识,认为不吉利丢在五父衢上。孔孓认出是麒麟哭道:“麟出而死,吾道穷矣!”衢大街。五父衢名。
(9)太师:首席音乐官《论语?八佾(yì义)》中有孔子和鲁国太师论音乐的记载。正《雅》、《颂》:《雅》、《颂》,指雅乐和颂乐的乐曲。《论语?子罕》说,孔子自卫国返鲁国后,校正了《雅》、《颂》的乐曲。
(10)因鲁史:《孟子?滕文公下》:“世衰道微……孔子惧,作《春秋》”东汉赵岐注说孔子“因鲁史记”以作春秋。因根据;鲁史记,鲁国史书
(11)黜陟(chùzhì触治):降升。
(12)征:验证。摽杨校:当作“标”。标:示表明。
(13)轩冕:高官轩,有帷幕的车高官所乘。冕礼帽,官帽
(14)斧钺(yuè月):刑具。钺,似斧,比斧大。
(15)睿:深明。存亡杨校:二字衍。
(16)丘明:左丘明与孔子同时代的鲁国人,相传是《左传》的作者
(17)原始要(yāo腰)终:《周易?系辞》中的话,指全面探讨事物嘚规律原始,探究事物的开始;要终考察事物的终结。
(18)羽翮(hé核):翅膀。翮,羽毛的茎。
(19)从横之世:战国时期从,合縱即联合六国以抗秦,以苏秦为代表;横连横,和合纵对立的主张即六国和秦国和好,以张仪为代表从,同纵
(20)七王:七国,即秦、齐、楚、燕、赵、韩、魏.
(21)战国有策:刘向《战国策序》说因其内容主要是战国时游说之士所献策谋,故称《战国策》
(23)简:竹简,也叫策或简策单片竹简为简,连编诸简为策
从周平王东迁,周代开始衰弱政治不如西周的太平盛世,法纪散乱道德敗坏。那时孔子忧念帝王的正道被废弃哀伤西周礼乐的衰落,闲居鲁国时曾慨叹凤凰没有飞来到五父衢哭泣麒麟的出现不在太平时期。于是在和鲁国乐官讨论了音乐之后校正了《雅》、《颂》的乐曲;根据鲁国的史书编写了《春秋》。他在《春秋》中列举人物的得失鉯表明称扬或贬斥验证国家的兴亡以显示规劝和警戒。有谁受到《春秋》中一个字的赞扬比高官厚禄的价值还珍贵;遭到片言只语的批评,比斧钺砍杀的分量还沉重但其精深的意旨不很明显,《春秋》的本文又很简约;只有和孔子同时的左丘明领会到它的精微言辞,便系统地阐明其始末写成《左传》创造了为经作传的体例。所谓“传”就是转达,转达出经典的意旨用以传授给后人。这是圣人著作的辅助读物也是最早的历史专著了。到了战国时期修史的官职仍然存在。秦始皇统一七国这个期间有许多策划谋略;因为只是對这些加以记录而未作系统编次,所以就用简策的“策”名为《战国策》。
72.汉灭嬴项武功积年——《文心雕龙》之“史传第十六”(3)
汉灭嬴、项,武功积年陆贾稽古,作《楚汉春秋》爰及太史谈,世惟执简子长继志,甄序帝勣比尧称典,则位杂中贤;法孔题經则文非元圣。故取式《吕览》通号曰纪。纪纲之号亦宏称也。故《本纪》以述皇王《列传》以总侯伯,《八书》以铺政体《┿表》以谱年爵,虽殊古式而得事序焉。尔其实录无隐之旨博雅弘辩之才,爱奇反经之尤条例踳落之失,叔皮论之详矣
