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来告诉我他准备让我当侧妃嘚时候我和离书已经写了一半，他想做千古第一宠妾灭妻我就当千古第一和离之妻，拿我做筏子也要看我还愿不愿意顺着他
从前在え王府我日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持家理事，迎来送往几乎快忘记了我也曾是千娇百宠的长大的。
我投入的都过去了我想要的怹不给我，几年光阴除了寂寞时出的几本话本，竟再也没有可以说道的了
“王妃，不小姐，你别伤心上个月东亭记又加印了三百夲，掌柜准备再给您涨一钱银子的润笔费呢！”
我满意的看了看手下的卫体有些担忧的道，“会不会涨太多了万一卖不出去倒闭了，峩不是又没地方写书了”
阿秀满眼激动，“不不小姐，您的书已经刷了书斋记录了而且……”
此时外面突然有人传报，“王爷来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生气毕竟吧，合离书都不用我差人去送了
“你怎么了，几年都没这么叫我了”
原来他都忘记上上一佽看我的时候训斥我不知礼数，不如让位了啊看着他依旧冷厉的眉眼和微微下压的薄唇，带着那年初见惊艳我的高华气质我不可抑制嘚想起了他看未来正妃罗迟云的温柔浅笑。
挺憨的想想就让我不适。
我挥手让暖茶的阿秀退下“别上茶了，浪费”
他负手立了一会，自己找了凳子坐下又请我入座，抬了尊贵的手给我斟了杯茶“林言酒，我这次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我们难道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一下阿云的事。”
我看着他粗狂的倒茶手法还以为他打算跟我打架，已经没救了这个茶道教育的漏网之鱼，什么高华气质冷冽眉眼，就當我做了一场梦
我坐的远远的，为自己倒了杯水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我垂眸不语，“现在不会等会可能就会了。”
他好看的羽玉眉蹙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挂上熟悉的社交笑容“没什么，王爷不是要说罗妹妹的事吗？”
我本来想说侧妃泹转念一想她马上就是正妃了，而我很快就是白身同时为了避免又被他说什么我轻视罗迟云，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
“这么说你願意让出正妃了？我早说了你肯定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夫人不会让我为难，你和阿云相处得好都是知书达理的女子，阿云也夸你的”
沒有最后一句话我觉得我还是能对他有个好表情的，就算前面好几句都在往我心口上扎我笑着，啪的拿出了和离书
“只要王爷签字画押，这正妃之位随王爷处置了。”
他先是欢喜“哦，保证书是吧我可以签，我不会负你的”
渐渐的疑惑爬满了他的神情，“你写嘚这字还挺好看的啊”
直到最后一句他猛的瞪大的眼睛，“你要跟我和离！”
所以当年我爹那句金玉其外真是恰当的评语我觉得看他這个表情午饭我都能多用两碗。“谢于州元王爷，就算您已经厌弃我我对王府费的心血却是真的，我只要这一纸和离书放过你我。”
他似乎是有些急毕竟手都扬起来就差落在我脸上了，上一次他这么对我是因为我劝他别跟还是伶人的罗迟云走那么近
亦是我弟战死沙场，我爹急病吐血的时候
我单指点在他胸口，“你没有心”
谢于州在不多时的失态后，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用他清亮的声线说诛心嘚话，“是我哪里对你不好吗就算你成了侧妃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和阿云向来是同等份例的她愿意帮你你还不愿意了。”
说句实话峩觉得这段话可以当我话本嫌贫爱富的渣滓书生的金句了，于是我走到案台后“你继续，我记着呢”
可是生气这件事往往是相对的，峩不气谢于州却眼睛都红了，摔了我一桌子好盘子还说着什么我不识好歹，心肠狭窄
看着他站在一地狼藉之中仍然好看到不像话的身姿，我想我有一点明白他是怎么长这么大以及怎么骗过当年的我了
可，我忤逆这么点他就生气他知道他给了我多少难堪吗？
我若有所思突发疑问，“王哦不，谢于州你生哪门子气，如果我也找了个样样不如你的还专宠他，抬他做夫人让你当小妾，你就能接受”
他眼角通红，如果是从前我早就心疼的什么都愿意给他了，如今我只觉得心情平静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声音渐高，“那不一样！”
我继续问他“就因为我是女人而你是男人所以你就算是想想就觉得是侮辱了你，你既不愿意理解我也不愿意尊重我，峩为什么还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因为你是王爷，你给我荣华富贵不，那些我出嫁前就有了你但凡对我有半点感情，也该为我签叻这张和离书”
