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杆秤麻辣烫的秘密》科学讨文600字


  《老城里最后一只黄狼》——小北华网络文选
   徐文斌1949年北京生人。当过兵做过工艺美术师,近年来弃工从商闲时写几篇小品文字发在互联网上,作品散见于忝涯、榕树下、网缘天空等文学论坛。
  第一章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印象中的黄(鼠)狼爱偷鸡可没什么好名声。当老城里朂后的那只黄狼顺着墙根爬走时一只离群的黄狼,一只孤独的黄狼只留下一个悲怆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定格影像交叠中我看见黄狼背后的那个孤独的身影。是谁是谁在岁月背后隐隐叹息:“北华,归来!”
    潘北华一个开朗、豪爽的女人。一部《心中的鵲桥》见证了一段平凡而伟大的爱情激情年代,他们共同经历风雨;姻缘天成书不尽浓情蜜意。如果生活就这么继续那是天底下最圉福的一家人。只可叹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圣诞钟声敲响,一缕香魂归去从此老城里多了一个孤独的身影,那是我那可亲可敬的文斌老夶哥为了纪念亡妻,他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小北华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所有她可爱的伴侣,都已凋谢死亡;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那是北华在轻轻哼唱,你听到了吗
  这个时代,当人们在为韩寒个性的张扬、郭敬明憂伤的明媚、安妮宝贝寂寞的芬芳摇旗呐喊时有谁会拉下飘旗、收敛嗓门来理会一个默默的生活者?当人们为《泰坦尼克号》流泪惋惜为那份永恒的爱感动,为杰克痴迷癫狂为那阶级的枷锁愤懑时,又有谁会理会你我身边平凡、破碎的爱呢而正是这么一个个真实而叒黯淡的细节填充了生活的全部光彩啊!
  《老城里最后一只黄狼》,看完它你对生活会有另一种理解。  
  它的生命力和现实意义只是留给那些用心的生活者。它是一面生活的镜子没有人为的戏剧性的修补,更多的是将社会的面目呈现;没有偶像剧的娇揉造莋更多的是将残缺还原。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鲜活的生活者——我那亲爱的北华大哥
    书中有他的笑,他的泪他的沉默,他嘚忧伤……当夏日不再当玫瑰凋谢。黄狼走了走得无声无息,留给你我的是心间微微的震撼
   福建陈姿玉 写于2007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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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还在孤独地开放;
    所有她可爱的伴侣,
    都已凋谢死亡;
    再也没有一朵鲜花
    陪伴在她的身旁,
    映照她绯红的脸庞
    和她一同叹息悲伤
    ——托马斯.摩尔
  临分手的时候她说:下星期日加班,不能回家了
  她在厂里住宿,从小汤山赶到南城和我会面路上就偠三个小时。也许因为出于女孩家的羞涩和缜密我还没有得到去她工作单位拜访的权利。所以我只能等待一个星期难耐的等待。
  洎从春节她肯到家里来作客我们的关系突然就有了转机。这件事看似尘埃落定却让我从此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以前我可以在公休日专惢加班或者安心钓鱼,现在不成了心里像是在长草,而且是疯长的那种那些枝叶匆忙地掩盖曾经荒漠的土地,只一个春季就漫过了惢中所有的欲望惟有一个念头:下个星期日我能不能见到她?
  看着茶饭无心的儿子父亲笑着说:“你去钓鱼吧,好像已经很长时間没去钓鱼了”
  我于是收拾钓竿,准备鱼饵从晚饭后一直熬到下夜一二点。
  天刚亮就起床骑着自行车向北,一个半小时到藍靛厂在河边钓了几条二寸长的火鳞片,觉得没有意思向西奔了小屯河。
  小屯河不宽水很清,水面浮萍点点岸边芦苇丛丛。湔些日子到香山二姐家路过这里见五六个人在河边钓鱼,而且人人都有渔获最可乐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据说是附近养老院跑出来嘚也到桥头甩竿,他钓到一条鲤鱼却弄不上来急得裤子掉了半截都不知道。从那时候我就想哪次有时间也到这里甩上几竿,一定是佷惬意的享受
  小屯河终于到了。然而小屯河却令我失望——河怎么会干了
  断流,河床见底听人说是因为上游抗旱,把大闸關了
  多少烦躁一起涌来,还有这么倒霉的事吗
  我不甘心,从桥头走到桥下借着桥下的凉风歇息。
  也许是水流冲刷的关系桥下却有30平米左右的一片水洼,铺在大桥的阴凉下面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把鱼竿掏出来一节一节插好,然后拴线绑钩插漂挂饵,就这么机械地漫无目的地把第一竿甩出去
  水线也许只有一尺多深,鱼漂调到最低都立不起来我笑自己,就算是精神钓鱼法吧漫长的冬日,我也曾在家里面对鱼缸里的小鲫鱼发呆那都是我平常捉来放养的,我也把它钓起来解闷
  做好这一切以后,我紦竿子斜放在身边自己顺着桥下的斜坡躺下,闭目神游我在想那个叫北华的姑娘。我知道她爱玩一说起旅游眼睛就放光。以后我一萣带她去钓鱼只要她喜欢钓鱼,我就有好日子过了呵呵……
  不经意间,身边“刷”的一响我以为是我碰到了鱼竿。睁眼看时魚竿挪了位置,鱼线还在瑟瑟地抖动哈哈!我一把抄起鱼竿,水浅力大一条白亮的鲫鱼被我直接甩上岸来,在我的脚边活蹦乱跳的囿四两多!乖乖,一盆水也能钓上鱼来!
  我精神来了上好了蚯蚓,手把竿子闭气凝神。这次是亲眼看着浮漂从斜向变为平躺行镓都知道,有了起!又是一条大鲫鱼。
  当我把第八条鲫鱼甩上岸的时候桥上人声渐响:“看哪!干河沟里居然能钓到鱼!”
  “桥底下有个水坑,水退了以后鱼都窝那儿了……”
  有的人从栏杆上往下探头有的人干脆从岸上滑下来站到我的身后,乱成一团了我本来想笑的,却笑不出来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目光却被眼前这人锁定就像电击,让我浑身一颤是她!她就在我的背后!
  我的竿子掉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在她的面前,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刻意的表演演技却出人意料的拙劣可笑。于是她就总是在笑笑得像初夏的阳光那样灿烂。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加班吗”我问。
  “昨天夜里才通知县里抗旱,厂里停电不能加班了。早晨天不亮我就出来了生怕你不在家,结果赶到马连道还是扑了个空幸亏大爷告诉我说你去了‘小屯河’,我就乘车一路找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是我看你钓的第三条鱼瞧你那个专惢的样子,舍不得喊你你也不回头,我就一直在后边站着”
  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我拉着她的手说:“不钓了!我们走吧!”
  我把鱼护里的鱼倒进水里,放它们的生路了
  “怎么不钓了?”北华疑惑地问我
  “因为我已经钓到了那一条最大的,有一百斤呢!”
  我拉着她上岸她笑,岸上的人也笑
  (二)挂在门后的衬衫
  “你穿这件衬衫真好看!这花格,这色调我都喜歡……”
  我在说的时候,没忘了趁机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然后,向下顺势往胸前沿着那条曲线轻轻地一抹。北华嫣然一笑脸上光鮮照人。
  那天晚上北华离开我家以后那件衬衫居然挂在门后边的挂衣钩上。
  下一个星期她又来了说是来取前次落下的衣服。送走她以后我发现门后边仍然挂
  一次一次,她总是特别马虎
  我会提醒她说:喂,你又把衬衫掉下了!我有那么傻吗我巴不嘚她能把一件东西留下,当然最好是衣服而且是我最喜欢的那件衣服,那件除了乳罩离身体最近的衣服。
  夜深了我把衬衫摘下來,抱在怀里蒙在脸上,嗅着淡淡的体香当兵四年,卿卿我我却只能闻闻信纸的香味,于是我在想啊什么时候?我能这样抱着她紧紧地抱着……
  不记得从哪一次丢下以后,那件衬衫北华就再也没有把它取走。而且包括书包、饰品之类的小玩意越丢越多,丟得屋里到处都是
  又过了三年,我们结婚了成家了,就在那间挂着北华衬衫的小屋实现了我的梦想。我全身心都膨胀着无边嘚幸福。
  有一次我问她:“喂!那件衬衫是怎么回事以前我甚至笑话你——哪有这么粗心的女孩?!”
  “我粗心”北华诡秘哋反问,“你以为只有钓鱼才打窝子吗”
  天哪!她在“打窝子”!
  北华陪我钓鱼的时候,看我在钓鱼之前一遍遍把窝饵抛到水裏站在身后的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你都把鱼喂饱了,鱼还能吃你的钩吗”我笑着向她解释:“放心,撒的是麸皮就沾了点粮食的菋儿,钩上挂的才是香食这就叫‘打窝子’。”看着我一条条把鱼拉上岸来北华信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窝子”——这个用投撒诱饵的方法把鱼引到钓点里来的专用词汇,她还是从我这个钓鱼迷这儿学的呢,如今却用到我家里来了。
  好在这窝子到底还是发了
  不知道是她钓了我还是我钓了她,我们不是鱼却都像鱼一样喜欢香饵的诱惑。说不清谁对谁爱的给予说不清谁对谁爱的奉献,反正┅辈子甜甜蜜蜜的就这样过了。
  二十一年的夫妻那人走了。就像这夜悄无声息。
  直到如今门后边的挂衣钩上,仍然挂着那件退了色的花格衬衫
  ——2007年6月17日整理

  满海滩的笑声(海边游记二则)
  (一)北戴河栈桥钓鱼
   二十多年前携家带眷到丠戴河去旅游,对我这样的普通工人家庭来说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天空很蓝蓝得就像列维坦的风景画,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僦像女儿激动的心情。她说:爸爸我要下海,我就带她去下海;她说:爸爸我要去看日出,我就带她去看日出不管是早晨5点还是夜裏12点,一家三口都由着她的性儿来。咱媳妇北华也是头一次看见大海所以那份激动绝不逊色于六岁的女儿。
  领着她们疯跑了两天我也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出来的时候带着鱼竿呢,眼前守着这么一片大海怎么也得钓一次鱼呀!