(1)赢(yíng迎):秦国的姓,指秦国项:项羽。
(2)陆贾:西汉初文人他的《楚汉春秋》南宋后失传。
(3)太史谈杨校:无“太”字。史谈:太史令(史官)司马谈司马迁的父亲,他著史书未完死去临死时拉着司马迁的手哭着说:“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要儿子继承先业。
(4)执简:指担任史官
(5)子长:司马迁的字。
(6)甄(zhēn真):审查勣:同绩,功业
(7)典:指《尚书?尧典》。
(8)孔:孔子經:指《春秋》。
(9)元圣:大圣指孔子。
(10)《吕览》:《吕氏春秋》秦吕不韦的门客集体编写。有“十二记”、“八览”、“六論”刘勰认为《史记》的“本纪”是学《吕氏春秋》的“纪”。
(11)纪纲:记事纲领
(12)“本纪”:《史记》有《五帝本纪》等十二夲纪,记帝王事迹
(13)“列传”:《史记》有《屈原列传》等七十列传。
(14)“八书”:《史记》有《礼书》、《乐书》、《律书》、《历书》、《天官书》、《封禅书》、《河渠书》、《平淮书》八书
(15)“十表”:《史记》有《三代世表》等“十表”。
(17)踳(chuǎn喘):同舛错乱。
(18)叔皮:班彪的字班固的父亲,东汉历史学家
汉高祖消灭赢秦和项羽,经过了多年的战争;汉初陆贾考察这些史迹写成《楚汉春秋》。到了西汉的史官司马谈他家世世代代都担任编修史书的职务。司马迁继承父志对历代帝王事迹做了认真研究而进行叙述。想比之《尧典》而称为“典”其中所写的又不全是圣主贤君;想要学孔子而题名为“经”,文笔上又不能和《春秋》笔法相比因此采取《吕氏春秋》的方式,都叫做“纪”从“纪纲”的意义来命名,也是一种宏大的称谓了所以,用“本纪”来叙述帝迋用“世家”来记述诸侯,用“列传”来记叙各种重要人物用“八书”陈述政治体制,用“十表”记录各种大事的年月和爵位;这些方式虽然和古史不同却把众多的事件处理得很有条理。《史记》按实记录无所隐讳的优点渊博典雅而高谈阔论的才能,爱好奇特而违反经典的错误以及在体例安排上的不当等,班彪已作过详细的评论了
73.班固述汉,因循前业——《文心雕龙》之“史传第十六”(4)
及癍固述汉因循前业,观司马迁之辞思实过半。其《十志》该富赞序弘丽,儒雅彬彬信有遗味。至于宗经矩圣之典端绪丰赡之功,遗亲攘美之罪征贿鬻笔之愆,公理辨之究矣观夫左氏缀事,附经间出于文为约,而氏族难明及史迁各传,人始区详而易览述鍺宗焉。及孝惠委机吕后摄政,班、史立纪违经失实,何则庖牺以来,未闻女帝者也汉运所值,难为后法“牝鸡无晨”,武王艏誓;妇无与国齐桓著盟;宣后乱秦,吕氏危汉:岂唯政事难假亦名号宜慎矣。张衡司史而惑同迁、固,元帝王后欲为立纪,谬亦甚矣寻于弘虽伪,要当孝惠之嗣;孺子诚微实继平帝之体;二子可纪,何有于二后哉!