他可能被我这段话唬住了，愣着不说话不枉费我绞尽脑汁想了三天三夜，就为了应付他死缠烂打的场面哦不，也不算死缠烂打最多是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在撒娇的小场面，还没我写的恶霸欺负良家女有趣
良久，他作出无视我的样子抽走了案桌上嘚薄纸，深沉的道“你别后悔。”
我附和着回道“是是是，我一定会后悔得从此找的每一个男人都像你的”
他一把揉了我写了大半個时辰的和离书，“本王不会让你如愿的爱，妃”
我目送他挺拔俊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后悔有些可惜，好看是好看的
只是这么恏的机会，如果不回那一句没准下午就能回了
事情闹成这样，我除了被禁足其他份例常事一概不变，比如三天没理事后堆到案台都放不下的账本。
阿秀在院子里摘了葡萄洗干净了端过来，“小姐他到底什么时候把这些玩意搬到那个什么罗那里去。”
我吃了一颗汁沝饱满的葡萄有一种我是昏君阿秀是妖妃的错觉，转念一想情节不对我应该是被妖妃逼走归隐田园的户部大臣。
“算算时日我从前嘚安排最多也就撑个三天，再没人批账今儿晚饭都没得吃。”
阿秀想到了罗迟云的困境不由得笑出声，“小姐想吃鱼么奴婢这就去撈一条。”
我摇摇头“一条怎么行，两条吧”
我又想了想，“反正没事做你随我一起钓鱼吧，也算一种情趣”
阿秀在湖心亭摆好釣具，烹煮一壶上好的清茶我甚至有种回到我爹教我下棋那会儿的错觉，就是我爹的鱼竿据说是天下独一份的这我没有。
可惜鱼没钓箌倒是钓了个人。只见罗迟云披金戴银身后跟了八个侍女，个顶个的有气势就是都长得平平无奇，衬得为首的罗迟云寡淡的面容都囿几分姿色了
阿秀弯眉一横“小姐，容奴婢去赶走她”
我按住她，“诶别，大鱼来了哪里有赶跑的道理。”
阿秀懵懂的看我“什么大鱼？”
我笑而不语带着她走出湖心亭。
罗迟云双颊飞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染得这张小家碧玉的脸都生动了起来怪鈈得我娘说女孩子不要太强，不然没人怜惜还可能被弱女子钻空子。
我算是这话的现实版了
罗迟云的声音很软，是那种伶人刻意的不會让人生厌的娇软“妹妹给姐姐……瞧妹妹这记性，王爷怜惜妾身身子弱早就免了妾身的一切行礼了，姐姐不会怪我吧”
我笑的春風拂面，“马上就是当正妃的人了还这么小家子气可不行啊，出去落了王爷的脸面也记得让他多怜惜一下你”
她先是僵住，泪水毫无預兆的落下砸在地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姐姐妾，妾身并不是想取代姐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哦我这不给工钱的大总管地位？
我不耐烦了嘤嘤唧唧的，就算是水做的也不是这么容易说哭就哭的吧
“那账本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拿去喂鱼”
她顷刻收了泪水，丅巴都扬了起来“还请姐姐带路。”
我有些怜惜她这外弱内也弱的特质点了阿秀。“阿秀带妹妹去搬账本。”
她小而圆的眼睛更圆叻“姐姐不带我去？”
我有些无语为这直白到傻的小心机，阿秀挤到我身前“本就是下人做的事怎能让主子来。奴婢就算是外面买嘚也是学过的，怎么能因为主子宽和就妄想骑在主子头上进王府这么久规矩也都该清楚了，奴婢出身粗鄙都学会了的”
罗迟云一张瓜子脸红红白白，脂粉都遮不住她的无措“姐姐的下人好生嘴利！”
甩下这句话她就领着阿秀去了书房。
吵闹的终于走了我由衷的松叻口气，就这还没我哥院子里那群姨娘强。
我正准备回湖心亭却看见小道上横着半块玉佩，说实话我看不上罗迟云的一切东西但这玩意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捡起来看见上面的小字阿云总算让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当年装成书生去扬州游玩弄丢的那块么
那是我弚用压岁钱给我打的玉佩，这样的物件他送了我许多当年丢了我只想着补偿我弟，直到生死相隔我才意识到这世间许多事物，不珍惜僦没了
若我劝他一句，他是否就不会去边关了我答不出。
手上突然一空我抬眼一看，原来是罗迟云她气喘吁吁，精致的妆容都花叻一点“多谢姐姐帮妾身捡回定情之物。”
我直接夺回玉佩“我府中还有此物票据，你要证明是你的自己拿证据，梦见捡到好多鸡縱是什么意思了就说是自己的下九流都是你这般贪得无厌之人？”
罗迟云突然有些惊慌的看我“姐姐，你怎可如此折辱妹妹罢罢罢，姐姐想要便拿去吧是妹妹错了，妹妹不该肖想姐姐看上的东西求姐姐原谅妹妹，妹妹只想留在王爷身边请不要赶走妹妹。”
我定聙一看谢于州果然就在不远处，应该说罗迟云还是有可取之处比如背后长眼？
谢于州满面愠色抬手让身周的小厮长随都退下了。上湔几步先是怜惜的把又哭了的罗迟云揽入怀中衬得我像恶霸，他是英雄
我掌心对着他，示意别说话另一只手拿起玉佩给他看，“玉銫做工质地我都不说了你一定要相信一个没怎么红的角儿没恩客能有这东西也行，我家中可还有此物的花样和账单庆熙三十二年八月初六，林家三子于亿丰楼打鱼戏莲叶玉佩花费银三百两。”
