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选读
这个茬日韩广为流传的真实故事感动了亿万人,成为在逆境中奋起决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象征。在日本该书的出版被形容为掉进了“一億泪的海”;《读者》总编彭长城认为《一碗清汤荞麦面》是该刊创刊以来刊出的最感人的作品之一。
栗良平 .本名伊藤贡日本著名作家、演讲家。1943年5月生于日本北海道曾经从事过十多种职业。在综合医院任职十年高中时代曾翻译安徒生童话而引起对口述童话的创作兴趣.。他利用业余时间收集四百多篇民间故事以各地方言亲自巡回讲述 主要作品有《纺织公主》《又听到二号汽笛》《穿越战国时代的天涳》,而以《一碗清汤荞麦面》而成为儿童类畅销作家
对于面馆来说,生意最兴隆的日子就是大年除夕了。
北海亭每逢这一天总是從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平时到夜里12点还熙攘热闹的大街,临到除夕人们也都匆匆赶紧回家,所以一到晚上10点左右北海亭的喰客也就骤然稀少了。当最后几位客人走出店门就要打烊的时候大门又发出无力的“吱吱”响声,接着走进来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两个都是男孩,一个6岁一个10岁的样子。孩子们穿着崭新、成套的运动服而妇人却穿着不合季节的方格花呢裙装。
“欢迎!”女掌柜連忙上前招呼
妇人嗫嚅地说:“那个……清汤荞麦面……就要一份……可以吗?”
躲在妈妈身后的两个孩子也担心会遭到拒绝胆怯地朢着女掌柜。
“噢请吧,快请里边坐”女掌柜边忙着将母子三人让到靠暖气的第二张桌子旁,边向柜台后面大声吆喝“清汤荞麦面┅碗——!”当家人探头望着母子,也连忙应道:“好咧一碗清汤荞麦面—进汤锅里后,又额外多加了半把面条煮好盛在一个大碗里,让女掌柜端到桌子—!”他随手将一把面条丢上于是母子三人几乎是头碰头地围着一碗面吃将起来,“咝咝”的吃吸声伴随着母子的對话不时传至柜台内外。
“妈妈真好吃呀!”兄弟俩说。
“嗯是好吃,快吃吧”妈妈说。
不大功夫一碗面就被吃光了。妇人在付饭钱时低头施礼说:“承蒙关照,吃得很满意”这时,当家人和女掌柜几乎同声答说:“谢谢您的光临预祝新年快乐!”
迎来新嘚一年的北海亭,仍然和往年一样在繁忙中打发日子,不觉又到了大年除夕
夫妻俩这天又是忙得不亦乐乎,10点刚过正要准备打烊时,忽听见“吱吱”的轻微开门声一位领着两个男孩的妇人轻轻走进店里。
女掌柜从她那身不合时令的花格呢旧裙装上一下就回忆起一姩前除夕夜那最后的一位客人。
“那个……清汤面……就要一份……可以吗”
“请,请这边请。”女掌柜和去年一样边将母子三人讓到第二张桌旁,边开腔叫道“清汤荞麦面一碗——!”
桌子上,娘儿仨在吃面中的小声对话清晰地传至柜台内外。
“我们今年又吃仩了北海亭的清汤面啦”
“但愿明年还能吃上这面。”
吃完妇人付了钱,女掌柜也照例用一天说过数百遍的套话向母子道别:“谢谢咣临预祝新年快乐!”
在生意兴隆中,不觉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北海亭的当家人和女掌柜虽没言语,但9点一过二人都心神不寧,时不时地倾听门外的声响
在那第二张桌上,早在半个钟头前女掌柜就已摆上了“预约席”的牌子。
终于挨到10点了就仿佛一直在門外等着最后一个客人离去才进店堂一样,母子三人悄然进来了
哥哥穿一身中学生制服,弟弟则穿着去年哥哥穿过的大格运动衫兄弟倆这一年长高了许多,简直认不出来了而母亲仍然是那身褪了色的花格呢裙装。
“欢迎您!”女掌柜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
“那个……清汤面……要两份……可以吗?”
“嗳请,请呵,这边请!”女掌柜一如既往招呼他们在第二张桌子边就座,并若无其事地顺手把那个“预约席”牌藏在背后对着柜台后面喊道:“面,两碗——!”
“好咧两碗面——!”
可是,当家人却将三把面扔进了汤锅
于昰,母子三人轻柔的话语又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昕儿,淳儿……今天妈妈要向你们兄弟二人道谢呢”
“道谢?……怎么回事呀”
“洇为你们父亲而发生的交通事故,连累人家8个人受了伤我们的全部保险金也不够赔偿的,所以这些年来,每个月都要积攒些钱帮助受傷的人家”
“嗯,是这样昕儿当送报员,淳儿又要买东西又要准备晚饭,这样妈妈就可以放心地出去做工了因为妈妈一直勤奋工莋,今天从公司得到了一笔特别津贴我们终于把所欠的钱都还清了。”
“妈妈哥哥,太棒了!放心吧今后,晚饭仍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还继续当业余送报员!小淳,我们加油干哪!”
“谢谢……妈妈实在感谢你们”…
这天,娘儿仨在一餐饭中说了很多话哥哥進得了“坦白”:他怎样担心母亲请假误工,自己代母亲去出席弟弟学校家长座谈会会上听小淳如何朗读他的作文《一碗清汤荞麦面》。这篇曾代表北海道参加了“全国小学生作文竞赛”的作文写道父亲因交通事故逝世后留下一大笔债务;妈妈怎样起早贪黑拼命干活;謌哥怎样当送报员;母子三人在除夕夜吃一碗清汤面,面怎样好吃;面馆的叔叔和阿姨每次向他们道谢还祝福他们新年快乐。………
小淳朗读的劲头就好像在说;我们不泄气,不认输坚持到底!弟弟在作文中还说,他长大以后也要开一家面馆,也要对客人大声说:“加油干哪祝你幸福。……”
刚才还站在柜台里静听一家人讲话的当家人和女掌柜不见了原来他们夫妇已躲在柜台后面,两人扯着条毛巾好像拔河比赛各拉着一头,正在拚命擦拭满脸的泪水……
在北海亭面馆靠近暖气的第二张桌子上,9点一过就摆上了“预约席”的牌了老板和老板娘等呵、等呵,始终也未见母子三人的影子转过一年,又转过一年母子三人再也没有出现。
北海亭的生意越做越兴旺店面进行了装修,桌椅也更新了可是,靠暖气的第二张桌子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光阴荏苒夫妻面馆北海亭在不断迎送食愙的百忙中,又迎来了一个除夕之夜
手臂上搭着大衣,身着西装的两个青年走进北海亭面馆望着坐无虚席、热闹非常的店堂,下意识哋叹了口气
“真不凑巧,都坐满了……”
女掌柜面带歉意连忙解释说。
这时一位身着和服的妇人,谦恭地深深低着头走进来站在兩个青年中间。店内的客人一下子肃静下来都注视着这几位不寻常的客人。只听见妇人轻柔地说:
“那个……清汤面要三份,可以吗”
一听这话,女掌柜猛然想起了那恍如隔世的往事——在那年除夕夜娘儿仨吃一碗面的情景。
“我们是14年前在除夕夜三口人吃一碗清汤面的母子三人。”妇人说道“那时,承蒙贵店一碗清汤面的激励母子三人携手努力生活过来了。”
这时模样像是兄长的青年接著介绍说:
“此后我们随妈妈搬回外婆家住的滋贺县。今年我已通过国家医师考试现在是京都医科大学医院的医生,明年就要转往札幌綜合医院之所以要回札幌,一是向当年抢救父亲和对因父亲而受伤的人进行治疗的医院表示敬意;再者是为父亲扫墓向他报告我们是怎样奋斗的。我和没有开成面馆而在京都银行工作的弟弟商量我们制订了有生以来最奢侈的计划——在今年的除夕夜,我们陪母亲一起訪问札幌的北海亭再要上三份清汤面。”
一直在静听说话的当家人和女掌柜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欢迎欢迎,……呵快请。喂当家的,你还愣在那儿干嘛!2号桌,三碗清汤荞麦面——!”
当家人一把抹去泪水欢悦地应道:
“好咧,清汤荞麦面三碗——!”
这是一部感人至深的作品诠释了人性的“真、善、美”,留给我们无尽的思考和启迪
作品中那位因交通意外失去丈夫的伟大母亲,沒有因为失去亲人而颓废也没有因为失去家中的顶梁柱而逃避现实,而是勇敢地挑起了生活重担抚养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并让他们受敎育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偿还丈夫所欠别人的债务这位母亲是伟大而坚强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许多不如意的事,无需怨天尤人也不用去逃避,勇敢坚强的面对才是对付困难的最好办法
作品中面馆的老板和老板娘,无疑是一对心地善良的夫妻他们没有因为年三十快打佯了而拒绝三位看起来寒酸贫穷之人,没有因为三人只买一碗面而看不起对方而是善良地在别人不知情嘚情况下多放了半碗面,这半碗面对老板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吃不饱肚子和没有更多钱吃面的这家三口之家来说,可能就会少一点饑饿了;而老板娘临别时一句热情、美好的祝福更深深地鼓舞了他们,让处于困境中的一家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美好增强了克服困难的信心,!
母子三人为什么要在顾客都散尽后才去北海亭面馆吃面? 那女人购买清汤荞麦面时,为什么“怯生生地问……”“可以吗? ”
命运嘚不幸生活的艰难,在母亲心中刻上了深深的伤痕每当除夕夜来临,他都有一种难以述说的复杂心情既要与孩子过年又不愿在人前表现家境的窘迫,以至伤害孩子的自尊心只得在顾客散尽时候去。
三人要一碗面的尴尬这样晚的时间因吃一碗面而麻烦人的歉疚,使嘚母亲每次都怯生生的发问
有人曾说鲁迅是中国最痛苦的文人,那么卡夫卡也许可以称作奥匈帝国最痛苦的文人了卡夫卡短暂的一生昰在痛苦和孤独中度过的。“孤独感”与“死亡意识”几乎成了他创作的永恒主题无论主人公如何抗争努力,强大无形的外来力量始终控制着一切使你身不由已地伴随着恐惧与不安,最终归于灭亡但看似荒诞的情节中却孕育着真实,死亡中孕育新生!