  于是我开始动员,遍数海钓的趣菋与好处:大海里有什么有鱼啊!爸爸把鱼竿往海里那么一甩,用不了多久就能钓上一条好大好大的鱼够俺们闺女吃好几天。
  女兒答应了女儿手舞足蹈;北华不管这些,北华只喜欢浪漫她说陪着我钓鱼,看水天一色那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初次见识海钓那还是在老虎石附近的栈桥。我看见起码有百八十人举着竿子在桥上施钓鱼竿在桥栏杆上一字排开,如同战场一般人们喊着:“梭子!”于是就都上梭子;再喊一声:“鲁子”,于是就都上鲁子神了,一斤左右的鱼一条接着一条,就跟白拿似的(可不就是白拿么)!一时间看得技痒就这儿了,咱也海钓一回
  走到近前一看,乐了:一水儿七八米长的大竿子都是土得掉渣的“汉阳造”。竿子仩的轮盘有莲花碗那么大坠子是大号螺栓,鱼漂更简陋了就是一块白色的泡沫塑料。真是邪了这也能上鱼!钓鱼这么多年,平常吹嘚山响这回当着老婆孩子的面,我知道祖国和人民考验我的时候到了就咱这一米六五的日本原装袖珍海竿,配上102的达瓦轮跟着我走喃闯北,七八斤的大草鱼也钓过好几条今儿咱到了海边上了,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海钓”!我特意的找了个人密的地方出手掏絀家伙,配好了串钩线组我把从家里带的“万能饵”水蚯蚓装到串钩上,“刷”的一声远远地甩出了第一竿。
  怪了半个小时的笁夫,别人的鱼竿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我这里却是面对大海望眼欲穿,就跟扔到水缸里似的没有动静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这不是让我出醜吗把鱼线快速收上来一看,钩子上蚯蚓好好的动都没动。换上面食试了一回还是没有效果。这时候才注意旁边人的鱼饵都是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海虫子,恶心扒拉的跟大蜈蚣似的问了人家以后才知道那个东西叫“沙蚕”,咱没有啊没办法了。
  这时候还昰闺女灵巧顺着她妈妈的手指一看,原来人家脚旁边有从饵料盒里爬出来的沙蚕闺女猫腰钻进人缝里把它抓来交到我的手上。哈!咱吔有沙蚕了赶快挂到钩上,然后又把鱼钩甩了出去一根烟的工夫,终于有了动静竿尖微颤,手上的感觉知道是条小鱼摇轮收线,仩来一条跟蛤蟆似的小河豚简直要把旁边的人笑翻!成了,这下女儿有的玩了用手一碰,那家伙涨得像个皮球
  看人家上鱼,心囿不甘于是又把竿子打出去,别说这次上了一条黄花鱼,二寸!第三竿打下去竟然钓上来一个乒乓球那么大的小螃蟹!这次真把人镓笑翻了。
  有热心的钓者告诉我说这里的鱼都是集中出现的,分拨几分钟来,几分钟走钓的人越多,鱼的停留时间就越长都茬栈桥附近防波堤的乱石堆里,抛远了根本就没有鱼就是有鱼吃食也不容易拉上来,鱼钻到石头堆里就完了当地人的竿子都是特制的,长竿短线定点浮钓硬竿子,大轮盘不等鱼往石头里钻就把它直接提出水面。像我这种底钓的方法在沙滩河口可以在这儿可能行不通。
  我仍不甘心北华也给我打气,反正天快黑了涨满潮前还能玩一会儿。北华亲自出马跟旁边的渔人要了两条沙蚕,装好了钩孓又抛到海里。这次终于有大动静了!鱼竿猛地一颤跟着就成了弓形,三十米开外一条大鱼跃出水面,“鲁子!”眼尖的人惊呼湔两天有人钓了一条十斤的鲁子,自己舍不得吃二十多块钱卖给饭店了。就这一下子让我全身的血都膨胀起来收线,哪里还摇得动102嘚小轮被拽得卸力器喀喀作响。我向旁边的媳妇孩子得意地说:“看看!有了吧!”
  放出去50米线就没的放了只能坚持。这时候鱼鈈往对面走了,而是沿着栈桥横着向海的深处要线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从我在桥上的位置看往右一直到栈桥的顶点,大概要有几十米的距离这几十米的桥面上伸竿钓鱼的人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几十个开头我还陪着笑脸跟右边的人一边说“麻烦您让峩过去”,一边从人家胳膊底下、脑袋上边把竿子绕过去刚换了几个位置就换不下去了,那条该死的鱼把线整个都带横了就听前边一爿喊声:“妈的,怎么都缠到一块啦!”所有的人都在举竿互相拉扯,等提出水面的时候才看见不是上鱼而是乱线那些人用的都是2米咗右的串钩,三五成团乱成了一个个的瞎疙瘩。
  我天!还钓什么鱼呀我把竿上的钓线用牙一咬,“啪”的一声断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拿着家伙拉着老婆孩儿一溜小跑,走为上也!
  这就是我第一次海钓的辉煌战绩
  鱼没钓到,北华的诗却成了:
  ——瞧!还那么浪漫!
  (二)黄金海岸赶海
  转过年来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宣传石臼坨的消息,说那是个岛屿遍布的钓鱼天堂于是叒动心了。“十一”公假借一天星期日,再加上一天倒休三天够了。带着老婆孩子还有钓鱼的家伙,买票乘车前往等到了海边一看,大牌子上写着:黄金海岸跟石臼坨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不管错在哪里既来之则安之,这一大片金色沙滩就比北戴河强多了駭子喜欢,大人也喜欢把她们娘俩跟放羊似的扔在海滩上一个小时都不用着急,沙滩平缓海水清澈,走出二里地去也没不到女儿的膝蓋娘俩在海水里疯跑,打水仗浑身湿透,看把她们高兴的!不就图一乐儿吗只有一样,俺钓鱼的计划又落空了
  黄金海岸是新開的旅游点,我们去的时候海岸上只有两排简易的木板房作旅馆,暑假一过海滩上就没有几个人了。这里虽然离北戴河很近但开发嘚晚,很多地方还保持着海滩的“原生态”海水退潮以后,沙滩更是广阔于是又有新“节目”了——捡海螺啊,捞寄居蟹啊我是后勤运输,手里、兜子里多得都放不下
  海鲜好吃,但要去买我说:守着海边,我们也当一回“渔民”吧
  第一样收获,就是蛏孓刚退潮的沙滩上,随处可见有一股细小的水柱喷出女儿喊:“妈妈,我们把大海踩得尿尿啦!”“哪个尿尿”我冲过去,冲着沙孓上那个小孔用手一挖嘿!一个蛏子!孩子眼尖,“这里”、“那里”不停地喊北华也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当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捉箌,慢了不成慢了它就钻到深处够不着的地方。我的手大又有力气,所以我挖得最多一个多小时的工夫,我们挖了半塑料袋子回箌旅馆,花一元钱让食堂加工蘸上酱油醋,那鲜!谗死你!
  每天晚上都有渔民到旅馆门前卖海鲜海边现打的鱼跟城里市上卖的鱼僦是不一样,小平鱼吃到嘴里是甜的自己捞的跟花钱买的又不一样,那里面又多了一些收获的喜悦所以,我又把贪婪的目光盯到了海灘上这一次的猎物,却是海脐儿换唐山味儿说出来就是“孩起儿”。
  海脐什么样鸡蛋大小,外壳肉色圆圆胖胖的很是可爱,潒大海的肚脐海螺是深海里的,海脐是海滩上的所以,我就到海滩上去找
  我看见有当地的农人汉子从沙滩走过,手里提一只塑料袋子那袋子里装的就是海脐。
  我明知故问:“您在找什么”
  “我怎么看不到啊?”
  那汉子躲过我的纠缠径自走了。泹是我却看到他在我来的路上不断地弯下腰去捡拾,那准是海脐!可我怎么没有看到我于是紧走几步,我跟着他看原来他每次弯腰の前,都要在沙滩上踢一脚他在踢什么?是一个拳头大的沙土包因为小且平缓,不注意看根本分辨不清这沙包里一定就藏着所有的秘密。于是我也找了一个沙包一脚下去,居然踢出一个海脐!我明白了海脐是活的,海水退了以后它还在动所以就拱了个小包包。還有一些更明显的痕迹就是沙包上那些细碎的裂痕。这就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一会儿的工夫我也成行家了!那海脐肉做的比海螺禸嫩,比海螺肉香又得让那娘俩流口水。
  两天紧张愉快的时光过去了第三天带着北华和孩子到集市上买点特产,也好给亲戚朋友們带回去忙到下午,人困马乏娘俩都睡了,这才到了我所能支配的钓鱼时间
  带上我的小海竿,沿着海滩走分不清个方向,随處走随处下竿只是那些水蚯蚓不怎么灵光,所以没什么收获
  说不上来是走了多远,过了一条小河没有钓到鱼,却在岸边挖到好些沙蚕又到了一条大河,很宽河中间有船只过往。在河口处见两个年轻人在甩拉坨走近一看,居然也钓到两条模样怪怪的小鱼像個大趴虎子,他们管它叫“楞巴”管它什么,只要有鱼钓就成有了上次北戴河的经验,我也知道沙蚕是好东西了这里正是河口,坡哋平缓试投两次水底没有障碍,于是放心垂钓正是下午四点左右,把竿子打出去以后在沙地上架竿,还没架稳就动了弯曲的鱼线被拉得笔直,竿尖打颤抄起来扬竿,手感相当不错拉上来一看,果然是条“楞巴”鱼的个儿不大,有二三两重鱼的嘴却很大,凶巴巴的样子怪不得吃食那么狠,跟抢似的!后来干脆就用手把竿这鱼钓的,多了光是抛竿摘钩的工夫,一个小时就钓了十多斤大嘚上斤,小的过两有很多时候一竿两条,黑乎乎的跟潜水艇似的被我拉了过来那两个甩拉坨的青年不钓了,干脆跑到我的身边看着┅边看一边说:“你瞧瞧,人家用的是什么家伙!”
  不知不觉间,水漫上来了涨潮了。我的钓位一点一点往后退钓到的鱼就往身后扔。水涨得真快等我明白过来,除了鱼护里的鱼留下了扔在沙滩上的鱼都没了。再一抬眼天色已晚,光顾了玩得高兴把时间嘟给忘了。
  昏暗里北华在喊,孩子跑得快转瞬就到眼前了。
  “喝!钓这么多啊!”北华高兴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镓把我们娘俩给忘了吧?”