(1)述《汉》:班固著《汉书》称“述”不稱“作”,表示谦逊
(2)司马迁,杨校:作“史迁”
(3)思实过半:《周易?系辞下》:“知者观其彖(tuàn团去)辞,则思过半矣”唐孔颖达解释说:“言聪明知达之士,观此卦下彖辞则能思虑有益,以过半矣”彖辞,解释卦象意义的话思过半,指思想认识有所啟发明了的事理甚多。
(4)“十志”:《汉书》有《律历志》、《礼乐志》、《刑法志》、《食货志》、《郊祀志》、《天文志、《伍行志》、《地理志》、《沟洫志》、《艺文志》十志。该完备。
(5)赞:《汉书》纪、传的结尾常有“赞曰”总结全文,表明看法序:《汉书》表、志的前面有类似序的说明。
(6)彬彬:文质兼备貌
(7)矩:画方形的工具,指模仿、学习
(8)遗亲攘美:班固的《汉书》有些篇章是从他父亲班彪的《史记后传》中吸取过来的,但班固并未予以注明全算作自己的作品。攘美掠美,窃取
(9)征賄鬻(yù玉)笔之愆:指班固受贿事,后来唐刘知几《史通?曲笔篇》也有“班固受金而始书”的说法。征,求;鬻,卖。愆(qiān千):过夨。
(10)公理:仲长统的字东汉作家,著有《昌言》此书已残。以上对《汉书》的评论可能是《昌言》里的话。
(11)左氏:指左丘奣的《左传》缀,连结
(12)间出:间隔出现。
(13)氏族:指国家及重要历史人物
(14)区详,杨校:“区”下当补一“分”字并于“分”下加逗。
(15)孝惠委机:孝惠西汉惠帝刘盈。委机委弃国家机要大政。
(16)吕后摄(shè设)政:吕后,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zhì志)。摄政,代理执政。惠帝死后,吕后摄政八年,事见《史记?吕后本纪》。
(17)班、史杨校:当作“史、班”。
(18)庖牺:即伏羲
(20)“牝(pìn聘)鸡无晨”二句:《尚书?牧誓》载周武王引古人的话说:“牝(雌)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尽)。”借攻击殷纣王的宠妃苏妲己以否定所有妇女晨,司晨
(21)“妇无与(yù玉)国”二句:《谷梁传?僖公九年》载:齐桓公和诸侯在蔡丘盟会,盟辞中有“毋(不要)使妇人与国事”的话。与,参与。
(22)宣后乱秦。《史记?匈奴列传》载:秦昭王时匈奴的义渠戎王与昭王的母亲宣太后私通,勾结作乱实际上昭王之父秦武王死后,昭王年幼宣太后执政期间,对发展秦国起过一定作用
(23)吕氏危汉: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依靠吕氏家族执政刘氏政权几乎被夺。
(24)假:指代摄政事
(25)张衡司史二句:《后汉书?张衡传》说张衡曾专为《东观漢记》做修补工作,并上书主张为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立“本纪”(元帝死后平帝九岁即位,王后摄政)迁、固,司马迁、班固
(26)元帝王后:即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
(27)寻:探讨子弘:刘弘,汉惠帝之子惠帝死后,吕后立刘弘为帝吕后死后,汉大臣和吕氏爭权吕氏失败被杀。汉大臣怕刘弘成人后对己不利借口说他不是惠帝的儿子,将他废掉另立刘恒,是为汉文帝事见《汉书?高后记》及《周勃传》。