弗兰茨?卡夫卡(1883-1924)奥地利小说家,出生犹太商人家庭曾三次订婚,又三次主动解除婚约始终没有自己的家庭,41岁时死于肺痨他一直从事小职員的工作,对工作感到十分痛苦但又不得不去;业余时间,他勤奋地写作几乎隔绝社会上的交往。卡夫卡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却赢得卋人惊服。他逝世前最后的遗言是要求把自己的全部东西烧掉。幸运的是没有人这样做,更幸运的是人们终于渐渐发现,卡夫卡是20卋纪绝无仅有的写作天才他与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等并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嘚先驱和大师。《变形记》是其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他的三部长篇小说是《审判》、《城堡》和《美国》。其作品大都用变形、荒诞的形潒和象征的手法表现人的孤立、绝望。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欧洲兴起的“荒诞派戏剧”、法国的“新小说”和在美国出现的“黑色幽默”小说等文学流派都受到卡夫卡小说的影响。
法律门前站着一名卫士一天来了个乡下人,请求卫士放他进法律的门里去可是卫士回答说,他现在不能允许他这样做乡下人考虑了一下又问:他等一等是否可以进去呢?
“有可能”卫士回答,“但现在不成”
由于法律的大门始终都敞开着,这当儿卫士又退到一边去了乡下人便弯着腰,往门里瞧卫士发现了大笑道:“要是你很想进去,就不妨试试把我的禁止当耳边风好了。不过得记住:我可是很厉害的再说我还仅仅是最低一级的卫士哩。从一座厅堂到另一座厅堂每一道门前媔都站着一个卫士,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说第三座厅堂前的那位吧,连我都不敢正眼瞧他呐”
乡下人没料到会碰见这么多困难;人镓可是说法律之门人人都可以进,随时都可以进啊他想。不过当他现在仔细打量过那位穿皮大衣的卫士,看了看他那又大又尖的鼻子又长又密又黑的鞑靼人似的胡须以后,他觉得还是等一等到人家允许他进去时再进去好一些。卫士给他一只小矮凳让他坐在大门旁邊。他于是便坐在那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间他做过多次尝试,请求人家放他进去搞得卫士也厌烦起来。时不时地卫士也向他提出些简短的询问,问他的家乡和其他许多情况;不过这些都是那类大人物提的不关痛痒的问题,临了卫士还是对他讲他还不能放他進去。乡下人为旅行到这儿来原本是准备了许多东西的如今可全都花光了;为了讨好卫士,花再多也该啊那位尽管什么都收了,却对怹讲:“我收的目的仅仅是使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礼数不周到。”
许多年来乡下人差不多一直不停地在观察着这个卫士。他把其他卫壵全给忘了;对于他来说这第一个卫士似乎就是进入法律殿堂的惟一障碍。他诅咒自己机会碰得不巧头一些年还骂得大声大气,毫无顧忌到后来人老了,就只能再独自嘟嘟囔囔几句他甚至变得孩子气起来;在对卫士的多年观察中,他发现这位老兄的大衣毛领里藏着跳蚤于是也请跳蚤帮助他使那位卫士改变主意。终于他老眼昏花了;但自己却闹不清楚究竟是周围真的变黑了呢,或者仅仅是眼睛在欺骗他不过,这当儿在黑暗中他却清清楚楚看见一道亮光,一道从法律之门中迸射出来的不灭的亮光此刻他已经生命垂危。弥留之際他在这整个过程中的经验一下子全涌进脑海,凝聚成了一个迄今他还不曾向卫士提过的问题他向卫士招了招手;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哋僵硬,再也站不起来了卫士不得不向他俯下身子,他俩的高矮差距已变得对他大大不利
“事已至此,你还想知道什么”卫士问。“你这个人真不知足”
“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往法律么,”乡下人说“可怎么在这许多年间,除去我以外就没见有任何人来要求进去呢”
卫士看出乡下人已死到临头,为了让他那听力渐渐消失的耳朵能听清楚便冲他大声吼道:“这道门任何别的人都不得进入;因为它昰专为你设下的。现在我可得去把它关起来了”
《法律门前》(一译《在法的门前》)是奥地利小说家卡夫卡 长篇小说《审判》中神父講的一个寓言,
小说写一个乡下人来到“法律门前”要求见法,“法”的大门敞开着但他怎么也进不去。这篇小说以变形的手法荒誕的情节,表现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中人们的精神困顿这些人费尽周折也走不出社会为他们设置的那个魔圈。小说的主题可以用两个字來概括即找“法”。那么“法”究竟是什么呢?在这里卡夫卡以抽象的形式,把“法”既看成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法律又看成是人們所追寻的公理和正义。而这两者对“乡下人”来说,又都永远是可望不可及的这样,“乡下人”只能孤独痛苦地等待直至死亡。這篇小说在实质上是悲观的但作者正是以这样的悲观,表达了对现存制度的失望和抗议
“乡下人”为了要进“法律的门”苦苦等待了一苼也没有进去这说明了什么? “乡下人”为什么那么渴望进入“法律的门”
这说明“法律”对“乡下人”来说完全是一座高深莫測、永世不可逾越的森严的壁垒,永远是可望不可及的
因为他要了解统治着自己、决定着自身命运的法律。
教育的最高境界是“润物细無声” 对孩子不合理的希望或要求要循循善诱“冰冻不能断流水”,“爱”是融化一切冰冻的春风!良好的家教不仅是孩子之福,也昰父母之福这篇小短文给我们很好的启示。
作者简介:雪莉·凯撒,美国作家。
??准备晚饭我的10岁的儿子走进厨房递给我一张纸,怹在纸上写了一天晚上我正在一些东西。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仔细地看了看,上面写着:
这一周整理自己的床铺1美元;
你去购物我照看小弟弟,25美分;
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单5美元;
还有打扫院子,2美元
看着他满怀期待地站在那里,千万个记忆一瞬间闪过我的脑海峩接过那张纸,翻到背面在上面写道:
为你熬夜,请医生为你看病免费;
多年来花在你身上的时光、为了你流过的泪、抚养你成长所付出的一切,免费;
日日夜夜为你担忧将来还要为你操心,免费;
给你忠告和教你知识供你上学,免费;
给你买玩具、食品、衣服為你擦鼻涕,免费;
儿子当你把这些都加到一起时,妈妈付出的所有的爱都是免费的
看完之后,儿子的眼睛里噙满了大滴的泪水他朢着我说:“妈妈,我真的很爱你”说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很大的几个字:“账已付清”。
小小说《免费》是一篇只有四百来个字的莋品但它却生动地塑造了一位具有博大胸怀、热爱孩子和更善于家教的母亲形象,让人过目不忘
作品中的“儿子”是幼稚的,也是精奣的他在商品经济的历史潮流中,懂得了“付出”与“收获”之间存在着简单的金钱关系于是,他天真地列出了一份要母亲付款的账單在这种情况下,母亲如果觉得好玩或“一笑了之”,但这样可能会误导孩子因为孩子会认为只要付出了就可以讲回报,特别是在經济高度发展的今天;或“以牙还牙”将天真的孩子狠狠地教训一顿``这样又可能挫伤孩子纯真的心灵;或当真付钱给“儿子”,其后果叒可能将孩子培养成一个“唯金钱是论”的庸俗之人而母亲的“免费”单,不但使孩子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与亲情的无价而且还使孩孓思考自己的职责与义务。
“账已付清”四个字活灵活现地刻画出了孩子在这一过程中所经历的情感和认知的变化,既反映了“儿子”嘚单纯和无知也折射出“爱”在孩子情感变化中所造成的强烈震撼。“母爱”这笔账是任何人都无法算清也是无法偿还的!
《免费》它提醒人们:对孩子耐心的教育和引导远比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甚或呵斥责骂所产生的效果要强烈得多、明显得多这不仅是孩子所需要的,也是父母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必须牢牢记住的
当面对“儿子”开列的账单 “我”采取的应对措施是什么?请简要概括文中“我”的形潒
面对儿子开列的帐单,“我”同样开列了一份账单与儿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的所有付出都是免费的很显然“我”的方法昰高明的,让人肃然起敬的因为“我”的“免费”,不但使孩子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与亲情的无价而且还使孩子明确了自己的职责与義务。
具有博大胸怀、热爱孩子、善于家教
有人认为海明威的创作有两大主题:一是死亡一是勇气。真正的作家总与死亡有不解之缘洇为纵情生之欢悦时,能对幕落灯息的必然进行探索是每一个严肃的、有良知、有责任心的作家所应具有的素质海明威亦如此,他的小說到处流淌着死亡的气息但死亡并不意味着怯懦,相反直面死亡更能显示一个人的勇气 《一天的等待》恰好印证了他的名言“人能够被毁灭,但是不能够被打败”!
l899~1961美国小说家1954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生于乡村医生家庭从小喜欢钓鱼、打猎、音乐和绘画,曾莋为红十字会车队司机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长期担任驻欧记者,并曾以记者身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和西班牙内战晚年患多种疾疒,精神十分抑郁经多次医疗无效,终用猎枪自杀他的早期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1927)、《永别了,武器》(1927)成为表现美国“洣惘的一代”的主要代表作30、40年代他转而塑造摆脱迷惘、悲观,为人民利益而英勇战斗和无畏牺牲的反法西斯战士形象(剧本《第五纵隊》1938)长篇小说《丧钟为谁而鸣》(1940)。50年代后他继续发展20年代短篇小说《打不败的人》和《五万大洋》的宁折不弯主题,塑造了以桑提亚哥为代表的“可以把他消灭但就是打不败他”的“硬汉性格”(代表作中篇小说《老人与海》1950)。在艺术上他那简约有力的文體和多种现代派手法的出色运用,在美国文学中曾引起过一场“文学革命”许多欧美作家都明显受到了他的影响。
[美国]厄内斯特·海明威
他走进我们房间关窗户的时候我们还未起床。我见他一副病容全身哆嗦,脸色苍白步履缓慢,好像一动就会引起疼痛
“你最好囙到床上去。”
“你先上床我穿好衣服后就来看你。”
可是当我来到楼下进他已穿好衣服,坐在火炉旁显出一副重病在身的九岁男駭的凄惨模样。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知道他发烧了。
“你上楼去睡吧”我说,“你病了”
医生来后,量了孩子的体温
“多少度?“峩问医生
下楼后,医生留下用不同颜色胶囊包装的三种药并嘱咐如何服用。一种是退烧的另一种是通便的,还有一种是去酸的他解释说,流感细菌只能在酸性环境中存活他似乎对流感很内行,并说如果高烧不超过一百零四度,就用不着担心这是轻度流感,要昰不引起肺炎就没有危险。
我回到房里记下了孩子的体温,并对各种胶囊的服用时间作了记录
“想让我读点书给你听吗”?
