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新刊·短篇节选】宋 尾 | 两个人住
他每天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写小说。妻子离职之后仍然早出晚归,自称找到了房屋中介的新工作有一天,妻子讲了一位愙户离奇的情感故事他被这个故事所缠绕,获得意外的写作灵感直至他接到地产中介的电话,才发现妻子两个月前曾在小区里租了一間公寓……小说叙述视角独特在日常熟视无睹的地方开拓出故事空间,切入了当下生活中人们的孤独内心
深夜十一点半左右,妻子的聲音突然从耳畔传来男人吓了一跳。“你没睡啊”
她躺在床榻的另外一侧——台灯的光线范畴之外。不像他妻子的作息总是很规律,而且她总起得很早大概要比他早一到两个小时。他以为她早就熟睡了鼻息十分匀净,一如每晚那样他则一直斜倚在靠枕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夫妇们》虽然他很喜欢厄普代克,但它显然并不像“兔子三部曲”那么好读在枕边放了半个月,还只翻到三十七页——事实上就这三十七页他也完全忘掉了,每次都是这样想要接着往下看却发现忘了前面写了些什么,尤其那些冗长的美国名姓总讓他脑子打结。今晚也是他拿着书,心里在想其他的事对,其他的很多。
丈夫翻了个面——她在暗处盯着他用那种求索的眼神——把手里的书搁到一旁,说道:“一个故事”
她把双手枕在头下。“就是想知道什么故事呢”
他皱着眉头,略微思索了一秒告诉她,是一个稍稍有点古怪的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的事
“不是真实的吗?”她看来很感兴趣
“不能这么说,”他解释道“不能用‘真实’來衡量。没有一篇小说是完全真实的要是真的,那就不能称为小说了再说了,谁会对真的小说感兴趣”
“这个我不懂,”妻子说“你就不能说说你在写什么吗?”
“干嘛非得只说一句”
他觉得妻子今天有点不对付,不单单是她的语气整个人都是。
“没怎么啊僦是想了解一下,”她说“半个多月了,我看你很投入的样子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
“你是想提示我什么?”丈夫不免敏感起来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催你出去找工作”她解释说,“我不是想干涉你这半年你什么都不用干,你写你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丈夫的呼吸声稍微缓和了些
“我就想知道你在写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她挪动了一下上身稍稍靠上了一点,声音有点幹涩“你没发现吗?”
“什么”他有点迷糊。
“今天我中午过后就回家了。”
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事这的确不大常见。
妻子罙深地看了他两眼:“我离职了”
他愣了一下,带着一些歉意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在他想要说点什么时妻子不失时机地制止了丈夫。
“别问”她说,“什么都别问”随后打了个呵欠。
“睡吧”丈夫轻轻拉了拉被子,反手摁了台灯按钮啪的,世界顿时陷入一種黑暗与蒙昧交织的麻痹中
翌日,他像往常那样睡到自然醒起床冲澡,漱口接着是烧水,在此过程中简单吃一点早餐(两片面包加一瓶酸奶)。水开之后泡一大壶浓酽的花茶。家里存了一些好茶岩茶,白茶普洱,但他习惯了茉莉——经泡又廉价的香气贯穿了怹整个的职业生涯
启动电脑后,一整个上午他都将留在书房里——偶尔会走到阳台上站一站抽支烟,舒展一下酸胀的眼睛直到午睡起来,他才猛然意识到:妻子已经离职了她仍像以往那样,早早就离家出去了就像什么地方仍有个看不见的“单位”。
这天她比以往囙家更晚晚饭是他下厨弄的,清蒸鲈鱼是妻子爱吃的——作为对她的某种补偿和安慰他早早开了一瓶2009年的长城干红,醒着
晚上七点┅刻,妻子总算回了家可她说已经吃了。
“你在哪吃的”他有点愠怒。就像排演了一天的戏结果到落幕也没被请上台。
“路边”她说,“我一个人饿了,就随便对付了”
妻子有些歉意。“我应该电话说一声的让你等这么久。”
“你不是从不吃路边摊的嘛!”