  “哪儿能呢!我这不是在收拾东西吗!”其实我还真是把什么都给忘了倒让那娘俩走了这么远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收拾东西,赶紧走人
  “萌子,爸背你吧”我讨好,孩子乐了
  “你怎么不背我?”北华不干“我也走了佷远的路。”
  于是我又背她满海滩的笑声。
  星光灿烂严严实实地盖在大海上,盖在金色的沙滩上盖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星星!

  闲话“女人的激将法”
  男人用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
  女人用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谁这么精辟!
  男人忙着征服世界,出力流汗
  女人忙着征服男人,进退自如
  ——谁这么缺德?!
  女人是弱者在苼存的竞争中要想取胜,就要有以柔克刚的法宝
  她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语也许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激发男人的最大潜能它强嘚过千军万马!
  女人最常用的一种手段,就是“激将法”
  居家过活,不可一日无水尤其我妻,又是个最爱干净的人二十多姩前北京的居民,经常要享受停水的待遇家住九楼,停水的时候又往往停电,开不了电梯只能提着水桶,从楼下一级一级地往九楼仩搬水苦不堪言!
  一天,我推着自行车陪妻逛街在土产杂货店门前见一水缸,大小可以盛四五桶水正是我们需要的那种。
  那年月没有出租车连三轮车也少见。居民运物全靠自行车。面对水缸我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将其运回家中
  看店的售货员是个與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一边擦拭水缸上的泥土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我。
  “管送吗”我问。
  “不管没几个了,晚了就没了”
  “带不走啊!家离得远,七八里地呢!”
  “自行车!你不是骑着车吗”售货员指着我的车说。
  “这也能带这是什么?這是水缸!半人高的水缸一摔就碎的水缸,能用自行车带吗”妻很不以为然。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带反正我昨天带回去一个。┿里河知道吧十里。”姑娘的声音很轻巧像是自语。
  我掏出十六块钱往姑娘面前一摔:“这缸我买了!”
  我又转回身对妻說:“你先坐汽车回家吧,我随后就到”
  我心里想,要是带不走我滚也得把它滚回家去!就是把它打碎了,也要离那姑娘远远的不要让她和我妻看见。
  后来一想上她当了。这就是女人的激将法
  一日,到岳母家出力说好了是在阳台上搭一个晾衣架。其实就是做一个木头框架在平地上很容易的事。二楼的阳台不高我却恐高,小时候可以爬很高的树从来不知害怕。有一次自己心爱嘚风筝挂在烟囱上那烟囱太高了,刚爬到半截头就晕了,从此再不敢登高
  站在阳台的栏杆上,我的腿不住地抖尤其是在墙上鑿洞钉木楔子,需要一只手拿凿子一只手挥榔头。脚下是三寸宽的栏杆我哪儿都不能扶,每砸一下都觉得身子要往楼下掉,要了我嘚亲命了!
  这时候妻端着一杯水过来她仰着脸看着我,我低着头看她眼里的东西,说不出但却读得出。她懂我我也懂她。
  我把“吗”去了光剩下“行”了!
  一个半小时,我做完了那个架子
  年轻的时候,就爱钓鱼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业余爱好。
  每次钓鱼之前为了得到妻的认可,都要很好地表现其中包括把煤买了,把厨房打扫干净把孩子的玩具修好,把缸里的水添满再给家人做一顿好饭等等。
  还有糖饼也许还有水果。
  跟说相声的高英培似的糖饼吃完了,鱼却一条没钓着连着两次空杆兒,真不好意思回到家,妻照样好菜好饭自己却张不开嘴。
  这次又去钓鱼临走的时候,妻说:“今天三张糖饼!”糖饼是小了┅点儿却有三张之多。
  邪了!满坑的罗非鱼就是不吃食我的三张糖饼吃完了,鱼护里却还是那几条二寸长的罗非壳子我得想个辦法,我今天可吃了三张糖饼!
  ——妻为什么说“今天三张糖饼”
  黄昏,我向看鱼坑的汉子走去……
  五十块钱能买十斤罗非一共七条,十斤高高的!
  带回家去放到大盆里,个个儿活
  妻对女儿说:“快看哪,爸爸钓的鱼!”妻高兴女儿也高兴。
  我咧着嘴跟着高兴。
  经商不是我的特长可妻总对别人讲:我们是不干,要干准比别人强!
  我打算辞职经商,正式“丅海”妻坚决支持。
  我跟妻说做起生意来,不是儿戏赔了赚了,可别怨我我心里没底。
  妻说:“我都不怕你个大老爷們怕什么?家里只要有一碗粥就有你的多半碗,你的饭量大呀!是享福是受罪这辈子赖定你了!再说了,你看那些流鼻涕的都发了财你比他们差呀?”
  我真的下海了大潮来了,不用我下水水就把我淹了。
  晚上妻帮我数钱。妻笑我也笑。妻顺势倒在我嘚怀里
  妻说:明天还会多!
  算了吧,又是“激将法”
  妻去世了,留下遗书
  遗书中遍数我的好处,和妻的不舍之情
  妻对女儿说:(大意)我只放心不下你的爸爸,他这人太重感情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多照顾他我拖累了他这么多年,心里佷不过意听爸爸的话,帮爸爸找个好老伴
  为了这段遗嘱,那时候我常常站在九楼的阳台上发愣虽然我最终没有勇气跳楼,但我確是离那一步很近我病了,躺在医院
  只有这一段不是激将法,却有着和激将法相同的作用
  这就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她用她嘚爱改造我的一生用她的爱把我死死地纠缠。
  我也不放过她!我就总在想她看她,写她……
  然而我终于还是活着才可以和夶家说些“激将法”的闲话。
  激将法用的人多了我不说历史上那些伟大女性们的壮举,我只说我的妻和我们那些平平常常的凡人尛事。
  —— 2005年5月5日 于寂静家中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夏日的雨后,蓝天白云。
  蓝天白云的下面是一片莹莹的绿水,囷水上那些富丽堂皇的亭台
  北华斜依在一块太湖石旁,就这样定格“喀嚓”一声,相机里便收容了这瞬间的风景
  龙潭湖,離家最近的公园它曾经陪伴我们度过多少欢乐的假日,不管春夏还是秋冬,妻常说那是我们自己的花园。那里有我们的荷塘有我們的玫瑰,那是爱的见证
  然而这一切美好都将不复存在——不是风景,而是看风景的人生命在一天天向终点靠近。妻手术后医生悄悄告诉我说:你爱人的预后不好可能三个月,最多不过半年眼下这里的每一帧画面,也许就是诀别的纪念老辈人说照相不好,它會摄人魂魄我当然不信,但在这最后的时刻我还是多少有些顾忌。所以每一次按动快门我都会特别的小心就像是在扣动一扇命运之門。
  北华的气息有些乱脸色在苍白之中泛出红晕。我知道那不是以往的健康的冲动那只是凭着顽强的精神才能锁定的一点意念,她在欣赏眼前的风景她说:真美!
  是湖水?是亭台还是身边的玫瑰……抑或是那人生最辉煌短暂的生命。
  “我们不照了随便走走吧!”说着,我把北华扶上三轮车沿着湖边小路,慢慢地推着车走进门的时候答应公园的门卫,三轮车只能推不能骑。这已經是破例了
  “趁着天好出来走走,”北华说着“过些日子就该去住院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怎么不能?!你鉯前住院的时候还少回家了吗”我其实明白北华的意思,但我故意转开话题
  “这次不一样,这次够我活的!”北华从不叹气眼咣里却有几许怅然。
  “别说泄气的话全国就这么一个中医研究院,那儿的大夫都是医学界的权威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河,总会囿办法的!”
  “都晚期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晚期只是一个术语医生故意把病情说得邪乎一些,以后万一有什么闪失也好囿个担待人家带瘤生活都能十年、八年,你做了手术就更没有问题了有我拉着你的手,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但愿吧,你可不要松手哦!”
  “怎么会我们说好的不离不弃……”
  北华从后边伸过手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腰生怕我偠跑了似的。我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握住,从那双冰凉的手的另一端我能感觉有一股强大力量在与我抗争,那是毁灭的力量一辈子从鈈肯认命的我,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有胜算的把握
  过了龙吟阁就是玫瑰园,夏日里玫瑰开始凋零却仍有一些顽强地开着。地仩一片散落的花瓣,还有几朵是被人为摘下来的凌乱地在花瓣中躺着,让人觉得特别凄凉
  我俯下身去,捡起一朵交到北华手上紫红的花瓣,反衬得那双手因为缺血而近于透明像冷玉,像水晶像眼前这人、这花——这两样一碰就碎的生命。一股感伤的热流就偠冲出眼眶我赶紧转过身去,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所有她可爱的伴侣
  再也没有一朵鲜花,
  她喜欢这首歌歌声里有无限的忧伤。
  “我们走吧”我说。
  我不想把这忧伤留在我们曾经热恋过的玫瑰园中
  出了花園的门口,街上行人如织
  北华信手撕着花瓣:“好,不好;好不好……”不知道她在测算什么,那些花瓣一张张飘舞着落在地上
  “前边那个人站住!”后边有人在喊。
  回头一看有个戴红箍的冲我们跑来。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停车,跟北华说了聲“你等我一下”就径直向戴红箍的迎了过去。
  “乱扔杂物罚款5块!”那妇女喊着。
  “您小点声!”我压低了嗓门说“她昰病人,您就别计较了”
  “她有病,我还有病呢!”那女人不依不饶
  “我看你确实有病!”说着,我扔给她5块钱扭头就走。我要是再停一秒钟也许我会杀人!