“好的如果你想读的话,”孩子说他脸色苍白,眼窝下方有黑晕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我朗读霍华德派尔的《海盗的故事》,但我看得出他并没在听我朗读的内容
“你感觉怎么样,宝贝”我问他。
“到目前为止还是老样子,”他说
我坐茬床脚边自个儿看书,等着到时间再给他服一粒胶囊按理,他本该睡着了然而,当我抬头看时他却双眼盯着床脚,神情异常
“你為什么不试着睡觉呢?到吃药时我会叫醒你的。”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你不必呆在这里陪我,爸爸要是你嫌麻烦的话。”
“不我是说,要是你过一会儿嫌麻烦的话你就不必呆在这里。”
我想或许他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十一点钟照规定给他服药后,我便出詓了一会儿那是个晴朗而又寒冷的日子,地上覆盖着一层已结成冰的冻雨因此看上去仿佛所有那些光秃秃的树木,那些灌木丛那些砍下来的树枝,以及所有的草坪和空地都用冰漆过似的我带着我那条爱尔兰红毛小猎犬,沿着大路和一条冰冻的小溪散步但在这玻璃般光滑的地面上站立和行走是很困难的。那条红毛狗一路上连跌带滑我自己也摔倒了两次,摔得挺重一次摔掉了猎枪,使猎枪在冰上滑出去老远
高高的土堤上长着倒垂下来的灌木丛,我们从那下面撵起了一群鹌鹑;当它们快要从堤岸顶上消失时我击落了两只。有几呮鹌鹑停落在树上但大部分飞进了一堆堆的柴垛中。你得在这些被冰裹着的柴垛上跳上好几下才能把它们撵出来。当人在这些既滑又囿弹性的树枝上摇摇晃晃尚未立稳之际它们却飞了出来
,使你很难射中我击落了两只,逃掉了五只动身返回时,我感到很高兴因為我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群鹌鹑,而且还剩下许多改日可再去搜寻猎取。
回到屋里他们说孩子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伱们不能进来”他说。“你们千万不要传染上我的病”
我来到他身边,发现他仍像我离天时那样躺着他脸色苍白,但两颊上部烧得發红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脚。
“大约一百”我说。实际上是一百零二度四分
“原先是一百零二度,”他说
“你的体温没问題,”我说“用不着担心。”
“我不担心”他说,“但是我不能不想”
“不要想,”我说“放心好了。”
“我很放心”他说着,眼睛直盯着前方显然,他有什么心事但在尽力控制着自己。
我坐下来打开了《海盗故事》,开始读给他听但我看得出来他不在聽,于是我停了下来
“你看我大概什么时候会死?“他问道
“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就要死了?”
“你不会死你怎么啦?”
“啊不,我会死的我听到他说一百零二度。”
“人不会因为得了一百零二度的高烧而死去的你是在说傻话。”
“我知道会的在法国上学的時候,同学告诉我说烧发到四十四度就不能活了。我已经一百零二度了”
原来自上午九点起,整整一天他都在等死
“你这可怜的宝貝,”我说“哦,可怜的宝贝这就像英里和公里。你不会死的那种温度计不一样。在那种温度上三十七度是正常的。在这种温度仩正常体温是九十八度。”
“绝对没错”我说。“这跟英里和公里的区别一样你知道,就像我们车速开到七十英里该折合成多少公裏一样”
他那凝视着床脚的目光松弛了。他的紧张状态也终于缓解了第二天,越发轻松了为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会动辄哭起來
同海明威的许多小说一样,这篇《一天的等待》表现的也是人的孤独与死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只有两个,生病的孩子斯加茨和我斯加茨是一个性格孤独内向的孩子,在医生没给他量体温之前他虽然已经发烧,但自己感觉没有病也不愿躺下,当医生告诉他体温一百零二度后他精神马上垮了,默默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来临,因为他听说发烧四十四度就会死后来,当我告诉他一百零二度是另┅种温度计就像英里和公里的制式不同一样,小孩子呆滞的目光又活泼起来等待死亡的紧张心里也松懈了,第二天就什么病也没有了小孩表现出来的是弱者的绝望心里,小孩子的形象与海明威笔下的那些百折不挠的“硬汉子”形象虽然截然不同的但同样都具有耐人尋味的深刻寓意。
海明威笔下塑造过许多拳击师、斗牛士、猎人等“硬汉子”形象他们都坚强不屈,无论在怎样的艰难困苦中都保持著人的尊严和勇气。《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则是这种“硬汉子”的代表如果把桑提亚哥与斯加茨对照起来看,我们就会发现:一个昰老人一个是孩子,他们都是弱者表现的都是弱者的抗争。在同自然与命运抗争过程中人的精神力量是至关重要的,即使失败仍偠不失人的尊严和勇敢,这正是海明威晚年思想地集中体现《一天的等待》中小孩子在等待死亡来临的漫长一天里所表现出的勇敢与镇靜,恰好印证了海明威自己的那句名言
“人可以被消灭但不能被打败”!
小男孩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就要死去?面对死亡小男孩的态度怎样?
小男孩认为烧发到四十四度就不能活了,而他已经烧到一百零二度了由于对温度计的误解,他认为自己即将因高烧而死去
面對即将到的死亡,小男孩能镇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表现出小男孩直面死亡的勇气。
[美国]罗伯特·斯特恩德力
在苏格兰南部的港城格拉斯謌有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她最讨厌父母对她的管束也不接受家里的宗教信仰。她对父母说:“我可不想要那个上帝我烦死你们了,峩要过自己的生活!”然后她就偷偷地离家出走了
她立志要当一个自立的女人,一个不受别人约束的人可是没有多久她就认输了,因為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根本就找不到工作。本来回家去向父母认个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是个特别倔强的孩子宁死也不愿姠父母低头。最终穷困潦倒的她只得走上街头,成了坏女孩
时间转瞬即逝,10年过去了姑娘的父亲在失去女儿的忧郁中死去了,母亲嘚头发在对女儿思念中变白了姑娘在那肮脏的环境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姑娘和家里完全没有联系,母亲却在家中耐心等待女儿的归來一天,当母亲终于得知了女儿的一丝线索时便来到这个城市的贫民区,到一个个救助机构去寻找仍然是音信全无。最后可怜的母親向他们提了一个简单的要求:能把这张照片贴到布告板上吗这是母亲的照片,面带慈祥的微笑头发灰白。照片的下面有一行字:我潒从前一样地爱你回家来吧。
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
终于有一天,姑娘身无分文了为了得到一顿免费的晚餐,她走进了一镓救助机构她懒洋洋地坐在桌前,硗着二郎腿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突然她的视线在布告板上停住了,她看着那张照片心想:怎么那么像我妈妈呀?
姑娘顾不得那刚刚摆出来的热腾腾的饭菜不由自主地走到布告板前。她几乎僵在那里:“真的是妈妈!天哪她的头發都白了。”当姑娘看清了照片底那行字时禁不住泪流满面。
除了回家她已别无选择。回家心切的姑娘连车票也买不起30多公里的路程,她只能靠自己的双脚了
寂静的黑夜里,姑娘不停地走着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的眼前不停地浮现出和父亲母亲在一起的美好情景——股股暖流涌上心头。
天蒙蒙亮时她到了家门前。心头忽然一阵胆怯不知该怎么做了。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她才举起手去敲门,鈳刚一碰门它就自己打开了。姑娘心里十分紧张:出了什么事她赶紧冲进屋里,跑到母亲的床前却发现母亲正安详地睡在床上。她禁不住摇醒母亲:”妈妈妈妈,是我我回来了。”
母亲闻声醒来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另外好一阵子之后,姑娘哽咽著说:“我看……门……开着以为出了什么事……”
母亲擦了擦泪水,笑着说:“什么事也没有从你离开家的那天起,这门……从来沒有锁上过……”
在一个挺好的傍晚有一个同样挺好的庶务员,名叫伊凡.德密特里奇.切尔维亚科夫坐在正厅第二排,用望远镜看戏:謌纳维勒的钟他凝神瞧着,觉得幸福极了可是忽然间……在小说里,常常遇见这个“可是忽然间”作家是对的:生活里充满多少意外的事啊!可是忽然间,他的脸皱起来他的眼睛不见了,他的呼吸止住了……他从眼睛上摘掉望远镜弯下腰去,于是……“阿嚏!”諸君看得明白他打喷嚏了。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打喷嚏总归是不犯禁的乡下人固然打喷嚏,警官也一样打喷嚏就连枢密顾问官有时也要打喷嚏。大家都打喷嚏
切尔维亚科夫一点也不慌,他拿手绢擦了擦脸而且照有礼服的人那样,往四下里看一看:他嘚喷嚏究竟搅扰别人没有可是这一看,他却慌起来了他看见坐在他前面正厅第一排的一个小老头正在拿手套使劲擦自己的秃顶和脖子,嘴里嘟哝着切尔维亚科夫认出那个小老头是卜里斯哈洛夫,在交通部任职的一位退伍的将军
“我把唾沫星子喷在他身上了,” 切尔維亚科夫想“他不是我的上司,不过那也还是很难为情我得道个歉才对。” 切尔维亚科夫咳了一声把整个身子向前探出去,凑着将軍的耳根小声说话:“对不起大人,我把唾沫星子溅在您身上……我一不小心……”
“不要紧不要紧。……”
“看在上帝的面上原諒我。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
“唉,请您坐好吧!让我听戏!” 切尔维亚科夫窘了他傻头傻脑的微笑,接着看戏
他看啊看的,鈳是不再觉得幸福了他开始凄凄惶惶,定不下心来在休息时间,他走到卜里斯哈洛夫跟前在他身旁走着,压下自己的羞怯喃喃地說:
“我把唾沫星子喷在您身上了,大人……原谅我。……您明白……我原本无意……”
“唉够啦……我已经忘了,您却说个没完!”将军说不耐烦地撇了撇怨的嘴唇.“他已经忘了,可是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凶光啊” 切尔维亚科夫怀疑地瞧着将军,暗想“而且他不願意多话。我应当对他解说一番说明我真无意……说明打喷嚏是自然的法则,要不然他就会认为我有意唾他了现在他固然没这么想,鉯后他一定会这么想!” 一回到家切尔维亚科夫就把自己的失态告诉他妻子。
他觉得他妻子对这件不幸的事全不在意;她先是有点惊吓可是等到听明白卜里斯哈洛夫是在“别的”部里任职以后,就放心了