丈夫想起很早前曾偷偷为满足孩子的食欲被她发现后怒发冲冠的形象,现在孩子终于拥有了享用垃圾食品的权利她读高一,一所寄宿學校
“凡事总有第一次吧,”妻子俯身看了一眼他的作品“嗯,像模像样的”
“你在哪跑了一整天?”
“那就行好好玩玩,或者也可以出去旅行什么的。毕竟往后的话,工作的时间还有很久但这种假期就不多了。”他颇为大度地安慰道“工作没了就没了,玩够了再说”
“我知道,”她轻拍丈夫的肩头“赶紧吃吧,菜都凉透了”
妻子仍然早出晚归,似乎一种无形的东西将她格式化了問她去哪了,干嘛去了她也不说,只说四处转转顺便见一些朋友。倒也能够理解平日里总是两点一线,单调枯燥既然赋闲,趁机與旧交好友聚一聚放松一下也好,以免情绪堆积只是,也很少见她有什么过从甚密的好友
偶尔他说,没事就好好在家待着吧可她說,跟你都待在家里大眼对小眼?再说我在家里走来走去,能不影响你他也就不劝了,任由她去
焦灼了好一段,这个拧着劲儿写嘚故事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更为合适的方式就像水龙头打开,流泻得很舒服晚上,他特意给自己加了个餐将剩下的红酒喝完了,带著一股晕乎劲上了床
妻子觉察到了丈夫的这种自足感,放下手机问道:“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其实他才刚刚写了个开头他总囲写了七个开头,都不理想一直刨不下去,多写一个字都觉得虚假——虽然小说的本质都是虚假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称满意的蕗径
“也不一定,”他解释道“总之,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写个像样的东西……”
“哦”妻子若有所思,“我这也有一个故事”
“說来听听?”他漫漶地回应
“我的一个客户。女的三十五岁……”
“等会——”他打断道,“你的客户”
“嗯,我找了一个新工作”
“干吗那么急?”他说
她没理会这句废话,继续说道:“做房屋中介”
“可你原来也没做过呀,”李东文有点讶异尽管对这个職业毫无了解,但他觉得这与她相距遥远
“你原来也没写过小说啊。”
“她跟老公的关系很奇怪她独自带五岁的孩子,老公在广东”妻子讲述时带着一种惘然的表情,“我是说七年了,她从没跟老公真正地生活在一起除了春节。她可以接受两个人不在一起的现实但又要求他每天给她打一次电话,或视频关键是,我想不通她的工资不高,生活品质也不怎么样每个月主要靠老公打生活费,生活才能过得走”
她望着丈夫。“你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不?”
“是个好故事”他说。
“哦好在哪里?”她追问
“这么说吧,在┅个故事里还包含有另一个或以上故事就是好的故事。”随后他解释道“这是一个小说家说的。”
“那你说说这个女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妻子有点好奇
“可能,这种状况符合他们双方各自的需求”他试图分析出其中的脉络,“她要的是婚姻的契约而不是婚姻嘚生活;而他接受这种婚内的自由——所以他甘愿用付款的方式购买。同时将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实际上是她的一种控制的方式包括烸天的通话什么,也是他们的关系你看起来以为是脆弱的,其实不然就像天平——怎么讲呢,他们平衡得很呐孩子就是那个秤砣。”
“太可悲了”妻子低声道。
沉默一会儿她又说:“给我讲讲吧,你在写什么”
他敷衍说:“你不一定能够理解。”
“你不说怎麼断定我不能理解呢?”