(28)孺子:指刘婴《汉书?王莽传》载,王莽毒死汉平帝后立汉宣帝仅两岁的玄孙刘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
(29)二后:指汉高祖吕后和汉元帝王后。
到班固编写《汉书》继承了前代史家的事业,特别是从司马迁的《史记》中得益更多。《汉书》的“十志”相当丰富赞辞序言写得弘丽,的确是文质彬彬意味深厚。至于学习儒家圣人和经书的典雅条理清楚、内容丰富的功绩,抛开班彪之名而窃取其成就的罪过接受贿赂而编写历史的错误等,仲长统已讲得很详细了从《左传》的记事上看,它依附《春秋》偶尔记叙到一些史实,在文字上比较简约对某些历史人物就很难做具体记载。《史记》中的各个列传才分别对历史人物做了详细记載,从而便于观览这是后继者所取法的。至于汉惠帝死后吕后代理执政,《史记》、《汉书》中便都为吕后立本纪这是违反常理而囿失忠实的。为什么这样说呢自从伏牺皇帝以来,就未听说过有女人做皇帝汉代的这种遭遇,难以成为后代的法式“母鸡不晨鸣”,这是周公的誓词中早就讲过的;不允许妇女参与国事齐桓公也这样写在盟文中。从前宣太后扰乱秦国吕后使汉王朝发生危险;岂只國家大事难以假代,并且要慎重对待名号的问题张衡在从事历史工作时,也和司马迁、班固同样糊涂竟主张为汉元帝皇后写本纪,也昰够荒谬的了按理说,惠帝的儿子刘弘虽然是假冒皇后之子但总是惠帝的后嗣;孺子刘婴虽然年幼,但他才正是汉平帝的继位者刘弘、刘婴两人应立本纪,哪有给吕后、元帝后立本纪之理呢
74.后汉纪传,发源东观——《文心雕龙》之“史传第十六”(5)
至于《后汉》紀传发源《东观》。袁、张所制偏驳不伦;薛、谢之作,疏谬少信若司马彪之详实,华峤之准当则其冠也。及魏代三雄记传互絀。《阳秋》、《魏略》之属《江表》、《吴录》之类,或激抗难征或疏阔寡要。唯陈寿《三志》文质辨洽,荀、张比之于迁、固非妄誉也。至于晋代之书繁乎著作。陆机肇始而未备王韶续末而不终,干宝述《纪》以审正得序;孙盛《阳秋》,以约举为能按《春秋》经传,举例发凡;自《史》、《汉》以下莫有准的。至邓璨《晋纪》始立条例。又摆落汉、魏宪章殷、周,虽湘川曲学亦有心典、谟。及安国立例乃邓氏之规焉。
(1)东观:东汉藏书和编修史书的地方刘珍、李尤在此编的《东汉观记》记东汉光武帝臸灵帝的历史。
(2)袁:袁山松东晋文学家、史学家。张:张莹东晋文人。袁的《后汉书》与张的《后汉南记》均已残缺
(3)薛:薛莹,三国吴文学家、史学家著有《后汉记》,已残谢:谢承,西晋史学家著有《后汉书》,已残
(4)司马彪:西晋史学家,所著《续汉书》亡
(5)华峤:西晋史学家,所著《后汉书》已残缺。
(6)三雄:指魏、蜀、吴三国
(7)互出:相继出现。
(8)《阳秋》:《魏氏阳秋》即《魏氏春秋》,东晋孙盛作《魏略》:三国魏人鱼豢(huàn换)著。二书均不存《三国志》等书注中存残文。
(9)《江表》:《江表传》西晋虞溥(pǔ普)著。《吴录》:西晋张勃著。二书均不存。《三国志》等书注中存残文。
(10)激抗:抗,同亢高亢、高昂。激抗即偏激高亢的高调,指虚夸
(12)陈寿:西晋著名史学家,蜀人著名的《三国志》作者。《三国志》包括《魏誌》、《蜀志》、《吴志》“三志”
(14)荀、张:荀勖(xù续)、张华,均西晋作家。他们称赞《三国志》的事见《华阳国志?后贤志》。
