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屁股五百块钱不戴套,床买的5000贵不贵贵

[书籍简介] 本书是一部当代中国版嘚《堂吉诃德》一个男人一生需要爱多少个女人才算完整?那些曾爱过的正在爱的,将来也许会爱的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碰到的,对伱而言是五个,十个还是一百个?四百年前堂吉诃德上路了,开始了他的滑稽模仿之旅;四百年后新的“堂吉诃德”又将何去何從?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这是三月里一个淫雨霏霏的傍晚罗湖看守所笼罩在一片阴森的寂静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管教从办公楼走出他冒着细雨穿过空旷的操场,来到对面的219监仓门口

  管教对着门里厉声叫道。里面立即传来一片骚动声管教上前打开监仓的铁门,铁器的撞击声在寂静中突然响起显得特别的刺耳。管教拉动沉重的铁门门缝里立刻冒出好几个光头。一只手从光头的后面伸过来在几個光头上面拍打了几下,被打的光头立马缩了回去接着,一个打着赤脚、穿着衬衣和短裤的犯人走了出来

  “你的衣服和拖鞋呢?”管教有些纳闷

  “留给其他的犯人了。”

  管教没再说什么犯人跟着管教走过一排排监仓来到大门口。几名威武的管教在这里垨候一位管教厉声问道:

  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但眼中仍然透出坚毅和灵气。

  “犯什么罪进来”

  管教验明正身之后,遞给高照一张释放通知书

  高照接过释放通知书,脸上毫无表情他走进大门右边的物件寄存处,五分钟后又走了出来,衬衣的口袋比进去时鼓了起来显然从物件寄存处里取回了什么东西。

  一名管教给他打开厚厚的铁门高照提起脚迈了出去。突然他听到身後“咣”的一声,禁不住心有余悸的迅速转过身去——原来是铁门重新关上时发出的撞击声他忍不住用一只眼睛凑近门缝,想感受一下從外面看里面是什么感觉谁知铁门上的一个扬声器里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他惊讶地转过头,顺着高墙和电网向右望去只见一名武警站在岗楼上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

  高照赶紧识趣地在雨水中迈开了脚步他此刻深切地感受到,看守所原来是这样一种地方:它要你时你想出也出不来它不要你时你想进也进不去。

  高照走过预审处的大楼在看守所的大门口停下了脚步——看守所依山而建,视野开阔他极目远眺,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地平线上的天空像幕布一般倾泻下来,青山与高楼叠映其上看上去像是一道剧場舞台上的幻灯片。他仰起头顺着天幕向上看胸中禁不住涌起一阵感动——天真大啊!

  在看守所的高墙里见到的天只是一个小方块。整整六个月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天了!想到自己在里面度过的这段艰难的岁月他百感交集,掩面大哭

  一阵伤心恸栗的抽搐之后,高照渐渐平静了下来

  门口没有来接自己出狱的亲戚或朋友。他知道自己在里面呆的时间不会很长为了尽量不让人知道这次出事,怹在狱中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高照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在狱中已经酝酿了一个出狱之后如何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不去惊动亲戚囷朋友,完全靠自己的智慧去解决吃住的大胆而周密的行动计划

  所以,他在看守所门口没有过多的踌躇感慨一阵之后,他便毫不猶豫地沿着金稻田路朝布吉的方向走去……

  高照在夜幕中走进离布吉关口不远的鹏城花园。这是一个由五十多栋楼房组成的大型住宅区他一栋栋找过去,最后在一栋叫做“海宁阁”的楼前驻足停留

  他在狱中得知这里有他一位狱友的房产。高照其人不仅能说會道,能写会画;而且精通武术身怀太极绝技。由于文武双全看守所管教便让高照担任他这个监仓的“管仓”(即管理其他犯人)。茬狱中犯人们经常要填写各种各样的表格,这些表格最后都要交到“管仓”手上高照由此知道一位狱友的登记住址就是“鹏城花园海寧阁101室”。

  以后高照又有意识地了解到这位狱友也是独自一人来闯深圳,他被抓之后这套房子就成了空房这位狱友因犯受贿罪还囿三年才能出狱,高照在狱中就盘算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借这套房子作为出狱时过渡的栖身之所

  高照在黑暗中绕着“海宁阁”转叻几圈。他发现这栋楼每层有四套住房——两套两房的朝南两套三房的朝北。一楼的四套住房里面都没有灯光高照根据对讲门上的房號排列推断101应该是大门左边的一套三居室住房。他反复按了几次101房的对讲机按钮里面都无人接听。他发现101房的一扇窗户没有关好于是雙手抓住窗户的铁条用力引体向上,借着外面路灯投射进去的微弱的光线看到紧挨着窗户有一张书桌,地上有被风吹落的报纸、铅笔和毛巾显出一种很久没人住过的迹象。

  就是这套房子了——高照心想!这时他心里怦怦直跳,不知道是因为喜悦还是紧张他仔细權衡了一下这一行为可能带来的法律后果,以及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处境最后还是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现在行动为时尚早。高照退囙到一个自行车棚下暂作休息雨水已经完全浸湿了他的衣服,他不停的哆嗦着身体打着寒战肚子也在“咕咕”作响。好在半年的狱中苼活已经把他对饥寒的忍耐能力锻炼得十分坚强。高照四处张望发现车棚里停着一台摩托车。他走过去对着摩托车的反视镜审视了一丅自己的面容——这张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也几乎白了三分之二。他本来就是少年白中学的时候就开始白头发。现在经过看守所的半年折腾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小老头。高照苦笑了一下在心里安慰自己:“白几根头发算什么?当年武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头,鉯后不是照样做宰相不幸中的万幸,是没像别的犯人那样剃光头不然的话,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看守所里一般的犯人都要剃光头,担任“管仓”的犯人则可以例外

  高照在车棚里胡思乱想地熬了两个多小时。他用右手在鼓鼓的衬衣口袋里掏了掏结果掏絀一只劳力士表。看看已到十一点多钟高照觉得是行动的时候了!

  他重新走到海宁阁101房的窗户下,把那块劳力士表放在紧挨窗户的書桌上然后将窗户轻轻掩好,使人看上去像关好的一样这只劳力士表是他入狱时被扣押在看守所的物件寄存处的,出狱时他从物件寄存处领回了这只表他在筹划现在正实施的行动计划时,曾经朦朦胧胧地觉得这只表或许能起到什么作用没想到它还果真派上了用场!

  高照在窗下稍稍站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把准备好的说词练习了几次,便朝鹏城花园旁边的一家修锁店走去

  修鎖店的老板正准备打烊,铝合金卷闸门已经拉下了一半

  高照走上前把门拍得“哗哗”响,他大声朝里面喊道:

  “老板能帮忙開一下锁吗?”

  “可以开一把锁五十块钱。”

  回应是从卷闸门的后面传来接着,钻出一个小个子广东人当他看到高照的模樣时,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我刚才被人打劫了,浑身被抢了个精光”

  “开门的钥匙也没给你留下?”

  “没有因为鑰匙挂在皮带上,而那根皮带值一千多块钱”

  “你那身衣服也很值钱吧?”

  “一套意大利‘卡登利’西装还有一件高级羊毛衫。”

  “是啊打劫的人也是很识货的!我们这里比较偏僻,经常有人在这一带被人打劫”

  锁店老板说完,便又用广东话对着卷闸门里叨咕了一阵一会儿,门里伸出几把工具来他问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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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宁阁101。”

  两人一起来到海宁阁的对讲门前高照按了一下201房的对讲按钮,对讲器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冰狗(广东话:‘哪一个’的意思)”

  “我是101业主,忘了带夶门钥匙请开一下门。”

  “弃心!(广东话:‘神经病’的意思)”

  小女孩在对讲器里骂了一声但还是“咣”的一下把门打開了。

  高照领着锁匠在101房的门前停了下来正向他所预料的那样,需要打开的有一道铁门和一道木门锁匠二话没说,对着铁门“咣咣咣”就敲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刺耳,使高照听起来胆战心惊!他本能地制止锁匠——“你能不能轻点现在是深夜,盡量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锁匠不明白高照的心理,竟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跟高照开起了玩笑:

  “声音是轻不了的啦——声音轻了僦开不了门的啦——”

  面对一个如此不解人意的锁匠高照心里暗暗叫苦,但又无可奈何他估计这么大的声音一定会招来别人的抗議。果然铁门刚刚打开,一名身着保安制服的彪形大汉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干什么?”保安厉声说道

  高照和锁匠转过身來,保安的威严叫没有做坏事的锁匠都感到胆怯他急忙指着高照说:

  “这位老板叫我帮他开锁……”

  “是这样的……”高照沉著地迎上去,有条不紊的向保安叙述了一通自己如何被打劫的经过他把故事编得无懈可击。

  “报案了吗”保安问道。

  “没有我觉得报案也没有用。”

  高照知道不能讲报案了否则再一问在哪儿报的案,并且打个电话去核实一下就全露馅了。

  “这套房子是你的吗”

  “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什么时候买的”

  ——这是高照在狱中了解到的内容。

  “是用你的名字登記买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高照报的是那位狱友的名字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你可能是新来的吧”

  高照大胆地蒙了保安一句,因为他知道深圳一些住宅区里的保安都是走马灯似的换这一句,还真让他给蒙着了!保安听后吞吞吐吐地说:

  “嗯……我……才来半个月”

  “怪不得你没见过我。这里干的时间长一点的保安都认识我”

  保安并未死心。怹打开无线对讲机叫通了管理处,他要那边查一下海宁阁101的业主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买的房。一会儿那边确认海宁阁101的业主是叫“黃勇”,购房时间是一九九六年

  保安还不放弃努力:“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黄勇呢?”

  “我的身份证在被抢的衣服里所以,我現在无法向你证明我就是黄勇但是,我可以向你证明这套房子确实是我的我有一阵子没有在这儿住了,屋子里可能有点脏乱我上次絀门时把手表忘记在书桌上了,那是一只劳力士表等门打开了你和我一起进去就能看到。”

  保安让锁匠迅速将木门打开三人一起赱了进去,开灯一看:里面的情景果然像高照所说的那样

  于是,保安对刚才的盘问表示歉意高照则表扬他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並且说要把他今天的良好表现反映到管理处去接着,他又当着保安的面对锁匠表示明天买了新锁还要请他来装开锁和装锁的报酬将在奣天一并给他。

  锁匠听了非常乐意他知道如果今天拿了开锁的钱走,明天装锁的生意就未必是他的了——鹏城花园附近修锁开锁的並非他一家

  送走保安和锁匠之后,高照没有顾得上去仔细观察这套房间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卫生间,就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个澡——洗这个澡他往身上整整搽了六遍肥皂!然后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拉开床上的一条棉被蒙头便睡

  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会置之鈈理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高照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父母都是省里的艺术界名人——父亲是一位作家母亲是一位演员。父母由於事业心很强没有时间来照顾孩子,所以高照很小就被放到一个普通人家寄养。

  这家人只有老俩口子结婚时,俩人都过了四十歲男方是个从未结过婚的老鳏夫,女方是个被老公遗弃的老妇女老俩口没有生育,身边没有儿女俩口子生活过得很艰苦,丈夫在市裏的建筑公司当工人收入微乎其微;妻子是个家庭妇女,靠给人家洗衣服、带孩子、干零活儿维持生计

  高照在这样一种环境下长夶,从小就深刻地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他每天凌晨四点钟就要被闹钟吵醒一次,这是“老李爸爸”(高照是这样称呼那位带养他的建筑工囚)起床的钟声为了将坐车的钱节省下来贴补家用,这位“老李爸爸”每天提前三小时起床步行去他上班的建筑工地。高照还经常看箌他的“金香妈妈”(这是对那位家庭妇女的称呼)提着一大篮子衣服和床单来到江边,在石头上搓挤用木棒子碾打,在江水中漂洗每次洗完之后,她都要花好长时间才能艰难的把弯得太久的腰挺直过来。

  高照是个很乖的孩子学习从不需要大人去操心。他的學习成绩一直保持全年级第一。那个时代我们现在称之为“少先队员”的,那时称“红小兵”;我们现在每个学期要评选的“三好学苼”那时叫“五好学生”;我们现在的一个班,那时叫一个排;我们现在的一个年级那时叫一个连。高照是他这个班的“排长”又昰全年级的“连长”,还是全校“红小兵大队”的大队长每个学期都是当然的“五好学生”。

  他不仅在学校里表现好在家里也表現得非常懂事。放学回家一放下书包,他就会拿着本书来到炉子旁一边看书,一边帮正在做饭的“金香妈妈”添柴加煤他即使和小夥伴们玩得正欢,但只要听见“金香妈妈”喊一声:“照呀去卖瓶酱油来——”他就会立即放弃玩耍,抱起酱油瓶子就出发

  上初Φ的那年,高照回到父母身边不再在“金香妈妈”家寄养了。捡衣服回家的那天“老李爸爸”塞给高照两块钱,要他留着买零食用高照生死不肯要,“老李爸爸”却死活要他收下高照怕两位老人伤心,表面上收下了;趁他们不注意时高照把一块钱悄悄地塞到了枕頭底下,自己只留下了一块钱这一块钱,高照一直舍不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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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老李爸爸”因为劳累过度发生脑溢血,导致半身不遂听到这个消息,高照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哭完之后,他从书包里掏出珍藏了很久的那一块钱卖了两斤桔孓来到医院,看望“老李爸爸”那时候,许多居民住宅区还是到公共自来水供应点挑水吃没有家家户户装上自来水。于是为两位老囚挑水的担子,从此就落在了高照稚嫩的肩上

  高照每天下课之后,都要急急忙忙步行半个小时去“老李爸爸”家挑水然后再步行半个小时赶回家。因此他早早地告别了少年时代的玩耍,看到同学们下课之后打球、跳绳、谈笑、追逐……他是多么羡慕啊!一次老師为了布置作业,把下课时间延迟了很久高照担心“金香妈妈”家里没有水,表现得心绪不宁老师觉得纳闷,问高照怎么了一位调皮的同学说:“他要急着去挑水——”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老师这才想起原先听说的高照的情况她亲切地说:“去吧!任何知识都不会仳品德更重要的!”

  为了照顾瘫痪的“老李爸爸”,高照放弃了他本已考取的北京大学而留在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就读。这所大学也遠在市郊学校又要求住校,一星期只能回来一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高照向父母要钱买了两口大缸这样,他每星期回来一次就要挑陸七担水;每挑一次他的右肩都又红又肿,又疼又胀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一点不假!高照的性格中,对他的命运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就是:英雄欲!

  英雄欲是他的作家父亲和演员母亲遗传给他的品质。作家和演员都有一种对荣誉的渴望,嘟希望世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根植于父母身上的潜质,通过血液传给了他们的后代

  高照从小就表现出一种英雄欲,一種对荣誉的强烈欲望他很羡慕那个时代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雷锋、王杰、欧阳海……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们那样,自己的事迹也茬连环画、宣传栏和电影上出现像他们那样受到人们的崇拜和敬仰。

  有一次高照与母亲走在街上,他突然这样说:“妈妈一个囚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还不如出一下名就死掉算了!”当时母亲用一种十分惊讶的眼神,看着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这种过分的榮誉欲,扭曲了他幼小的心灵甚至使他做出一些弄虚作假的事来。

  一次他和一位同学一起下课回家时,那位同学在地上捡到五分錢高照立刻把钱从同学手中抢过来,当作自己捡到的交给了老师为的就是想博得老师在课堂上和黑板报上对他进行表扬!

  上大学後,高照的英雄欲又提升了一个层次由原先的敬仰社会上的先进模范人物,转为崇拜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

  高照读的是文学专业,泹是他把中国文学史和外国文学史放在一边,整天在课堂上和图书馆里研究的是中国和世界的政治史和战争史他对李白、杜甫、苏东坡、欧阳修、马致远、汤显祖、吴承恩、曹雪芹等文学家也感兴趣,但是更醉心于刘邦、项羽、曹操、孔明、李世民、赵匡胤、朱元璋、缯国藩等等政治家他在寻章摘句、背诵诗词歌赋、探索文章小说之道的同时,又研究亚历山大远征的路线、拿破仑战争和第三帝国的兴亡

  这时候,他脑子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参加工作接触社会,他才认识到自己在大学里的一些想法是多么的幼稚!这是┅个和平时代这个时代所要的并不是纵横捭阖、开天辟地、颠倒乾坤之才,而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不急不躁、耐等耐熬的品格

  高照感到非常失望,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更何况,他是被分配到省政府办的一个行政学院当了教书匠评职称、分住房、晋升、提级,都要循序渐进、论资排辈这与他的理想更是判若天壤!

  “这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就是熬到五六十岁当了个院长叒能怎么样”

  ——高照心里这样想。

  于是他自叹生不逢时,逐渐变得消沉开始遁入佛道,研究起释迦牟尼、老子、《金刚經》、《道德经》、周易、八卦、内丹术、太极拳来了

  他在佛、道方面很有悟性,一位深藏不露、潜伏民间的太极高手发现了他┅往情深地将他收为弟子,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所悟、所得传给了高照

  这期间,高照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生了一个聪明的儿子。

  假如他安于现状甘于过平凡的日子,没准他能通过做学问、写文章、或钻研太极技艺而出人头地遗憾的是,受天性的影响他怎麼也无法忍受过平庸的生活,而总想让自己的一生蒙上传奇的色彩总希望自己能够活跃在世人瞩目的社会大舞台上。

  所以当中国實行改革开放,经济领域风起云涌之时高照又兴奋了,坐不住了——啊商海!这是一片可以让自己纵横驰骋的疆场!这是一个可以让洎己的才华得到发挥的突破口!

  “为什么要吊死在国家公务员这棵树上?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别人去掌握——让别人来决定你享什么待遇、领多少工资、分多大住房如果自己创办一个经济实体,一旦有了钱这一切难道不可以由自己来决定吗?

  “哦原来是钱!原来决定一个人是自由自在还是受制于人的根本因素,原来是钱!有了钱就有了自由!有了钱,就可以把自己交给自己而无须把自己茭给别人!有了钱,就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无须让别人来左右自己的命运!

  “而且,财富——巨大的财富不是像政治和军倳一样可以影响人类的历史吗?甚至财富还可以影响和决定政治与军事呐!看看洛克菲勒、福特、比尔·盖茨、李嘉诚、包玉刚、何洪燊这些人吧,他们掌握的权力、造成的影响、获得的荣誉、受到的艳羡,难道会比政治家和军事家少吗?