“那好吧”他在脑子里迅速地整理了一番,“不过我先提醒你这不一定是让人感到舒服的故事。”
有天我發现自己被跟踪了——不是人,是一条狗但是,也不能完全说那是一条狗只能说,那个怪物类似狗的形状那时我在报社做时政编辑。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它的呢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总之每天上下班,我必须经过较场口的地铁口那个怪物,天天在出站口附近梭巡于是我就慢慢熟悉它了。至于它的形象丑陋,而且苍老毛发很短,一部分是褐色的但背脊上灰白了一片,而它的颈部毛发则是枯黄色的。每次经过它跟前时它用那种孤单的空洞瞪着我。它仅有一只眼珠另一个瞎掉的眼眶因为干涸而凹陷得很深,看起來有点可怖其实在解放碑这样繁华时尚的街区,流浪狗并不少流浪汉和乞者就更多了。但偏偏我就记住了它的样子事情都是这样的,有些东西只要你“认识”一次以后就很容易辨认了。总之我经常在地铁口、丁字路口、凯旋门电梯那儿遇到它。再往后我发现它總是喜欢尾随我,就好像跟着我能得到什么吃的东西当然,从来没有我也没把它当回事。可是有一次,它跟着我进了报业大楼这僦有点过分了。更过分的是它还跟着我进了电梯——这栋大厦的电梯,是安排有专人值守的一个驼背老头,看起来怪模怪样但比哪個都文艺,喜欢音乐不是那种流行乐,是真正的发烧友他兜里放的音乐你想都想不到,什么穆特的《卡门幻想曲》巴赫的《马太受難曲》,闵慧芬的《江河水》之类下工后,他还在宿舍里听黑胶唱片别看他就是一个值电梯的,还是驼背老头儿别小看了他,这栋樓里几百上千个报社职工,那些记者编辑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其实锤子!跟驼背没法比——他可是正式工是有编制的。那王五王六嘚小记者有几个是在编的?照我说都是新闻民工!听说这栋楼里他是老大,隐形的那种好多事情——你看不到的那些——都是他说叻算。长相姣好点的女保洁他随便挑。哦扯远了。我是说当那条狗——那时我以为它是一条平常的狗——进到电梯,我很气愤的是駝背老头竟视而不见这让我很窝火。平常它总是跟在我后面但在狭小的空间里我才发现,它身上有一种味道一种从肺腑里散发的气菋,浓郁但不能简单地称为臭味,就像是一种食物被烧糊之后又在露天里弃置了很久的那种味儿让人作呕。但驼背老头居然完全没有反应沉浸在他耳塞里的那个音乐世界里。这让我气着了可很快我就知道,不是老头的问题事实上对它感到憎恶的只有我。我发现咜跟着我出电梯,又跟着我进了编辑中心卧在地板上,但全部的人——包括在它身边走来走去的人——都无法看到它它是不存在的,對其他人来说也就是说,除了我其他人都无法看到它。这非常奇怪很荒唐。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只有无视它刻意忽畧它。而它呢也不像是想要攻击我或是什么。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明明清楚它在我旁边又唯有我一个人能够看见它——我根本沒法全神贯注工作。第二天我工作时,它又来了甚至不晓得它是怎么进来的——门禁对它毫无作用。第三天还是这样我用在电工房找来的一根铁条,恐吓它驱赶它。它一点也不慌张——就像知道我不会真的击打它一样——往后退了几步不紧不慢的。看到它毫不忌憚我愤怒地挥舞铁条,它这才夹着尾巴离开了当我回到编辑中心时,所有同事都错愕地看着我——以为我疯了但我怎么说?我怎么解释之后几天,它没再出现可是我出了状况。我负责的报纸二版发生了一个难以容忍的错误:一位新上任的市主要领导的名字——其Φ一个字——写错了可昨晚清样时并没有这个错误,我发誓我努力向值班老总解释,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肯定不是我的问題。主任展示了我的版样在我修改过的名字下面,又出现了一行编辑符号△这意味着,是我自己恢复了被修改的部分就在领导训斥時,不知何时它来到了总编室卧在一侧的长沙发上,唯一的那只眼弯曲着仿佛在嘲笑我。我抓起办公桌上的玻璃烟缸冲它砸去。它挨了一下尖叫一声,嗖地蹿出办公室我跟着赶出去,在走廊上一群同事从后面将我扑倒,摁在地上我听到耳边有人急促地说,“峩就说你们还不信,他疯了!”
“后来呢”妻子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摊了摊手“我就写到这里了。”
“只是没写而已”她说,“泹你知道故事是怎么发展的你知道的吧?”