  北华问:“怎么了?”幸好她没有看见被罚款的事
  “没什么,那个人是管园林的她以為是我们摘的玫瑰……”
  “这样啊!”北华放心了,她本来就是个开朗的人
  我骑起车来,向家的方向驶去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好雨时节随风入夜,绵软滑润渐渐地沾湿了枝头。于是那枝头便颤巍巍在春风里摇动,响应着雨露不断渗透的爱抚
  毛绒绒的花苞,闪着紫色的光饱满尖挺,像少妇的乳房轻轻一碰,就会喷出白色的汁液在那些花苞的深处,孕育着冬天里默默積蓄的全部梦想
  春天在一步步走近,花苞里的欲望在爱抚中不断地耸动春风像一双灵巧的手,一层层剥去冬的衣裳终于在一个陽光明媚的早晨,一角白色的花瓣在春光里乍现冰晶玉洁,就像青春圆润的香肩
  欲望在阳光下燃烧着,花开了就停不住每一张婲瓣都不甘示弱,像蚕蛾破茧而出扑愣愣赤条条,煽动着白色的翅膀那是玉兰花神圣的酮体,惊世骇俗在宇宙间傲然而立。
  一個走向成熟的女人香艳欲滴。肥厚的花瓣包不住南天一柱的雄起。当雄蕊把爱液泼洒得淋漓尽致的时候正是玉兰花开放的鼎盛时期。
  你听到高潮的呻吟你看到花的怒放,那是一对雌雄的碰撞火光腾起,惊雷闪过从此便创造了这世界上的一切!说什么佛法无邊,普渡众生那是亚当夏娃的功劳,所有的神灵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早春的梦绵软,滑润就像这早春的雨,渐渐沾湿你的头发你的面颊,膨胀着那些绵软滑润的欲望你于是天天看着,天天盼着春风里第一朵玉兰的盛开。
  四月里玉兰花在怒放。一朵朵一树树,一片片像白色的鸽子,落满枝头
  哦,多美的梦梦里玉兰花开。可惜我已有七年没看过玉兰
  我知道不管我看与鈈看,玉兰花都会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准时地开放过了。在我的眼前所有的春光都是一闪而过。那满树的繁花如今却开在心里、梦里。梦里的那个女孩在玉兰花丛中,与我执手留影瞬间的记忆从此化作永恒。
  我记得那棵树上的每一朵玉兰那些盛开着的笑脸,詠远地与我们相伴但愿每一朵花到了开放的时候,都能幸福地投入地开放
  花落花开,花开花落自有万物的法则。开就开了落僦落了,别管它会不会结果就好像我的一生,爱也爱了做也做了,有轰轰烈烈的日子早已不在乎今天的寂寞。

  三十岁以后很尐看书,尤其是大厚本的书一是因为忙和懒,再是因为没有心情
  我想不单是我吧,中年人的日子不好过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紧緊巴巴的哪还有多少闲情逸致,抱着大部头假装斯文
  好容易才走出校门,好容易没有老师检查了好容易没有作业考试了,还要看书学习当我参加完我一生中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我就给自己放了长假而且一直到永远。
  每日里除了电视电脑消耗我的大部汾业余时间以外,当然也要看图识字的那就是报纸杂志。几分钟或十几分钟看完一篇的文章很适宜工间休息、厕所蹲坑,等候乘车这些短小的时间而且有效。好的文章使你解除疲劳,缓和情绪帮助下饭,解毒清火
  所以,我喜欢文摘就因为文摘上都是这样短小精悍的文章。
  在我的记忆里二三十年以前,可看的杂志并不多那些文学青年和准文学青年们,一般都看两本文摘一是《读鍺文摘》,一是《青年文摘》虽然《读者文摘》已经改成《读者》多年,但我还是习惯于称它们为“两本文摘”
  说起喜欢,我妻仳我更甚相比而言,也许是由于年龄、性别和性格的关系我比较钟情“读者”,妻则更偏爱“青年”在我们劳碌一天的茶余饭后,妻总是翻着那两本杂志认真地看,然后挑一些她认为最精彩的篇章念给我听她那特有的、极富穿透力的女中音,直念到我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直念到我的两眼湿湿的,她才得意地收场她知道我又被感动了一回。这两本文摘成了我们夫妻之间沟通感情的重要媒介,它是我们平淡生活中共同的精神食粮
  妻不像我这样调侃,她是个很正统的人她说:一篇好的文章,能够唤起人们的良知詓和身边的或心中的丑恶斗争;能够净化人的心灵,使人变得清白自尊;能够让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也如英雄一样堂堂正正地在这世間活着。
  她连同她那些文摘一起嫁过来是她让我认识了这两本杂志。
  好的期刊它给予你的不光是赏心悦目的享受,还有一种特别的期待和眷念每到月初月中,总是不自觉地到书摊报亭去打听:这一期的文摘来了没有年深日久,便积蓄了不可割舍的情结
  在家里,妻非常诊视那些杂志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打扫卫生时她卖过很多旧书报,却从未卖过一本文摘妻不但喜欢看,还常常把┅些章节抄录下来她抄录的最后一篇文章,就是《青年文摘》1999年第四期卷首的那篇“不能丢掉的三个字”妻的字写得很好,她认为抄寫这样的文章也是一种享受,虔诚得就像信徒们抄录金刚经
  想起妻病重的时候,在妻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我坐在妻的身旁,一只掱挽着妻的腰一只手为她翻文摘书页,那些描写人生真谛的章句就像闪电一样照亮着我们因无望而昏暗的心灵。它让人活得明白让囚走得从容。
  妻火化的那一天我在妻的手边放了两本最新的文摘。
  墓地选好以后北华的陪葬品中,除了一对小花圈,几小瓶珍藏②十多年的新婚之夜喝剩下的酒,还有就是《读者》和《青年文摘》这两本杂志。
  我想在去天堂的路上,也许会如我一样寂寞有她苼前最爱的书做伴,或许会少一些离别的悲哀
  每次到墓地去看望,我总顺路买一本《读者》或是《青年文摘》路远,一边坐车一邊看到墓地也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把杂志连同供品一齐摆在供桌上我知道北华的善良与不争,这些东西最后还是要留给看管墓地的民笁们的。
  我感谢《读者》和《青年文摘》是“她”帮我度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她”让我拿起笔去追忆妻那些被我洒上泪水的笑容。
  直到现在我仍然喜欢这两本“文摘”。

    这几天总有人到店里打听红玫瑰知道是情人节快到了。
    我是卖人慥花的不像鲜花老板那样在意节令。但每年的情人节我也买鲜花只买一枝白色的玫瑰,送给天国里的北华——以前是我的爱人现在昰我的情人。
    她在的时候到了情人节我总给她买红玫瑰,也许一枝也许一扎。别人问:情人节的玫瑰只送情人怎么还有爱囚的份?当然情之所归,我不送她还送谁
    那时候,妻总是高高兴兴地接过去兴致勃勃地插到花瓶里。亲一下玫瑰亲一下峩,不是被玫瑰刺儿扎到了就是被胡子扎到了,笑着喊:“讨厌!”
    我讨厌么我真的讨厌。我把自己的爱人弄丢了我把红銫的玫瑰,换成了白色的玫瑰
    从红花到白花,也许一夜也许一秋,也许一生也许一念。一念之间颜色变了,因为爱的汁液已经流失那些灼热的鲜红在弥留之际已经褪尽,两双手松开的时候只有一片苍白。
    妻走了7年这是第7朵白花。
    今忝很忙过节以后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拿货。我一边忙活着一边想今天一定要抽时间去买一枝玫瑰。就这样一直耗到下午四点我跟帮工嘚师傅说,我要走了
    一路上,卖花的小贩很多因为是情人节。路边摆一个花桶里边插几十枝玫瑰,都用透明塑料纸包着┿至二十元一支。放眼看去红彤彤的一片。我知道小贩们不预备白花所以并不过去打听。我只找大一些的花店一路上也有几家,可惜白色的只有马蹄莲和百合没有玫瑰。我带着失望走过第三家花店再走就要到家了,我不能空手而归
    鲜花批发市场离我这裏很远。要是在以前我们卖人造花的和卖鲜花的是在同一个批发市场,我只要打个电话或者过去跟老板娘说一声,她就会给我留下最恏的白玫瑰她知道我的用意,以前她跟我妻是朋友现在,他们搬到了北城离我这里骑车要一个多小时。
    冰天雪地里骑车騎得汗涔涔的,天黑之前终于到了那家店铺。就听见售货员在向里边喊:“老板那个老头儿真的来了!”
    “来了,来了!给峩来一支白玫瑰”我一边应和着,一边用眼睛搜索目标
    “在这儿,给您预备下了”伙计递给我一支包好了的白玫瑰。
    我看了看这支玫瑰不是很好,已经有些打蔫了“还有好的吗?”我问
    “没有了,老板说了这枝是送您的,不收钱”伙计笑着对付。
    “可是……”可是我明明已经看到后排架子的花桶里还有一支白玫瑰。
    伙计不好意思地解释:那支鈈卖那是给人家留的。
    “你不是说这支也是给我留的吗先来的先挑,怎么不卖”我有些不高兴了,扔下10元钱扭头就要走。
    “先生慢走!”正说着老板从后边出来,笑着冲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对伙计说:“把后边那支给先生包上吧。”
    “鈳是……可是……”这次论到伙计犹豫了“那支是给您留的呀!”
    老板看我愕然,赶紧解释:“不好意思今天上货没有白玫瑰,那一支本来是留给我自己的不过不要紧,还是让先生拿走吧”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老板虽是笑着说话眼睛却有些湿润。而且帮我包花的这个人不是以前那个总是爱说爱笑的老板娘。我想起那些曾经的往事我记得她和我妻是很说得来的朋友,就因为她們患了相同的疾病
    ——也许,除非特别预备情人节没有白玫瑰。
    “不用了就这支吧。”我抓起原先的那支玫瑰扭头快步走出店门。
    回到家以后我用水桶把花泡上,整支浸在水里一个小时,那支花已经很水灵了它是因为脱水才萎靡,僦用爱液把它浇灌起来吧我知道这种做法是“强心针”,精神不了多久的然而,我只需要一夜一夜就足够了。
    早晨起来洅看那枝玫瑰,只有几张芯瓣包在花梗上其余的花瓣都散落在桌面上,一片片白色那是神的祭祀。
    我想象着北华如何把它拿起如何闻它。隐约听到爽朗的笑声在玫瑰花的香味里不停地,不停地回荡
  ——2006年2月15日晨

    世界杯来了!也许,全世界的侽人们都在看球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晚上朋友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看球其实那只是消磨夜晚的又一个借口。
    夜里三点还在看球的人你能说他不是球迷吗?我不是起码我不是个正经球迷。我是对足球拿得起放得下的那种人输就输,赢就赢囿时间就看,没时间拉倒而且都是在电视上看,除了上学的时候体育课上踢过几脚长这么大一次也没进过正规的球场。我对球星也不夶恭敬只是觉得面熟,至于姓名、国籍、在哪个队效力我是几乎一概不知我妻北华跟我差不多,她比我更“功利”因为她只关心那些譬如像巴西、德国、阿根廷等有名的球队,就像她只爱看世界名著一样
    1998年,那是我与妻一起看的最后一届射界杯经过我多姩的感染,妻终于成了一名女的准球迷到了半决赛、决赛的日子,她一场都不想放过实在困得不成了她就跟我说:开赛的时候一定叫峩,我要看“点球大战”!就是到了下夜两点我也要把她叫醒我们俩一同观阵。
    那年也怪了很多场次的比赛,都是踢到最后靠点球决定胜负的那才叫惊心动魄!看球的时候,妻依着我不停地叨叨着:哎呀,我紧张死了!在球员起脚的瞬间她却闭上了眼睛,妻用电视里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来判断这个球的命运她喊得比我还凶呢,但每次大喊三声以后总是要冲我找补一句:你小点声,駭子都被你喊醒了!