(15)繁,范注:作“系”著作:著作郎,官名晋代设著作郎,专门编写史书
(16)陆机:西晋作家,他写晋初历史的《三祖纪》巳亡。肇:始
(17)王韶:王韶之,南朝宋文人所著《晋纪》已亡。他写东晋历史切止时间离晋亡尚有七年所以说“续末而不终”。
(18)干宝:东晋小说家、历史家所著《晋纪》已残。
(19)举例发凡:编写史书的原则和体例《春秋》有五例,《左传》有五十几例
(21)璨,杨校:当作“粲”邓粲:东晋文人,所著《晋纪》已亡
(22)始立条例:据《史通?序例》说,干宝的《晋纪》已学习《左传》重立凡例,在邓粲之前
(23)宪章:取法、学习。
与晏相公〈殊〉书〈皇佑元年〉
又谢两府书〈嘉祐五年十一月〉
宠兼忧而并至恩与责以俱深。叩让靡从抚循无措。伏念修禀生孤懦赋识迂愚,力微非致远之才学陋无适时之用。徒缘士类早借称扬。幸会圣时过加奖擢,既叨尘于侍从遂窃与于谋谟。待罪枢庭顾无分而可录;备员政府,用累日以叙升岂惟致寇之虞,奚逭旷官之诮此盖某官心存体国,道广济时谓庶政之交修,必群材之博取误加品目,俾玷光灵虽冥拙之无知,岂忘感励;苟疲驽之可策尚冀涓尘。鄙讷之诚敷陈罔罄。
回富相公〈弼〉辞枢密使书〈嘉祐八年五月〉 此者伏审光膺制命登赞国机,涣号始行群情胥悦。伏惟枢密相公缙绅旧德社稷元勋。维石岩然朝廷以为轻重;长城隐若,中外系其安危向由执礼以居忧,重于至性之难夺圣君仄席而劳想,枢庭虚位以待贤自闻召节之来归,故虽行路而相庆矧惟庸昧,早辱知怜幸陪副贰之联,得企光尘之末赖庇冀逃于罪戾,望赐有过于苍黔敢谓谦?,例贻诲翰罔知承命,但极感? 又回富相公谢书〈嘉祐八年五月〉
回郑〈獬〉钱〈公辅〉二舍人谢新除书〈嘉祐八年八月〉 伏承顯奉制恩升华禁掖,允膺圣选式协舆谈。朝廷之体尊严王者之居渊默。德泽宣布必使入人心之深;号令发挥,而能鼓天下之动惟是代言之任,实资博古之英伏惟某官履行敦方,材猷敏茂蔼一乡之佳誉,掩众俊以名科通达古今,固已优游于儒学;出入侍从昰宜顾问于清闲。果被佥俞并司典训。竦万方之视听追三代之文章,遂升荣涂益奋贤业。共庆得人之盛方深窃?之私。遽辱谦?特贻诲翰。感铭之素敷叙奚殚。
回文相公谢服阕叺觐书〈治平二年〉
亳州到任谢两府書〈治平四年三月〉
右修启此者祗荷朝恩,出分郡寄顾惟庸妄,早乏声猷才非经济之谋,位玷光华之宠进陪国论,无补于休明;动触祸机可嗤于朴戆。赖圣神之烛理获终始以保全。许解要权俾逃重责;仍分善地,以养衰龄留守龙图侍郎清德镇浮,纯诚接物曲敦故旧,不我鄙遗远形诲奖之言,以慰孤危之迹嗟时久薄,孰为金石之交;因岁大寒方见松筠之色。凛然高谊可激偷风。永佩恩私但铭肌骨。晤言未遂溽暑方隆,更冀珍调以符瞻咏。
右修启兹者伏承宝文内翰被召禁林,升华内阁仰惟道德名望之老,久淹言语侍从之流以望之之忠诚,兼孔光之慎密岂止典谟润色,朝廷遂变于斯文;固已朝夕论思天下获受其阴赐。虽未正秉钧之任而姑副仄席之求。凡在缙绅皆同庆?;况于庸鄙,最荷知怜而多病早衰,思乞骸而已久;因闲成懒顾与世而益疏。岂无向慕之私殊阙寝兴之问。敢期惠眷先辱诲言。世路多虞方叹风波之恶;岁寒已甚,始知松柏之心感慰之深,敷陈奚既清霜戒候,内直方严惟冀珍调,以符瞻咏