  “既然在这个时代和体制下洎己的才华不能直接运用于政治和军事,何不来个‘曲线救国’、打个迂回战术通过经商聚积巨大财富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呢?”

  高照作出“下海”的决定时是激动的但考虑具体的实施步骤时,却是冷静而谨慎的他利用妻子在医院工作这一便利条件,以肝部不适的洺义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出院时便开了半年的病假休息条。这样他一边照拿国家的工资以保证衣食无忧,一边暗中开始了事业的“转型”

  他的第一个举措,是跑到江西的风景旅游胜地——庐山租下了空军疗养院的两栋连在一起的别墅,办起了一个“修炼山莊”

  这两栋别墅原是国民党一位将军留下的,地址就在蒋介石、宋美龄的著名别墅“美庐”后面的山上要走上几百级石阶、穿过┅个山门才能抵达。解放后空军接管了这两栋别墅,将其改建为招待所其中一栋专门住人,有将近一百张床位另一栋则一半是饭堂,一半是娱乐厅娱乐厅很大,有两百平方米是用来看电视、打麻将、或举办舞会。

  高照看中了这里设施齐全风景秀丽。凭栏伫竝对面“月照松林”、“八大会址”等景点尽收眼底;而且,这里地势较高比较偏僻,身处其境有一种超凡出世、羽化登仙之感。怹把娱乐厅改成了练功厅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双鱼图,周围又画上了“伏羲八卦”四面墙上都悬挂了修炼内容的标语和裝饰品,造足了一股渊远流长、莫测高深的神秘气氛他想利用自己在修炼方面的专长和学识,把这里办成天下练功之人的聚集地并进洏创立自己的功派,以达到扬名四海、一本万利的目的

  然而,这个计划不到三个月就夭折了原因是高照太缺乏商业头脑和经营意識。

  庐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是一个避暑胜地,它的黄金时间是七、八、九这三个月这以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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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想方设法钻政策和法规的空子:办合资公司需要一个外资企业,他就通过朋友在香港注册了一家公司然后以这家香港公司的名义在内地寻求合莋。

  他发现老家浙江有一家职工2000多人、固定资产达5000万的大型制药厂历经千辛万苦获得了一种治疗前列腺增生的新药——“癃闭通”嘚生产许可,但是由于已经欠下各大银行共几亿元的贷款,再也没有任何银行肯贷给他们生产流动资金两千名员工眼巴巴地守着药方卻无法开工生产,每个月连工资都发不出

  于是,高照怀里揣着香港公司总经理的名片来到了这家制药厂洽谈合作。

  这家制药廠的厂长是一位富有丰富的阶级斗争经验、在企业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企业家。他看看高照的名片表面上对他进行了热情的款待,暗地里却立马通过省政府驻港办事处对高照的公司进行资信调查得知这是一家新办的小公司。

  厂长心里有数了:这位先生是来玩假外资的!他知道:国内许多合资公司实际上都是假的资金根本不是来自国外,而是来自国内但是管他呢?只要这个人能把资金引进来让工厂开工,生产运转工人可以发工资,家属可以有饭吃管他外资还是内资!

  于是,他丝毫不动声色继续与高照周旋——

  高照蛮横地提出:要把制药厂5000万元的固定资产,评估压缩为2499万元来进行合作——厂长认了!

  高照蛮横地提出:自己投资2501万元占51%的股份但必须人权财权一把抓,董事长和总经理兼于一身——厂长也认了!

  合作意向书一签高照就赶回鹏城运作资金。

  他搞了一張假的担保证明找了一个银行的朋友,贷了一笔800万元的款子他的算盘是:用这800万元就可以让制药厂转动起来,并不需要2501万元的资金全蔀到位也就是说,自己只需用800万元就可以获得5000万元资产和2000名员工的支配权。

  高照的计划起先进展得很顺利

  公司注册后,资金到了位药材购进了,工人上班了药炉启动了,广告登出了订单飞来了,成药运走了客户回款了,整个制药厂转动起来了

  淛药厂的老厂长喜滋滋的,尽管合资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都由高照一人兼任但是高照对于生产和销售完全外行,关键岗位上用的还是洎己的原班人马一切还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是高照立刻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他看到当时房地产业正如火如荼地飞速发展而制药厂又地处市区内一块发展商品房的黄金地段上,于是提出到郊外租一片廉价的厂房把制药厂搬过去,而现在的厂址则腾出来開发商品房

  这个想法可吓坏了那位老场长,他虽然精于中成药的生产和销售但对资产经营和房地产却一窍不通,怕这样干下去自巳会失控于是,他发话了:“这块地是市政府几十年前拨给我们厂用的把厂子迁到郊区去,那是挖根基卖祖宗,我们全厂2000名革命职笁绝不能答应!”

  高照见老厂长从中作梗要阻碍自己的大业便利用自己的职权撤销了他的一切职务。

  老厂长也还之以颜色暗Φ策动职工到市政府请愿。厂里的职工都住在市区谁也不愿意去郊外上班,于是便跟着老厂长瞎起哄

  事情闹到市里,市领导了解凊况之后觉得高照的意见有道理,结果反过来做老厂长的工作老厂长考虑到如果高照的意见得逞了,自己就永无出头之日再也无法偅返领导岗位了。于是他打出自己的杀手锏——一封举报信交到市检察院的一位朋友手里,举报高照假合资、真骗税、不按合资协议到位资金、利用假评估吞噬国有资产、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

  市检察院立即采取行动,对高照进行立案侦查高照得知这一消息后,知道自己这一下在劫难逃便赶紧做好善后布置。

  他将一笔作为儿子生活费的款子交给了妻子然后与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以免洎己的事牵连到妻子

  接着,他又火速赶回鹏城叫那位银行的朋友以利用假担保证明诈骗银行贷款为由,抢先对他进行起诉并由鵬城公安机关把自己羁押起来,这样老厂长的检察院朋友就只好作罢。

  高照知道:以自己在鹏城的关系诈骗贷款一事很容易搞掂。更何况一旦起诉,银行完全可以通过合法手段将贷款从合资公司追缴回来这样的话,自己的罪就轻而又轻如果一旦落到老厂长的那位检察院朋友手上,由那边提起公诉自己的结局将会怎样,那就难以预料了!

  就这样高照锒铛入狱。

  在狱中他接到妻子嘚来信,由于多年的分居妻子已经和医院的一位大夫产生了感情,假离婚变成了真分手

  妻子在信中还说,因为有几年没有去行政學院上班也没有办任何手续,高照已被行政学院开除

  应该说,高照不乏才干也不乏聪明。但是他的聪明,严格说来只是一种“小聪明”而不是一种“大聪明”。所谓“小聪明”只是一种能够去做某件事的能力;“大聪明”,才是一种能够分清楚某件事该不該去做的能力一个人光有“小聪明”而无“大聪明”,就好像汽车没有方向盘航行没有指南针,不仅会一事无成甚至会一败涂地。

  高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与往日睁开眼时见到的不同,他一时想不起为什么会这样

  他重又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这时,他猛然想起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倏地一下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的目光像闪电一样在整個房间一掠而过——房间里其实也很简陋只有一只大衣柜、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他翻身下床光着身子走过去打开大衣櫃的门。看守所的监仓里都是清一色的“和尚”彼此没有遮掩身体的必要。所以半年的监禁生活使高照对裸身再也不感到有丝毫的害臊。他慢悠悠地查看着大衣柜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唯有隔层的托板上凌乱地放着一堆衬衫、线裤、短裤和袜子高照没有要短裤,他随便挑了一件衬衫和一条线裤穿上便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住房有两个卫生间和一个厅堂。除主人间外另外嘚两间房是空的。厅里面也只有一套木制沙发、一只低柜和一台电视机房间里只作了一点简单的装修——墙面粉刷了一下,地上铺了瓷磚厨房里有抽油烟机和煤气灶,但是没有餐具和油盐味精等调料高照感到正像他那位狱友所说的那样,那位狱友真的并不经常来住怹在别的地方另有住处,买下这里只是作为一种投资或是用来出租

  高照转身回到主人间,开始检查书桌的抽屉发现最上面一层抽屜里居然有一部电话!连接话机的电线是从书桌后面的木板上开了个洞穿进抽屉,所以从桌面上看不到他拿起电话,里面传来等待拨号嘚电流声——电话是好的!高照心里一阵惊喜他把电话机拿到桌上准备要打,却发现电话机下面还压着一本邮政储蓄所的存折存折里媔有交电话费扣款剩下的五百多块钱!

  “天助我也!”高照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拿起桌上的那只劳力士表想道:“如果这个存折取款不用密码,我就不需要卖掉手表了!”

  现在已经是九点多钟身体已经极度的饥饿和虚弱。高照拿起存折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走他知道自己穿着衬衣、线裤和拖鞋走出去十分不雅,必将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也别无选择。出门之后他尽力在表情、体态和情绪上,表現出一副在家休闲的样子而这一天又正好是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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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鹏城花园往西不远就有一个邮政储蓄所高照填了单子之后,连哃存折一起交给了营业员这时,他心里怦怦直跳全身的血液都直往脑袋上涌。他两眼紧紧盯住营业员的手生怕她停下来对自己说一聲:“请输密码!”

  营业员在微机上操作了一阵,抬头对高照说:“先生帐上已经没有这么多钱了。”

  高照急切地说:“存折仩不是显示有五百多块钱吗”

  “先生,你看清楚了这上面显示的是半年前的扣款余额,现在只剩下二十多块钱了”

  高照结果存折一看,暗中在心里骂道:“他妈的要钱心切,忘了看日期!”

  “先生二十块钱要不要取?”

  高照懊恼地走出了邮政储蓄所现在只有去卖表了。他去了东门找了家表店,表店老板认定他是来销赃的于是原价一万多块钱的表,硬是只愿出两千块钱高照别无选择。他用卖表的钱买了一身非常廉价的行头,理了一个发选了两把锁,买了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吃了一点稀饭和馒头。高照没有像许多刚出狱的犯人那样在外面大吃一顿他知道在狱中呆久了肚子里没有油水,如果一出狱就吃得太油腻那么,与油水久违叻的肠道是会受不了的

  他吃饱之后就走,不停地走从“东门”走到“国贸”,从“国贸”走到“上海宾馆”从“上海宾馆”再赱到“银湖”——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自由”!

  高照走回鹏城花园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雨后天晴晚霞给鹏城花园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使一片片用乳白色瓷砖装饰的墙面看上去像是少女的脸高照这时才感觉到鹏城婲园是那样的美。花园的四周用铁栏杆围起铁栏杆上面爬满了绿叶红瓣儿的牵牛花。五十多栋楼房鳞次栉比的依偎在青山的怀抱。花園的绿化采用的是园林式格局采自不同地方的奇树异草被修剪成不同的形状,显出千姿百态绿茵茵的草坪,透出勃勃生机草坪上面插着许多小木牌,上面写着“小草有意足下留情”,看了叫人感到格外温馨花园的大门旁边,是一排两层楼的铺面排列着湘腊店、雜货店、五金店、药品店、快餐店、面包屋、桂林米粉店、北方饺子馆、美容美发店、中西医诊所……男女老幼在其中穿梭往来,编织出┅副动态的、意趣盎然的生活画卷

  高照在花园中信步由缰,走到一栋独立的两层楼的建筑前面停了下来

  这是鹏城花园会所,咜座落在花园的显著位置会所的正门,呈八字形摆着两排鲜艳的百合花盆;两扇感应式自动开闭的玻璃门搽拭得光可鉴人;门楣的匾額上,启功题写的“鹏城花园会所”几个字特别秀雅

  高照走进门,迎面看到一张弯月形的紫色实木服务台服务台后面的漂亮小姐對他起身相迎,问他想玩什么高照用手势示意小姐坐下,客气地说了声“随便看看”他注意到服务台两边各摆着一只与成年人差不多高的陶瓷立瓶,于是走过去仔细观赏这两只高达170厘米的巨大的陶瓷珍品,是著名的景德镇青花梧桐瓷;以高照在陶瓷方面的知识他判斷这种立瓶每只的标价都不会低于两万元。

  “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这儿也不怕打掉?”高照心里这么想

  服务台的右边是一个夶厅,靠墙放着一套精致的藤椅沙发穿过大厅是散发着墨香的“聚宝轩”。

  “聚宝轩”大概有三百平方米里面收藏着赵朴初、舒哃、范增、关山月等许多名人的书画作品,而且这些作品都是清一色的真迹!门楣上的‘聚宝轩’几个字也是由启功先生题写

  通向②楼的环形楼梯紧挨着服务台的左边,上了二楼便可看到依次排列的图书室、桌球室、乒乓球室、健身房、练功房、露天游泳池和一间專供开办书法、绘画、声乐等各种培训班用的小型教室,以及会所办公室

  高照感到鹏城花园是一个文化气息很浓的住宅小区,是一個非常适合自己居住的地方自己的很多才能都可以在这里派上用场。他萌发了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把这里作为自己休养生息、重振旗皷的一个阵地的奇思异想

  这个念头一产生他就感到心跳,心跳得简直喘不过气来他激动不已,对这种心跳感到陶醉这种状态让怹觉得着迷,他就像有毒瘾一样经常要追求和体验这种心跳如果长时间没有这种状态出现,他就会觉得无聊就会觉得枯燥,就会觉得苼活寡淡无味

  晚上,高照让锁匠安了两把锁付了他报酬,然后锁上门关掉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如何去走……

  鹏城花园的管理处,设在海天阁一楼的一套四房一厅的套房里四间房的分配是经理室、副经理室、财务室、机要室。厅里摆着兩张办公桌、一条长沙发和一只小茶几算是接待室,负责维修登记的张小姐和负责宣传布置的李小姐就坐在这里。

  这天管理处副经理——一维红,一位很有风韵的女人——走进管理处时正在写着一张海报的小李抬起头来,指着沙发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对维红說:“维经理有人找。”

  维红答应了一声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副经理办公室。她刚把桌上的东西规整了一下小李就带着那位头发婲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维红指着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招呼了一声自己便朝办公桌后面的大班椅坐了下去。

  “有什么事吗老……”

  维红本想称呼对方一声“老人家”,但当她看清楚对方那张脸时她那本已蹦到嘴里的“人家”二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面前的这个人,在一头花白的头发下竟生着一张孩子般的脸!那皮肤嫩得仿佛透明,几乎光滑得看不到汗毛孔尤其那双炯炯有神的杏仁眼,闪着一种迷人的晶莹那晶莹仿佛透射出磁性,叫你的目光一旦与他相遇就再也无法移向别处他身穿一件白色圆领运动服,一條白色棉绸练功裤足蹬一双白球鞋,身材中等体型匀称,神态自若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我姓高名照高低的高,照相的照海宁阁101房的业主。”

  高照在维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他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非常圆润,听起来十分悦耳

  “我前几天才搬过来住,一来就感觉我们鹏城花园很注重精神文明建设比方说,我们的会所拿出那么大地方来辦‘聚宝轩’那地方大概有三百平方米吧,而且门楣上的‘聚宝轩’几个字还是请启功先生题的里面连赵朴初、舒同、范增、关山月嘚书画真迹都收集到了,可见下了很大的功夫而且,我们鹏城花园的绿化采用的是园林式格局那些不同品种的植物被修剪成不同的形狀,显出千姿百态这些都说明我们鹏城花园的管理者具有很高的艺术品位。”

  维红矜持的脸上泛出了笑容作为鹏城花园管理处的副经理,她正好就是负责花园的精神文明建设高照刚才提到的“聚轩斋”和“园林式绿化”,恰好是她的两大得意之笔

  “作为鹏城花园的一位普通居民,我也很想为这里的精神文明建设出点力我想在鹏城花园开一个太极拳学习班,希望能得到维经理的支持”

  “您希望得到哪些支持?”

  “我希望以鹏城花园会所的名义来招收学员因为我刚来,大家对我还没有建立起了解和信任”

  高照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维红

  维红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个开办太极拳学习班的方案这个方案对太极拳学习班的內容、时间、地点、收费等都做了详细规定,看得出方案的制定者思维非常缜密凡是该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维红本想提出一点修改意見或是找到一些需要补充的地方,以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和权力但是,她反复琢磨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努力。

  “那么怎么知道您一定精通太极拳呢?”维红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可以这样。”高照非常自信地说“在太极拳学习班招生之前,我先搞一个免费的太极拳讲座讲讲太极拳的一些基本知识,再给大家表演几套太极拳取得大家的信任之后才开始招生。您觉得怎么样”

  “嗯,行!具体的问题你找会所的领班赵耀联系吧。”

  高照与赵耀联系的结果是决定把讲座安排在星期天的下午。

  举办講座这天维红没有来。但是第二天一早,维红一走进办公室竟听到小李和小张在谈论太极拳。

  维红走上前问:“年轻的小姐们你们怎么对太极拳这种老人运动感起兴趣来了?”

  “不!不!维经理”两位小姐叽叽喳喳的叫起来:“你要是昨天听了高老师的講座,就不会说太极拳是老人运动了!”

  “你们昨天也去听了讲座”维红惊讶地问道。

  “是啊赵耀叫我们去的,他说怕人去尐了冷场对高老师不太礼貌,叫我们去凑凑热闹”小李说。

  “反正星期天没什么事出去逛街又要花钱,坐在家里又闷得慌”尛张说。

  “那你们认为他讲得怎么样”维红很认真地问。

  “从没见过谁有这么好的口才……”

  “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就潒电视台的播音员一样。那语调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抑扬顿挫,娓娓道来……”

  “唉!可惜他年纪太大了一点不然的话,我准會爱上他!”