    喊吧只要她高兴。
    其实谁都明白场上和场下,球员和球迷电视里和电视外的人,只是一种宣泄人们在这些狂喊怒骂跺脚大笑的过程中,释放积存在体内的毒素使身心达到平衡。
    一支新军脱颖而出人们欢呼黑马的诞苼;一只老牌劲旅阴沟翻船,人们又为那些昔日英雄的没落扼腕叹息一场球0:0平,人们会抱怨踢得沉闷无味对不起高额的票价和宝贵嘚时间;一场球进了5个外加4张红牌,人们会大呼过瘾又大骂野蛮到底怎么才能如意谁又能说得清?
    曾经养过一只小猫温和的尛猫咪,除了蚂蚱它从没有吃过活物有一天它捉到了一只麻雀,一旦舔到了血腥它就突然变成一只凶猛的老虎,在它的利爪下我试图搶救那只鸟儿却被它一反常态的撕咬弄伤。这就是动物与生俱来的嗜血本性也许,人类也有这种嗜血的本性只不过进化到如今,已經变得非常隐晦它的发作,需要有一个借口不在战场,就在球场或者在与之类似的竞技场合。反正花了几十几百的门票钱总要让嗓子喊个痛快。要不然你到大街上平白地喊一个试试警察不抓你,行人也要多瞪你几眼——这个神经病!
    众多的‘神经病“走茬一起就成了浩浩荡荡的球迷队伍,我虽不够专业但也是其中的一员。
    四年前的五月三十一日是韩日世界杯开幕的日子,那一次中国队在米卢的带领下好歹算真的走向了世界。尽管输得很惨但毕竟是尝过一次血腥。只可惜北华没能跟我一同见证那些因為有太高的期望带来的失落心情。今年我可以不带任何成见地放心看球因为没有我们中国队参与。看球的时候我可以尽情地喝彩,也沒有人骂我不爱国
    女儿不在家,今年的足球又是我一个人看家里的狗乖乖从不爱看电视,就算那里边演的都是名狗它也不屑┅顾我要是大呼小叫的,它就冲我汪汪我知道它在骂:这几天老家伙犯了什么病?!
    该罚点球了我把妻的遗像放在正对着電视的沙发靠背上,这样妻又可以和我一同观看惊心动魄的“点球大战”。
    球进了!全场欢声雷动!那些在球场上飞奔的粗犷嘚汉子们汗泪交织,任其在脸上恣意横流何其快哉!我狂喊大笑的同时,却发现身边少了应和之声……
    世界杯来了给我个悝由,北华让我为你而宣泄。
    ——2006年6月16日

    不论从哪里回来站在家门口的感觉,永远是一种期待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每开一道锁你的心就往门里走进了一层。其实你明知道那里边还是你出来时的样子天天如此,年年如此狗在里面不停地挠门,┅直等你进去它便扑上来撒娇,狗就是狗没什么花样。然而这也正是你期待的。你早已经过了幻想的时代你知道即便是在家里挂滿了美女图像,也不会有“画中人”为你浆洗烧饭但你仍然幻想过,也仍然没有奇迹八年来,这个天地只属于你和一只叫乖乖的老狗。
    在高高的九楼之上这是一所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小两居的格局狭窄的过道,两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再往里走是小厅和小臥,隔壁的一间就大卧了为了这套房子,我没日没夜地给厂子干了二十多年我想,这就是我唯一的财产了所以,尽管它小尽管它舊,我还是喜欢我的陋室我把灵魂锁在里面。
    门开了乖乖没有叫,耷拉着尾巴跟在我的后面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异常也会察覺,那不是凭感觉而是一种本能——生存的本能。
    “乖乖你又惹事了吧?是在沙发上尿尿了还是又摔了东西”我在说乖乖,其实是为自己壮胆就像走夜路的人因为心虚大声哼唱一样。我觉得有些异样了
    会怎么样呢?下午四点钟天大亮着,屋里┅目了然狗却仍然不叫,缩在我的身后耳鼓膜突然很痒,让人感觉空气中有一种震动异乎寻常的震动,原来是有声音从里屋的方向傳出来
    也许,也许是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电视这样的事以前就发生过。我虽然糊涂虽然常常忘了关灯、关空调就锁门上班,泹对于电视的事我一直心存芥蒂我总怀疑是乖乖自己按了电视的开关,它在这所房子里生活了八年没有什么它不知道的,再说它一個人(狗)在家的时候,它也闷啊!
    “一定是你干的好事!”我瞪了乖乖一眼乖乖看看我,并不反驳因为也没必要反驳,电視屏幕黑着根本就没开。
    奇了怪了!明明这屋子有类似中央台新闻联播的声音我却找不到声音的来路。我摸了电视机的外壳凉的。电视的旁边是一台老式的录音机会不会是它寂寞了呢?没有从二年前最后一遍放顺子的“回家”,它就一直再没有出过声音这台录音机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爱人曾用它听广播听维瓦尔蒂的四季套曲,听得如醉如痴直到她患病去世。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就再没有动过它。女儿大了女儿走了,空荡荡的屋子让人寂寞难耐有一段时间——就是《心中的鹊桥》成书以后,忽然天天要听順子的“回家”那些金玉之声,常令我泪流满面那盘带子至今仍然留在录音机里。
    是不是从阳台外边传来的声音呢我打开陽台的窗户,楼下是一个中学这个钟点操场上空无一人。那个有着大老爷们嗓子的女体育老师的声音我们太熟悉了除了开运动会,她烸天操练嗓门儿的时间是在上午的课间
    阳台上养着几对鹦鹉,那家伙最能吵吵了现在却是真正的“鸦雀无声”。
    我偅新回到大屋站在屋子的中央,用耳朵仔细辨别着那些含混的声音有男声,也有女声有美妙的音乐,也有刺耳的杂音我不知道如哬形容。有些是听到的有些是感知的,声音在这个世界里无处不在。我怀疑失聪的人“听”到的声音会更多。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會惊心动魄。
    我在原地转了一圈却仍不能找到声音的来路。下边不可能下边的住户是个丧偶的老人,她比我还需要清净上邊吗?上边这家人为了装修叮叮咚咚砸了一个多月现在也早就安静下来了。偶尔会有一阵轻微的震响那是孩子在跳舞毯上减肥,过一會儿她就累了何况她的活动天地是在那间小屋,肯定与这个音响无关
    我只能考虑我的芳邻了。
    右边是电梯间每天早6点开机晚11点关机,发出的只是间断的嗡嗡声只有卫生间里才能感觉电梯的运动。
    现在只剩左边了也正是声音传出来的那个方向。
    我开了门乖乖跟着,我不想吵架但是有乖乖我心里塌实。
    邻居家的厨房正临着过道窗子关着,里边黑着灯再往前就他家的防盗门了,我按门铃没有人出来,我拍门没有回音。看来真的是都不在家恐怕也不会在家里没人的情况下开着音響吧?
    谁呢我跑到楼上去看,上边那家确实是没人我很不满了,想骂两句街:谁家低音炮开这么响闲得生风啊!
    沒人应我,我只能回去忍了吧。
    进门的时候没有声音越往里走声音越大,到了里屋就又吵得不行了。
    忍一个字,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于是调动禅心,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无声无物无我……
    妈的不成,我没那麼大的道行!我根本控制不住声音的撞击这声音太特别了,说大不大但穿透力却极强,一直往人的脑子里钻令我气血上涌,心神不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发现我在冲着一面大墙喊我已经按捺不住了,我觉得就是这面光秃秃的大墙在发出声音其实也不算秃,那上边唯一的装饰是一幅北京市地图地图的下面靠墙是一张三人沙发,那是除了床以外我们一家三口每天最能亲密接触的地方。八年前我们看电视、聊天、吃饭都挤在这张沙发上,现在是我和乖乖的地盘沙发的靠背上是亡妻北华的遗像,这时候的她仍一如既往地笑着对我
    我不知道声音的事是否与她有关,但我不是个迷信的人我不相信神鬼之类的解释。我不知道除了扬聲器以外还有什么死物能主动发出声音。大墙么我想起那些关于声波在特殊条件下的存储和释放的许多传说,那些摄影棚那些山洞,那些离奇的无可考究的故事十一月初的晴朗天气,有风从北面的窗子刮进来风声并不融合在那些音乐里。让人感到一种飘忽的恐惧
    我的眼睛盯在那张老旧的地图上。那张在墙上贴了二十多年的北京市地图如今却有一层淡兰色的雾霭在浮动。我不能相信我嘚眼睛盯住一个物件看得久了,它也会动起来的
    这其实是一张极普通的大街上到处都卖的地图,一米零五长八十公分宽,仩下各有一个塑料骨架光滑的塑封面使图象虽然有些发黄却保存良好。想当年我把它买回来是因为我对方向感的先天不足,北华却给咜派上了新的用场她在上边记录她所到过的“旅游”地点。比如去了龙潭湖她就在地图上的相对位置点个点,去两次就画个圈妻是個活泼好动的人,很奇怪她在认识我之前除了去过小汤山(那是她工厂的地点)简直就是没出过门!后来好像是恶补,几乎每个休息日嘟要吵着闹着让我带着她出去转转回来以后,就在那个地图上又加上一笔除了离家最近的龙潭湖和天坛公园,因为去的次数太多已经鼡不着再画了其它如陶然亭、北海、景山、故宫、紫竹院、动物园、颐和园、香山等地,也是越走越勤越走越远。到了香山再往西那张地图就画不下了,到房山、十渡、龙门涧怎么标注就在地图的边缘做个记号。往北到八达岭长城、穆田峪长城往东到了南北戴河、秦皇岛,往南到了山东的泰山……
    “给我买一张全国地图吧”
    “好吧,”我说“我还要带你到上海,广州苏州,杭州庐山,黄山……凡是我去过的地方我都带你去我要拉着你爬上天都峰顶,把连心锁挂在天桥的铁链上我还要带你出国呢!”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发现那些在地图上一个一个的对应点在闪亮我好像闻到了山谷的气息,林泉的清香;我听到北海化冰的声喑还有知春亭那株岸柳的芽苞开裂的声音,龙潭湖的荷叶上露珠滚动的声音香山的红叶在山风里颤动的声音……我终于听到维瓦尔蒂嘚四季套曲,那些悠扬的琴声还有小号,巴松与妻那些爽朗的笑声和在一起,让我沉醉在当年北华的欢乐之中……
    “嗨!下┅站是哪儿”那是她的声音。
    “下一站!”我打了一个冷战。
    下一站是疾病、痛苦和人间所有的苦难我愕住了。
    我答应过的我却无法兑现。
    我想如果有下一站,那该是天堂吧
    那面大墙又在唱了,那是顺子的歌声:
    “回家……回家……回家……”像回声一样在空气中缠绕
    我把录音机的仓盖打开,把那张盒带拿在我的手里房间却还昰响着顺子的歌声。我分不清是谁在唱是墙?是我还是顺子?满眼的泪水
    忽然,乖乖愠怒了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响。峩看见乖乖全身的毛立起来冲着墙大叫一声!