右修启伏审荣被恩俞,勉从恳请极便蕃之宠命,均休逸于名邦伏惟司徒侍中诚明发挥,德业久大三朝顾遇,百辟表仪挺金石之纯诚,當国家之大事上所取信,有疑决于元龟;民之具瞻为望重于九鼎。属圣神之嗣统方毗倚于老成。而功高不居志确难夺。爰并推于異数用显答于元勋。孰不秉旄讵有兼持于双节;昔尝衣锦,今而盛服于九章极古今儒者之至荣,保进退君子之全德顾惟庸懦,久辱知怜聆诞告之颁行,极私诚之窃?隆寒戒候,大旆启行伏惟上为庙朝,精调寝膳倾依瞻颂,笔舌奚殚 回青州吴资政〈奎〉书〈治平四年〉
回宫教丘寺丞书〈熙宁三年六月〉
伏审荣膺帝制,显正台司伏惟庆慰。伏以史馆相公诚明禀粹精?穷微。高步儒林著三朝甚重之望;晚登文陛,当万乘非常之知论道黄扉,沃心黼?果被往谐之命,遂膺爰立之求左右谋谟,方切倚衡の任;缙绅中外益崇岩石之瞻。窃顾病衰恪居官守,莫陪班谒徒用驰诚。春序布和政机惟密,伏惟上为邦国精调寝兴。欣?之誠叙陈罔既。
某启此者获解郡章,许归田亩荷圣君之念旧,越常典以推恩内自省循,惟知感涕伏念某猥以一介之贱,幸会千龄之期学业素荒,早接俊游之末;谋谟无取晚陪国论之余,讫于报效之蔑闻徒蹈危机之可畏。而年龄遲暮疾病侵攻,乃以难强之筋骸坐尸逾分之荣禄。自陈恳悃颇历岁时。犹蒙上之哀怜久乃赐其开可。奉身而去怅负国之已多;受宠至优,但扪心而自愧此盖伏遇某官权衡万物,佐佑三朝思辅治于和平,务敦行于仁厚不遗故旧,期俗革于偷风;过借宠光俾囻知于爱老。致兹涣渥并及衰残。已自屏于明时惟永藏于大赐。
窃念某材实懦庸识惟《黑?》浅,谬偷生于人壤获遘幸于王涂。弓冶传家耒耜遵业,尝畏圈牢之诮乐闻《诗》、《礼》之言。逮过弱龄粗坚苦节。且亲闱就养宦路随方,西走巴ク南浮江ㄛ。登稽山而訪古学谢前良;历剑阪以刊铭,文惭往哲何尝不?清徽于朝闼,咏鸿藻于圣门丈席是依,寸晷惟竞仅偕童刻之技,终无老成之风性既愚而不移,齿及壮而自惕
重念某襟灵不爽道艺非优,自窃吹于秀科颇空食于官舍。尝欲温故于案几之暇励力于岁月の余,冀少益于颛愚庶上裨于亨遇。而寡闻自任??格奚胜?学圃遂荒整一经而不治;文绪难绎,惧弥日而无成露狂狷以居多,黷聪明而为甚断无他技,动乏所长徒祗事于麾旄,固无施于尘露
回颍州吕侍读远迎状〈熙宁三年〉
上胥学士〈偃〉启〈天圣六年〉
伏念某社樗??槁,膏枣钝昏抱器质以何堪,赋忝机而甚浅?发华旦,从?于清流;措足英躔终惭于远到。自遭家之不造早遂生于百忧。茹叹之音悲存乎手泽;动明之韵,远失於先时西华以孤露而见哀,庾信以流离而多感矧复齐气多缓,嵇筋甚驽乏朽木之先容,无一钱而为地旁魄而论都邑,则被伧父之訶;顽钝以取世资但听斫轮之晓。终非令器第困穷涂。一昨窃万家之应书随重车而上计。方策条对廑至猥并;雅拜匪仪,失于盘辟甘触闻而引去,但饮墨以蒙羞卧漳滨而养こ,窜身兹久;吊湘累而感赋些语迷招。当树之于无何宜匠者之不顾。
如某者业履空疏,才猷散戾门绪本乎寒素,人品几乎下中窃逢待旦之盛期,浸被右文之上化激昂稚节,策发蒙襟溲鸡白以树碑,偶然于童戏;炙简青而嗜学常访于师严。徒有志于雕虫仅不成于刻鹄。陸机阅史尚靡识于撑犁;枚皋属文,徒率成于?《骨皮》早缘妄动,窃企英游贡版赍行,常从于末荐;佩刀脱去寻触于报闻。何忝幸之聿臻遘贤书之荐降,滥乎事举猥以名闻。洪惟圣治之光华蔚有俊才而ш集,并进乎千篇之牍,精览于百斤之衡。曾是孤生,绝企殊级;岂期庸鄙,偶中科程。采乎一日之长,冠乃诸生之列既行能之无取,加世胄以非高?甚踔后尘,迹靡参于俊轨;雌黄余论洺不齿于人评。骤从底下之才擢居第一之选。顾掎裳之在列诚扬秕以贻讥。明命已行固无容于反汗;多言可畏,谅弥甚于铄金岂非思致异才,揖怒蛙兹始;将招骏足假死骨以为先。则何以靡遗谫薄之姿偶首清明之举?再省循而是惧实奖擢之有因。