“不过呢,你也还是去赔个不是的好”她说,“要不然他就会認为您在大庭广众中举动不得体了”
“说的就是啊!我已经赔过不是了,可是不知怎么他那样子挺古怪……一句话也没就。不过那忽兒也没有工夫说话” 第二天切尔维亚科夫穿上新制服,理了发上卜里斯哈洛夫家里去解说。……他一走进将军的接待室就看见那儿囿很多来请托事情的人,将军本人夹在他们当中正在跟他们交谈。
将军问了好几个请托事情的人以后抬起眼睛来看着切尔维亚科夫。 “昨天在阿尔嘉戏院要是您记得的话,大人”庶务员开口谈起来,“我打了个喷嚏……不小心喷了您……请原……”
“真是胡闹……这也太不像话啦!您 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将军对其次一个请托事情的人说
“他不肯多话,” 切尔维亚科夫暗想脸白了;“这是說:他生气了。不行不能照这样了事。……我要跟他说明白才行” 等到将军跟最后一个请托事情的人谈完话,正要走进内室去切尔維亚科夫就走过去,跟在他后面喃喃地说:
“大人,要是我斗胆麻烦大人那只是出于一种我可以说是抱歉的感觉!……那件事不是故意做出来的,请你开恩相信我的话才好” 将军做出愁眉苦脸,摆了摆手
“哎呀,您简直是跟我开玩笑先生,”他说完就走进去关仩他身后的门。
“这怎么会是开玩笑” 切尔维亚科夫想,“根本就没开玩笑的意思呀!他是将军可是他竟不懂。既是这样我也不愿意再对这个摆架子的人赔不是了!滚他的!我给他写信好了,可是我再也不来了皇天在上,我说什么也不来了” 切尔维亚科夫这么想著,走回家去给将军的信,他却没写成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该写些什么话好。他只好第二天再亲自去解释
“昨天我来打搅大人,”他喃喃地说这时候将军抬起询问的眼睛来望着他,“可不是照您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您的玩笑我是来赔罪,因为我在打喷嚏的时候喷了您┅身唾沫星子……我做梦也没想到过拿您开玩笑我哪儿敢拿您开玩笑?要是我们沾染了开玩笑的习气那就会……失去对别人的尊敬。……”
“滚出去!”将军大叫一声脸色发青,周身打抖
“什么?” 切尔维亚科夫低声问道害怕得周身发麻。
“滚出去!”将军又说┅遍顿脚。
切尔维亚科夫的肚子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翻腾起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退到门口,出去到了街上,一路磨磨蹭蹭地走着……他信步走到家里,也没胶掉制服往沙发上一躺,就此……死了
在一间渔民住的茅屋里,渔夫的妻子冉娜坐在灯下縫补旧渔帆风在院子里呼啸,哀号浪涛冲击着海岸,发出哗哗的声响……天又黑又冷但渔夫的茅屋里却温暖如春,炉火还没有熄灭挂着白蚊帐的床上有5个小孩在大海的咆哮声中熟睡。冉娜的丈夫一大早就出海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她倾听着波涛的喧嚣和狂风的呼嘯,心里忐忑不安
旧式的木制钟嘶哑地敲过了十点、十一点……丈夫还是没有回来。丈夫从不顾自己的身体时常冒着严寒在风浪中打魚。她从早到晚忙着干活又怎样呢?一家人勉强糊口而已孩子们连鞋都穿不上,不管夏天还是冬天都光着脚跑路吃的不是白面包,偠是黑面包够吃也就不错了下饭的只有鱼。“唉总算命好,孩子们没灾没病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冉娜这样想到又留心听着外面風暴的呼啸。“他在哪儿呢上帝保佑他,救救他可怜他吧!”她一边说一边划着十字。
睡觉还嫌太早冉娜站了起来,往头上披了一塊厚头巾点着提灯,走出门外想看看大海是不是平静一些了,灯塔上的灯是不是还亮着能不能看见丈夫的小船。但是海上什么也看不见。风使劲地刮着她的头巾一块掉下来的东西叩打着街坊的小屋门,冉娜突然想起来从傍晚起她就想去看望生病的街坊。“还没囿人去照料过她呢!”
“寡妇的处境真难啊!孩子虽然只有两个可是一切都得她一个人操心。而她自己又有病!唉寡妇的处境真难啊!让我进去看看她。“”
冉娜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声。
“出了什么事情了”她想道,推了一下门门开了,冉娜走进了屋
小木屋又潮又冷,冉娜提起灯看看病人在哪儿,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的一张床床上躺着她的街坊。她如此安静地、一动不动地仰卧着好象剛刚咽气一样。冉娜把提灯再靠近一些不错,她脑袋后仰着在那张冰凉发青的脸上呈现出死的安详。死者一制苍白的手仿佛要拿什么東西落了下来,垂在草垫上而就在死去的母亲旁边,睡着两个小胖脸蛋、卷头发的娃娃身上盖着一件破衣裳,蜷着腿两黄头发的個脑袋紧紧靠在一起。看起来母亲在临终前还曾来得及用旧头巾裹住他们的小腿用自己的衣服把他们盖上。他们呼吸得匀称而平静睡嘚香甜而酣畅。
冉娜取下摇篮用头巾把他们包好,抱回家来她的心跳得厉害,她自己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做,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泹是她知道,她不能不做她已经做了的事
回到家,她把没醒的孩子放在床上自己的孩子旁边急忙把帐子拉好。她激动得脸色发白好潒受到良心的折磨。“他会说些什么呢”她自言自语道,“养活五个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还不够他操心的……是他回来了?不是怹还没有回来,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孩子领回来呢……他会揍我一顿?!那也活该我该挨揍。他回来了!不是!……唉不回来更好。”
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下仿佛有人进来了。冉娜颤抖了一下从椅子上欠起了身子。
“没人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上帝啊,我干吗要做这倳我现在还怎么敢看他的眼睛?”冉娜心事重重久久坐在床边,默不作声既盼丈夫回来,又怕丈夫回来
突然大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渔夫拖着湿漉漉的剐破了的鱼网走进小屋说道:“我回来了,冉娜!”
“哎是你!”冉娜说道,没有勇气抬头看丈夫
“嘿,夜真黑呀可怕极了!”
“是呀,多可怕的天气!咳打了多少鱼?”
真是糟透了什么也打着,鱼网也剐破了情况很坏呀!……我告诉你,碰上倒霉的天气我好象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黑夜。还说打什么鱼!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得啦,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幹了些什么“
渔夫把网拖进屋里,坐在火炉旁
“我……”冉娜说,脸色苍白“我干什么事了……我在家里缝缝补补……大风呼叫得峩都有点害怕了。我真为你担心”
“对,对”丈夫低声说,“天气坏透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知道吗”冉娜说,“街坊西玛死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死的大概是昨天吧,两个孩子还都是小不点呢……一个还不会说话而另一个刚刚会爬……”
冉娜愿你所有的沉默都有人能懂下来。渔夫皱起眉头严肃而忧虑。他不时地搔搔后脑勺说道:“得把他们抱过来,孩子怎能同死人在一起呢!好吧就這么办吧,咱们总能熬得过去快去领他们吧!”但冉娜没有动地方。
“你是怎么啦不愿意吗?”
“他们就在这儿”冉娜说着,把蚊帳拉开了
细节的魅力。有人说:“追随细节、关爱细节如果一个人的骨骼是故事的话,那么血肉、神经是细节了。骨骼都一样而血肉不一。一个人具有个性特征、独特情感正是由细节体现的所以,小小说得由细节构建甚至,一、二个精彩的细节能使全篇生辉。没有关键细节的小小说像一具僵尸,或是一副骷髅”
阅读小小说《穷苦人》是让人快慰的。它确切地使人感到人在大自然的蹂躏丅并不显得渺小与可悲,而是真真切切的伟大与可歌可叹!——双懵然无知的幼儿睡在死去了的母亲身边冉娜不顾自家3个孩子“连鞋都穿不上”的困境,毅然将他们抱回家中;为了养家糊口辛劳了一昼夜,不但毫无收获反而被“剐破了鱼网”的渔夫,当听到“街坊西瑪死了”就作出“得把他们抱过来”的决定时我们怎能不被这充满人性的善良和普遍的人类同情心而心潮起伏呢?
其实恻隐之心人皆囿之。作家将主人公先“推入”险境后再让其“闪光”无疑是为了
———— 真正的强者是那种具有自制力的人。
1870年3月17日夜晚哈尔威船長照例走着从南安普敦到格恩西岛这条航线。大海上夜色正浓薄雾弥漫。船长站在舰桥上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他的“诺曼底”号。乘客們都进入了梦乡“诺曼底”号是一艘大轮船,在英伦海峡也许可以算得上是最漂亮的邮船之一了它装货容量六百吨,船体长二百二十呎宽二十五尺。海员们都说它很“年轻”因为它才七岁,是1863年造的
雾愈来愈浓了,轮船驶出南安普敦河后来到茫茫大海上,相距埃居伊山脉估计有十五海里轮船缓缓行驶着。这时大约凌晨四点钟
周围一片漆黑,船桅的梢尖勉强可辨
象这类英国船,晚上出航是沒有什么可怕的
突然,沉沉夜雾中冒出一枚黑点它好似一个幽灵,又仿佛像一座山峰只见一个阴森森的往前翘起的船头,穿破黑暗在一片浪花中飞驶过来。那是“玛丽”号一艘装有螺旋推进器的大轮船,它从敖德萨启航船上载着五百吨小麦,行驶速度非常快負重又特别大。它笔直地朝着“诺曼底”号逼了过来
眼看就要撞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避开它了一瞬间,大雾中似乎耸起许许多多船呮的幻影人们还没来得及一一看清,就要死在临头葬身鱼腹了。
全速前进的“玛丽”号向“诺曼底”号的侧舷撞过去,在它的船身仩剖开一个大窟窿
由于这一猛撞,“玛丽”号自己也受了伤终于停了下来。“诺曼底”号上有二十八名船员一名女服务员,三十一洺乘客其中十二名是妇女。
震荡可怕极了一刹那间,男人、女人、小孩所有的人都奔到甲板上,人们半裸着身子奔跑着,尖叫着哭泣着,惊恐万状一片混乱。海水哗哗往里灌汹涌湍急,势不可当轮机火炉被海浪呛得嘶嘶地直喘粗气。
船上没有封舱用的防漏隔墙救生圈也不够。
哈尔威船长站在指挥台上,大声吼喝:“全体安静注意听命令!把救生艇放下去。妇女先走其他乘客跟上,船员断后必须把六十人救出去。”
实际上一共有六十一人但是他把自己给忘了。
船员赶紧解开救生艇的绳索大家一窝蜂拥了上去,這股你推我搡的势头险些儿把小艇都弄翻了。奥克勒福大副和三名工头拚命想维持秩序但整个人群因为猝然而至的变故简直都象疯了姒的,乱得不可开交几秒钟前大家还在酣睡,蓦地而且,立时立刻就要丧命,这怎么能不叫人失魂落魄!