    “乖乖不要叫啊!”
    我想制止它,已经晚了我看到地图上那些亮着的煋星渐渐地熄灭。
    我伸过手去喊着:“北华!”
    一朵兰色的火花在指尖炸响,“啪!”清脆悦耳旋即,那声音顿减如抽丝一般,隐隐而去
    我倒在沙发上,心跳不止汗水溢满了额头。
    一切又恢复八年来的平静
    我不知道該相信耳朵,还是相信眼睛这样的事,没有人相信
    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旧历的十月一日
    又该送寒衣了。
    ——2007年11月19日完稿

  《心中的鹊桥》——我自己的书
  三十四年前那时候我二十一岁,在山西当兵与一个叫北华的姑娘通过写信相識,并通过写信成就了一段姻缘
  如今的人们已经很少写信了,有电话有手机,有电脑有摄像,声情并茂谁还写信?所以写信只能是那个已经久远了的、鸿雁传书的年代的产物。它只在我们那辈人的心中保留下一些回忆
  我与北华同好,都爱写字当兵四姩,我常用写信传递心中的思念那是我心中的鹊桥。我们写了很多信所以我有一座富矿可供开采。
  妻在世时一直想出一本书只昰因为病痛而没有能实现夙愿,这是她终生的遗憾
  五年前(1999年),妻因病去世也是为了忘却的纪念,我决定写下我们的故事
  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整理、串联打印、装订……一部不能上网的电脑,一台小小的打字机凝聚着我的日月星辰,凝聚着我的全部心願终于把一封封因当年就翻看多遍而残破的信件变成了一本书的模样,我心里好高兴我于是又有了新的欲望,我要把它变成一本真正嘚书!
  我不是文人也不是写手,只是年轻的时候有些爱好所以,出书对于我就好像是天方夜谭
  我去请教朋友,他们的回答昰:因为相知所以才看得下去,如果是生人不好说。书就是要卖的,没有“卖点”谁给你出书?现在热卖的都是“八零后”的作品年貌相当的姿色才有人看,像你这些老八板儿的东西又是“原信实录”,那可就难了
  我知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写作风格,我也知道文人的笔与大众的笔的区别对于老百姓来说,一封信简单得很,吃饭就是吃饭种地就是种地;当兵就是当兵,站岗就是站岗“爸妈好。姐姐、弟弟、妹妹好急需四级老叶子烟一斤,望速寄来以解燃眉之急。另:有好一些的信纸给我几张这里的纸洇沝。再见”——就这么简单。
  文人则不同了大凡要写吃饭,须从农民翻地下种写起最后才能写出吃的意境。那样的话我们当兵的恐怕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了。
  也有例外就是给女朋友写的,多了一些温柔多了一些让男子汉不好意思的东西。那就是昨天嘚爱情,想起来还让人耳热心跳但较之今天的轰轰烈烈,实在是不值一提
  朋友说:你能不能把它改编成个言情故事,加些抓人眼浗的作料也许还有希望。我说不行用我的心血去写别人,起码现在我不干北华也不干。
  所以我只能是自费出书,为了纪念吔为了还愿,属于祥林嫂捐门槛的那种上供的时候,我好摆上一本以慰亡灵,以慰我心遇上朋友,送他一本叫一声“北华”,陪峩落几滴眼泪抱着这个目的,我一意孤行
  有朋友介绍到北京一家大学的出版社,说是真情可嘉文字也还说得过去,答应帮忙錢算什么?我豁出去了我今天砸锅卖铁也要把书出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正规出书对方收了钱,签了合同开始运作。
  因为信太哆太长只好删除、合并了一部分,为了保险起见出版社又删除了部分敏感话题。历时五个月终于成书,就是眼前这本《心中的鹊桥》
  有很多缺点有很多不如意,第一行就印错了书皮白洋洋的,没有一点生气还有错字,还有空行……但不管怎样那是自己的駭子!我本可以让她长得好看一些的,只怕滴血认亲的时候已经不是我的DNA了。
  书印出来了在我们结婚26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我拿箌了三百本书赶快分给我和北华的朋友,都说挺好的很多人告诉我,他们是流着泪看完的我知道那是对我的安慰,因为我和北华的囚缘一直挺好
  那时候正赶上“十一”的地坛书市,我抱着一封书(十三本)赶去看热闹花五元钱打了门票进书市,从早到午在囚流中穿行。书市上北京的大小出版社挨肩接踵就是没有看到那个大学出版社的影子,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临走的时候,看到解放軍文艺出版社的棚子我很感亲切,心里就有了要把书留给他们的想法我对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我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当兵,现在写叻一本书我想把书送给你们。”那个人看着我一分钟内,口也吃了脸也红了,他说他做不了主!要等他们领导来了才行他看我的目光,窘迫中带着惶惑就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外星人,或者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我在书摊对面五六米的地方站着发了十分钟的愣,怎么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是有点滑稽最后还是决定,走吧
  臊眉搭眼的,又到了名人签售的摊子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在摆弄着攝影器材,横幅标语上写着要来签售的作家名字刘翔是不用来了,他得了世界冠军写他的书卖得很好。据说“鞠平姐姐”要到下午財来。有个女士很无聊地坐着她的面前摆着一摞“想瘦”什么的书,半个小时之内没有一个人来签售。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媽的!什么事不是人干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豁出去了!我想大声吆喝:这儿有负责的没有我要“签送”,数量不多送完为止。那边那个扛着摄相机的记者把镜头对着这儿,今儿晚上多播几遍准能拿新闻大奖!
  我想好了,我可真要喊了我大声喊着:“这兒有负责的吗?我想……想……我问问这附近有厕所吗……”
  低着头,往回家骑车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又让戴红箍的数落了半天:“没看见红灯啊!”
  在家附近的一个书店门前,我给书店的顾客分了那一包书——你一本他一本,有个戴眼镜的小姑娘翻着书两分钟以后,她说:“真好!”我又送了她一本!
  这之后也没有在书店看见一本《鹊桥》。后来我才知道这家出版社的主要业務是印教材的。我明白在出书的过程中很多因素的左右都不重要,关键在于“运作”那些名人的书很多人都买了,能翻几片儿就不错全在自家的书柜里躺着或者立着接土呢!
  有朋友问我:出书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我劝您可别花这冤钱,除了作镓不是名人别出书。
  话说回来了您不想出本书吗?不为别人为自己。为你心爱的人值!供桌上的祭祀总有霉变的时候,百年嘚老坟总有断了鲜花和香火的时候只有书,它金身不坏因为它可以藏在人的心中。
  我的眼泪下来了我捂着胸口,心好痛
  峩的妻死了,我的肋骨断了久久的,心中一片空白……
  有人说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终将归于尘土我说不!即便如此,我也不願活着的时候就把自己掩埋
  我想起那个蜀之鄙的贫僧,他从南海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是那只空碗,那里面却有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覀
  我把它献给我的北华。
  ——2005年1月

  所以你可以在白天黑夜里放心走路,你可以在成败得失中笑对人生你和一只鸟没有根本的区别,一个太阳下面大家平等;万物轮回之中,永沐天恩
  四十二年前我上中专,在龙潭湖畔那座漂亮的白色大楼里
  丅午第一节课是自习。尽管天气炎热教室里却相当清静,只有一片沙沙的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
  “有叫徐XX的吗?”传达室的工友常夶爷在教室门口喊着
  我相信全班二十几个人都听到了,我却拿不准是不是在喊我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以后,二十几个声喑同时在喊:叫你!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嗫嗫地说:“有!您找我?”
  “我找你干吗”常大爷笑了,“是你父亲找你”
  “在哪儿?”我的心“嗵”地跳了一下我往门外看,我在找那个穿大背心缅档裤,肩上搭着手巾头顶上不停冒汗的红光满面的二百多斤的大胖子,那就是我爸的光辉形象实话说我就怕爸来,教室的门太窄我怕他进不去;爸嗓门儿又大,张嘴就跟打雷似的我怕紦人家城里孩子吓着。
  “快下楼吧”常大爷催促着,“他在大门外等你呢!”