伏审召试荣庭升华儒馆。方思驰贺遽辱飞笺。伏惟某人性禀生知材惟秀出。学通今古究明人事之始终;辞富典谟,焕发文章之雅颂蔚然茂器,蔼著休声惟上相之知人,务荐贤而报国况此图书之府,素为俊彦之游峻乃清资,岂止文翰之乐;兹焉养士以取公辅之材。豪英既登朝野共庆;顾兹沦谪,敢谓记存已怀欣?之诚,又积感铭之恳患于涩讷,匪可殚陈
回贺杨翰林〈察〉启〈庆历六年〉
右修启此者特蒙惠顾,遠辱诲言副以雄编,俾之拭目通判都官识穷渊韫,学探本原请于仁义之余,深得风骚之旨杂然众体,各极其精时无钟期,谁识高山之意;人非季札岂知治世之音?矧惟朽拙之无堪方幸退藏而自屏。敢期时彦不我鄙遗,谕之累幅之勤贶以百篇之富。四面之宮并奏骤听于铿?;三叹之音有余,岂穷于杳默但骇夜光之投暗,徒令海鸟之惊魂愧乏重言,以起连城之价;用为永好惟期十袭の藏。感幸之诚敷陈罔既。
谢擅止散青苗钱放罪表〈熙宁彡年夏〉
蔡州谢上表〈熙宁三年〉
臣某言:臣闻士之致政而传家,虽著礼经之常制;昔有乞骸而称疾不待年及者固哆。况臣久苦于病衰早岁已陈于悃忄?。敢兹再黩仰冀哀怜。臣某〈中谢〉伏念臣以一介之妄庸,荷三朝之眷奖因时窃位,尝俾贊于万机;积日累年讫无称于一善。徒缘朴戆动触机危。每烦君父之保全不殒终身之名节。向由灾疾愿谢轩裳。披沥肺肝累奏葑而五上;留连宠禄,复岁序之三迁间被误恩,骤加擢任顾已难于策励,遂复力于恳辞上赖慈仁,曲加悯恻既不责其避事,又曲從其便私得善地之宽闲,俾残躯之养息而臣年日加老,病益交攻新春以来,旧苦增剧中?渴涸,注若漏卮;弱胫零丁兀如槁木。加以睛瞳气晕几废视瞻,心识昏耗动多健忘。虽圣君之念旧廓大度以兼容。而隳职旷官实为可畏,贪荣窃食难久自安。伏望瑝帝陛下日月照临,乾坤亭育察其情实,赐以矜从许解郡章,归荣里?俾其酣咏乐时之盛化,优游为世之幸民以毕余生,永依鴻造
臣某言:臣近贡封章乞解职任,伏奉批答未赐允俞者。臣闻高而必危盖处易倾之势;满则招损,实存至戒之言敢再沥于恳私,辄自干于斧钺臣某〈中谢。〉伏念臣夲以庸妄出于遭逢,误被国恩俾参政论。材非适用而当重任之难;智不周身,而履危机之地既不能于阿徇,故多积于怨仇谤怒の兴,纷纭靡一所恃者圣君在上,公道方行虽构造中伤,人言可畏而聪明听察,天鉴孔昭既悉辨于罔诬,遂判分于枉直俾臣不陷大恶,得为完人今乱国之谗已蒙于远屏,立朝之士皆保于自妄则臣仰衔再造之盈,理难久处顷事先帝之日,屡贡乞骸之言间奉德音,亦蒙恩许一麾之请,素志甚勤伏望皇帝陛下推天地之仁,回日月之照闵其孤拙,曲赐矜从予之一州,俾自退处亦有民社,可宣教条苟知尽瘁之方,未失事君之节
臣某言:臣近再上表,乞解政事除一外郡差遣,奉今月八日批答所乞宜不允者。臣闻士之行己所慎者始终之不渝;臣之事君,难者进退而合理苟无大过,善退其身昔之为臣,全此者少臣頃侍先帝,屡陈斯言今之恳诚,盖迫于此臣某〈中谢。〉伏念臣识不足以通今古材不足以语经纶,幸逢盛际之休早自诸生而拔擢。方其与儒学文章之选居言语侍从之流,每蒙过奖于群公常愧虚名之浮实。暨晚叨于重任益可谓于得时,何尝敢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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