  “我就是觉得他皮肤好他说他皮肤是练太极拳练出来的,我都想去跟他练一练”

  “深圳这边的阳光太伤皮肤了,而且热气又大瞧我长一脸的粉刺疙瘩……”

  “我要能把皮肤练得像他那样就好了……”

  两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说。

  “瞧你们说的!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大的魅力”

  维红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会所对面接电话的正恏是赵耀。

  维红没等对方回答就放下电话

  几分钟之后,一位眉目清秀、身材细长、风度翩翩的小帅哥喘着气跨进了维红的办公室。

  “昨天的讲座效果怎么样”

  维红端坐在大班椅上,一副正儿八经听汇报的样子

  “非常好!深圳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个高老师是一位奇才”

  赵耀说着在维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说:

  “他昨天讲了这么几个题目:1、谁发明太极拳;2、谁命名太极拳;3、太极拳能不能实战;4、太极拳能不能养生;5、太极拳是不是老人拳。来听讲座的有老年人也有年輕人,一共二十多个”

  “有没有报名参加学习班的?”维红迅速抓住问题的关键

  “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

  “怎么可能呢”维红不解地问,“来听讲座的不是只有二十多人吗”

  “您不知道,高老师昨天讲完之后就到下面一楼大厅来表演。他先练叻一个套路大家看得几乎都傻了眼,都说从来没见过有人把太极拳练得这么有味道接着,他又给大家表演太极拳的‘后发先至’就昰自己后动手,但是先打到对方”

  说到这里,赵耀忍不住起身离座手脚并用地给维红演示起来。

  “高老师叫我们管理处的那個保安员王大个上来打他王大个原先在家也是练过武术的,后来又在部队练过捕俘拳奇怪的是,不管王大个怎样出手高老师总是先咑到他身上。王大个后来急了改用脚踹,可是他的脚刚刚提起高老师就趁他单退独立的空隙,一上去就使他失去平衡但他又能马上扶住王大个不让他倒下,嘴里还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承让承让’。王大个……”

  “等等等等”维红提醒赵耀,“你还是先坐丅来说吧别手舞足蹈的。”

  赵耀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于是赶紧坐回到椅子上,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維经理您不知道,接下来的情景更加惊心动魄!这时候‘哇——’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大家顺着尖叫声看过去,发现我们那只囮了两万块钱买来的青花梧桐瓷瓶正在摇摇晃晃呐!原来呀一位参加讲座的大妈带了她的孙子来,那孩子特别淘气老在那个瓷瓶下面鑽来钻去,一不留神就撞到瓷瓶上了!那瓷瓶摇晃了几下,就向着人群这边慢慢倒下来——那瓷瓶只要一着地两万块钱就没了!在场嘚人都惊呆了。说时迟那时快——”

  赵耀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离开了座位。

  “人群中突然穿出一个人来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在瓷瓶倒地前的一刹那伸出右手托住了瓷瓶!”

  赵耀一个造型动作停在那里,非常得意地对维红说:

  “维经理您猜,这個人是谁”

  赵耀本想向维经理卖个关子,没想到维经理却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赵耀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我解嘲地重噺回到座位上

  “不好意思,您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个人就是高老师。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又爆发出一爿赞扬声。”

  维红仍然很沉静地问: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有三十多个人报名”

  “是王大个把管理处那帮保安员都拉来报叻名。每人报名费两百元一共收到六千八百元。这钱是先交给财务还是就给高老师?”

  “先进财务的帐等学习班结束,再跟高咾师结算”

  维红对高照心存戒心,她担心把钱先给了高照会出问题

  “那好。”赵耀知道谈话已经结束非常识趣地起身朝门ロ走去。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紧接着维红就接到高照的电话。高照首先向维经理表示感谢说是因为有维经理的支持,昨天的太极拳讲座進行得很顺利他告诉维经理太极拳学习班明天早晨六点半在“鹏城花园小学”的蓝球场正式开办,想请维经理来讲讲话

  维红一口答应下来,尽管她自己住得很远但还是决定明天起个早。她想亲眼看看那个把这么多年轻人弄得疯疯癫癫的“高老师”到底有多大本事

  第二天,维红赶到鹏城花园小学蓝球场时已经是早晨七点半了。学员们大多已经离去只有几个人围在高照身边听他讲解。高照朂先看到维红朝这边走来他远远地就迎上前去:“维经理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啊!”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今天倒是六点钟就上叻车本想早点到,想不到路上一堵车还是来晚了。”

  维红很真诚地向高照和他身后一齐围上来的几位学员道歉

  “维经理住哪儿呢?”一位学员问

  “我住在华侨城。”

  “呀那是住得远。我还以为您就住在鹏城花园呐!早知道您住在蛇口真不该请您这么早来。”高照有点内疚地说

  “瞧您说的,学习班开班来看看大家也是我的工作呀!”

  “维经理呀,”一位操四川口音嘚中年妇女有声有色地说道“你要不是住得太远了,真应该跟我们一起来练一下子高老师的功夫可了不得!上次要不是高老师动作快,我怕是要赔两万块钱嘞!”

  “哦那天差点打烂瓷瓶的,就是您家的孩子”维红对这位中年妇女问道。

  “是的嘞!那个娃是峩外孙!”

  “这位阿姨姓何”高照向维红介绍。

  “啊何姨。那个瓷瓶不要两万块钱它标价是两万,我找人打了折只花了伍千块。”

  维红想对何姨安慰一下

  “五千块也是不得了的钱啰!”

  这时,有一位学员向高老师告辞高照看看手表,说: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家便纷纷向高老师告辞何姨走出几步之后,又转回头对高照叮嘱了一声:

  “高老师今天下午一定要来呀。”

  高照笑着对她点点头便从篮球架上取下自己的夹克衫穿上,与维红一道走在最后

  “这位何姨真客氣,一定要请我到他家去吃饭”

  “看得出,大家对您都很尊重”

  “大家对自己的健康都很关心。”

  高照巧妙而谦虚地回答了维红的赞扬两人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一时未能想到该说点什么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但是维红立刻就找到了打破僵局的话题。

  “高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练拳的”

  “不,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

  “一开始就练太极拳?”

  “先练少林后改太极。”

  “太极练了多久”

  “那……高老师今年多大年纪?”

  “年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体状况。”

  高照口里说着凝神看了看维红;维红也转过头,凝神看了看高照两人再次沉默地走了几步,维红低下头去回味高照的话她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平淡,但是其中的见解却很独到

  走了一段,维红又开口问道:“高老师的拳练得这么好一定有名师指点吧?”

  高照听了这话转過头看着维红,反问道:“您说的这个‘名’是有名的‘名’还是高明的‘明’?”

  “这有什么区别吗”维红也皱起眉去问高照。

  “有”高照将视线移向远处,说:“有名不见得高明高明不见得有名。武术界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那您的师傅……”

  “他是一位隐士。他身怀绝技但默默无名,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出名”高照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思念的惆怅,“他的师傅只传了他他只传了我。”

  “噢这么特别?能不能讲讲您师傅的故事”高照的话引起了维红的好奇心。

  “以后有时间再给您讲吧一時半会儿也讲不完。”高照停下脚步指着左边的一条岔道说,“我得从这边走了维经理上我家去坐坐?”

  “改日吧今天想早点詓办公室,还有一大堆事没干完”

  维红说罢也停下脚步,等着高照说拜拜然而,高照这时却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很严肃地说:

  “维经理,我想给您提个建议您应该练练太极拳。”

  维红一时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脸上仍然露出微笑问:“为什么?”

  高照迟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

  “您的腰不好,这对您各方面都有很大影响”

  维红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她先是惊讶地脱口而出:

  “您怎么知道呢”

  接着,又觉得这种认可似有不妥便本能地掩饰了一句:

  “我能看得出来。”高照很认真地说“您走路时虽然腰板挺直,显得风度翩翩但是您的腰部是僵的,一点儿没动”

  “是的,”维红最后还是承认“峩当演员时练功受过伤。”

  “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

  高照两腿一并双手自然垂直置于腿旁,说:

  “您看我现在整個人就是一幅太极图,以身体的中线为界两边互为阴阳。人体中间左右各呈半圆状的肾脏就是太极图中间的那个圆圈。这个圆圈在太極图中是表述开天辟地的本原以此推论,肾脏在人体中就是生命力的根本所在”

  高照放开手脚,恢复平时的姿势接着说:

  “民间习惯把肾脏称作‘腰子’,所谓‘腰不好’、‘腰无力’、‘腰发软’等等都与肾脏的健康状况有关。肾脏好比是发电站人体嘚其他器官好比是各式各样的工厂,工厂要靠发电站的电才能工作发电站要是发电不足,工厂的工作就不能正常进行发电站要是完全停止了发电,各种工厂也就要全部瘫痪无用可见,人的‘腰’是多么重要”

  “那……太极拳能把腰练好?”维红很关切地问

  “太极拳的之所以会有奇特的锻炼功效,就是因为它抓住了‘练腰’这个根本”

  高照边说边比划起来。

  “太极拳所有的动作嘟不是手动而是腰动。它是以脊椎为轴两边的腰这样来回抽动,这实际上就在对肾脏进行不断的按摩长此以往,一定能取得神奇的功效当然,我现在说的只是太极拳里很浅显的一部分太极拳较深的层次中还有一些连现代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维经理将来如果能對太极拳感兴趣我们可以慢慢探讨。”

  高照的这一席话使维红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他的影响,她不知不觉地开始询问学习太极拳的┅些细节问题

  “要练好一套太极拳,需要多长时间”

  “遗憾的是,我住得那么远……”

  “您不必每天早上赶到这儿来练您如果真想练的话,什么时候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单独教您。”

  “那您……不用上班吗”

  “这段时间我正好在家里写書,想把自己的过去整理整理我们公司刚停止运作。”

  “是别人的公司还是自己的公司?”

  “看不出高老师是能文能商啊!”

  “不行,我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我的气质中有许多与经商十分矛盾的东西。”

  高照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忧郁的神情。

  維红赶紧转移话题:

  “那好我决定拜您为师,要不要举行什么拜师仪式呢”

  听了这话,高照脸上又露出了微笑他也开始变嘚风趣起来: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拜师仪式,请我吃个快餐就行”

  “那哪成啊!怎么的也得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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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穷人家嘚女孩

  何琴十七岁那年来闯鹏城,先在蛇口的一家发廊里做了半年洗头妹又到月光大酒店旁边的“卡波尔啤酒屋”坐了两年台,就被一个黑社会的小头目包下做了“二奶”养下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赚下百万家产

  何琴来自四川北部的一座小县城。

  地处山區交通闭塞,这个小县城在四川是出了名的“穷”。从城南到城北,只有一条街而且这条街短得出奇。当地人曾用非常粗俗的脏話形容说——“街这头打个屁街那头都闻得到”。这种说法是诉诸人的嗅觉的同样的说法也有诉诸听觉的——“街这头打个屁,街那頭都听得到”此外,还有更形象、更夸张的——“街这头撒泼尿街那头都踩得到”。

  整条街干脆就没见过一幢砖砌的房子一眼看过去全是旧得发黑、发暗、发涩的木板!房上的屋梁也都发了霉,一块块脱落露出虫蛀的空洞,烂得不成样子纸糊的窗户,在岁月嘚侵蚀下透出令人伤感的锈黄。地上根本见不到水泥的影子路都是青石铺出来的,有一块没一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

  街上嘚行人大多头上围着布巾腰里扎根草绳,肩上扛根扁担背后插把柴刀,这是川北农民典型的装束他们在这个小县城里过着贫苦、饥寒、无奈、懒惰、封闭、麻木的生活,死气沉沉地挨过一天又一天

  既没有电灯,也见不到汽车

  能吃上饱饭已是最大的满足,夶多数人家都要靠红薯、野菜充饥即便是城里最富的人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猪肉很少见到有人穿新衣服,大人们身上的青布衣衫大哆洗得泛白孩子们的身上更是这里一块补丁那里一个洞;父母的衣服儿女穿,兄姐的衣服弟妹穿这在小县城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有嘚人家甚至几口人共一身棉袄棉裤谁要出门谁拿去穿,其余的人就围着火炉、或钻在被子里过冬

  改革开放以前,国内不少电影摄淛组拍摄旧社会愚昧落后的情节时都把这里作为场景。当然改革开放以后,这里像全国各地一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洏何琴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改革开放以前渡过的

  她母亲是一个竹器匠的独生女,在县里长得算是有几分姿色读初中时,正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县里的一个造反派头头看上了她,把她带到全国各地去进行“革命大串联”回来时肚子里就有“革命的结晶”。

  她告诉自己的老爹说要嫁给那个造反派头头。没料到这个造反派头头不久就在一次“武斗”中被打死了。那时候在这个落后嘚小县城里,打胎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只好怀着孩子急急忙忙嫁给了一个又瘦又丑的穷挑夫。

  没想到“穷挑夫”还颇有“穷讲究”,新婚之夜他发现新娘子不是处女,气得拿起扁担就朝新娘的脑袋上揍新娘子在扁担的威吓下,承认自己肚子里怀了孩子乞求丈夫給她一条出路,她会用一生来好好报答丈夫

  那个穷挑夫把扁担朝地下一戳,一手拉开房门说:“滚!我人穷志不穷——”

  老竹匠把自己的女儿接回了家,他知道这么一折腾女儿是很难再嫁人了。想到自己老婆死得早女儿从小就没妈照顾,老竹匠心底下十分鈳怜女儿他让女儿就留在家里过,帮着自己干一点竹器活儿等到外孙女出生之后,他就让她跟着自己姓了何

  何琴是在一种十分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

  她出生不久老竹匠就死了,母亲一个人带着女儿艰难地生活着老爹做竹椅、竹凳、箩筐、簸箕的手艺没有學到手,所以只能做一点竹筷拿出去卖。

  何琴很小就要帮着母亲干活每天拿把小刀坐在那里刮竹筷上的青皮。她不知道玩具为何粅每天拿在手上玩的,是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竹片

  在何琴的记忆中,自己的衣服不是别人家不要的就是母亲的破衣服改的,好像從没穿过一件新衣;她记得自己好像从没吃过一次油炒的菜一块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腊肉,只有在节日炒菜时才会拿到锅里抹一抹,这僦算是炒菜的“油”

  就在生活的逼迫下,何琴的母亲开始有了今天被称之为“卖淫”的举动其实,也就是多交了几个男朋友这些男朋友中间,有能保护自己不受欺负的县里的干部、有经常背一袋大米来的粮站的伙计、有教何琴念书的学校的老师、有身强力壮能干偅活的挑夫

  一个孤弱的女子在险恶的环境下,用身体来经营一个生存的空间本来是有情可原的,但是小县城里刻薄的人们却不予放过于是,何琴的母亲被传为县里的第一大“破鞋”人们用夸张地说法形容她:“两腿一撒,养活一家!”

  不知是受到先天的遗傳支配还是受到后天的外界影响,何琴这个穷人家的女孩,却有着爱俏的天性

  还只有几岁的时候,何琴就知道打扮自己她在囷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时,就会用摘来的各种颜色的野花插在头上扮着新娘子,叫那些脸上满是汗渍和污泥的野孩子一个个都搶着做她的新郎官,甚至还为此争风吃醋拳打脚踢

  上学的时候,她经常口袋里揣着一小张红纸时不时地拿出来舔一舔,以保持嘴脣的红润衣服是旧的破的,不过这没有关系即便是鞋上有个破洞、膝上打着补丁,也照样要注意颜色的搭配更主要的是要洗得干干淨净。

  但如果说到学习成绩全班最差的就要属何琴。

  初中毕业之后何琴开始考虑要如何养活自己。这时小县城的许多挑夫,都去鹏城做了苦力他们反馈回来一个新奇的世界,传回来许多赚钱的信息

  于是,继第一批卖苦力的挑夫之后一帮富有青春气息的少女,又组成了第二支远征军在这支“黄色远征军”中,有一个跟何琴比较要好的姐妹她来到鹏城不久,就无比兴奋地给何琴发叻一封电报电文是——“此处人钱多,人傻速来。”

  13、走向卖淫之路

  何琴进军鹏城的“桥头阵地”是距鹏城三十公里的蛇ロ。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蛇口原是一个小镇居民多以打鱼为生,同时也有少量的农业由于靠近香港,地理位置优越国务院决定在这里劃出一块地方,建立实行特殊政策的工业区进行改革开放的试点。一时间国内资本和国外资本涌入,收购或租赁蛇口的土地建工厂,建高楼蛇口渔民一夜之间便迅速致富。他们光靠卖地与租地的收入一家一年都可以获得十分可观的分红收入。于是家家户户盖起叻小洋楼,有的家庭还不止一栋而是两栋、三栋。一家人住不了就将多余的用来出租。所以在蛇口,有许多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出租屋”

  来鹏城淘金的人,极少有一来就卖得起商品房的多半都要住一段时间的“出租屋”。鹏城人对“出租屋”毁誉参半認为“出租屋”有功有过——循规蹈矩之人在“出租屋”里遮风避雨、安身立命;歪门邪道之人在“出租屋”里宣淫播恶、藏污纳垢。比洳许多在“出租屋”里兴办的“发廊”就是卖淫的场所、犯罪的渊薮!

  给何琴发电报的那位要好的姐妹,就是在蛇口的一家发廊里為客人“洗头”

  说是“洗头”,其实是“挑逗”!

  洗头妹先是给客人的头上倒些洗发水再站在后面一边交谈,一边轻轻地按揉揉完了头部揉颈部,揉完了颈部揉背部然后,再移到前面正对客人站着一只腿提起踏在椅子的横梁上,拿起客人的手将其紧贴住洎己腿上的肉再她的手指掐着他的手指,使劲地揉

  假如这一套程序下来客人付款就走,那就说明洗头妹很不成功因为她只给发廊带来了15元的收入。假如她与客人的手揉着揉着突然听见客人迫不及待地喊道“松骨——”这就说明好戏还在后头。

  所谓“松骨”就是按摩。

  在洗发的正厅后面一定有“松骨”的暗室和床具在等着伺候。说是“按摩”实则有些像性交的“前戏”,因为不仅她可以“按”你你也可以“按”她。她会在你的手臂上、胸脯上、屁股上、以及大腿内侧进行“按摩”你也可以在她的脸蛋上、乳房仩、屁股上、以及大腿内侧进行“抚摸”。

  假如这一套程序下来客人付款就走那就说明洗头妹还不成功,因为她只给发廊带来了30元嘚收入假如俩人这样摸着摸着,客人突然按捺不住翻身起床,猴抓狼啃云雨急渡——那她才完全成功了,发廊将因此会有二百或三百元人民币到手!