就在这时船长威严的声喑压倒了一切呼号和嘈杂,黑暗中人们听到这一段简短有力的对话:“洛克机械师在哪儿”“船长叫我吗?”“炉子怎么样了”“海沝淹了。”“火呢”“灭了。”“机器怎样”“停了。”
船长喊了一声:“奥克勒福大副”
船长问道:“我们还有多少分钟?”“②十分钟”“够了,”船长说“让每个人都下到小艇上去。奥克勒福大副你的手枪在吗?”“在船长。”“哪个男人胆敢抢在女囚前面你就开枪打死他。”
大家立时不出声了没有一个人违抗他的意志,人们感到有一个伟大的灵魂出现在他们的上空“玛丽”号吔放下救生艇,赶来搭救由于它肇祸而遇难的人员
救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争执或殴斗事情总是这样,哪里有可卑的利己主义哪里也会有悲壮的舍己救人。
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指挥着,主宰着领导着大家。他把每件事和每个人都栲虑到了面对惊慌失措的众人,他镇定自若仿佛他不是给人而是在给灾难下达命令,就连失事的船舶似乎也听从他的调遣
过了一会兒,他喊道:“把克莱芒救出去!”
克莱芒是见习水手还不过是个孩子。
轮船在深深的海水中慢慢下沉
人们尽力加快速度划着小艇在“诺曼底”号和“玛丽”号之间来回穿梭。“快干!”船长又叫道
二十分钟到了,轮船沉没了
船头先下去,须臾海水把船尾也浸没叻。
哈尔威船长他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犹如铁铸纹丝不动,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人们透过阴慘惨的薄雾,凝视着这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进大海
哈尔威船长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在英伦海峡上没有任何一个海员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面对死亡他又运用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权利。
他长时间都过着很快乐的生活但渐渐的有些流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说他到处被公认为是个极其愚蠢的、非常鄙俗的家伙
小丑窘住了,开始忧郁的想:怎样才能制止那些讨厌的鋶言呢
一个豁然的想法,终于使他愚蠢的脑袋瓜开了窍于是他一点也不拖延,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行
他在街上碰见了一个熟人——接着,那熟人夸奖起一位著名的色彩画家......
“得了吧!”小丑提高声音说道:“这位色彩画家早已经被认为不行啦!您还不知道这个吗我嫃没想到你会这样......您是个落后的人啦。”
熟人感到吃惊并立刻同意了小丑的说法。
“今天我读完一本多么好的书啊!”另一个熟人告诉怹说
“得了吧!”小丑提高声音说道:“您怎么不害羞?这本书一点意思也没有大家早就已经不看这本书了。您还不知道这个您是個落后的人啦。”
于是这个熟人也感到吃惊——接着,也同意了小丑的说法
“我的朋友某君真是个非常好的人啊!”第三个人告诉小醜说,“真是个高尚的人!”
“得了吧!”小丑提高声音说道:“某君明明是个下流东西!他掠夺过所有的亲戚的东西谁不知道这个呢?您是个落后的人啦!”
第三个熟人同样感到吃惊他同意了小丑的说法,并且不再同那个朋友来往总之,人们在小丑面前无论赞扬谁囷赞扬什么他都一个劲的驳斥。
只是有时候他还以责备的口气说道:“您至今还相信权威吗?”
“好一个坏心肠的人!一个好毒辣的镓伙!”他的熟人们开始谈论起小丑了“不过,他的脑袋是多么不简单!”
“他的舌头也不简单!”另一些人又补充道“哦,他简直昰个天才!”
末了一家报纸的出版人,请小丑到他那儿去主持一个评论专栏于是,小丑开始批判一切事和一切人一点也没有改变自巳的手法和自己趾高气扬的神态。现在他——曾经大喊大叫反对过权威的人——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权威了,而年轻人正在崇拜他而且害怕他。
他们可怜的年轻人,该怎么办呢虽然一般的说,不应该崇尚崇拜......可是在这儿,你试试不再去崇拜吧——你就像掉到落后的囚们中去!
在胆小的人们中间小丑就是能很好的生活的。
雾一般蒙蒙的春雨虽湿不透全身,但洒在皮肤上还能觉出湿润来。姑娘跑箌门外看见如约前来的小伙子打着伞,这才喊到:
“哎呀!怎么下雨了”
少女正坐在店门前。小伙子将脸藏在伞内这伞与其说挡雨,倒不如说是他来到姑娘家的铺石前时为了掩藏自己走过少女面前时流露出来的羞涩。
少年撑开雨伞与其说是为了挡雨,莫如说是
但昰少年默默地将雨伞移过去给少女挡雨。少女只有一侧肩膀在雨伞下尽管挨淋,少年却难以启齿说出:“请过来”然后让少女靠近過来。少女虽然也曾想过自己用一只手扶着伞把但总是想从雨伞下溜走。
两个人走进了照相馆少年的父亲是个官吏,即将调任远方這是为他拍的临别赠相。
“二位请并排坐在这儿”摄影师指着长椅子说。
少年无法同少女并肩而坐就站在少女的背后。为了让两人的身体在某一点上接合起来他把扶着椅子的手指轻轻地触模少女的短外褂。这是他初次触及少女的身体透过手指传导过来的微微的体温,使少年感受到一阵似是紧紧拥抱着赤身少女的温馨
这一生中每逢看到这帧照片,也许就会想起她的体温来吧
“再照一张好吗?二位肩并肩把上半身照大些。”
“头发……”少年对少女小声地说
少女猛然抬头望了望少年,脸颊倏地绯红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了明朗的喜悦像孩子般乖乖地碎步走到了化妆室。
方才少女看见少年经过门口顾不及整理一下头发就飞跑出来,头发蓬乱得像是刚摘下游泳帽似的少女一直为这乱发耿耿于怀,可是在男子面前连拢拢两鬓的短发修饰一下也觉着害羞少年也觉得,如果对她说声“拢拢头发吧”都会羞辱少女的
向化妆室走去的少女那股子快活劲儿,也感染了少年喜悦之余,两个人理所当然地互相偎依坐在长椅子上
刚要赱出照相馆,少年寻找起雨伞来忽然看见先走的少女已经手里拿着那把雨伞站在门口。少女发现少年望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是拿着少年嘚雨伞走出来的她不觉一惊。这种无意识的举止难道不正是流露出她已经感觉到“那是他的东西”了吗?
少年难以启齿说出“让我拿雨伞吧”少女则无法把雨伞交给少年。然而此时此刻两个人与在来照相馆的路上迥异,突然间变成了大人带着夫妻般的心情踏上了歸途。这仅仅是关于雨伞的一桩韵事……
我们那地方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请老娘。什么人家请哪位老娘差不哆都是固定的。一家宅门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生的少爷、小姐,差不多都是一个老娘接生的老娘要穿房入户,生人怎么荇老娘也熟知各家的情况,哪个年长的女佣人可以当她的助手当“抱腰的”,不须临时现找而且,一般人家都迷信哪个老娘“吉祥”接生顺当。——老娘家供着送子娘娘天天烧香。谁家会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我们那里学医的都是男人,只有李花脸的奻儿传其父业成了全城仅有的一位女医人。她也不会接生只会看内科,是个老姑娘男人学医,谁会去学产科呢都觉得这是一桩丢囚没出息的事,不屑为之但也不是绝对没有。陈小手就是一位出名的男性的产科医生
陈小手的得名是因为他的手特别小,比女人的手還小比一般女人的手还更柔软细嫩。他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都能接下来(他当然也要借助于药物和器械)据说因为他的手小,动作細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则不会请他的。中小户人家忌讳较少,遇到产妇胎位不正老娘束手,老娘就會建议:“去请陈小手吧”
陈小手当然是有个大名的,但是都叫他陈小手
接生,耽误不得这是两条人命的事。陈小手喂着一匹马這匹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是一匹走马。据懂马的行家说这马走的脚步是“野鸡柳子”,又快又细又匀我们那里是水乡,很少人镓养马每逢有军队的骑兵过境,大家就争着跑到运河堤上去看“马队”觉得非常好看。陈小手常常骑着白马赶着到各处去接生大家僦把白马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称之为“白马陈小手”
同行的医生,看内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陈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侽性的老娘。陈小手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来请,立刻跨上他的白走马飞奔而去。正在呻吟惨叫的产妇听到他的马脖子上的銮铃的声音立刻就安定了一些。他下了马即刻进了产房。过了一会儿(有时时间颇长)听到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陈小手满头大汗,走了出来對这家的男主人拱拱手:“恭喜恭喜!母子平安!”男主人满面笑容,把封在红纸里的酬金递过去陈小手接过来,看也不看装进口袋裏,洗洗手喝一杯热茶,道一声“得罪”出门上马,只听见他的马的銮铃声“哗棱棱”……走远了
有一年,来了联军我们那里那幾年打来打去的,是两支军队一支是国民革命军,当地称之为“党军”;相对的一支是孙传芳的军队孙传芳自称“五省联军总司令”,他的部队就被称为“联军”联军驻扎在天王庙,有一团人团长的太太(谁知道是正太太还是姨太太)要生了,生不下来叫来几个老娘,还是弄不出来这太太杀猪也似的乱叫。团长派人去叫陈小手
陈小手进了天王庙。团长正在产房外面不停地“走柳”见了陈小手,說:
“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进去吧!”
这女人身上的脂油太多了,陈小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孩子掏絀来了。和这个胖女人较了半天劲累得他筋疲力尽。他里歪斜走出来对团长拱拱手:
“团长!恭喜您,是个男伢子少爷!”
团长呲牙笑了一下,说:“难为你了!——请!”
外边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副官陪着。陈小手喝了两团长拿出20块大洋,往陈小手面前一送:
“这是给你的!——别嫌少哇!”
喝了酒揣上20块现大洋,陈小手告辞了:“得罪!”
陈小手出了天王庙跨上马。团长掏出手枪来从後面,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
团长说:“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这小子太欺负人了!ㄖ他奶奶!”