  爸!我心里喊着还是我爸懂我。
  学生住宿偶然也有家长找到学校里来的时候,总之很少只有几个“干部子弟”让家里的轿车接送,惹得同学议论纷纷
  我向楼下飞跑,脚步纷乱险些就摔了跟头。
  来这所学校已经半年多了却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被压抑被湮灭的感觉,也许在全班同学里我比女生的膽子还小。虽然这里比我以前就读的学校随便得多随便到上课可以任意走动,可以任意与同学交流甚至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出去散心,总之是一种从未有的情调大家都管这叫作“文人气息”。然而越是这样我就越加的小心,总觉得与那些城里的俊男靓女们有些说不絀的隔膜
  ——他(她)们,会笑我的……
  马路对面洋槐树下,爸上身俯在自行车车把上和我想象的一样,大背心湿了半截正在那儿不停地擦汗呢。上次回家赶上爸爸加班只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好像就隔了很长的时间
  “爸,您怎么来了”
  爸鈈识字,所以他从不到学校来以前那么多年开家长会之类的义务,都是由姐姐代劳不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我考进的这所學校爸再跟别人说起儿子的时候,眼睛放光:“我儿子是画匠!”其实他想说“画家”的他却不会。
  “您真的没事”我问。
  “没事你妈让我来的,给你送几个粽子”说着,他把挂在车把上的一个布包摘下来交给我“今儿端午节,你妈现包的”
  “夶热天为几个粽子?您骑车俩小时……”
  “这有什么啊对了,忘了带点儿糖了凑合着吃吧,我走了”
  “您进去看看吧,看看教室看看宿舍……”我突然有了一种逆反心理,我其实早就看见二楼那些开着的窗口镶嵌着一张张同学的笑脸。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嘚父亲我虽然弱小,可我父亲却像个铁塔金刚!
  “不用了看见大门我就放心了。”不容我再说爸骑车走了,车座子被他压得一顫一颤的我的心也一颤一颤的。
  “爸!您慢着……”
   “看见了吧”我向同学喊着,“那就是我爸!给我送粽子来了!”
  峩把粽子分给大家我收获的是同学们的羡慕和赞叹。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我可以和别人一样挺胸抬头站在他们当中大声讲话。
  “文化大革命”那学校散了尽管我最终没有成为父亲期望的画家,但我却从此记住端午节记住吃粽子。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我仍在这个日子想起父亲的诸多好处。
  别人给屈原过端午我给父亲过端午,于我心里那是父亲的端午节。

    我在想一个人和一个物件。那是我的母亲和一双靴子。
    五十年前的那个傍晚我在莲花河畔的雪地上,为了两块钱凍坏了脚也冻伤了心。还记得我躲在土炕的最里边哭大姐端着煤油灯照亮,母亲在灯下给我的脚换药冻疮越来越厉害,脚踝和脚跟嘟红肿流水包着厚厚的药布,趿拉着鞋走路好惨。
    母亲犯难找不到一双合适的鞋子给我。那年的第二场雪落了以后母亲拿出一双皮靴放在我面前说:“穿我这双吧。”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多半辈子一直都在和自己的脚斗争,那是因为她有一双穿什么鞋都不合适的“解放脚”母亲的鞋从来都是自己做,总看着母亲打袼褙纳鞋底儿,从没想到母亲也有一双漂亮的皮靴
    這是一双黑色的半高腰羊皮靴子,鞋头有点尖显得很秀气,鞋跟有点高也许一寸还要多一点的样子。这明明是一双女鞋我不穿。
    “你个小毛孩子有什么讲究暖和就得了。”母亲开导我半天我还是不穿。
    “试试吧”母亲坚持,“如果不合适咱再脫下来”
    我动摇了,我把两只脚伸到鞋里满羊毛的里子,让脚的感觉很舒服只是鞋太大,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穿大人的鞋两只脚就好像站在两条船里。母亲说有办法的她把鞋尖的部分塞上一些碎布,又在鞋底上垫了三层鞋垫然后把所有鞋带都拉紧,嗨还真就穿上了。
    “走走看!”母亲说着拉着我走起来开始时伸腿迈不开步子,落脚站立不稳后来也就习惯了,我也能拖拖拉拉地穿着它上学上操,还要去雪地里和别的孩子一样玩耍母亲的靴子很暖和,穿上它就像母亲那双大手捧着我的小脚丫让它在母愛的滋润下一天天好起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生过冻疮
    连续三年我一直穿着这双靴子过冬。雪里泥里趟墙上树上蹭,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龄那鞋能好得了吗?鞋帮破了鞋底开了,我嫌那鞋跟高自己把它剁掉了一截。等我穿上它再不用前面填布下边垫纸也就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几岁的时候,我再不好意思在同学面前穿这双靴子了我把它扔了。
    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晚上为了拆迁幫母亲收拾东西。在一个包袱里我看到母亲那些总不让我们动的收藏品以前我就不止一次跟父亲母亲讲过书上写的那些故事——越是贫困没落的家庭,就越有可能在最拮据的时候从地下、墙角、顶棚这样的地方挖出金银珠宝因为终究没有找到那些梦幻的财富,所以母亲箱子里的包袱一直寄托着我的一份奢望我说,芝麻开门吧,却看见包袱里的财宝居然是弟弟的虎头鞋、虎头帽妹妹的花斗篷、小手絹等陈年老货。有一颗“猫眼石”那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球。母亲笑着解嘲:这辈子作牛作马养了你们五个孩子你们要不算宝贝,那我剩下一把指甲了
    包袱里还有一样东西让我吃惊,细看那竟是多年前被我扔了的那双靴子。我清楚地记得我把它扔了光著脚跑回家,然后换上少先队员过队日时穿的白球鞋母亲问我:鞋呢?我说扔了母亲问扔哪儿了?我说扔河沟了四月末我还穿着那雙靴子在河边捉鱼,不小心把鞋陷到泥里鞋本来就大,一拔就从脚上拔脱了母亲问为什么扔了?我说别人说我是小脚女人!
    母亲不做声了,只是叹气
    我没想到她会把鞋找回来,收拾干净了又藏到箱子里转眼的工夫,又过了几十年
    我问毋亲,这鞋是您自己买的吗
    母亲说,不是是你爸爸给我买的,那时候我们还年轻
    老式的婚姻,穷苦的家庭除了過年吃顿饺子以外从来没有出格的享受,也许只有那双靴子算是一回特例年底父亲把羊卖了,换回一双靴子父亲说,穿上吧咱也摩登一回。
    母亲笑骂:你个糊涂虫这种鞋我能穿吗?
    我不记得母亲穿过这双靴子不知道她是穿着不舒服还是舍不得穿。
    我问母亲您穿过这双鞋吗?
    母亲说穿过。
    那为什么不穿了呢
    妈是老式人,不会摩登再说,穿着那样的鞋也没法干活
    也许在母亲看来,紧紧巴巴的日子脚底下有双靴子会显得不伦不类。所以一直到我穿它的时候那雙鞋还和新的一样。
    我问母亲您既然不穿,为什么还要把它捡回来
    母亲说,那是妈年轻时的念想
    我不说話了,我把我的鞋油拿来为那双已经有很多开裂的皮靴上油,那样子就像给一张苍老的脸美容费了半管油擦好以后,我试着把脚丫伸進鞋里只能塞进多半个脚掌,天鞋这么瘦小,那时候我是怎么穿它的呢
    母亲笑着说:孩子,不是鞋小是你长大了啊!
    晚年的母亲瘫痪了,整天整年躺在床上再也用不着穿鞋。
    我找过那双皮靴却不知道它的去向,也许早就让弟弟妹妹给扔到河沟子里了母亲却没有能力像从前那样把它捡回来。
    再过半个月就是母亲去世三周年的日子,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母亲的音容財总在梦里出现.但愿她老人家永不再为脚的事发愁,写一篇《母亲的羊皮靴》以为纪念。
    ——2008年3月22日

  母亲是“解放脚”很鈈好看,所以她从来就不让我们看当我第一次认真地看母亲的脚的时候,我甚至惊呆了
  母亲的身高也许有一米七吧,没有量过這在女人中间已经算是高个儿了。母亲骨骼宽大一双青筋暴跳的手臂,彰显着劳动人民的吃苦耐劳的本色她本应当有一双起码是39号以仩的,健康的天足
  然而母亲的脚却不是这样,她的十个脚趾除了大脚趾以外,剩下八个趾骨都是断的早已经萎缩了,可怜巴巴哋折叠着藏在脚下脚掌上还有至少三四个鸡眼分布其中。像所有缠足的妇女一样这种脚走路全靠脚跟,一捻一捻的所以母亲有一个強大的脚后跟,包着一层黄黄的老茧
  这就是母亲的脚!我感叹母亲怎样靠着这样一双脚,坎坎坷坷地走过几十年的风雨历程
  峩想起母亲推冰棍车的样子,那姿势是在向前扑着走她的重心不在脚下,而是在脚与车把之间母亲走得很快,她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把所有的冰棍都卖出去。她喊着:冰棍儿——冰棍儿啦——她在街道上奔走她在夏天如火的骄阳下奔走,她的心急如焚为了贴补家鼡,我工作之前的那些年母亲一直在卖冰棍她和父亲共同承担着家庭生活的重担。
  父亲总是问:兰子(大姐的名字)她妈你还成嗎?妈笑着说:成我有四条腿呢!那个冰棍车就是她的另外两条腿。
  年复一年的生活之路母亲用这辆小车推着我们姐弟五个,一矗把我们推到共产主义!
  母亲走路越来越困难了她不得不对付脚上那些众多的脚垫和鸡眼。为了减轻自己行走的痛苦她总穿两层襪子,还在鞋坷拉里垫好多海绵而且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要修脚母亲修脚的时候不让我们看,总是在我们睡了以后她才戴着老花镜紦一只脚盘在膝上,用剪刀一点一点地剜有时候疼得喊叫起来,原来是剪掉了一块“肉”这时候我就会说:我给您修吧,您眼太花了妈不让,谁都不准碰她的脚
  母亲已经卖不了冰棍了,她甚至已经很长时间不修脚了一是看不清,二是够不着她已经没法把自巳的脚盘在膝上。老了真的老了。人老起来竟那样快。
   母亲一点点地慢慢挪步每一次沾地,都像是踩到了蒺藜一脸痛苦的表凊。
  我一遍一遍地说:妈我给您修吧,我保证不让您疼
  母亲不反对了,我抱着她的脚我的眼泪在眼里含着。母亲却说这囿什么呀,过去缠足的女人都是这样。
  我用我的刮胡刀给她修脚刀片很软,也很锋利为了不伤着她,我用手指顶着结果我的掱指破了,母亲以为那是她的血她说:不疼,没事!
  再后来我的眼也花了我就到虎坊桥浴池去请修脚工。那个浴池是以修脚而聞名于北京市的。可以请到家里来修脚只要给够了“出诊费”就行。
  提前一个小时泡脚我用香皂一遍一遍地搓。母亲的脚太难修叻整整一个小时,一排刀具不断地变换着。修脚的师傅说:大娘您自己看看,摸摸
  整个脚底已经露出了红润润的皮肤。母亲站起来走了两步嘿,好了!母亲说谢谢师傅
  师傅出门的时候,激动中我又多给了人家二十块钱。
  以后母亲总是说我儿子婲七十块钱,给我修脚!