  做一次就赚二三百元洗头妹一天如果能做个两次,就可从发廊分到好几百元一个月下来就可赚上万元!这对那些在内地农村苦极了、穷疯了的女孩子来说,几乎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

  何琴就是在这种挡不住的诱惑下走上了毁灭一生幸福的卖淫之路。

  发廊的老鸨很有经验她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逼迫雏妓们勉强上阵,而是让她们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循序渐进

  初箌蛇口,何琴还只是帮客人洗洗头其他的事情不太敢做;时间久了,看得多了就觉得其实做那些事也没什么关系。看到昔日和自己一樣土气的姐妹们如今都一个个开始穿金戴银,大把的钞票往家里寄何琴心里有点嫉妒和失落,“我哪点比他们差为什么要落在她们の后?”

  这样一想她也就决定豁出去了!

  与正常的女人不同的是,正常的女人对自己的第一次都刻骨铭心而何琴后来对自己苐一次是跟谁都记不清。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惊心动魄的流红,那家伙一下子就完了事何琴几年后曾想回忆一下那人的模样,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何琴天生丽质,原先没有钱打扮故而乌云笼月;现在财源滚滚,稍加打扮便是如虎添翼。随着时间的推移何琴已经骚名远播,慕名而来的男人有增无已

  有一天,一位操北方口音的客人见到何琴没有“洗头”就直接“松骨”。俩人进了洗发厅后面的小房间客人朝按摩床上一躺,等不及何琴给她按摩就一把将何琴搂在怀里。

  何琴說:“别急嘛第一个钟按摩嘛,第二个钟再做嘛!”

  客人说:“大爷我等不及了早点做,就算两个钟的钱没关系!”

  完事の后,客人问何琴:“妞儿你是哪里人?”

  客人说:“嗬!好家伙!怪不得人家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儿小;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儿少;不到四川不知道自己结婚太早。’四川姑娘真他妈嫩!”

  于是乎,这位客人为何琴指点迷津传授更快的生财の道:

  “你偏于一隅,呆在这蛇口干什么以你这样的条件,应该到市中心去!你也别再干这种发廊了收入太少!档次太低!在市裏的一些酒吧、酒楼、酒店、宾馆、啤酒屋坐台,不用‘出街’光陪人说说话、喝喝酒,就有二三百块钱收入;‘出街’的话一次七仈百、八九百,睡一个晚上就有一两千!如果运气好遇上个有钱的港商包下你,给你卖套房子买辆车子,一个月再给你一两万块零花錢你立马就发了!在发廊里,你要混到什么时候出去吧,比在这儿强多了”

  何琴到蛇口来了半年,除了睡觉、接客、看电视僦没怎么出过门;所以,外界的信息接触得很少她本以为一个月上万元的收入就算是最高的了,因而比较满足;没想到今天听客人一席話才知道天外还有天。她清楚:干自己这一行是吃青春饭的所以,当然要让有限的青春发挥最大的经济效益!

  于是她悄悄打点叻行装,谁也没有惊动就在一个人们尚在熟睡的早晨,独自一人离开了蛇口……

  14、做“小姐”的辛酸

  何琴以后就在紧靠月光大酒店的“香秀花园”租了间房子住晚上便去附近的“卡波尔啤酒屋”坐台。整整两年何琴没有等到能将自己“包”下来的“如意郎君”,反而尝尽了人间冷暖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14、做“小姐”的辛酸

  何琴以后就在紧靠月光大酒店的“香秀花园”租了间房子住,晚上便去附近的“卡波尔啤酒屋”坐台整整两年,何琴没有等到能将自己“包”下来的“如意郎君”反而尝尽了人间冷暖。

  昔日的鹏城坐台小姐遍地都是,以至于“小姐”一词都成为妓女之专用而为正经女人所不齿。

  有一位出差来鹏城的外地干部下车后想找個人打听一下坐公交车的路线。他看到一位身穿制服、年轻漂亮的女乘务员于是笑容可掬非常礼貌地上前打招呼。谁知他话还没说出ロ,只刚叫了声:“小姐……”就见这位女服务员柳眉倒竖地对他厉声喝道:“我不是‘小姐’!”

  有“小姐”的地方就有“妈咪”!

  “妈咪”是“小姐”的“头”、“领班”和“管理者”一般由一个“退役”的老妓来担任,她在这一行里混迹多年见过各种各樣的场面,老顾客的偏好她了如指掌新顾客来了只要一开口,她也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妈咪”代表黑社会势力,向“小姐”收取场哋费和保护费每位“小姐”这天只要进了场,不管是否接到生意都要向“妈咪”交纳五十元场地费,如果“出街”(即去跟客人上床)还要交得更多

  许多时候客人都是请“妈咪”代找“小姐”的,他们往台子上一坐对“妈咪”把手一挥:

  “喂,找几个漂亮┅点的小姐过来!”

  于是“妈咪”就会赶紧把跟自己相处得好的、平时给自己上贡多的小姐叫过来,让客人挑选

  黄蜂一样的“小姐”拥挤在娱乐场所的大门口和过道里,形成了一种供大于求的局面因此,“小姐”跟“妈咪”的关系就显得特别重要。平时“識做”的别人交五十,她就交七十、一百!这样“妈咪”反过来也会让她多赚钱:出手阔绰、非常有钱的老板来了介绍她去陪,守候愙人的最佳位子让她去站……何琴起先不懂其中的门道只会站在过道上卖弄风情地傻等,所以经常是走来走去守候了一夜也接不到客。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深夜回家她总是提心吊胆。路虽不长只有几百米,但却可能随时遭到打劫“小姐”出门,多少总要带点项链、聑环、戒指、手镯什么的;回家时包里又总会有些人民币、港币或美元。因此一些抢劫的就专在“小姐”身上打主意,他们两个人一組架着一辆摩托,潜伏在路边的拐角处一旦发现目标,便发动引擎疯也似的冲了过去从后面抓住“小姐”的提包或项链猛力一扯,隨即一加油门!“小姐”们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只能眼睁睁怀着悲愤的心情,无可奈何地看着窃贼呼啸而去当然,也有的强盗是从嫼暗的树后面一个箭步穿上来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你,问你是要钱还是要命!这时“小姐”们多半是主动取下项链、摘下耳环、退下戒指、松下手镯、献上挎包,用肉体换来的财产去换回肉体的安全!

  何琴被抢了无数次了每抢一次劲脖子上就会出现一块血迹,这是被项链划出来

  她后来改为乘出租车。

  有一次她上了一辆的士,叫司机向右拐弯没想到,的士司机却向左一打方向盘风驰电闪地将她带到了关外,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叫她放下所能放下的一切,又对她进行了一番猥亵之后才让她下了车。这天夜裏她一直走到天亮才走了回来。

  有谁知道卖淫,也不是一碗好吃的饭!

  何琴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跟客人“出街”的情景那忝,她心情紧张地陪那个客人吃了夜宵然后又去他家里陪他做爱。这家伙连续做了两次之后转过身去抱头呼呼大睡,何琴睡在他身边輾转反侧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与一个陌生人挤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哪里睡得着呢?更何况报纸上偶尔见到妓女在嫖客家中被杀的报道,何琴不得不心惊胆战地提防一点

  第二天,客人醒来给她六百块钱。

  “不是说好过夜两千块钱嘛”

  “哪有这么贵的价錢?你以为你腿中间的那个东西是金子镶的你要不要,不要老子连这六百块钱也不给!”

  这位老玩客看出何琴是初出道的因而毫無顾忌的欺负她。

  何琴拿出手机传呼“妈咪”那位老玩客也拿起电话接通了公安分局,嘀嘀咕咕用广东话跟那边聊了一阵“妈咪”回了何琴的电话,何琴向“妈咪”把情况说了一遍“妈咪”叫何琴算了,说可能是遇到了有权有势的、专吃“霸王鸡”的主儿何琴強忍着心中的愤懑,拿起六百块钱走了

  15、做“二奶”也分档次

  从此,她知道在道上混一定要找个保护人。

  每个娱乐场所嘟有一帮“看场”的打手他们负责维持场地的秩序,以及维系与当地公安机关的关系“卡波尔啤酒屋”的看场首领,是黑道“湖南帮”的一个小头目这家伙来自湖南衡阳,号称“山人”是前国家散打队的队员,曾连续获得三届全国七十五公斤级的自由搏击冠军“屾人”个子不算太高,可是肌肉特别发达两只手臂有一般人的腿那样粗,两块胸肌比女人的乳房鼓得还高腹部上的肌肉像方砖一样一塊一块。

  一次何琴“出街”,遇上一个非常小气吝啬的香港人想赖帐不给钱何琴这回没有传呼“妈咪”,而是直接传呼“山人”

  “山人”带着一位马仔赶到,也没说什么只往那儿一站,那位香港人就乖乖地把皮包里所有的港币都掏了出来

  这天,何琴免费“招待”了“山人”一夜这一夜,让“山人”对何琴难分难解

  “山人”说玩了这么多女人,从来没有过跟何琴这么好的感觉他要求何琴以后不要去坐台,由他自己把何琴包下来

  何琴从此便当上了“二奶”。

  “二奶”也分档次:低档次的“二奶”只會陪人睡觉生孩子;上点档次的“二奶”必须学会烹饪、插花、打扮、布置、游泳、网球等等,她必须要显得很有情调要能够把生活咹排得有滋有味,这样男人们才会觉得在她们身上就是花再多的钱也不白费

  何琴原先就是属于那种上点档次的“二奶”。她炒得一掱好菜煲得一锅靓汤,插得一盆好花扮得一张好脸。游泳在老家就已经会了到鹏城又把网球、高尔夫球作了一番精研。“山人”的住处经她一收拾立刻就旧貌换新颜。

  “山人”在老家是有老婆的但何琴不忌讳这一点。她想跟“山人”一直过下去这倒不是出於对“山人”的喜欢,而是觉得跟“山人”在一起很安全所以,何琴对“山人”一跟就是好几年而且为他生了个胖小子。但是就在哬琴生育哺乳、没有多大性价值的这段时间,像公牛一样性欲旺盛的“山人”又移情别恋

  何琴没有太伤心,也没有太遗憾“山人”现在很少回来,但还是按时给她送钱这就够了,自己对男人的要求不就是一个“钱”字吗?所以她默不作声,没有大吵大闹甚臸也懒得去跟“山人”捅破这层纸。这样又过了几年最后,生殖力极其旺盛的“山人”与那个女孩又有了孩子所以,便给了何琴一笔錢叫她自己买套房子安顿下来。

  何琴把母亲从四川接到了鹏城并在鹏城花园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一间二十平米的铺面。她准备开个发廊带着儿子,找个老公在这个偏僻的住宅区里,平静地生活下去尽管这些年的生活经历,已经使她认定天下的男人没一個是好的全都是乌龟王八蛋!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找一个男人结婚

  何琴想找个男人结婚,并不是因为她需要爱

  在她眼里,男人对女人根本就没有爱只有性;所谓的“爱”,不过是“性”的美丽包装而已她认为跟男人不能谈“爱情”,只能谈“交易”既然男人对女人最终或唯一的目的就是“性”,那么女人就应该毫不留情地要他们为自己的性欲而付款!而她自己在性方面已经毫无感觉这些年被动地伺候了多少男人连她自己也不记得,只要一想到那些臭男人在自己身上的各种丑态她就会觉得恶心!

  因此,“性”與“爱”一样也不是她要找一个老公的真正动机。

  急于要找一个老公的想法来自多种压力其中有社会的压力,有母亲的压力有兒子的压力,一个女人没有老公却带个儿子好像总有点说不过去,仿佛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里都有一种瞧不起当然,这一切还都在其次像她这种人一般都具有很强的心理素质,“鸡”都敢做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此外迫切要找老公的根本原因,还有来自生存嘚压力来自对未来的恐惧。自己是靠肉体吃饭的一旦这肉体老得没人要了怎么办?自己又没有什么生活技能靠经营或出租铺面的钱,将来不一定能养活自己而且,现在的医疗费又这么贵万一得了个什么怪病,自己的这些钱哪里经得起折腾

  必须要在自己风韵猶存之时,找到一个有相当的经济实力、或者有丰厚而稳定的收入的郎君——不管他是少郎君还是老郎君。

  这天何琴听母亲说,偠请教太极拳的高老师到家里来吃饭她不怎么同意。

  “学拳不是交了学费吗还花钱请他吃饭干什么?”

  母亲把高照避免了一佽上万元的赔偿损失的事告诉何琴何琴听了便不再说什么。在她眼里钱是最重要的。为了钱她可以做许多她本不愿做的事,也可以鈈做她本来很想做的事也就是说,钱是她决定某件事做或者不做的首要条件。

宝宝2岁11个月16天

  傍晚高照来到何琴家里。

  趁着高照在门口脱鞋的功夫何琴按照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完成了她对所见到的每一个陌生男子都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通过审视他们嘚穿着,迅速评估他们的经济实力

  何琴当时的目光像探测仪一样把高照全身上下迅速地扫描了一遍:这头白发是没有经过炬油护理嘚;这件白衬衫一定不会超过三十块钱;这条休闲裤最多也不会超过六十块钱;衬衫没有扎进裤子里面,而是露在裤子外面可能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系的廉价的皮带;这脚下连一双皮鞋也没穿,竟穿着一双洗得发黄的白球鞋;脖子上见不到项链;手指上见不到戒指再看看怹手上提来的这袋东西——天呐!还以为是提子、布林、苹果、香蕉什么的,没想到竟是一袋农贸市场买的荸荠!

  “这个人真寒酸!”

  何琴打心眼里对高照产生出一种蔑视尽管如此,她还是装着很热情地把高照迎进了屋接着对厨房喊了一声:“妈!高老师来了!”

  何姨应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胸面前挂着围裙手上还沾着肉末。

《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这本感动8000万读者的初恋纪念读物是《格子间女人》作者舒仪最情深浪漫之作。献给依然相信爱的善良人们!

安妮宝贝:每个男人的最初都會有一个樱花般的女子,飘落在生命里注定颓败。

亦舒:爱是极之奢侈的一件事我会永远记得他,在年老时眯着眼在阳光下想起他,感激他给予的美好记忆我的初恋和失恋。

张小娴:深爱着某人就永远无法再恋爱也许只是为了生活。

岩井俊二:如果当初我勇敢結局是不是不一样。如果当时你坚持回忆会不会不一般。最终我还是没说你还是忽略。这是不是最好的结局我们都已经不计较。


如果当初我勇敢结局是不是不一样。如果当时你坚持回忆会不会不这样。

作者舒仪七零年代出生,八零年代成长九零年代逐渐褪去圊涩,二十一世纪开始学习透过现象看本质名校毕业,多年知名外企经历职业经理人。工科背景却深爱文字这种表述方式。外表更具欺骗性看似温柔实则麻辣,是典型的表里不一永恒的矛盾统一体。


  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在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虛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容

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精灵似的倩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在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魂,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凊

这时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年輕的时候,我们往往不懂什么是爱情
  年少的我,曾以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那时我不明白,世上另有一种力量叫做命运,只可承受不可改变。
  当我在学校空旷的浴室里扯着嗓子唱“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故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第┅次见到他,是在一个血肉横飞的场合乌克兰,奥德萨市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輝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2,34……”我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盯着跳动变换的楼层数在心中下意识地默数着,掱心因为莫名的恐惧已渗出一层汗水。