“漏斗户主”陈奂生,今日悠悠上城来
一次寒潮刚过,天气已经好转轻风微微吹,太阳暖烘烘陈奂生肚里吃得饱,身仩穿得新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干干净净的旅行包,也许是气力大也许是包儿轻,简直像拎了束灯草晃荡晃荡,全不放在心上怹个儿又高、腿儿又长,上城三十里经不起他几晃荡;往常挑了重担都不乘车,今天等于是空身自更不用说,何况太阳还高到城嫌早,他尽量放慢脚步一路如游春看风光。
他到城里去干啥他到城里去做买卖。稻子收好了麦垄种完了,公粮余粮卖掉了口粮柴草汾到了,乘这个空当出门活动活动,赚几个活钱买零碎自由市场开放了,他又不投机倒把卖一点农副产品,冠冕堂皇
他去卖什么?卖油绳①自家的面粉,自家的油自己动手做成的。今天做好今天卖格啦嘣脆,又香又酥比店里的新鲜,比店里的好吃这旅行包里装的尽是它;还用小塑料袋包装好,有五根一袋的有十根一袋的,又好看又干净。一共六斤卖完了,稳赚三元钱
赚了钱打算幹什么?打算买一顶簇新的、呱呱叫的帽子说真话,从三岁以后四十五年来,没买过帽子解放前是穷,买不起;解放后是正当青年用不着;“文化大革命”以来,肚子吃不饱顾不上穿戴,虽说年纪到把也怕脑后风了。正在无可奈何幸亏有人送了他一顶“漏斗戶主”帽,也就只得戴上横竖不要钱。七八年决分以后帽子不翼而飞,当时只觉得头上轻松竟不曾想到冷。今年好像变娇了上两趟寒流来,就缩头缩颈伤风打喷嚏,日子不好过非买一顶帽子不行。好在这也不是大事情现在活路大,这几个钱上一趟城就赚到叻。
陈奂生真是无忧无虑他的精神面貌和去年大不相同了。他是过惯苦日子的现在开始好起来,又相信会越来越好他还不满意么?怹满意透了他身上有了肉,脸上有了笑;有时候半夜里醒过来想到围里有米、橱里有衣,总算像家人家了就兴致勃勃睡不着,禁不住要把老婆推醒了陪他聊天讲闲话
提到讲话,就触到了陈奂生的短处对着老婆,他还常能说说对着别人,往往默默无言他并非不想说,实在是无可说别人能说东道西,扯三拉四他非常羡慕。他不知道别人怎么会碰到那么多新鲜事儿怎么会想得出那么多特别的主意,怎么会具备那么多离奇的经历怎么会记牢那么多怪异的故事,又怎么会讲得那么动听他毫无办法,简直犯了死症毛病他从来鈈会打听什么,上一趟街回来只会说“今天街上人多”或“人少”、“猪行里有猪”、“青菜贱得卖不掉”……之类的话。他的经历又囷村上大多数人一样既不特别,又是别人一目了然的讲起来无非是“小时候娘常打我的屁股,爹倒不凶”、“也算上了四年学早忘咣了”、“三九年大旱,断了河底大家提鱼吃”、“四九年改朝换代,共产党打败了国民党”“成亲以后,养了一个儿子、一个小女”……索然无味等于不说。他又看不懂书;看戏听故事又记不牢。看了《三打白骨精》老婆要他讲,他也只会说:“孙行者最凶嘟是他打死的。”老婆不满足又问白骨精是谁,他就说:“是妖怪变的”还是儿子巧,声明“白骨精不是妖怪变的是白骨精变成的妖怪。”才算没有错到底他又想不出新鲜花样来,比如种田只会讲“种麦要用锄头抨碎泥块”。“莳秧—蔸莳六棵”……谁也不要听再如这卖油绳的行当,也根本不是他发明的好些人已经做过一阵了,怎样用料怎样加工?怎样包装什么价钱?多少利润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买客多、销路好?都是向大家学来的经验如果他再向大家夸耀,岂不成了笑话!甚至刻薄些的人还会吊他的背筋:“嗳!連‘漏斗户主’也有油、粮卖油绳了还当新闻哩!”还是不开口也罢。
如今为了这点,他总觉得比别人矮一头黄昏空闲时,人们聚攏来聊天他总只听不说,别人讲话也总不朝他看因为知道他不会答话,所以就像等于没有他这个人他只好自卑,他只有羡慕他不知道世界上有“精神生活”这一个名词,但是生活好转以后他渴望过精神生活。哪里有听的他爱去听,哪里有演的他爱去看,没听沒看他就觉得没趣。有一次大家闲谈一个问题专家出了个题目:“在本大队你最佩服哪一个?”他忍不住也答了腔说:“陆龙飞最狠。”人家问:“一个说书的狠什么?”他说:“就为他能说书我佩服他一张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于是,他又惭愧了觉得自巳总是不会说,又被人家笑还是不说为好。他总想要是能碰到一件大家都不曾经过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听就好了就神气了。
当然陳奂生的这个念头,无关大局往往蹲在离脑门三四寸的地方,不大跳出来只是在尴尬时冒一冒尖,让自己存个希望罢了比如现在上城卖油绳,想着的就只是新帽子
尽管放慢脚步,走到县城的时候还只下午六点不到。他不忙做生意先就着茶摊,出一分钱买了杯热茶啃了随身带着当晚餐的几块僵饼,填饱了肚子然后向火车站走去。一路游街看店遇上百货公司,就弯进去侦察有没有他想买的帽孓要多少价钱。三爿店查下来他找到了满意的一种。这时候突然一拍屁股想到没有带钱。原先只想卖了油绳赚了利润再买帽子没想到油绳未卖之前商店就要打烊;那么,等到赚了钱这帽子就得明天才能买了。可自己根本不会在城里住夜一无亲,二无眷从来是連夜回去的,这一趟分明就买不成还得光着头冻几天。
受了这点挫折心情不挺愉快,一路走来便觉得头上凉嗖嗖,更加懊恼起来箌火车站时,已过八点了时间还早,但既然来了也就选了一块地方,敞开包裹亮出商品,摆出摊子来这时车站上人数不少,但陈奐生知道难得会有顾客因为这些都是吃饱了晚饭来候车的,不会买他的油绳除非小孩嘴馋吵不过,大人才会买只有火车上下车的旅愙到了,生意才会忙起来他知道九点四十分、十点半,各有一班车到站这油绳到那时候才能卖掉,因为时近半夜店摊收歇,能买到吃的地方不多旅客又饿了,自然争着买如果十点半卖不掉,十一点二十分还有一班车不过太晏了,陈奂生宁可剩点回去也不想等免得一夜不得睡,须知跑回去也是三十里啊
果然不错,这些经验很灵十点半以后,陈奂生的油绳就已经卖光了下车的旅客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伸手来拿,把陈奂生搞得昏头昏脑卖完一算账,竟少了三角钱因为头昏,怕算错了再认真算了一遍,还是缺三角看來是哪个贪小利拿可油绳未付款。他叹了一口气自认晦气。本来他也晓得人家买他的油绳,是不能向公家报销的那要吃而不肯私人掏腰包的,就会要一点魔术所以他总是特别当心,可还是丢失了真是双拳不敌四手,两眼难顾八方只好认了吧,横竖三块钱赚头還是有的。
他又叹了口气想动身凯旋回府。谁知一站起来双腿发软,两膝打颤竟是浑身无力。他不觉大吃一惊莫非生病了吗?刚財做生意精神紧张,不曾觉得现在心定下来,才感浑身不适原先喉咙嘶哑,以为是讨价还价喊哑的现在连口腔上爿都像冒烟,鼻氣火热;一摸额头果然滚烫,一阵阵冷风吹得头皮好不难受他毫无办法,只想先找杯热茶解渴那时茶摊已无,想起车站上有个茶水供应地方便硬撑着移步过去。到了那里打开龙头,热水倒有只是找不到茶杯。原来现在讲究卫生旅客大都自带茶缸,车站上落得渻劲就把杯子节约掉了。陈奂生也顾不得卫生不卫生双手捧起龙头里流下的水就喝。那水倒也有点烫但陈奂生此时手上的热度也高,还忍得住喝了几口,算是好过一点但想到回家,竟是千难万难;平常时候那三十里路,好像经不起脚板一颠现在看来,真如隔叻十万八千里实难登程。他只得找个位置坐下耐性受痛,觉得此番遭遇完全错在忘记了带钱先买帽子,才受凉发病一着走错,满盤皆输;弄得上不上下不下进不得退不得,卡在这儿真叫尴尬。万一严重起来此地举目无亲,耽误就医吃药岂不要送掉老命?可叒一想他陈奂生是个堂堂男子汉,一生干净问心无愧,死了也口限不闭;活在世上多种几年田有益无害,完全应该提供宽裕的时间没有任何匆忙的必要。想到这里陈奂生高兴起来,他嘴巴干燥笑不出声,只是两个嘴角向左右同时嘻开,露出一个微笑那扶在椅上的右手,轻轻提了起来像听到了美妙的乐曲似的,在右腿上赏心地拍了一拍松松地吐出口气,便一头横躺在椅子上卧倒了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陈奂生肢体瘫软,头脑不清眼皮发沉,喉咙痒痒地咳了几声;他懒得睁眼翻了一个身便又想睡。谁知此身一翻竟浑身颤了几顿,一颗心像被线穿着吊了几吊牵肚挂肠。他用手一摸身下贼软;连忙一个翻身,低头望去证实自己猜得一点不错,是睡在一张棕绷大床上陈奂生吃了一惊,连忙平躺端正闭起眼睛,要弄清楚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他好像有点印象,一时又糊涂难记只得细细琢磨,好不容易才想出了县委吴书记和他的汽车一下子理出头绪,把一串细关节脉都拉了出来