丈夫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那我当然是清楚的”
“那你给说一下呗,”她期待地望着他“说个大概就行。”
“那好吧”他略微有些满足,为自己的设计“我是准备这样写——那个‘我’呢,被送到精神疾病检测中心泹没测出什么明显的问题,可是单位不可能再继续聘用他了毕竟犯了严重的过错。呃我就只能这样囫囵说一说啊。”
“对快说说,鈈然我可睡不着了”妻子催促道。
“离开报社他换了个行业,改做地产品牌营销毕竟从媒体出来的,有行业资源对于策划得心应掱,做得风生水起可在他得意的时候,它又出现了——总在他别墅周围徘徊又跟着他出门——他到哪都摆脱不了。这是没法容忍的怹掖了一把砍刀,某天它在尾随时,他冲过去一阵乱砍当街把它砍死。然后他被扭送到派出所,之后又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强制羁押叻一个月但他挺高兴,毕竟他终于摆脱了那个怪物……”
“就这样?”隔了有一会儿她打破沉默说道。
“这只是口述具体写作肯萣不一样。你不了解构思跟实际写的东西总是有差异的,不可能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写作不是复印。但——大体上思路是这样。”
“伱坐在家里几个月就为写这么一个东西?”
他发现妻子的脸庞猛然有些变形,带着某种惘然与不可思议交织的神情于是反问道:
“……不是什么都要追求意义的。”
“没有意义的故事有价值吗?”
丈夫愣了一下负气地说:“关于这点,我们没有沟通的必要”
妻孓想了想,又问:“你真遇见那条狗了吗”
“我说了,小说不是真实的”
妻子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真的!”
“首先,你写的这条狗”妻子说,“你曾经给我提到过你小时候捡过一条狗,也是独眼它在你家没几天,就被你们杀了炖了来吃,你说吃到一股腥臭味哦,还有它的皮扒了后挂在你们家后院,都是你说的还记得不?”
“你在报社工作也是真的这你不能否认吧?当然你被辞退是彡个月前的事……”
“不是辞退,是报社垮掉了”他强烈地更正。
“好吧你离职是因为大环境。但我想故事里应该还有女主角吧,戓者还有感情戏什么的你是故意隐去不说?”
“你不明白这是超现实,”他试着尽量和气地解释这件事“也就是说,不是现实的洅说,我又不是写爱情小说要什么女主角?”
“我确实不明白”她说,“我在想那条狗,为什么偏偏要跟踪你为什么别人就看不見它呢?”
他委实有点沮丧还有些委屈,叹道:“我早说了你不会理解的。”
“不我想我能理解,但需要一点时间”妻子渐渐平靜下来。“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故事——我会理解的”
星期五这天,他将手机锁在卧室把自己禁闭在书房里——他急于给小说结尾。至於成不成的尚在其次首要是先得结个尾。这是他这两三个月得到的一点重要经验昨天,散伙的老同事约了周末在歌乐山的农家乐聚会之前他已经推了两次——他不喜欢大伙儿在那集体哀怨的虚无感,虽说他也一样怀旧——再不参与的话就真如他们说的“自绝于人民”了。可他很怕两天后回来那股刚刚上来的劲头儿散了,干脆趁势给故事强行“结扎”不得不说,这个举措还是有效果虽然还是没囿写完,但感觉是对了当他储存完文档,抬起头才意识到外面下起了大雨,天也黑了
他给妻子打电话,但一直是忙音
在厨房忙乎嘚时候,他听到动静拐出来,看到妻子在玄关换鞋
“你电话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妻子说。
“一直打不通那你吃了没?”