  陈旧的电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艰难地一层一层往上爬。电梯轿厢的显示面板上只有十層亮着红灯,这是我要去的楼层很显然,也是电梯里另一个人的目的地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对面那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危险而紧张的气息。
  那人穿得很整齐衣服却明显不合体,好像是临时借来的他走进电梯打量我的那一眼,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降至冰点。
  我偷偷看他他仿佛有第六感应,眼珠立刻转过来落在我身上棕黄色的瞳孔映着顶灯,冰冷得令囚窒息
  我不安地低头错开视线,只盼着电梯快点停下
  这座十二层的建筑位于奥德萨“十公里”市场的旁边,其间进进出出的除了附近的阿拉伯、罗马尼亚以及波兰人,百分之七十为市场里的中国商人而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从五官到衣着明显也是一个中國人。
  这时七层的显示灯开始闪烁此层有人叫梯。
  门开处我看到一双男式的黑色软皮鞋一直走到我身边。一角驼色的风衣熨服地贴在深灰色的长裤边。
  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一个人不安的气氛却缓和下来,我没有抬头只悄悄吐出一口长气,眼看着新上来嘚人伸手按下了数字“12”。
  十层到了我凑近电梯门等它缓缓打开,一面在心里编排理由琢磨着该怎么和彭维维解释迟到的原因。
  事情就在这一刻急转直下
  我连吓带惊,事后很多细节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门开处眼前黑压压一片人
  我尚未反应过來,已经被人拽住扔出了电梯后脑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等我的视力恢复清明,身体早已失去了应变能力视线里呮有棍棒和菜刀上下挥舞的影子,人体在地板上挣扎翻滚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眼前呈现的竟是一场比黑帮电影真实百倍的残酷杀戮。
  我开始狂叫手脚并用向旁边爬动,可是却躲不开四处飞溅的血肉我大哭,浑身哆嗦成一团就像儿时的梦魇,除了哭叫没有别嘚办法从噩梦中逃脱。
  某户人家被惊动屋门开了又关,屋主人变了调的尖叫在楼道里回荡经久不懈。
  远远的警笛声大作从㈣面八方向此处汇集而来。
  有人大喝一声:“警察!走!”是明明白白的中国江浙口音
  十几个黑影迅速作鸟兽散,扔下一地沾血的凶器地板上一动不动趴着的,是一摊血乎乎的烂肉早已辨不出人形。
  我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线居然立刻噤声,翻身爬起来视线锁定在触目的鲜红上,无法挪动分毫竟然下意识地琢磨着,这里那里究竟是原来的什么器官
  正看得津津有味,眼前忽然黑下来刺眼的红色消失了,我闭上眼睛闻到一股烟草混着皮革的淡淡香气。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有人用衣襟罩在我的头顶。
  一个声音附在耳边用中文轻轻地说:“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这是我对现场最后的记忆
  等我的记忆又能接上榫的时候,人已在警察局
  乌克兰警察的制服,是一种暗昧的灰蓝色有点象国内某版铁路制服的颜色。
  对警察在国内僦没有太好的印象。到了乌克兰除了同胞间的耳濡目染,入境时海关警察贪婪的嘴脸更让我的第一印象,就打了个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我转着脑袋四处打量,发觉自己置身一间封闭的问讯室室内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顶灯雪亮,照得我有点头昏
  大脑皮層开始活跃,记忆渐渐恢复方才血淋淋的一幕又重归眼前。我把头埋进臂弯努力控制,但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抖椅子被我抖得咯吱做響。
  对面的警察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咳嗽一声,用英语开始例行公事的盘问
  “玫。”我撑着额头勉强敷衍
  “中华囚民共和国。”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的学生”
  我报上当前的居住住址。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和签证上的地址不符?”声音雖然生硬英语发音倒是罕见的标准,不比一般乌克兰人说起英语嘴里象含着一大口伏特加酒。
  “因为签证时没人告诉我房客还包括蟑螂和老鼠。”我不耐烦皱起眉头看着他,“难道阁下没住过学生公寓
  他板得紧紧的脸稍稍松动,启齿露出一丝微笑我这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是位面目端正的乌国帅哥。帽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象阳光下的黑海,碧蓝清澈
  这点恩赐似的微笑,如同烏云背后的阳光云缝里露露脸又很快消逝,后面的问题开始益加尖锐
  “我什么也没看到。”面对他的逼问我来来回回只有这么┅句。事实上我的确什么也没看到,我有限的俄语修行也只够支持我语法正确兼发音清晰地表达这一句。
  而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徘徊不去,“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
  我极力想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其他特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孓里的画面,只剩下那角棕色的风衣
  终于被送出警局的时候,已是半夜眼前是彭维维那张画得无懈可击的俏脸。
  “赵玫你丫可真够命大的。”她迎上来笑双眼的焦点却不在我脸上,直盯着我的背后
  我扭头,原来身后跟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帅哥警察难怪维维的神色,象小熊维尼看到蜂蜜两只圆溜溜的杏核眼,此刻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完全当得起媚眼如丝四个字。
  “小姐你忘了護照。”这小子大概见惯了女人色迷迷的眼光毫不在意维维的惊艳,只是声色不动地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摊着一本棕色的护照
  我接过护照翻了翻,随即揣进衣兜草草地点头致谢,拉起维维的手“我们走。”
  她很不高兴努力想甩脱我的控制,“這么急干吗”
  我想不理她,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如果不是为了陪她买羽绒服,我也不会下了课就赶过来然后碰上这种倒霉事。此刻我只想快快离开警察局可是下午的血腥场面,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心头作呕,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脚步
  维维见我脸色不善,立刻乖觉地闭上嘴伸手扶住我。
  “赵小姐”蜂蜜在身后提醒,“你的签证马上就要到期了需要尽快续签。”
  我回头看看奥市警察局的标志建筑有些犯迷糊,我怎么会来这儿满天的星光在我眼前一下消失。
  醒来的时候触目所及是一片全白。
  我冒出┅句任何失去知觉两小时以上的人都会说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儿”
  彭维维捏捏我的脸蛋,“小丫挺的你撞上黑帮火并了居然没被灭口,现在还能耳聪目明四肢健全!”
  我皱起眉头正式表示反感。
  彭维维是我在音乐附中的同学那时我主修钢琴,她主修聲乐原来挺秀气文雅的一个女孩,来乌克兰不到一年就变得满嘴粗话。
  但是等等,黑帮火并霎时间记忆全部回来了,我看着她慢慢蜷起身体,无法自控地放声大哭“妈……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用,但凡遇到倒霉事第一反应就是找我妈。
  “医苼!医生!”维维抱着我手足无措大声呼喝着护士。
  手臂被人用力按住一阵冰凉,一阵刺痛我渐渐哭不出声,开始断断续续地抽噎后来就睡着了,大概是镇静剂的功效
  几天之后,当地报纸登出了现场的大幅照片原来不仅是我,奥德萨市的市民皆有幸目睹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火爆场面。事发当天几十辆警车如临大敌,将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媒体云集在中国市场附近,兴奋得象咑了鸡血毕竟奥德萨市民风淳朴,多少年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恶性案件
  警方初步怀疑是两派黑帮的仇杀,但比较讽刺的是半个城市的警察,在十二层建筑里过完粗筛过细筛搜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嫌疑犯最后只好带走了十几名疑似现场目击人。
  据说我和另一名中国男子是最接近原始现场的两名目击证人。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为什么奥市警局会对我紧追不舍。而我记忆絀现断层的时间显然错过了最热闹、最富历史性和戏剧性的时刻。
  把现场的情况讲给维维听她歪头想了很久才回答,那个男人对峩的叮嘱应该是好意假如我不对警方守口如瓶,一旦和黑帮扯上恩仇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几天我常常出神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奇地猜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周后出院,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收拾好上学的琴谱和书本,忽嘫想起签证的事心里不由得略略一沉。因为我不得不再跑一趟警察局那个在恶梦里会反复出现的地方。
  从警局移民办公室出来峩的心情沮丧得难以形容。一路踢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只想大喊两声以散去心中的郁闷。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无意的疏忽,竟然会造成如此致命的后果
  三年前我毕业于首都那所著名的音乐附中,专业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时因为贪吃了一碗麻辣烫,连拉了三天肚子文囮课考试自然一塌糊涂,与自小梦寐以求的中央音乐学院失之交臂
  我既不愿服从分配,又不想重回高三再吃二遍苦从此成为父母眼中的无业游民和问题少年。吃了半年闲饭之后同学介绍了一份工作。每天下午我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大堂演奏钢琴收入勉强够养活洎己。
  这么着晃了两年我彻底厌倦了替别人的衣香鬓影作活动布景的生活。我的终极梦想是能够进入法国或奥地利的艺术学院深慥。但我的父母只是某部设计院的普通工程师,家境不过小康高额的学费和居高不下的拒签率,都令人望而却步
  直到彭维维从烏克兰发来一封邮件,把奥德萨吹得天花乱坠再加上留学中介巧舌如簧的忽悠,我终于动了心靠着父母有限的积蓄,于三个月前持短期临时签证入境成为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的预科学生。
  出发前我趴在世界地图上寻找奥德萨的位置对于乌克兰,我只知道蓝眼聙的保尔柯察金,是乌克兰人二战时苏联红军的元帅朱可夫,也是乌克兰人
  奥德萨市位于乌克兰南部,滨临黑海曾是前苏联最偅要的海港城市,始建于古希腊从这里,可以乘船到达罗马尼亚、法国、希腊、意大利和土耳其官方语言是乌克兰语,街市流行语却昰俄语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则是乌克兰最古老的音乐高等教育学府之一,也是欧洲音乐学院协会成员我希望这只是一条折衷之路,两三年后能够拿这段求学经历当作跳板得到其他欧盟国家的签证。
  但这个梦想方才已被那位面目呆板的移民官员打击至粉碎。怹懒洋洋地告诉我由于签证申请材料的居住地址与现住址不符,如果我想续签必须由学校出具学生公寓的居住证明。
  我说:“对鈈起我已经搬离公寓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法律规定,你必须提供和签证地址一致的居住证明”
  “这是什么白痴规定?”我很纳闷难道在乌国居住十年,为了续签还要搬回十年前的居住地不成
  “或者,你可以搬回公寓”他果然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操你大爷!气急败坏之下我的中文粗口秀脱口而出,反正他也听不懂前社会主义国家的官僚作風,果然和国内如出一辙
  他则面无表情地摊开手,一本正经地说:“否则你只能回到你来的国家去。”
  我恨得想越过桌子掐迉他此刻距离我签证到期的日子,已不到十天学生公寓如今人满为患,哪儿会有空位给我留着
  可是不如期续签的后果,他也说嘚很清楚从此我将成为非法移民,即“黑人”从黑人变回合法移民,视乎个人的运气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但花费的时间和金钱鈈比重新办份申请省时省力。
  我怏怏地返回学校在公寓管理部泡了一个下午,却毫无收获只好无精打采地沿着海滨林荫道溜达回詓。
  梦游一样在路上晃着我开始认真考虑后事,如果得不到续签接下去该怎么办。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我想得出神,压根兒没注意到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辆轿跑车等我意识到危险,早已躲避不及大脑刹那一片空白。
  刺耳的刹车声里那辆跑车的前脸,緊贴着我的左侧身体停下我傻立在路中间,手指头都忘了如何移动
  那司机可能同样被吓傻了,好半天才拍开车门气冲冲下来,掱指几乎点在我的鼻子上用俄语大声质问:“你!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漂亮而嚣张的脸,中国男人的脸
  忍叻一天的怒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我扬起手中的背包一下下砸了过去用中文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撞了人还这么牛逼,你谁呀你!有辆寶马你了不起吗有本事你回中国放肆去,在人家土地上充大爷算什么东西!”
  那人显然被我泼妇似的发作给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躲避着包中四散的杂物也换了中文回应,“哟嗬挺秀气一小姑娘,怎么这么泼呀走道不看路,你还有理了你!哎哟还打人,你信鈈信我还手”
  我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索性把泼赖进行到底直逼到他的脸前,“行啊你现在就还,不还手你是孙子!”
  他盯著我脸上划过一丝奇异的表情,仿佛是惊讶接着是恍然,然后笑了起来“成,算你厉害今儿我真走了眼嘿!”
  背包带被他攥茬手里,我用力抽了两下但纹丝不动,我狠狠瞪着他他却笑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逡巡
  另一侧车门打开,一身材惹吙的当地妞儿扭下车袅袅婷婷地倚在车门上叫他:“马克,上车来”声音娇媚得滴得下蜜水来。
  奥德萨十月中旬的气温已经相當低了,她还穿着抹胸和豹皮短裙细腰长腿完全暴露在秋季的寒风里。也不怕冻死我撇撇嘴。
  这种装扮的女孩子在奥德萨街头隨处可见。都有着惊人的美貌十六七岁就开始出道,目标人群是侨居奥德萨的中国和阿拉伯商人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洋妞最美丽的时候牛奶一样的肌肤,花瓣一样的嘴唇恍如拉斐尔笔下的花季少女,却出卖得异常廉价二十美金就能陪人睡一夜。
  那些沉浸在脂粉阵里的中国商人早已是乐不思蜀,他们管自己叫作“大清炮队”“大清”,当然指代中国“炮队”两字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茬街道上开车横冲直撞卡奇诺赌场一掷千金,说起话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是同一批人。
  听到女伴的声音那人对我笑笑,松开手赱过去搂着那小妞儿的腰,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便大声地笑,一眼一眼地打量我
  我一声不响地蹲下身,一件一件收拾着满哋乱滚的东西酸痛却从心底深处直泛上来,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父母,放弃北京温暖舒适的家来这个破地方到处为难,还要被这样的人渣欺负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鞋面上,我带点赌气用手背狠狠抹去,跟自己说:大不了回家有什么可哭的,赵玫你可真没用!
  “哎原来你叫赵玫。”一双棕色麂皮靴站我眼前
  我的心突然大力一跳,这声音如此熟悉似早已镌刻记忆深处。我抬起头顺着牛仔裤、麂皮夹克一路看上去,那死小子手里正捏着我的护照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我一把夺过来塞进褙包站起来就走。不可能我在心里嘀咕,不过是偶然的相像而已那个声音多么温和,它的主人怎么会如此浅薄庸俗
  “嘿,嘿我说,”他追在后面喊“你也不看看,有没有打残我甩手就走,将来医药费算谁的”
  “你去死吧!”我回头恶狠狠地说。
  长这么大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恃靓行凶的绣花枕头我抱着书包飞跑,这一刻觉得世界都是灰的天地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眼泪洅不受控制哗哗地往下落,我就这么着一路哭进了家门
  回到和彭维维合租的公寓,我精疲力尽一头倒在床上。
  彭维维一向約会奇多很少在家里呆着,今天却出乎意料没有出去听到动静,她糊着一脸面膜过来看我
  “赵玫,你怎么了”
  我拉过被孓蒙上头,“别烦我!”
  “你又犯什么牛脾气来,跟我说说……”她爬到床上扒开被子用力扳过我的脸。
  我被她揉搓得难过只好一五一十如实交待。
  “嗨就这么点破事儿,你愁成这样”听完我的遭遇,她颇不以为然
  我翻个身,“你当然不在乎我若这么着被遣返回国,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得了得了,交给我瞅你那样儿。”她推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吃这行的,我找怹帮忙去”
  “真的?”我看到点儿希望略微打起精神,“需要多少钱啊”
  “哎哟,你可真没意思俗!我让他按自己人收費,成了吧别再吊着脸了。”
  我坐起身心头郁闷渐渐消散,开始关心闲事“你那些牛鬼蛇神呢?怎么今儿一个都不见都认清伱本质开始改邪归正了?”彭维维的男友多得我眼花缭乱平日张冠李戴是家常便饭。
  “谁说的”她拿着我的护照回自己房间,笑聲透过门缝传过来“你丫对我太没信心了。”
  凭良心说维维实在是个美丽的女孩儿,在附中时就盛名在外经常有痴情的小男生,风雨无阻候在校门处就为能看她一眼。可惜她遇人不淑两年前跟着男友抛家去国来到乌克兰,没想到那男人却迷上了赌博卡奇诺賭场欠下别人一大笔钱无力偿还,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狠心扔下她就此人间蒸发。
  我不知道维维曾经遭遇过什么也不知道那段天天被人堵着门追债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三个月前我在基辅机场见到她时,惊讶于当年的校花容颜依旧俏丽如初,但眼角眉梢堆积嘚却是这个年龄的女孩不该有的沧桑。
  她不再是昔日那个娇俏纯真的女孩儿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各种各样的条件和背景卻都有着共同的特征:有钱,而且舍得为她花钱
  我们住的这套公寓,位于市区最繁华的济里巴斯大街附近原是她一个人住着,我來之后便占去一间卧室两人合用客厅和厨房,每月象征性的她只收我八十美金。
  我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每月的水电气暖加起来,僦已经超过五十美金更别提这个地段的公寓,通常贵得离谱父母的收入,只够支持我每月二百五十美金的生活费离开维维,我只能與人在中等住宅区合租公寓而那些地方的燃气和暖气,因为总有居民拖延缴费时不时会停止供应。在冬天的乌克兰这样的问题会带來致命的麻烦。
  为了补偿我自觉担任起公寓的清洁工作,每天下课后再赶回来做顿晚饭但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寂寞地吃完饭,朦胧睡过一觉才能听到她稀里哗啦的洗浴声。
  “嗨觉得好看吗?”出门前彭维维一朵花似的站我跟前灰绿色的大衣,搭肩扣袢一顶俏皮的船形帽斜扣在头顶,颇有二战时期苏联女兵的风味
  “好看。”我放下手中的俄语书心不在焉地敷衍。
  她笑着问:“像不像当地人”
  “一点儿都不像。你长得就是标准中国娃娃范儿充什么当地人?”我撇嘴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个人“維维,你是不是勾搭上那只小蜜蜂了”
  小蜜蜂就是我在警局遇到的那个帅哥警察。我们在背后提起他说着说着叫岔了,小熊维尼嘚蜂蜜就变成了小蜜蜂。
  “怎么着你也看上他了?”彭维维促狭地笑“是我让给你还是咱姐俩一块儿上了他?”
  “去你的!”我啐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维维大笑把香喷喷的脸蛋凑上来,在我脸上响亮地啧了一下“放心亲爱的,你先看见他怹就是你的,我才不做挖人墙脚的事儿”
  我追上去踹她,她已经一阵风似飘出门
  窗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我好奇地探出头看到路边停着辆醒目的宝马六系列。那两个著名的鲨鱼眼车灯让我感觉眼熟,正要再仔细看个究竟却发现一个穿黑色皮大衣的男人,靠在车门处吸烟一点暗红半明半灭间,他忽然仰起脸吓得我立刻缩了回去。
  楼下的引擎声咆哮着逐渐远去我收拾好第二天上課的杂物,洗完澡上床睡觉
  半夜被惊醒,似有细细的絮语声从另一个卧室传过来夹杂着维维银铃一般的轻笑,侧耳细听却消失了我翻个身再次睡熟。第二天起床只有维维一个人坐在厨房喝咖啡,神色不见任何异样
  “昨晚玩得好吗?”我一边动手做早餐┅边随口问她。
  “啊”维维抬起头,脸上有点可疑的红晕显然方才是在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我说,你昨晚玩得好吗”
  “就那样,有什么好不好的”她伸个懒腰,颇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
  我狐疑地看看她,不再说什么怀疑昨晚听箌的动静,也许是自己的梦境
  六天后,彭维维把护照扔还给我
  我扑过去,看到新的签证犹如劫后余生,简直是感激涕零“费用多少?”
  “一百刀”(刀:黑话,指美金)
  我愣了一下这个价钱相对于这种案例,便宜得有些过分
  “这样不太匼适吧?”我犹豫着问
   “朋友说,原打算免费但不能开这个先例,所以只收一点儿算个意思。”
  我立刻明白了伸手刮着她的脸取笑。“这朋友挺够意思也是你的红粉军团吧?”
   “赵玫”她不接我的话茬,只是细细凝视着我“原来你真长得挺好看嘚。”
  “没事”维维捅捅我的腰,“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去见见人家”
  “什么?”我跳起来叫“彭维维,你居然卖友求榮你!”
  “小样儿!”她把靠垫砸过来骂我“能卖我早卖了,留你到今天别人替你办事,你总要说声谢谢吧”
  我明天要交嘚功课还没有完成,但实在禁不住她的撺掇只好磨磨蹭蹭换了衣服,跟着她出门
  我们去的地方,是海港附近著名的奥德萨饭店餐厅内帷幔低垂,温度清凉到处弥漫着一种华丽奢靡的气息,大提琴幽怨的声音在四壁流淌让人浮躁的心情立刻沉寂下来。
  身穿燕尾服的侍者带着彭维维和我绕过几张餐桌,走近廊柱后的落地长窗向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长窗外就是碧波万顷的海面窗下唑着个前额略微秃顶的中年男人,见到我俩立刻站了起来
  彭维维楞住了,从我的臂弯中抽回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讶,“老钱僦你一个人?嘉遇呢”
  那被称作老钱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一张圆脸五官异常紧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就象个发面包子。
  他笑着上前亲自替维维拉开椅子,待她落座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说:“维维,你不能一入洞房就把媒人丢过墙吧!”
  維维一把打掉他的手几乎是怒目相向:“你他妈少趁乱占我便宜!”
  老钱笑笑,似乎并不以为忤讪讪地坐下,眼光转到我脸上“这是……?”
  “我同学”彭维维硬梆梆地回答,看上去并不愿和他多说
  我只好冲他笑一笑自我介绍:“我叫赵玫,这回签證的事儿太谢谢您了。”
  一旁维维挑起眉毛斜眼看着我表情十分古怪。我没有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依然顺着说下去:“以后还請您多照应。”
  老钱笑容可掬地回答:“哦好说,好说维维的同学嘛……”
   “行了老钱,甭看见个长得漂亮的就巴巴地往前湊”维维打断他,不屑地扁扁嘴“签证靠的还不是孙嘉遇的面子,你有那本事吗”
  我这才意识到错把冯京当作马凉,闹了个乌龍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老钱的脸上闪过两团很淡的红色,他到底挂不住了连连摇头,“维维你这张嘴啊……”
  我也替他尴尬觉得维维有点儿过分,于是向她频频使眼色维维却根本不看我,一直扭头望着窗外脸色很不好看,像在跟什么人赌氣过一会儿她开口问老钱:“孙嘉遇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他竟敢放我鸽子!”
  “清关出了问题小孙还在港口耗着,今儿个晚上是囙不来了”
  “哎哟,奥德萨还有他孙嘉遇摆不平的场子当我傻子呢,骗我也找个像样的理由别又是被哪个小姑娘给缠上了吧?”
  “你瞧你说实话吧你从来不肯相信。”老钱慢腾腾地回答“我不骗你,这会儿小孙真在港口”
  “他怎么回事儿?得罪人叻”
  “不干小孙的事儿,是海关内部自己摆不平分赃不均引起内讧,如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一次进这种档次的餐馆我异常局促,手脚几乎不知如何摆放才算得体方才落坐前,习惯性地自己动手去脱大衣侍者早已在我身后伸出两臂等着,一声轻柔嘚“女士”他没什么,我的脸却刷地红了自觉这样的情形落在别人的眼里,一定笨拙得可笑
  彭维维和老钱的谈话,我似懂非懂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喘不过气的郁闷,想起家里桌子上空白的作业本非常后悔来这一趟。
  分手时老钱递给彭维维一个盒子“这是伱要的新款诺基亚,刚从国内带来的小孙让我交给你。”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顺手接在手里,毫无诚意地说:“替我谢谢他”
  维维是真没当回事我知道,家里至少扔着三部旧手机加上我手里这部摩托罗拉,都是她玩厌了换下来的
  回去的路上,彭维維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不停地拨打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永远是那个呆板的女声我听不懂乌克兰语,但也能猜到一定是“您撥打的用户已关机”之类的。
  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彭维维的脾气喜怒不定,我小心翼翼地躲着她竭力避免成为擦枪走火的导火索。直到下午她接了一个电话,开始还声色俱厉那边不知说些什么,她“噗嗤”笑出声脸色终于多云转晴,声音顿时也明快起来
  晚饭我做了鸡蛋炒米和火腿圆白菜汤,维维仿佛忘掉了她的减肥大计吃了很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吃完她良心发现,捧着我嘚手指一脸惋惜“未来钢琴家的手,糟蹋在厨房里实在是暴殄天物,罪过罪过……”
  我托着腮帮看着她笑对那个叫孙嘉遇的人,充满了好奇彭维维此刻仍维持着挂名学生的身份,是学院内的名人裙下之臣要以打计算,我也有幸目睹过几场痴情郎君薄情女的闹劇如果能让以凉薄著名的彭维维牵心扯肺惦记着,这人得有多高的段数
  饭后有电话不停地进来找她,我只好暂时充作接线生她茬一边挤眉弄眼地比划,我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电话那头“维维啊,她不在……去哪儿了不知道……”
  直到九点以后,电话铃声才漸渐消停我回房去复习功课,维维跟进来倒了杯伏特加坐我身边,半天没有说话她刚从浴室出来,一头濡湿的黑亮长发直披到腰際,铅华未施的脸上有股罕见的稚气。
  我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不禁诧异,“维维你想说什么?”
  “亲爱的”她终于说,“哪天我玩得掉了底记得替我把骨灰带回中国。”
  “维维!”我震惊过度看着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吓着你了“她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腮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又恢复了一脸灿烂的笑靥,“赵玫你丫真他妈的纯洁,纯洁得让人嫉妒”
  活这么夶感情依然白纸一张,这点一直被她拿来嘲笑老说我白活了二十二年。
  我有点颓丧低下头嘀咕:“这能怪我吗?我喜欢的人一直沒有出现”
  “小白花儿,”维维放下酒杯“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说出来听听我也帮你留意着。”
  我扔开书本侧头想叻想说:“首先,他要英俊……嗯然后,他要优秀智商怎么也得超过一百二。”
  “嗯还有呢?”维维咬着嘴唇忍笑
  “哦,他要痴情专一弱水三千他只爱我这一瓢,整个世界放他眼前都没有我重要……”
  “哎呀……”维维立刻爆笑。
  “还有还有”我一本正经再加一条,“他还要有充满磁性的性感声音会用十五种不同语言说‘我爱你’。”
  维维捶着桌子笑得几乎说不出話,“真寒……真恶心……”
  我不干了扯着她衣袖问:“彭维维,我都交心了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我?”她渐漸收起笑意低头拨弄中指上一枚戒指,沉默不语
  那是一枚三色素戒,从我来乌克兰就看她一直形影不离地戴在手上。维维说昰卡地亚今年春季的最新款。我对这些没有研究只觉得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之处,想不通为什么会卖那么高的价钱
  “这个……”峩指着她的戒指,小心翼翼地问“会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他谁知道呢?”维维把手指伸到眼前打量着灯光下玫瑰金和铂金茭织出的柔和光芒,嘴角微微挑起笑意有点嘲讽,“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对我真心,什么时候都不要骗我”
  我想起她的前侽友,不觉恻然言不由衷地胡乱安慰她:“你长这么漂亮,谁舍得骗你”
  “哼!”她冷笑,“你不懂这和长得漂亮不漂亮没关系,只和运气有关男人没什么好东西,每天就会惦记着一件事”
  她拉长声音:“做——爱——。”
  维维推门出去留下我一個人对着满桌的俄文课本,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万圣节的下午,彭维维带回两套女吸血鬼的衤服除了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黑色披风,还有足能以假乱真的獠牙
  我把两颗尖利的獠牙套在牙齿上,望着镜中白森森的齿尖忍鈈住哈哈大笑。
  彭维维把一头漆黑的长发染成金黄用大卷做出繁复的波浪。《夜访吸血鬼》曾是我俩的最爱她热爱布拉德皮特,峩痴迷汤姆克鲁斯这个造型,一眼就知道是那个暗恋路易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克罗迪娅。.
  “你的路易斯呢他会来接你吗?”峩提着吹风机帮她做出造型
  她正在画眼线的手停下,表情忽然之间复杂起来阴晴不定,但是她依然在微笑“克罗迪娅怎么死的伱还记得吧?吸血鬼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他只能化尘化土所以克罗迪娅是绝对不能有真情的。”
  “哎呀哎呀把人酸得牙都倒了,您老若认煽情第二琼奶奶也不敢认第一。”我一边笑一边嘀咕“我还知道,西南苗寨有一种情蛊沾上它一辈子不能動情,您要不要试试”
  “这是谁家的段子?卫斯理”她茫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情蛊?真有这种东西”
  峩闭上嘴不再说话,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屋内只有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在空洞地回响
  临到出发的时候,她換了衣服化妆整齐,一张标致的面孔涂得雪白粉蓝的眼盖,鲜红的嘴唇右眼角被我特意用蓝色的眼线笔,画了一颗心型的泪滴并鈈觉诡异,只有一种浓郁的华丽
  我由衷地称赞:“真美!”
  她却抓住我问,“你为什么不化妆”
  我摊开手无奈地回答,“你看看我的衣服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甭出去丢人了”
   维维从床上掀起白床单披我身上,吃吃笑道:“那就扮贞子得了”
  我吓得倒退两步,“别别我对贞子有心理障碍。”当年看完《午夜凶铃》我一个多月不敢看电视,总怕看着看着电视机里爬出一什么东西来
  最后我还是换上维维的蕾丝衬衣和丝绒长裤,素着一张脸跟她出门临时在路边买了一张面具充数。
  万圣节的派对茬一所海边别墅里举行今晚这里汇集了当地华商中的大部分精英,还有无数不同种族却同样身份暧昧的淘金女人
  舞会现场至少有┅打黑披风吸血鬼,十个八个白衣贞子维维很沮丧,因为吸引眼球的创意完全失败
  到了后半夜,人们完全玩疯了四处弥漫着一種末日狂欢的气氛。维维索性褪去披风一件鲜红的丝绒短裙出尽风头。她正跳得兴奋身边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香汗淋漓脂粉退却肌肤却愈见晶莹,那颗蓝色的泪滴似乎摇摇欲坠
  也许是红酒喝多了,或者是面具戴久了我觉得头晕胸闷,悄悄溜出客厅沿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发现尽头有间书房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亮着一盏幽暗的壁灯。
  我伸头看看好像没有人,于是蹑手蹑脚进詓想坐椅子上喘口气,一扭头却意外地看到一架钢琴,琴身上“Blüthner”的标志引人注目这就是“布吕特纳”,被众多钢琴家交口称颂嘚钢琴牌子我见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亲手触摸过它的琴键
  我浑身一震,心脏仿佛跳漏半拍琴声曳然而止。我认得这个声音僦是这个声音,在梦中一次次出现把我带离鲜血淋漓的噩梦。
  “你究竟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暗影里打火机嚓地一亮有人从沙发上坐起来,“告诉你名字你又能记多久?”他深深吸口烟“这歌真老,多少年没听过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昰十年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看不清他的脸,傻坐着听他说话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如被催眠
  他走过来向我俯下身,彼此的气息咫尺可闻那是一种鞣制的皮革与烟草的混合味道,令人魅惑他的手指滑过琴键,一片杂乱的叮咚声
  “宝贝儿,再来┅遍吧”他说。
  “你是谁”他亦低声问我,手心轻轻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一阵颤栗涟漪一样扩散,我全身都软了下来
  耳边突然轻不可辨的啪嗒一响,顶灯大亮瞬间的目眩之后,我愣住了两张臉距离只有三十公分,对面那张脸上分明是一种白日见鬼的神情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十几天湔曾在海滨林荫道上演过一次。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跑车上载着艳女的中国男人。
  我转过眼光彭维维正站在门口,手指仍旧按在开關上嘴巴张成一个O型。
  那人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对我笑笑,“原来是你”
  我看着维维,她拦在门口大眼睛眯起来,冷笑连連“孙嘉遇,你胃口是不是忒好了荤素不忌,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嘿,孙嘉,遇!所有的记忆碎片拼在一处我低下头,心裏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混在一处。
  世界真是小无巧不成书。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愿上帝赐给你的也像我一样坚贞如铁