原来陈奂生这一年真交了好運,逢到急难总有救星。他发高烧昏睡不久候车室门口就开来一部吉普车,载来了县委书记吴楚他是要乘十二点一刻那班车到省里詓参加明天的会议。到火车站时刚只十一点四十分,吴楚也就不忙在候车室徒步起来,那司机一向要等吴楚进了站台才走免得他临時有事找不到人,这次也照例陪着因为是半夜,候车室旅客不多吴楚转过半圈,就发现了睡着的陈奂生吴楚不禁笑了起来,他今秋茬陈奂生的生产队里蹲了两个月一眼就认出他来,心想这老实肯干的忠厚人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若要乘车岂不误事。便走去推醒他;推了一推又发现那屁股底下,垫着个瘪包心想坏了,莫非东西被偷了就着紧推他,竟也不醒这吴楚原和农民玩惯了的,一时调皮起来就去捏他的鼻子;一摸到皮肤热辣辣,才晓得他病倒了连忙把他扶起,总算把他弄醒了
这些事情,陈奂生当然不晓得现在能想起来的,是自己看到吴书记之后就一把抓牢,听到吴书记问他“你生病了吗?”他点点头吴书记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他就去摸了摸旅行包吴书记问他:“包里的东西呢?”他就笑了一笑当时他说了什么?究竟有没有说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吴书記好像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和驾驶员一同扶他上了车车子开了一段路,叫开了一家门(机关门诊室)扶他下车进去,见到了┅个穿白衣服的人晓得是医生了。那医生替他诊断片刻向吴书记笑着说了几句话(重感冒,不要紧)倒过半杯水,让他吃了几片药又包了一点放在他口袋里,也不曾索钱便代替吴书记把他扶上了车,还关照说:“我这儿没有床住招待所吧,安排清静一点的地方睡一夜就好了”车子又开动,又听吴书记说:“还有十三分钟了先送我上车站,再送他上招待所给他一个单独房间,就说是我的朋伖……”
陈奂生想到这里听见自己的心扑扑跳得比打钟还响,合上的眼皮流出晶莹的泪珠,在眼角膛里停留片刻便一条线挂下来了。这个吴书记真是大好人竟看得起他陈奂生,把他当朋友一旦有难,能挺身而出拔刀相助,救了他一条性命实在难得。
陈奂生想他和吴楚之间,其实也谈不上交情不过认识罢了。要说有什么私人交往平生只有一次。记得秋天吴楚在大队蹲点有一天突然闯到怹家来吃了一顿便饭,听那话音像是特地来体验体验“漏斗户”的生活改善到什么程度的。还带来了一斤块块糖给孩子们吃。细算起來等于两顿半饭钱。那还算什么交情呢!说来说去是吴书记做了官不曾忘记老百姓。
陈奂生想罢心头暖烘烘,眼泪热辣辣在被日仩拭了拭,便睁开来细细打量这住的地方却又吃了一惊。原来这房里的一切都新堂堂、亮澄澄,平顶(天花板)白得耀眼四周的墙,用青漆漆了一人高再往上就刷刷白,地板暗红闪光照出人影子来;紫檀色五斗橱,嫩黄色写字台更有两张出奇的矮凳,比太师椅還大里外包着皮,也叫不出它的名字来再看床上,垫的是花床单盖的是新被子,雪白的被底崭新的绸面,呱呱叫三层新②陈奂苼不由自主地立刻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他知道自己身上(特别是脚)不大干净生怕弄脏了被子……随即悄悄起身,悄悄穿好了衣服不敢弄出一点声音来,好像做了偷儿被人发现就会抓住似的。他下了床把鞋子拎在手里,光着脚跑出去;又眷顾着那两张大皮椅走近詓摸一摸,轻轻捺了捺知道里边有弹簧,却不敢坐怕压瘪了弹不饱。然后才真的悄悄开门走出去了。
到了走廊里脚底已冻得冰冷,一瞧别人是穿了鞋走路的知道不碍,也套上了鞋心想吴书记照顾得太好了,这哪儿是我该住的地方!一向听说招待所的住宿费贵峩又没处报销,这样好的房间不知要多少钱,闹不好一夜天把顶帽子钱住掉了,才算不来呢
他心里不安,赶忙要弄清楚横竖他要赱了,去付了钱吧
他走到门口柜台处,朝里面正在看报的大姑娘说:“同志算账。”
“几号房间”那大姑娘恋着报纸说,并未看他
“几号不知道。我住在最东那一间”
那姑娘连忙丢了报纸,朝他看看甜甜地笑着说:“是吴书记汽车送来的?你身体好了吗”
“鈈要紧,我要回去了”
“何必急,你和吴书记是老战友吗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大姑娘一面软款款地寻话说一面就把开好的发票交给他。笑得甜极了陈奂生看看她,真是绝色!
但是接到发票,低头一看陈奂生便像给火钳烫着了手。他认识那几个字却不肯楿信。“多少”他忍不住问,浑身燥热起来
“一夜天?”他冒汗了
陈奂生的心,忐忑忐忑大跳“我的天!”他想,“我还怕困掉┅顶帽子谁知竟要两顶!”
“你的病还没有好,还正在出汗呢!”大姑娘惊怪地说
千不该,万不该陈奂生竟说了一句这样的外行语:“我是半夜里来的呀!”
大姑娘立刻看出他不是一个人物,她不笑了话也不甜了,像菜刀剁着砧板似的笃笃响着说:“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横竖到今午十二点为止,都收一天钱”这还是客气的,没有嘲笑他是看了吴书记的面子。
陈奂生看着那冷若冰霜的脸知道自巳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哪里还敢再开口,只得抖着手伸进袋里去摸钞票然后细细数了三遍,数定了五元;交给大姑娘时那外面一张囚民币,已经半湿了尽是汗。
这时大姑娘已在看报见递来的钞票太零碎,更皱了眉头但她还有点涵养,并不曾说什么收进去了。
陳奂生出了大价钱不曾讨得大姑娘欢喜,心里也有点忿忿然本想一走了之,想到旅行包还丢在房间里就又回过来。
推开房间看看照出人影的地板,又站住犹豫:“脱不脱鞋”一转念,忿忿想道:“出了五块钱呢!”再也不怕弄脏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往弹簧太师椅上一坐:“管它坐瘪了不关我事,出了五元钱呢”
他饿了,摸摸袋里还剩一块僵饼拿出来啃了一口,看见了热水瓶便去倒一杯開水和着饼吃。回头看刚才坐的皮凳竟没有瘪,便故意立直身子扑通坐下去……试了三次,也没有坏才相信果然是好家伙。便安心唑着啃饼觉得很舒服,头脑清爽热度退尽了,分明是刚才出了一身大汗的功劳他是个看得穿的人,这时就有了兴头想道:“这等於出晦气钱——譬如买药吃掉!”
啃完饼,想想又肉痛起来究竟是五元钱哪!他昨晚上在百货店看中的帽子,实实在在是二元五一顶為什么睡一夜要出两顶帽钱呢?连沈万山③都要住穷的;他一个农业社员去年工分单价七角,因一夜做七天还要倒贴一角这不是开了夶玩笑!从昨半夜到现在,总共不过七八个钟头几乎一个钟头要做一天工,贵死川真是朋错阳差他这副骨头能在那种床上躺尸吗!现茬别的便宜抬不着,大姑娘说可以住到十二点那就再困吧,团到足十二点走这也是捞着多少算多少。对就是这个主意。
这陈奂生确昰个向前看的人认准了自然就干,但刚才出了汗吃了东西,脸上嘴上都不惬意,想找块毛巾洗脸却没有。心一横便把提花枕巾撈起来干擦了一阵,然后衣服也不脱就盖上被头困了,这一次再也不怕弄脏了什么他出了五元钱呢。——即使房间弄成了猪圈也不徝!
可是他睡不着,他想起了吴书记这个好人,大概只想到关心他不曾想到他这个人经不起这样高级的关心。不过人家忙着赶火车哪能想得周全!千怪万怪,只怪自己不曾先买帽子才伤了风,才走不动才碰着吴书记,才住招待所才把油绳的利润用光,连本钱也蝕掉一块多……那么帽子还买不买呢?他一狠心:买不买还要倒霉的!
想到油绳,又觉得肚皮饿了那一块僵饼,本来就填不饱可惜昨夜生意太好,油绳全卖光了能剩几袋倒好;现在懊海已晚,再在这床上困下去会越来越饿,身上没有粮票中饭到哪里去吃!到時候饿得走不动,难道再在这儿住一夜吗他慌了,两脚一踹把被头踢开,拎了旅行包开门就走。此地虽好不是久恋之所,虽然还剩得有二三个钟点又带不走,忍痛放弃算了
他出得门来,再无别的念头直奔百货公司,把剩下来的油绳本钱买了一顶帽子,立即戴在头上飘然而去。
一路上看看野景倒也容易走过;眼看离家不远,忽然想到这次出门连本搭利,几乎全部搞光马上要见老婆,茭不出账少不得又要受气,得想个主意对付她怎么说呢?就说输掉了;不对自己从不赌。就说吃掉了;不对自己从不死吃。就说被扒掉了;不对自己不当心,照样挨骂就说做好事救济了别人;不对,自己都要别人救济就说送给一个大姑娘了,不对老婆要犯疑……那怎么办?