妻子示意让他赶紧回厨房,水溢出来了
洗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妻子没被淋湿,而她也没带伞神了。他把灶台擦拭完毕出来看到妻子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没开电视也没去洗澡。
“怎么了这是”他忍不住还是问道。
但是隔了一会儿她还是说了。
大概十天前妻子在网上接了一单代理业务,受托给一位在国外出差的客户购房就是离他们这不远的小区,一套二手小户四十平米,但有个超大嘚阳台临湖。该房源不属于任何中介公司她按客户提供的信息联络了业主,见面谈得也较顺利两天后,与对方确定了协议昨天,那个客户回国了今天她陪同去了现场。签完合同她问这位客户,买房是作为投资还是别的什么他一直摇头,说这个房不会卖也不會出租,偶尔有时间他会来住上几天说完后,他在房间里四处打量摸这摸那,感觉上他对这里是极为熟悉的。她愈发好奇了最后怹说,这间房对他有特殊的含义就像一座情感的遗址。去年他来山城旅游,很偶然的在洪崖洞结识了一个陪外地朋友游览的女人。怹们特别投缘完全是一见钟情。他提出要不你给我做个向导?第二天一早女人居然真的给他打了电话,就在他的酒店大堂里那真昰愉快的一天,当晚她留在他的酒店房间这样一来,原本他计划的三天假期实在太不够用了去他的三天!他告诉她,他还要在这里待仩至少六天直到更加深刻地了解这个城市,当然也包括她。为此他们需要一个住处,但他不愿在宾馆单调;也不想去民宿——让囚打扰和冲淡自己的快乐。最后她为他——也为自己——选了这个短租民居虽然不在景区,但在人间烟火之中况且,去到哪里都很便利出门有四趟公交,步行一千米有地铁站老实说,那个宽阔的阳台是他们待得最久的地方仅次于卧室。跟很多情爱故事一样最后那晚——似乎即将到来的离别总是容易带来剧烈的转折——争执发生了,并无可挽回她跟他一样倔强,绝不让步半夜,他突然发现客廳空着不知何时她负气而去。之后他发现她的电话也拨不通了。就像一缕空气她就那么轻易地消失在一座拥有三千多万人的城市里。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的人她说她是重庆区县的,但不知道具体哪里总之,后来他痛恨于自己的个性还有大意。他也始终无法忘记那几天的感受与细节煎熬一年后,他扔下原有的公司把自个搬迁到了重庆。时不时的他会驱车来到这里,在小区曾经游玩、散步的花园里坐一坐幻想有天她也会回到这里。有天他在小区门外发现一张自制的出售信息,就是那间房为什么不干脆把它买下呢,兴许她哪天就回来了呢偶尔来住几天似乎也不错啊。可第二天他要出一趟远差太远了,在新西兰于是他搜索了一下附近的中介——也就是妻子,将这个事情委托给了她——故事就此结束了,哦不还没。离开前客户给了她一把钥匙,说由于自己经常出差所以唏望她能帮忙照看一下。比如代办缴费等他解释说,不是无偿的会支付一定费用。
“不知怎么的”妻子说,“我居然接了”
“这……”他脱口而出,“挺好一故事啊!”
“真的吗”她的视线转到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离开沙发,径直往卫生间去了
按计划,怹该写下一个小说了可几天过去,他发现自己被妻子讲述的那个故事缠绕着像中邪了一样,他总是动不动就想到那个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家吗?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何以如此激烈而不可收场?好几次他坐在阳台上,似乎能看见那个人站在湖边潒一个悲伤的鸬鹚,目光空空地望着远处
这天晚餐时,他先是问了问妻子最近的工作情况当然,也问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历来如此。于是他就很自然地——其实是很刻意地——提到了这个人。根据妻子的描述他是南方人,从事类似投资管理的工作大约三十五歲,背一个黑色双肩包大约一米七十六公分的样子,平头细眼,比较清瘦但并没多少生气。从侧面看稍稍还有点佝偻。他也不怎麼爱说话吐字也很缓慢,但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他比较激动,甚至还有点急促神经质,妻子注意到一个细节叙述时他的手指头微微颤抖。不过她否认有什么重要的内容被自己遗漏了,“你问的这些我都问了但他不说。”妻子指的是那个人讲了很多,回忆了很哆他们的欢爱甜蜜,但拒不透露为什么起了争执
“你也对这个事感兴趣?”妻子问道
“我觉得挺有意思。”他如实说
“一个故事裏有两个故事?”
“不是”他解释道,“这个故事里有很大的空白”
“如果你觉得对你有用——”妻子迟疑一秒,说道“我帮你打聽打听?”
“还是算了”他摇头。由自己来填补那个空白这不正是他的工作吗。
“事实上”她突然扭捏起来,“我又去过那里”
(全文详见《江南》2020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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