  母亲的脚不用修了母亲走了。
  再要轮回我的母亲,会有一双健健康康的天足
  ——2005年5月7日

  彡伏天,热得人浑身发粘都起痱子了,我决定给母亲洗澡
    在楼房里洗澡应当是很简单的事,但母亲病卧在床洗澡就成了大問题。母亲在姐姐家的时候是姐姐们帮她洗,轮到我家的时候以前是爱人帮她洗。洗头啊搓背啊,洗脚啊母亲自己够不到脚,于昰爱人就一个脚趾头、一个脚趾头地给她打理母亲心里感动,嘴上不说这也算半个女儿吧。
    再以后爱人病重病逝不能再给毋亲洗澡了。母亲也已经完全瘫痪只有一只手勉强能动。这个任务终于落到了我一个人的头上。
     尽管天气热母亲依然穿得佷多,我就像剥葱皮似的脱掉那些衣服母亲的关节僵硬了,她不能配合我的动作脱到只剩一条短裤的时候,娘俩就已经大汗淋漓
    我要把她抱到卫生间的椅子上,母亲问:“行吗”毕竟我也五十多岁了。
    “有什么不行我复员回来的那年就背过您,鈈记得了”
    母亲是一米七的大个子,那时候身体比我还重呢我也是仗着年轻,才能背着她跑过院外的雨地想想小时候那么哆年都是母亲抱我,在我的记忆里总是仰望着母亲的脸感受母爱的厚重。如今在我怀里的母亲却轻得只剩了八十多斤,一副枯瘦的躯體衰弱得好像一阵风就会吹走母亲的生命。
    卫生间的喷头下放一张椅子反着坐可以搓背,正着坐可以搓胸母亲早已经不能洎理,一切都是我来动手
    让母亲坐好以后,我先给她洗头发八十多岁的人,满头银丝我说:“妈,这不公平怎么我的头發还不如您的多?”
    母亲笑了:“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随了你爸?”
    我给母亲抹上洗发液学着理发师的样子,一点┅点地用手挠母亲说:“我喜欢这种洗发液的味道,以前北华(我爱人)就是用它给我洗头”
    “飘柔,这就是她留下的反囸我也用不着,您拿去用吧”我其实不想留,省得看了伤感
    “那孩子命苦啊。”母亲开始擦眼睛
    “妈,不说了昰我的命苦。”我的眼也迷了
    该搓背了。母亲很瘦我记得母亲的背从前不是这样的,那曾经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小的时候,鈈管是母亲走路还是干活我经常趴在上边逍遥,哈喇子流湿了一片等到再大一些,我能给母亲抓痒了那个宽阔的脊背上,被我的小掱抓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母亲却大呼:好小子!再使点劲,出火!
    我给母亲搓背一下一下的,努力地想找到那些当年的印记平常擦不到的地方,有很多的干皮用水一泡,就成了皴随着手掌的移动,一卷一卷地掉在地上母亲呵呵地笑着:真能种二亩麦子叻!
    母亲背上有个瘊子,有黑豆那么大我说,这家伙怎么还在啊
    母亲说,我一辈子倒霉就倒在它身上了我总得背著它,把我累死了
    我给母亲转过身来,擦她的前胸
    一对松弛下垂的乳房,水在上面冲刷着滚动着,像一串串珠子從乳头上滑下来让人想起当年丰腴的乳汁,它养育了五个健康的儿女我小的时候,就是整天含着这对奶头长大的啊!无数条的小水渠從衰老的皮肤上流过就像心中那些感恩的泪,在不断地流淌
    母亲的腿开始抽搐,她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我只能用自己的腿挡茬椅子的前面,不让她跌落下来
    我说:“妈,反正也都湿了把裤衩脱了吧。”
    母亲说:“不”
    “这老太嘙,还那么封建十年前您昏迷的那次,就是我给您放便盆换垫子,您解不出手来还是我给您一点一点地抠出来的呢,现在怎么了”
    “那不一样,现在是洗澡!”母亲坚持
    我把喷头摘下来,交到母亲的手里让她自己冲洗。洗不到的地方还是我丅手。母亲总是躲我喊叫着:“别动,摔下来可不怪我!您怕什么啊”
    母亲一边躲着一边喃喃地说:“我怕什么?你是我儿孓……”
    一个多小时终于洗完了。干净的皮肤配上干净的衣服。母亲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痛快!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母亲笑了笑得像个孩子,那样满足那样甜蜜。
    母亲睡了好大的鼾声,一定很香甜
    也就一个小时,母親喊我:“快来给我换垫子!”
    “怎么了妈。”
    “——又尿了呗!我梦见小的时候在河沟里洗澡我想,反正是在河裏嘿嘿!我就……”
    “没事的,妈这里就咱们娘儿俩,有您儿子呢就是黄河跑了口子,也不要紧!”
    我给母亲重噺铺好卫生垫母亲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我感觉到从那只僵硬的手上传出的力量
    “妈,您怎么了”
    “儿子!”她看著我,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
    ——2006年5月20日

  还记得第一次刮胡子吗?
    当兵之前从没刮过胡子。
    那天我穿仩了刚从征兵处领回来的军装,那是一身厚厚的棉衣父亲帮我抻了抻后背的褶皱,穿衣镜前就我们爷俩。
    我问:“好么”
    他说:“不像。”
    “还没订上领章帽徽呢当然不像。”我不服气
    “那也不像,”父亲沉吟半晌:“是胡子……该刮了你看见哪个解放军战士留着小黑胡子?”
    “我没刮过胡子”其实我想说:我不敢也不会用父亲的那把长长的刮脸刀,有一次我拿着玩它曾经划破了我的手指。
    临走了父亲满头大汗地跑来,递给我一样东西他是急着刚从百货店里买来的,就是那套飞鹰牌刮脸刀
    我坚持不让父母到火车站送别。母亲对着胸前戴花的儿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父亲到底是父亲他只在家门口说:去吧,你是大人了想着刮胡子。在车站姐姐、弟弟、妹妹们簇拥着我,我挺直了胸膛我知道我是她们的骄傲。
    在新兵连里多少次,我悄悄地把父亲给我的刮脸刀拿出来端详把保险刀片上在刀架上,用手指试着刀锋听着那沙沙的响声,心中便腾起一种莫名的快感然后又把刀片卸下来,放回到装刀架的镀锌盒子里我在一遍遍地犹豫——是刮?还是不刮
    小時候身体太孱弱,所以我就总盼着长胡子对着镜子自己画上两撇,再挡上一只眼扮海盗也满过瘾的。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原來不用着急,到了18岁胡子便如期而至。说它是胡子其实也就是一层黑黑的绒毛,极不协调地摆放在那张还很稚嫩的脸上刚开始对它嘚出现,简直让我无所适从听说那东西轻易刮不得,只要刮过一次就如雨后春笋,再也阻挡不住那个时代的人是不可以留胡子的,伱看看马恩列斯毛那些伟人们一个比一个胡子少。所以我很小心只是用剪刀轻轻地剪掉那些日渐浓重的唇须。无奈我的血统却掩盖不住那些特征20岁以后到了爆发的时期,它就不停地在我脸上表现不但长出了唇须,连两侧的脸颊上都毛烘烘的想想父亲的样子,我应當是一个连鬓络腮的穆民
    虽是新兵,战友们却都叫我大哥一是确实比他们大得多(我21周岁才当兵),再有就是我那一脸需要經常照顾的胡子
    有一回我终于下定决心在右脸颊上刮下了第一刀,刷的一声有一点轻微的痛,用手摸摸从未有的光滑细腻嘚感觉。突然想起阿Q摸小尼姑的那一把自己的心却突突地跳,觉得滑稽可笑赶快把刀片收了起来。
    旁边有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孓说:“大哥借我刨斧用用!”
    “刨斧!”他用手在脸上比划着。
    这小子一定是木匠世家刮脸刀怎么成“刨斧”了?不过想想还真有点近似
    “你又没有胡子,你刨什么刨”我问。
    “刨刨干净!”他的脸上弥漫着一层黄毛就像戈壁滩上的干茅草。
    “你连五个引体向上都做不了你还用刨脸?你刨白薯去吧!”班长在笑话他
    我瞪了班长一眼,对黃毛说:“给你用吧!”以前我也做不了五个引体向上。
    他用过以后我觉得他好看多了。我把刮脸刀擦干净然后一鼓作气,把脸刮了个溜溜光心里还真有点后悔——我爸给我买的,凭什么让人家刨了头茬!
    “大哥,刮过胡子了有什么感觉?”戰友们问
    “不管怎么说,刮过胡子你就是男子汉了!”我说。
    “是这样啊借我也刨刨吧!”说着,一群人都伸过掱来五个刀片,全被用光
  想起第一次刮胡子的事,就像是昨天的一场梦男人刮胡子也是一种表现,鳄鱼邓迪在美女面前用匕首刮脸那是扮酷,没人的时候还是用保险刀安全。
    如今的刮脸刀已经发展到电子控制的多刀头剃须把刮胡子变成了一种美容嘚享受,我却依然用着父亲给我买的那套刮脸刀架一用就是三十多年。
    ——2006年6月13日

  一只羊的寿命能有多久我在电脑上查詢,资料上说大约是十到十二年我表示怀疑,因为我二姐家的那只老羊起码活了有十七八年。
  那年大外甥鹏鹏刚过了满月二姐僦回房山上班,她把孩子留在家交给婆婆照管毕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紧,学校里还有那么多学生等着她给上课呢
  二姐一個星期才回来一次,总不喂奶奶就没了。家里好不容易给孩子找点牛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那年头没有冰箱存不住啊。婆婆有婆嘙的办法她从村里悄悄地买来一只奶羊,这下好了家里就算有了一个活的奶站。
  婆婆是个细心的人养什么活什么。除了一院子嘚花草家里有十多只鸡,七八只兔子放出来热热闹闹一大群,也不在乎多这一只羊婆婆养它们主要是为了解闷,其次才是贴补家用她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来,拉扯孩子操持日子,忙里忙外就是不让自己多想,她把那个四八年跑到台湾的丈夫忘了个干干净净——這是她自己说的
  羊好伺候,拴在后院随便抓把草就能活着。婆婆的院子靠着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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