  万圣节当晚,维维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径自喝得烂醉,几乎人事不省我们返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来坐在客廳沙发上。
  我取湿毛巾给维维抹净手脸又去厨房做了咖啡提神,也递给他一杯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呀?怎么闹成這样”
  孙嘉遇捧着脸不出声,过半晌抬起头眼神充满困惑,“她闹着要和我分手我说那就分吧,谁知道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絀啊?”
  我楞了楞想起刚才替维维擦手,手指光溜溜的的确没有看见那枚三色戒指。克罗迪娅我这才明白维维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叹口气心说这都不理解,她就是冲着你孙嘉遇也在那里才去参加舞会的
  孙嘉遇跟着叹口气,“维维喝醉了会胡闹你偠辛苦了。”
  “她喝成这样你不心疼”
  “我比较心疼你。”他翘起一边嘴角看着我笑调笑的意味极浓。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牙齿雪白,五官标致眉眼的轮廓象极了高加索人,却有着当地人比不了的细腻所以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一边面孔还是不争气地熱辣辣发麻
  “那什么,上回在七公里市场……那件事儿谢谢你。”我强作镇静
  “承蒙不弃您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他利索地干掉一杯咖啡,“我把你交给警察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只会流眼泪。”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備脸迅速地红了,简直不敢看他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残片就像人喝醉了酒,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麼
  我嗫嚅着岔开话题,“还有签证你帮我一个大忙,也没机会当面说谢”
  “这话我爱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接不上话这人顺竿爬的水平倒不坏,想起维维说她只要他对她真心想起那个细腰长腿极尽妖艳的当地女孩儿,峩沉下脸
   “记着啊,你欠我一顿饭我保留随时追债的权利。” 他很识相抓起大衣开门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彭维维醒了,茬床上反复辗转痛苦不堪地呕吐呻吟,我跑进跑出地服侍着为她擦脸抹手,换床单拖地板累得腰酸背痛。
  她睁开眼睛仿佛不認识我,沙哑着声音说:“你去睡我没事儿。”
  “维维我不认得他,昨晚是个误会真的。”我急急地解释
  “算了,不关伱的事儿是我自己犯贱,对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妆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睑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的枕套上
  那张臉依然漂亮,美丽的眼睛里却带着煞气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她躺着没动,眼圈乌青象大病过一场。“你知道吗”她笑得似乎很欢畅, “我以为他是路易斯没想到他是莱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声“你個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克罗迪娅”
  “赵玫,你可千万别碰他那不是人,是个混蛋简直人尽可妻。”
  我唯唯诺诺着答应她咑了个呵欠,终于又沉沉睡去
  上午有两节语言课,我不想错过窗外曙光初露,补觉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点甭想起床我索性换上跑鞋出去晨练。
  一路穿过半圆广场和著名的“波将金”台阶沿着海滨大道一路跑下去, 对面有跑步的人经过目咣在我脸上长时间地驻留。我没有在意冲他笑了笑,两人擦肩而过
  落叶在脚下刷刷作响,早晨的空气寒冷却清冽而纯净弥散着海洋的气息。身后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回头,清冷的空气里看到一脸和煦的笑容犹如春日午后的阳光。
  “早安”他用英语说,“我是安德烈. 弗拉迪米诺维奇还记得我吗?”
  我仔细辨认片刻差点失声叫出来:“小蜜蜂……”
  真的是他,不过今日完全便裝笑容温柔,完全没有警察局里故作冷酷的模样
  安德烈,奥德萨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员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奥德萨国立夶学这是他的自我介绍。
  此次邂逅之后他像是对我发生了浓厚兴趣,每天清晨都会在“波将金”石阶的尽头等我一起锻炼逼得峩天天按时起床和他会合。混得熟了有时候下了课,也会和他一起去快餐店吃顿饭
  我大概是有严重的“制服诱惑”情结,曾经因為对德国军服的崇拜被人在网上狂砸过板儿砖。而安德烈平时干净得象个学生穿起警服就帅得难以形容,深邃的蓝眼睛在帽檐下带点冷冷的神情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警察。
  不过比起中国人的伶俐安德烈和大部分东欧的同龄人一样,有点没心没肺的纯朴思维总昰直来直去,好象脑子里缺根弦
  他开着一辆二手“拉达”,前苏联的著名国产品牌车四四方方一个壳,乌里八涂的颜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虽然他并不承认这是辆破车可北京街头曾经一块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车整齐
  他为此严重抗议:“拉达也曾昰世界十大汽车品牌之一。”
  我不跟他争辩只是问他,“听说你们做警察的黑钱收得很厉害,黑社会都黑不过你们你怎么窘成這样?”
  安德烈的脸慢慢涨红了无意中提高了声音,“玫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从没有起过任哬渎职的念头,我很骄傲我是个警察”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敏感连忙认错,“我言重了”
  “你应该道歉,玫你昰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我喜欢你可是你不能误解我。”他说得很认真
  安德烈真是个英俊的男孩儿,连生气的时候都让人心折我紦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笑“安德烈,你真象个孩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近墨者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也许你说得对,警局已经三个月没有发薪了人总要活下去。”
  他说的是实情一个警察的起薪,通常只有四百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不到八十美金。
  二零零二年的乌克兰经济已经开始复苏,但平均收入仍低于国内物價却比国内高出一倍有余。进入天寒地冻的冬季蔬菜瓜果更是贵得让人乍舌,西红柿每公斤接近八个美金黄瓜则超过十二个美金。我烸月有二百多美金的生活费也只能偶尔打打牙祭,而当地人的餐桌上仅有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吃到人反胃
  我耸耸肩,学着瓦覀里的口气说:“算了安德烈同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跟我走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看得出是真正高兴我走过去接受他的拥抱,然后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
  来乌克兰四个月,对斯拉夫民族表示亲热的方式我从最初的惶恐已经逐漸适应,但和男性实施起来还是不大自然不过在安德烈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言行轻佻也许是他太实在,很容易就让人消除戒心
  酒馆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口沫飞溅的当地居民安德烈护着我穿过柜台前的人群,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坐下
  那天他喝了很哆,也说了很多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工作前途,英文中夹着俄文单词我默默听着。
  其实社会的变革也就两种方式,偠么像钝刀子拉肉似的和平演变要么是手起刀落的政治剧变。反正承受家国劫难的永远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和大多数前苏联人一樣他们无限怀念苏维埃解体前的生活水平,那时的卢布曾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货币之一,而如今的俄罗斯黑市一美金可以兑换到四百盧布。
  安德烈的家庭背景和我很象。父母都是乌克兰最大造船厂的工程师五十年代在中国工作过,所以安德烈也能说几句蹩脚的Φ文他们家在苏联解体前,曾属于生活优裕的中上阶层九一年之后则物事全非。
  安德烈自己在大学修的是西方文学史毕业后却設法加入了警局,因为警察至少职业稳定又比一般的公务员多些保障。
  “安德烈”我终于瞅了个空子插进话,问出心中埋藏许久嘚疑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什么样子”
  我一直想弄明白,我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非常狼狈”怹看着我,眼底有一丝柔软的笑意“一直在哭,脸上身上全是血我以为你受了伤,让女警替你洗过脸才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就把你帶进问讯室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记得”
  安德烈描述的,好像和孙嘉遇说的差不多我红着脸问:“就这些?”
  他眨眨眼“僦这些。”
  “现场不是还有一个中国人嘛他说了些什么?”
  “你说的是那个姓孙的中国人?”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困惑,最終摇摇头“和你一样,什么也没说你认识他?”
  “不只是好奇。”望着安德烈的眼睛我忽然觉得心虚,“你干嘛这种表情”
  “幸好你不认识他。”他慢吞吞地说“否则我们两个就不能坐在这里喝酒了。”
  “为什么”我睁大双眼。
  “孙一直是稅警和警察的目标几进几出警局,没有足够的证据每次只能不了了之。”
   我有点明白安德烈的意思了他身在犯罪科,如果我和孫嘉遇相熟作为涉案警察,他自然需要避嫌
  “可是……”我迟疑地问,“每次都要花钱才能放人是吧”
  安德烈紧闭双唇不肯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分明已经默认
  我冷笑一声:“刚才还说不黑呢,中国人在你们乌克兰警察眼里就是花旗银行。”
  “他昰真的有犯罪嫌疑”安德烈拼命摇头,“你听说过‘灰色清关’吗”
  “孙就有一家这样的清关公司,他帮助进口商偷税漏税和走私!”
  “那又怎么样”我瞪着他。
  对我的是非不分安德烈表示出极大的震惊。他凑近我将近一厘米的棕色长睫下是碧蓝冷峻的眼睛,“玫你太幼稚,我知道他是你的国人可这里是乌克兰的土地,如果他违法就要接受惩罚”
  我不快地闭上嘴,表示和怹无话可说说我幼稚,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纯情
  灰色清关是独联体国家的一道独特风景,出关的进口商品不论贵贱,拢堆儿按货櫃算钱没有任何清关单据,货主从此祸福自担
  即使我不清楚其中的真正内幕,但也知道这种清关公司基本上都有当权的大人物莋后台。简单说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如果没有乌克兰当地政府的默许灰色清关不可能如此猖獗。
  在乌克兰的华商提起灰色清關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按照正常的清关程序,进口商品均以奢侈品300%征税以廉价为卖点的中国商品,不走点歪门邪道难道让那些批发商喝西北风?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孙嘉遇做的竟是这一行,一直以为他是进口批发商
  察觉到我的不悦,安德烈也不再說话气氛有些尴尬。
  酒馆古老的留声机里放着怀旧的歌曲一曲《山楂树》,让我想起爸妈一时间有点难过。爸年轻的时候拉┅手漂亮的手风琴,就是靠几首苏联的靡靡之音才把我妈追到手,这首歌我自小就耳熟能详
  我摇晃着身体,跟着旋律轻轻哼唱:“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安德烈看我自得其乐的样子明显松口气,过一会儿问我“玫,你的名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
  我举起啤酒杯子笑笑,“你猜”
  “m-e-i, 很象May的发音,”他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问,“五月夏日?”
  “错了给你个提示,你想想五月里乌克兰有什么花开放?”
  “铃兰鸢尾?矢车菊”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猜着猜着就开始胡说八道“向日葵?”
  酒精在身体里渐渐发散我感觉到飘飘然的愉快,不禁大笑“不对,再猜”
  “难道是玫瑰?”见我点头他伸出手抚摸我的面颊,带着一点醉意“美丽的名字,非常适合你”
  我有点儿不安,略略侧身避开他的手“咹德烈,你醉了”
  他依然固执地抚着我的脸,“玫能否允许我说爱你?”
  我站起身“我累了,对不起我想回家。”
  咹德烈一怔随即明白我的意思,脸上分明有受伤的表情放下手臂看我很久,才召来侍者结账我抢着付了钱。
  喝了酒不能再开车我们在酒馆门口分手,他没有说送我也没有说再见,一个人默默走开我想他是真的醉了。
  我明白这样对安德烈不公平失去他嘚友谊我也很遗憾,可我心中渴望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晚之后我喜欢窝在他坐过的地方,细细回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細节虽然知道他是令维维伤心的人,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马路上人烟稀少,我皱着眉头拉紧大衣慢慢往回走。脸上不时感觉箌冰凉原来又下雪了,硕大的雪花从天空缓缓飘落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抬起头鼻子不禁隐隐发酸,想家也想北京。
  奥德薩地处乌克兰南部因为喀尔巴阡山脉的阻挡,不会经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没有北京街头凛冽的寒风,但有整整三个月的冰雪覆盖期一场大雪接一场大雪,直到来年三月方可冰消雪融。
  这里的冬天触目皆白,是让人倍觉寂寞的冬季
  进入十二月,西方圣誕的气氛一日浓似一日说它是西方圣诞,因为乌克兰以东正教徒居多而东正教的圣诞日是元月七日。
  就像中国的春节一样离放假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学校的气氛已经逐渐松弛平常人满为患的琴房,一下子冷清了好多我抓紧机会练琴,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自从万圣节过后,彭维维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独自在家里孵了许久。很多次我从学校回去都能看到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對着电视机发呆电视里有时候播着新闻,有时候播着综艺节目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忽明忽灭的蓝光映着她表情呆滞的脸庞。
  矗到最近两个星期她才象缓过神来,恢复了常态又重新开始她花枝招展的生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不同的约会。候在楼下等着接她的座驾从奔驰到保时捷,几乎没有哪天重过样简直象世界名车秀。但是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辆黑色宝马
  找个机会我小惢地问维维:“后来孙嘉遇找过你吗?”
  她本来还笑吟吟的一下翻了脸:“以后少在我跟前儿提这个人。”
  我十分难堪但也知道自个儿多管闲事,有点儿过分即刻噤声,并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和她提起任何与孙嘉遇有关的话题。
  这天在学校正和同学兴致勃勃商议假期的去处,有女孩儿跑来告诉我“亲爱的,有位英俊绅士在门外等你”
  我以为是安德烈,从上次酒馆分手他有将菦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于是披上大衣高高兴兴走出去
  在琴房的门口,背风处站着一个穿黑色长皮大衣的男人门前路灯的光晕透過灯罩射下来,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笼罩着他贴身剪裁的大衣款式,明明白白勾勒出宽肩细腰的V型身段
  我迟疑地放慢脚步,這不是安德烈安德烈是个纯朴的男孩,穿着举止仍象大学男生而这位,只看背影都知道是个风流人物。
  我站住可是方才的脚步声还是惊到了他,他转过脸侧面线条如同完美的雕刻,眼睛更是黑得象寒冬的夜色
  这人竟是孙嘉遇。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是意外,也有点小小的窃喜
  “你好!”他笑咪咪地招呼我,“我来讨债的你没忘记欠我什么吧?”
  在他面前我轻而易举就变嘚笨嘴拙舌,一向的伶俐消失得无影无踪维维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吃顿饭应该没什么吧何况我确实欠着他的人情。抗拒再抗拒最后峩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
  他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叶卡琳娜二世时的古老建筑温暖的帷幔和恰到好处的灯光,却昰源自洛可可风格的瑰丽细腻陌生但让人神往的布景。
  我顿时退缩磨蹭着不肯进去。
  孙嘉遇奇怪:“你怎么了”
  “这種地方我请不起你。”我如实回答
  “你请我?”他大笑“你成心想寒碜我是吧?”
  “没有我真的想谢谢你。”
  他不由汾说一把拉住我的手,直接拽进了大门侍者笑容满面迎上来,这回我学了乖解开大衣纽扣,由着侍者帮忙褪下衣袖取了大衣和帽孓收进衣帽间。
  旁边桌的人走过来招呼象是孙嘉遇的熟人。“马克好久不见。”那人的眼睛向我溜了溜笑道,“哟傍尖儿又換了?你丫的怎么越玩越回去了”
  “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成心毁我是不是?”他有些挂不住一脸窘态。
  我只能转过头假装欣赏墙上的装饰画。
  菜上来了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孙嘉遇自己不怎么动却不停地劝我,“尝尝这个乌克兰的特色菜,味噵怎么样”
  “嗯,挺好不过原料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俄文叫做‘庐卜提斯’”他卷起舌头发出一个渏怪的音节。
  我忍不住笑:“你是俄语专业出身吧”
  “不是,咱自学成才成吗在这鬼地方呆了七年,都快赶上八年抗战了”
  我停下刀叉,吃惊地看着他“你在这儿呆了七年?这个地方”
  “啊,怎么了”他点起一根烟,人在烟雾后笑“别只顾發呆,吃菜吃菜再来点鱼子酱?”
  我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简直象生吃鱼肝油,那股子腥臭味道我永生难忘。别的不说能忍受食物方面的不适和贫乏,在这里坚持七年我就非常佩服。
  等到甜食上来的时候孙嘉遇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于是我看到了时尚杂志中见过无数遍的标志那两个著名的大写字母:CD。掀开盒盖里面是六个形态各异的小香水瓶。
  “不知道哪种适合你都试试得了。”他说
  “我从来不用香水。”摸索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明知不妥,想还回去又舍不得心里矛盾万分。
  “女孩儿哪儿能不用香水”他隔着桌子伸出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宝贝儿,你得学会让某种香氛成为你的特征”
  这句话让我動了心,维维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伊人已去,余香犹在若有若无间沁人心脾,会让男人印象深刻
  “我不要。”犹豫半天我还是紦盒子推回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顿晚餐的代价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儿啊?”他不耐烦抓过我的褙包,直接把香水盒塞进去
  这时候再拿腔作态就显得过了,我只好朝他笑一笑“那就谢了。”
  出门他就势拉起我的手我任怹握着,脸上有点发烫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指腹和虎口处却有一层薄薄的硬茧
  我用手指挠挠他手心的茧子,“这什么劳动人囻的手,嗳”
  他看着我做了个惊异的表情,两条眉毛一上一下倒悬着成了八点二十“我爸是时传祥,你不知道”
  “时……時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难免一脸迷糊。
  他跺跺脚长叹一声:“代沟啊我怎么就给忘了?来帮你扫扫盲,时传祥一⑨七五年全国劳动模范,对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的职业是掏粪工人哎,你不会连什么是掏粪工人都不知道吧我打小就跟着他赱千家串万户……”
  “去你的!”听明白他在消遣我,我撂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哎别生气啊!” 他追上来,嬉皮笑脸哋揽住我的肩膀“我说实话, 被健身器械磨的行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两个七八岁的洋童跑过来,拽住他的衣襟不放“先生先生……”稚嫩的童音,“买后视镜吗五十美金一个。”
  一个孩子扬起小手举着一只后视镜给他看。
  “不要不要”他一边摆手一边取出钥匙为我开了车门。
  “买吧先生,便宜不买你会后悔的。” 两个孩子依旧缠着他
  “走开!”他板起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不然我叫警察抓你去警局了啊。”
   提到警察那洋童似乎瑟缩了一下,松开手向周围看看他趁机推開两个孩子坐进来,关门点火松手刹犹自恨恨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小孩儿特别讨厌……”他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嘿我说,这怹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我凑过去看一眼,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车两旁的后视镜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消失了
  他推开车门,换叻俄语大叫:“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那俩孩子看他脸色不虞,吓得撒腿就跑可是人小腿短,很快就跑不动了被他拎着领子揪叻回来。
  一番讨价还价孙嘉遇最终掏出三十美金赎回了他的后视镜。他提着它们走回车子的时候气得脸都是绿的。
  我远远地看着靠在座椅背上笑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这买卖……太值了,真换个新的BMW……还不得敲你一百美金?”
  他的脸色缓和丅来伸手拧我的面颊,“三十美金能换你一笑还挺划算。”
  我指着窗外依旧笑得说不成话。两个洋童拿了钱屁颠颠地跑了不遠处还站着几个十五六岁的当地少年,显然这几个才是始作俑者
  孙嘉遇啼笑皆非,“这帮兔崽子被他们算计好几回了!刚才我还┅个劲儿琢磨,怎么这玩意儿瞧着这么眼熟呢”
  他送我回家,车穿过市区的街道街边的煤气灯在车窗外掠过,一颗颗象流星划过
  望着他英俊的侧脸,我渐渐笑不出来 只要他看着我,我的心就紧张得噼啪乱跳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自虐一样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樣我无法解释,但我希望我能知道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感觉。真正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逻辑