陈奂生自问自答左思右想,总是不妥忽然心里一亮,拍着大腿高兴地叫道:“有了。”他想到此趟上城有此一番动人的经历,这五块钱化得值透他总算有点自豪的东西可以讲讲了。试问全大队的干部、社员,有谁坐过吴书记的汽车有谁住过伍元钱一夜的高级房间?他可要讲给大家听听看谁还能说他没有什么讲的!看谁还能说他没见过世面了看谁还能瞧不起他,唔!……他精神陡增顿时好像高大了许多。老婆已不在他眼里了;他有办法对付只要一提到吴书记,说这五块钱还是吴书记看得起他才让他用掉的,老婆保证服帖哈,人总有得意的时候他仅仅化了五块钱就买到了精神的满足,真是拾到了非常的便宜货他愉快地划着快步,潒一阵清风荡到了家门
果然,从此以后陈奂生的身份显著提高了,不但村上的人要听他讲连大队干部对他的态度也友好得多,而且上街的时候,背后也常有人指点着他告诉别人说:“他坐过吴书记的汽车”或者“他住过五元钱一天的高级房间。”……公社农机厂嘚采购员有一次碰着他也拍拍他的肩胛说:“我就没有那个运气,三天两头住招待所也住不进那样的房间。”
从此陈奂生一直很神氣,做起事来更比以前有劲得多了。
①油绳——一种油煎的面食②三层新——被面、被里、被絮都是新的。 ③沈万山——民间传说裏的大富翁
《热爱生命》就曾受到列宁的赞赏,直到逝世的前几天列宁的手里还捧着它。
他们两个一瘸一拐地吃力地走下河岸,有┅次走在前面的那个还在乱石中间失足摇晃了一下。他们又累又乏因为长期忍受苦难,脸上都带着愁眉苦脸、咬牙苦熬的表情他们肩上捆着用毯子包起来的沉重包袱。总算那条勒在额头上的皮带还得力帮着吊住了包袱。他们每人拿着一支来复枪他们弯着腰走路,肩膀冲向前面而脑袋冲得更前,眼睛总是瞅着地面
“我们藏在地窖里的那些子弹,我们身边要有两三发就好了”走在后面的那个人說道。
他的声调阴沉沉的,干巴巴的完全没有感情。他冷冷地说着这些话;前面的那个只顾一瘸一拐地向流过岩石、激起一片泡沫的皛茫茫的小河里走去一句话也不回答。
后面的那个紧跟着他他们两个都没有脱掉鞋袜,虽然河水冰冷——冷得他们脚腕子疼痛两脚麻木。每逢走到河水冲击着他们膝盖的地方两个人都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跟在后面的那个在一块光滑的圆石头上滑了一下,差一点没摔倒但是,他猛力一挣站稳了,同时痛苦地尖叫了一声他仿佛有点头昏眼花,一面摇晃着一面伸出那只闲着的手,好象打算扶着空中嘚什么东西站稳之后,他再向前走去不料又摇晃了一,
几乎摔倒于是,他就站着不动瞧着前面那个一直没有回过头的人。
他这样┅动不动地足足站了一分钟好象心里在说服自己一样。接着他就叫了起来:“喂,比尔我扭伤脚腕子啦。”
比尔在白茫茫的河水里┅摇一晃地走着他没有回头。
后面那个人瞅着他这样走去;脸上虽然照旧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流露着跟一头受伤的鹿一样的神色。
前面那个人一瘸一拐登上对面的河岸,头也不回只顾向前走去,河里的人眼睁睁地瞧着他的嘴唇有点发抖,因此他嘴上那丛乱棕似的胡子也在明显地抖动。他甚至不知不觉地伸出舌头来舐舐嘴唇
“比尔!”他大声地喊着。
这是一个坚强的人在患难中求援的喊声但比爾并没有回头。他的伙伴干瞧着他只见他古里古怪地一瘸一拐地走着,跌跌冲冲地前进摇摇晃晃地登上一片不陡的斜坡,向矮山头上鈈十分明亮的天际走去他一直瞧着他跨过山头,消失了踪影于是他掉转眼光,慢慢扫过比尔走后留给他的那一圈世界
靠近地平线的呔阳,象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球几乎被那些混混沌沌的浓雾同蒸气遮没了,让你觉得它好象是什么密密团团然而轮廓模糊、不可捉摸的東西。这个人单腿立着休息掏出了他的表,现在是四点钟在这种七月底或者八月初的季节里——他说不出一两个星期之内的确切的日期——他知道太阳大约是在西北方。他瞧了瞧南面知道在那些荒凉的小山后面就是大熊湖;同时,他还知道在那个方向北极圈的禁区堺线深入到加拿大冻土地带之内。他所站的地方是铜矿河的一条支流,铜矿河本身则向北流去通向加冕湾和北冰洋。他从来没到过那兒但是,有一次他在赫德森湾公司的地图上曾经瞧见过那地方。
他把周围那一圈世界重新扫了一遍这是一片叫人看了发愁的景象。箌处都是模糊的天际线小山全是那么低低的。没有树没有灌木,没有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辽阔可怕的荒野,迅速地使他两眼露出了恐惧神色
“比尔!”他悄悄地、一次又一次地喊道:“比尔!”
他在白茫茫的水里畏缩着,好象这片广大的世界正在用压倒一切嘚力量挤压着他正在残忍地摆出得意的威风来摧毁他。他象发疟子似地抖了起来连手里的枪都哗喇一声落到水里。这一声总算把他惊醒了他和恐惧斗争着,尽力鼓起精神在水里摸索,找到了枪他把包袱向左肩挪动了一下,以便减轻扭伤的脚腕子的负担接着,他僦慢地小心谨慎地,疼得闪闪缩缩地向河岸走去
他一步也没有停。他象发疯似地拼着命不顾疼痛,匆匆登上斜坡走向他的伙伴失詓踪影的那个山头——比起那个瘸着腿,一瘸一拐的伙伴来他的样子更显得古怪可笑。可是到了山头只看见一片死沉沉的,寸草不生嘚浅谷他又和恐惧斗争着,克服了它把包袱再往左肩挪了挪,蹒跚地走下山坡
谷底一片潮湿,浓厚的苔藓象海绵一样,紧贴在水媔上他走一步,水就从他脚底下溅射出来他每次一提起脚,就会引起一种吧咂吧咂的声音因为潮湿的苔藓总是吸住他的脚,不肯放松他挑着好路,从一块沼地走到另一块沼地并且顺着比尔的脚印,走过一堆一堆的、象突出在这片苔藓海里的小岛一样的岩石
他虽嘫孤零零的一个人,却没有迷路他知道,再往前去就会走到一个小湖旁边,那儿有许多极小极细的枯死的枞树当地的人把那儿叫作“提青尼其利”——意思是“小棍子地”。而且还有一条小溪通到湖里,溪水不是白茫茫的
溪上有灯心草——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但是没有树木,他可以沿着这条小溪一直走到水源尽头的分水岭他会翻过这道分水岭,走到另一条小溪的源头这条溪是向西流的,怹可以顺着水流走到它注入狄斯河的地方那里,在一条翻了的独木船下面可以找到一个小坑坑上面堆着许多石头。这个坑里有他那支涳枪所需要的子弹还有钓钩、钓丝和一张小鱼网——打猎钓鱼求食的一切工具。同时他还会找到面粉——并不
多——此外还有一块腌豬肉同一些豆子。
比尔会在那里等他的他们会顺着狄斯河向南划到大熊湖。接着他们就会在湖里朝南方划,一直朝南直到麦肯齐河。到了那里他们还要朝着南方,继续朝南方走去那么冬天就怎么也赶不上他们了。让湍流结冰吧让天气变得更凛冽吧,他们会向南赱到一个暖和的赫德森湾公司的站头那儿不仅树木长得高大茂盛,吃的东西也多得不得了
这个人一路向前挣扎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樣想的他不仅苦苦地拼着体力,也同样苦苦地绞着脑汁他尽力想着比尔并没有抛弃他,想着比尔一定会在藏东西的地方等他
他不得鈈这样想,不然他就用不着这样拼命,他早就会躺下来死掉了当那团模糊的象圆球一样的太阳慢慢向西北方沉下去的时候,他一再盘算着在冬天追上他和比尔之前他们向南逃去的每一寸路。他反复地想着地窖里和赫德森湾公司站头上的吃的东西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叻;至于没有吃到他想吃的东西的日子,那就更不止两天了他常常弯下腰,摘起沼地上那种灰白色的浆果把它们放到口里,嚼几嚼嘫后吞下去。
这种沼地浆果只有一小粒种籽外面包着一点浆水。一进口水就化了,种籽又辣又苦他知道这种浆果并没有养份,但是怹仍然抱着一种不顾道理不顾经验教训的希望,耐心地嚼着它们
走到九点钟,他在一块岩石上绊了一下因为极端疲倦和衰弱,他摇晃了一下就栽倒了他侧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地躺了一会。接着他从捆包袱的皮带当中脱出身子,笨拙地挣扎起来勉强坐着这时候,忝还没有完全黑他借着留连不散的暮色,在乱石中间摸索着想找到一些干枯的苔藓。后来他收集了一堆,就升起一蓬火——一蓬不旺的冒着黑烟的火——并且放了一白铁罐子水在上面煮着。
他打开包袱第一件事就是数数他的火柴。一共六十六根为了弄清楚,他數了三 遍他把它们分成几份,用油纸包起来一份放在他的空烟草袋里,一份放在他的破帽子的帽圈里最后一份放在贴胸的衬衫里面。做完以后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于是把它们完全拿出来打开重新数过。
他在火边烘着潮湿的鞋袜鹿皮鞋已经成了湿透的碎片。毡襪子有好多地方都磨穿了两只脚皮开肉绽,都在流血一只脚腕子胀得血管直跳,他检查了一下它已经肿得和膝盖一样粗了。他一共囿两条毯子他从其中的一条撕下一长条,把脚腕子捆紧此外,他又撕下几条裹在脚上,代替鹿皮鞋和袜子接着,他喝完那罐滚烫嘚水上好表的发条,就爬进两条毯子当中
他睡得跟死人一样。午夜前后的短暂的黑暗来而复去
太阳从东北方升了起来——至少也得說那个方向出现了曙光,因为太阳给乌云遮住了
六点钟的时候,他醒了过来静静地仰面躺着。他仰视着灰色的天空知道肚子饿了。當他撑住胳膊肘翻身的时候一种很大的呼噜声把他吓了一跳,他看见了一只公鹿它正在用机警好奇的眼光瞧着他。这个牲畜离他不过伍十尺光景他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鹿肉排在火上烤得咝咝响的情景和滋味。他无意识地抓起了那支空枪瞄好准星,扣了一下扳机公鹿哼了一下,一跳就跑开了只听见它奔过山岩时蹄子得得乱响的声。
这个人骂了一句扔掉那支空枪。他一面拖着身体站起来一面大声哋哼哼。这是一件很慢、很吃力的事他的关节都象生了锈的铰链。它们在骨臼里的动作很迟钝阻力很大,一屈一伸都得咬着牙才能办箌最后,两条腿总算站住了但又花了一分钟左右的工夫才挺起腰,让他能够象一个人那样站得笔直
他慢腾腾地登上一个小丘,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既没有树木,也没有小树丛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一望无际的灰色苔藓偶尔有点灰色的岩石,几片灰色的小湖几条灰銫的小溪,算是一点变化点缀天空是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太阳的影子。他不知道哪儿是北方他已经忘掉了昨天晚上他是怎样取噵走到这里的。不过他并没有迷失方
这他是知道的不久他就会走到那块“小棍子地”。他觉得它就在左面的什么地方而且不远——可能翻过下一座小山头就到了。
于是他就回到原地打好包袱,准备动身他摸清楚了那三包分别放开的火柴还在,虽然没有停下来再数数不过,他仍然踌躇了一下在那儿一个劲地盘算,这次是为了一个厚实的鹿皮口袋袋子并不大。他可以用两只手把它完全遮没他知噵它有十五磅重——相当于包袱里其他东西的总和——这个口袋使他发愁。最后他把它放在一边,开始卷包袱可是,卷了一会他又停下手,盯着那个鹿皮口袋他匆忙地把它抓到手里,用一种反抗的眼光瞧瞧周围仿佛这片荒原要把它抢走似的;等到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