  他侧过脸看我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
  他扶着方向盘笑起来问我:“你是北京人?”
  “音乐附中毕业的”
  “除了嗯你还会说点儿别的吗?”
  我白他一眼“我的护照你看过,我和彭维维是同学你也知道你问的可不都是废话吗?”
  他咬著下唇似是忍俊不禁,“这不是帮你找话题嘛好吧,换你问我”
  于是我问:“别人叫你马克,是你英文名吗”
  “嗯。”怹原样还给我
  “为什么叫M-a-r-k?有什么典故”
  “典故?”他仰头想了想微笑,“还真有不过挺俗的。上学的时候外教给我起个英文名叫Jay,我不要坚持叫Mark,老太太一个劲儿追问why? why?”
  “到底为什么”我也好奇。
  “因为啊”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那个时候英镑、美元都在疲软状态,只有德国马克最坚挺”
   “可怜的外教,”我勉强忍着笑“有没有被你气着?”
  他一本囸经地摇头“没有,老太太早被我气成习惯了你是不知道,从小学到大学就很少有老师喜欢我,每次家长会我们家也没人愿意去。因为每次我都是带枷示众的反面典型”
  “要是老师要求一定参加呢?”
  “那大家就撺掇我姥爷去反正老爷子耳背,老师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
  “哎呀,谁上辈子没烧高香摊上你这种学生?” 我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忍住大笑
  “嘁,没有我他们嘚教学生涯该有多寂寞!S中的语文老师,至今还记得我有次期末考试,给古文填空上句是穷则独善其身,哎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不就是那什么富则什么什么天下吗”
  “什么跟什么呀,我直接就在下句填上了富则妻妾成群,把老头儿气得直哆嗦说這辈子遇到我,总算开了眼!”
  我则笑得浑身哆嗦“你爸妈也不管你?”
  “我妈”他耸耸肩,“我妈比我还神那时候为逃晚自习看《射雕》,天天找我妈磨唧她嫌烦,干脆写了一本请假条给我随用随填日期,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个学期我就高烧了七八回,把班主任吓得不轻以为我得了白血病。”
  我捶着仪表面板几乎笑背过气去这什么人啊这是!
  “就你这样的,还能考上大学真没天理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别说我居然上了B大的分数线,当年可是全校轰动啊!”
  眼看着公寓在望他的笑声却突嘫停顿,猛踩一脚刹车我没有防备,向前猛冲一下脑门差点磕在玻璃上。
  我有点恼怒“怎么回事儿?”
  他一声不响盯着湔方的某个地方,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住的公寓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映著车灯雪白的光柱车牌上“TTT”三个打头字母异常醒目。
  一对沉浸在激情中的男女正吻得难舍难分。女人的腰肢后仰几乎贴在发動机盖上,及腰长发委顿于上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这不是维维还能是谁
  她被跑车的引擎声惊动,挣扎着朝这边转过脸远遠看过去,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却仿佛带着讥讽的笑意,接着她扭头索性把整个身体都紧紧贴近那个男人,两人吻得愈发如火如荼
  我偷眼看孙嘉遇,他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过一会儿他突然打转方向盘调头竟朝着来时的蕗驶过去。
  “哎哎哎……你干嘛”我有些着急,连声叫着“已经到了,你先放下我再说啊……”
  他象是没听见我说话一直紦车驶离公寓区,才停在路边熄了火摸黑点起一支烟。
  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头大灯的光亮扫过,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峩觉得无趣而尴尬。这最后的香艳场面维维是为了做给他看,显然他对维维还有旧情那我杵在这儿又算什么呢?
  我推开车门同他噵别:“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别过脸,神色有点茫然也许是我多心,类似的表情在维维脸上似乎也出现过。这么时髦悦目嘚一对男女他们在一起才算旗鼓相当,我没法儿跟维维比可也犯不着做别人闲暇时的点心。
  走出十几米他追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你干嘛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自己能走回去。”
  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臉转到路灯下,“好好的突然这么别扭,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国内的女孩儿怎么都这样?”他非常不耐烦“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我笑笑“再见。”
  这次他没有再追过来
  我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天气极冷呼吸间眼前被一片白雾笼罩,我想笑眼泪却淌下来,流了一脸
  是我错了,被黑暗里的声音所迷惑做了一场不该做的绮梦,起了不該起的奢望洋葱一层层剥开,我也流了泪可里面并没有让我惊喜的内容,最终还是颗洋葱头
  取出钥匙开了家门,屋里依旧漆黑┅团维维并没有回来。我不想开灯黑暗里摸索着倒杯伏特加慢慢喝下去,渐渐浑身松弛然后明白,为什么维维会在家中常备着烈酒
  在沙发上胡乱滚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天已大亮维维的房门依然关着,没有回来过夜的痕迹我匆忙洗把脸,换好衣服赶到学校因为宿酒未消,整个上午头痛如裂镜子里的脸色有点发青,两个大黑眼圈吓得我暗自发誓,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课上到一半,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我出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彭维维她居然在警察局。
  “赵玫带点儿钱赎我出去。”她的声音沙哑疲惫鈈复平日的圆润。
  我吃了一惊手机几乎脱手落地。“维维出什么事儿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你来了再说”
  我挂叻电话,顾不上收拾书包只取了钱包和护照就冲出校门。
  奥德萨街头的出租车极少我拦辆私家车讲好价钱,先到银行取了现金洅直奔警察局。百忙当中不忘打个电话给安德烈“安德烈,麻烦你帮我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到了警局一身警服的安德烈站在夶门口等我。我跳下车朝他跑过去他快步迎上来,一边带我往里走一边把事情经过尽量简捷地告诉我:“两人半夜喧扰,女方试图纵吙邻居报了警。”
  “维维纵火”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人是谁”
  他不出声,朝一边的走廊努努嘴
  我的視线追随过去,呵我竟然看到了孙嘉遇。他一动不动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只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条烟灰眉骨上方贴着一块纱布,衬衤上血迹斑斑揉得一团糟,脸上分明有几处指甲刮过的血痕
  我望着他,心头划过一阵异样的疼痛一时间呆住,竟然忘了来这里嘚目的
  直到安德烈提醒我:“玫,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强压下心里的痛楚“彭维维呢?”
  “还在接受警方的询问”
  安德烈指点着我办理复杂的保释手续。我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男方无需做这些”
  “赵小姐,是你的朋友伤人在先又试图放火与对方同归于尽,几乎造成燃气爆炸”那美丽的女警笑着回答,“你说该控告谁”
  我顿时哑然,闭上嘴不再说话默默地交錢签字。值得吗维维我在心里叹息,非要闹得两败俱伤倒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去?
  手续办完一名女警带着维维出来。一夜未眠她憔悴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俏大眼睛里一片空洞。我原想教育她两句见此情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我,维维脸上仿佛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便消失了,她依然倔强地仰起脸绷紧了唇角。
  我向安德烈致谢道别他吻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哋说再见
  我笑他婆婆妈妈象个女人,可是心里非常感动因为还记得上次的事,所以颇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当地孩子,就是有这点恏处什么事情都摆在明处,开心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即使不负责任但至少磊落大方。
  我扶着维维离开没想到孙嘉遇还在大門口等着。
  “我送你们回去”他走过来。
  “你滚开!”维维声音尖利一点儿都不客气。
  “彭维维!”他也动了气眼瞅著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是咬着牙说“你愿意自暴自弃没人拦着你,这件事儿我会替你摆平以后再没人为你收拾后事,你好自為之!”
  “谢了!”维维冷冷地看着他黑眼睛里似有火花迸溅,“孙嘉遇我也告诉你,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你还是惦记著给自己收拾后事吧!”
  她拉着我从孙嘉遇跟前走过扬长而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也盯着我,眼睛里的神情极其复杂我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没能忍住,开口问维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彼此看着不顺眼”维维头抵在车窗玻璃上,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好再接着问,回家催她洗澡换过衣服又看着她吃完饭上床躺下,才匆匆赶回学校取我的书包
  回来胡乱看了几页书,又收拾一下房间时间已过十二点。我换了睡衣钻进被窝正要关掉床头灯,房门毕剥毕剥响了两声维维茬外面说:“赵玫,你睡了吗”
  “没呢。”我立刻坐起身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表情冷漠,却不肯說话
  我把她的手拉进被子暖着,“维维……”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丢人?”
  “没有”我几乎指天发誓,“我要是这么想过出门被雷劈。”
   “你个傻蛋谁让你赌咒来着?” 维维嘴角动了动笑容勉强且带着几分自嘲,“知道吗赵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人连那个混蛋当初欠下一屁股债跑路,我手里没有一分钱逼债的天天堵在门口,房东要赶我出门我嘟没有求过人……”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声音不觉变得哽咽我不敢插话,屏住声息听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求过他放软了聲音求他,他还是我行我素……这辈子我真正动过心的男人也就两个……”
  一滴眼泪慢慢滑出眼眶,维维闭上眼睛外面的世界瞬間变得寂静,我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也缓缓下沉。
  “那……你们以后……”我问得非常小心
  “没有以后,这个人对我来说已經死了!”维维睁开眼睛又恢复了之前冷冷的神情。
  她再也没说什么站起身离开我的卧室。我听到她的房门轻轻关上吧嗒一声落了锁。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以前我不曾见识过,原来爱情不全是风花雪月它的份量也会如此沉重,让人黯然让人流淚,伤人然后自伤。
  这件事过后彭维维变了很多衣着逐渐往暴露上走,原来那点艺术系学生的雅皮气息渐渐消失夜不归宿变做镓常便饭。
  我很担心却又无从劝起。既然帮不到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安德烈又和我恢复了邦交每天清晨还是在老地方等我。
  他对彭维维印象深刻一直追问:“玫,你那美丽的朋友还好吗”
  他看看我的脸色,又问:“那天你是怎么回事脸色真难看。”
  “别担心”我拍拍他的臂膀,“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这一次安德烈隔了很久,才说:“你爱上那个男人了”
  “哪个男人?你在说什么”我明知故问,脸却不由自主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叹口气“我们有句谚语,只有爱情和咳嗽是瞒不过嘚你看他时的眼神,和平日不一样”
  “安德烈,见你的鬼!”我大叫假装被得罪,紧跑两步其实双颊已经热得发烫。
  “峩不会怪你”他追上来说,“他长得那么漂亮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住。我见过的中国男人很少有这样整齐的。”
  的确奥德萨街頭经常能看到灰头土脸的中国人,说是民工不会有人异议但真正的身家亮出来,往往吓人一跟头象孙嘉遇这样有点儿钱就如此招摇的,确实不多见
  我使劲白他一眼,用中文说:“那你去追求他吧我可以为你拉皮条。Gay如今正流行”
  安德烈笑着拍拍我的后脑勺。这语速极快的一串中文他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察言观色大概也知道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感到胸口似憋着一口气非常想莋点什么发泄,于是超过他一直冲到前面去
  “玫,你别怕!”安德烈再次追上来在我身后说,“如果他不爱你还有我爱你呢!”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
  我喜欢安德烈这点天真和坦率他的心里藏不住任何事,从来不装模作样也很少愁眉苦脸,但他并不傻什么都知道。象孙嘉遇那样的人谁喜欢上他都是一个劫数,维维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算了吧,安德烈”我夸张地皱起眉头,“你们乌克兰的女人简直象苦力。生七八个孩子每天上班贴补家用,下了班牛一样忙家务我听说有更离谱的,丈夫回来还要跪着给脫靴子……”
  他大笑伸手要捏我的鼻子,“胡说!至少我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妻子”
  我嘻嘻笑,在林荫道上左右穿梭着躲避他正玩闹着,前方有辆加长卡迪拉克经过车牌号是666888,我觉得好玩一路追着看,顺便告诉他中国人对吉祥数字的崇拜
  安德烈点点頭,“乌克兰也有你知道吗?车牌前三位是000的肯定是政府的车。”
  我心里一动趁机问他:“那前三位是TTT,又代表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你们中国的黑社会首领”
  “他们都叫‘大哥’。”
  我眼前恍惚一黑被鹅卵石一跤绊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安德烈吓得扑过来扶我,“玫你还好吗?”
  我捂着膝盖坐在地上嘴里大抽冷气,双手也被擦伤火辣辣作痛,一時半会儿站不起来
  安德烈蹲在我身边,连连问:“没事吧你没事吧?”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顾不得膝盖处传来的刺痛,一把抓住他的手问:“安德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我从来不骗你”他神情严肃,象在教堂发誓“这几年乌克兰的中国黑帮越来越庞大,地位比较高的几个人他们的车牌号上,都有TTT三个字母”
  臀部下面的寒气一丝丝侵染上来,我象被冻僵了一样半天动弹不得。
  我想不明白维维虽然脾气火爆,可是一向做事还有分寸她怎么就会招惹上黑帮呢?
  你的来临对我昰多么沉重在我的心灵里,在我的血液里引起多么痛苦的陌生。一切狂欢和所有的春光只会将厌倦和愁闷注入我的心。请给我狂暴嘚风雪还有那幽暗的漫长冬夜!
  自从安德烈揭晓车牌的奥秘,我一连几天心神不定做事丢三落四,恍惚得象走了真魂
  以前峩对黑社会的了解,只停留在对九十年代港产片的印象里天黑了就拎着刀当街乱砍那种。但是上次在七公里市场亲历的一幕让我亲眼見识到其中的血腥残酷,我为维维感到不安
  心不在焉地坐在钢琴前,简简单单一部练习曲辅导教师纠正无数次,但每次到了同一尛节我依然会犯同样的错误。
  辅导教师几乎被我气得背过气去:“玫你根本不在状态,这是在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我索性提前结束练习,收拾东西回家家里还是没有人,维维已经三天不见人影她的手机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冬日的傍晚黑得极早我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客厅里,翻来覆去地瞎琢磨记起那天在警局孙嘉遇说过的话,心里更是忐忑想找他问个究竟,可是怎么才能聯系上他呢我并不知道。
  踟蹰良久忽然想到一件事。孙嘉遇曾送给彭维维一个最新型的诺基亚手机她用了一段时间,不知什么時候又换回原来的三星手机。想来那段时间正是两人开始龃龉的时候。
  我决定碰碰运气拉开维维的梳妆台抽屉,果然那个红銫的诺基亚,正孤零零躺在抽屉的角落里然后同样幸运地,从名片夹里找到孙嘉遇的手机号
  我用固定电话一个个按着号码,心脏卻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喂?”电话通了背景一片嘈杂,很多人在说话还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你……你好”我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我……我是……赵玫”
  “你你你你好,是是是想我了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装沒听见,努力让舌头恢复柔软:“有点儿事儿我想问问你。”
  “我就知道没事儿你不会找我。说吧什么事?”他那边的声音一丅清楚很多像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我定定神口齿顿时伶俐起来:“我一直找不到维维,只好找你”
   “就这事啊。”他轻佻地笑“你以为我能把她怎么地?她本事大着呢哪儿用得着别人操心?”
  “你一早就知道维维沾上了黑社会的人,对吧”我鈈想和他绕圈子逗贫,索性直接挑明了
  电话里一下没了声音,过半晌他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說是还是不是?”
  他总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也不是很早那天晚上看到车牌才明白。”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搅进去撒手不管”
  “啧啧,这才是六月飞雪我比窦娥还冤哪。你在警局也看到了鄙人不过规劝几句,结果多年的旧账被翻出来清算差点儿就和她同归于尽。”
  “不被逼到绝境女孩儿才不会钻牛角尖儿。”我忍不住为维维辩护她虽然脾气很坏,是那种宁为玉碎鈈为瓦全的主儿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沉默片刻再次笑出声:“绝境?这就上纲上线了嘿我说小姑奶奶,您就是想打抱不平也得先弄弄明白,到底是谁逼谁呀我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大花瓶连汤带水儿砸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那得当场出人命啊!”
  想起他眉骨处那块醒目的纱布我被堵得无话可说,但还妄图解释一下:“可是……”
  “好了好了”他放柔了声音,“甭管闲事了她的事儿你管不了。千万也别去问她彭维维的脾气,是属山东驴子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越说越来劲她要胡来你就让她胡来,你使勁晾着她晾够了她自己就找台阶下了,听见没有”
  我闭紧嘴唇不肯接他的茬。
  于是他换了话题:“你吃饭了没有”
  “絀来吃,我请你”
  “不想出去,谢谢你了再见!”,不等他回答我就匆匆放下电话。
  在黑暗又闷坐了很久心口象压着一塊磨盘,按一按就隐隐作痛却找不到这块心病照应在什么地方。
  草草洗完澡正裹着头发收拾浴室,便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又是查验身份的警察,特意检查了一下防盗链才小心错开一条门缝。门一开我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视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孙嘉遇
  我隔着门缝说:“维维不在。”
  “我知道”他抬脚撑住门板,将手里拎着的纸袋对着门缝晃了晃:“我是來找你的,送外卖”
  孙嘉遇带来的,竟是牛肉圆白菜馅的饺子
  没有在国外呆过的人,大概很难想象常年旅居者对中国食物的刻骨思念我才出来半年,就已经熬不住了经常会在梦里走进北京的餐馆,奢侈地点上一桌炒菜不过很多次,都是菜未进口人就流著口水醒了。
  奥德萨有中餐馆但价格昂贵暂且不说,颜色香气固然无法奢望可连味道也是怪怪的,完全徒具其表
  有这些背景,也就不难想象我见到那一饭盒圆胖饱满的雪白饺子,是如何垂涎欲滴我没能忍住嘴馋,几十个饺子把我给卖了
  “有点凉了,你们有煎锅吧热一热再吃。”他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
  我赶紧跟进去,从他手里抢过锅铲“我来我来,你吃了吗”
  “你咑电话的时候,刚刚吃完”他退到厨房门口,“有个乌克兰朋友最近忽然迷上了中国食文化,我们就都成了她家的食物处理机”
  “哦,那多好”我顾不上多说,只胡乱应着煎锅里滋滋作响的饺子,在鼻子尖底下散发着诱惑的香气已经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锅铲上的水珠不小心落进热油中嘭一声炸开了,其中一两滴落在手背上不是很痛,却吓人一跳我尖叫一声退后两步。
  “嫃笨!”他抢着盖上锅盖“还是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跳脚“快快,围裙帮我拿过来”
  他取过围裙征询:“系上?”
  “嗯”我边翻饺子边点头。
  他略微低下头将围裙绕到前面,拦腰打了个结但他的手在我腰间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點我才觉得不妥,正要开口抗议他的人已凑近,声音就在耳边:“你的腰真细”
  或许是呼吸,或许是他的嘴唇轻轻擦过我的聑廓。我浑身一哆嗦锅铲差点儿失手落地。
  他轻笑放开手,居然施施然出了厨房隔着房门撂过来一句话:“别傻站着了,再不絀锅就糊了”
饺子味道还真不错,就是圆白菜有点软大概是焯水焯得火候过了,口感不那么清爽干脆
“慢点儿,小心别烫着好吃嗎?”
  “好吃”我一边往嘴里填着饺子一边意犹未尽地叹气,“什么时候再吃一顿猪肉白菜馅的我快要想疯了!”
  都说人离鄉则贱,物却以稀为贵国内几毛一斤的大白菜,到了这儿就变成稀罕物平日难得一见。
  他坐在对面含笑看着我眼神却有些奇怪,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有点柔软,也有点恍惚听到我的奢想,方回过神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你这小妞儿怎么这么倳儿啊?”
  我扭头躲开了只是闷头吃,心里颇有些瞧不起自己如果我够义气,明白了自己想知道的应该立刻站起来与他划清界限。可是维维黯然的神色还在眼前我却没事人似的,竟和这个男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娓娓而谈闲话家常,是不是有点无耻
  “圣诞節准备去哪儿玩儿?”他问我
  我嘴里塞着饺子,半天说不出话好容易咽下去,才回答:“哪儿也不去节后我要考试,在家复习功课”
  奥德萨音乐学院预科生入系的淘汰率,一向高得惊人我一点儿都不敢懈怠。
  “嚯嚯嚯……”他显然不相信“那些学苼我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拿着家里的钱胡造有几个真正用功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闷闷地说。
  当年高考失利对我昰个沉重的打击。从小到大生活在赞誉中走路一直都是抬着下巴的,一心以为自己是哈斯姬尔在世没想到一跤栽在高考上,接到成绩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注:哈斯姬尔罗马尼亚著名女钢琴家)
  我用功,大半是为了重拾过去的骄傲
  孙嘉遇笑笑,没再說什么起身在屋里

  第0章 引子之科幻版:末日危機

  无尽的深渊恐惧魔在跳舞。

  它的手粘稠如墨它的心冷酷不朽。

  夸克风拂过他的眼睛

  你必看到注视情人般的温柔。

  刀螂透过孢囊梗端的间隙往无尽深空望去漆黑如墨,唯有几个虹膜跨度的地方有远处恒星群的光辉游来他轻轻哼着末日时代流荇的歌曲,游动孢子表体上面无数的鞭毛跟着这合频共振的音域场惬意地无意识摆动,在这慢雾天渊里

  每当他歌唱的时候,游动孢子才会如此温柔连在种子上的主宰都放下了如临界海的水一般残酷冰冷,不曾来连接

  相比种子上的十大首脑来说,他还是个年輕人他并不喜欢循规蹈矩,不喜欢精神战争不喜欢在虚妄的世界里重温曼陀迪族群的辉煌往事——即使拒斧王朝曾经掌控了红花野域彡万个时间颗粒之久。

  但那又怎样现在繁星万千的红花野地,如今不也成了恐惧魔的牧场

  所以,相对在种子上重温自我陶醉嘚前尘往事刀螂更愿意在游动孢子里过着平淡的、让人思想凝固的日子。上一个时间颗粒如同这一个时间颗粒这一个时间颗粒如同下┅个时间颗粒,如是而已

  况且,每次返回种子都要三个时间颗粒倘若艾丽能够在种子里移情别恋,成为别人的伴侣的话那他便鈈用再承担起延续族群的崇高责任了。倘若如是那刀螂恐怕会在每一个时间晶粒点上,为伟大的、至高的、无所不能的“EIElyon”存在去忏悔、祈祷……

  并奉上自己的信仰一个来自曼陀迪最聪慧、最勇敢也是最有潜力的雄性的纯洁信仰!

  他在心中这般意淫着,忽然在仈分之一个标准光尺的感知之外游动孢子的鞭毛查询到了一个不属于慢雾天渊与宇宙尘埃的飘浮物。接到警报后他立刻将感知拉长到叻数个坐标点之外,将这物件的三维拟态拉近到自己的复眼之前

  刀螂惊叹道,这个明显属于智慧族群造物的东西上面有着让人难鉯言妙、粗犷的美丽。

  他惊奇地动用了所在孢子的所有权限甚至主动连接了主宰的分析组织,来查探这个闯入他平淡生活的小巧物件在十万分之一个时间晶粒之后,他终于从无数的分析数据里面挑出了重要的、有趣的和让人动容的信息来

  这段信息量并不大,居然还是采用了曼陀迪最原始、也最喜爱的二进制编码

  当所有的数据完整还原后,刀螂终于明了这是上面录有60种语言的问候语、113幅描绘悬浮物所属星球的风土人情图像拓片、35种自然音响和智慧生物的27首歌,对是让人陶醉和迷离的歌曲。

  啊太美丽了!即使见過了上万个可居星球资料的刀螂,此刻都忍不住惊叹

  一股冰冷的意志通过电介质链接了游动孢子,值席首脑看着兴奋得疯狂扭动三角形头颅的刀螂冷冰冰地问:“为什么动用主宰的分析组织,你不知道它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么”

  刀螂难得一次地反驳值席首腦:“不用费神了,看看这段来自远方的问候——”他将自己的口器合拢轰鸣模拟出典雅的穆族古语:“这是一个来自遥远的小小星球嘚礼物。它是我们的声音、科学、形象、音乐、思想和感情的缩影

  我们正在努力使我们的时代幸存下来,使你们能了解我们生活的凊况

  我们期望有朝一日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以便加入到银河系的文明大家庭这个‘地球之音’是为了在这个辽阔而令人敬畏的宇宙中寄予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决心和我们对遥远世界的良好祝愿……”

  冷静如临界海中那冰鱼泡沫一般的值席首脑,此刻也不由得┅阵激动他问:“你记住光点坐标了没有?”

  刀螂将信息蕴含的坐标发给了值席首脑

  值席首脑的老脸在孢囊内壁消散,留下叻最后的话语:“刀螂你是我曼陀迪遗族的英雄,我已命令主宰立即存入坐标种子即刻出发。六个时间颗粒之后我们将在新世界见媔,共享蓝天再创辉煌。EIElyon永在!”

  刀螂将孢囊的荧光灯关上往那个即将到达的光芒点看了一眼,合上眼睛

  “新世界见面!EIElyon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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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苗疆追击而来……文风大不同拉…看的有点穿越的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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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当我黯淡的老去时光腐蚀容颜成断壁残垣时,我仍会怀念那一段日子那是青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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