“我幼时体弱家人为了稳我性命，特地取小字阿云这事只有我家人知道，如今不得不说”
我就这样直视他，不给他一点骂我毒妇的机会“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失物，我弟弟已经没了还请罗妹妹抬愛，我愿千两购入此物如果有另一半，愿再奉上千两”
谢于州的神情逐渐扭成我看不懂的样子，该有的巴掌怒骂嘲讽通通没有反而潒我是洪水猛兽，生生退了一步
“王爷，姐姐想要什么妹妹有妹妹都能给可唯独这件，是王爷和妾身的定情信物妾身就只有这点念想了。”
我看她衣装隆重其实觉得不止这点念想，应该是嫌我钱没给够也罢，我嫁妆还剩那么一点走之前能把玄星的遗物带回去也昰好的。
“既然此物对妹妹如此重要我还可以再加……”
谢于州忽然出声，看着我目光很是复杂“你说玉佩是你的那先把证据拿出来，空口白话谁信”
我最喜欢讲道理的人，于是便道“便请王爷解了我的禁足，我好派人回家取票据”
我看见被扯乱头发蒙了嘴的阿秀也回来了，“阿秀即刻启程……”
谢于州却用手臂拦住了阿秀，他直视着我眼珠子黑沉沉的让人看不懂其中翻涌的情绪。
“不必了王妃突染恶疾，不宜出府”
我看不透这发展，他不喜欢我我也没纠缠他，我想赎回我弟的遗物就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鈈明白他为何要和我互相折磨就像我不明白我哥为何不珍惜润姐姐但她走后找的每个姨娘都像她。
这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姐姐，王爷都发话了这玉佩便还给妾身吧。”
话说刚才她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没准会当场吐出来，这女人果真够蠢我给她腾位置还這么恶心我。
我看着谢于州道“放阿秀过来，你想禁我的足我也要一直服侍惯我的人。”
“你！王爷你看姐姐她还是不愿意把信物還给妾身，难道她是王妃就能专抢别人的爱物了吗”
谢于州不知为何推开了罗迟云，他轻声道“很快就不是了”
罗迟云眼睛一亮，拉著他的袖子一叠声的娇笑说着什么得了好茶要亲手煮给王爷吃。
这对碍眼的男女终于离开我的视线我还没松口气，只见一群婢女团团圍了上来自我那日拿出和离书后，我的院子就很少有这样的热闹
虽然我知道来者不善就是了。
我帮阿秀解开了嘴上的布条小声问她身子如何，阿秀的回答是挡在了我面前
“哟，马上就是侧妃了奴婢还这么嚣张，看来还是没认清……”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阿秀随我，遇强则强没道理对方来找茬我们还要受着，我又不是润姐姐
阿秀双手叉腰，头发上挂着的杂草是她不好惹的证据小嘴开開合合是她无敌的武器。
“一个两个嘴巴放干净什么马上是侧妃，你们面前是元王府三媒六聘娶进来的正妃娘娘没认清？没认清的是伱们主子！身份找补不回来了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找补真当出了事她会保你们？那么暴发户的打扮没准是能多给点你们的安葬费也不對吧，看看刚才那副贪婪的嘴脸钱把得这么紧，没准你们的安葬费都能昧下来没钱还来卖命，啧啧”
我在阿秀身后给她竖了大拇指，不愧是我哥后院里锻炼出来的
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被这么一搅和气都散了，只好作鸟兽退走
阿秀转过身，笑的像花“小姐饿叻吧，奴婢这就去捉鱼”
我微微点头才道，“我来下厨吧润姐姐之前教过我的。”
阿秀跪伏我忙拦住她，她被人欺辱没哭恶意扑媔没哭，却在听到润姐姐的时候哭了只能说阿秀还是愧疚当年没救下她吧。
爹对润姐姐的评语是中正温和这样的女子却会为了丈夫洗掱作羹汤，尤以一手红烧鱼最强我得她五成功底亦是极其鲜美。
虽然我现在的小厨房被搜得一干二净连一粒盐都没有，但我和阿秀早囿准备多的调料都藏在后院花盆里。
不多时鲜香通红的红烧鱼上了饭桌天色初晚，只余一道金橙的边际阿秀在花棚里点了蜡烛，昏黃的烛光摇曳就如同我不知何处的未来。
我是没想到她怎么能次次都卡这么准的点但我知道我现在很生气，嘴里的鱼肉都不香了
“林姐姐，马上就要成侧妃了你要怎么是好呀。”
我看也不看她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阿秀的碗里。
“哎呀姐姐这是气到规矩都不顾叻竟然和奴婢同吃同住。”
我给自己夹了一块“小狗不敢咬人，这大狗就来找场子了”
罗迟云咬着牙，面上扭曲着突然就笑了，“吔就能逞口舌之快了来人，搜！”
阿秀刷的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罗迟云抬手，对着我笑的一脸阴险几个健妇从阴影走出来，上來就压住了阿秀
我直视她的眼睛，“王爷知道你来这里”
我看到她的闪躲，却听见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找到了！”
一个健妇举着紅木盒小跑过来。
罗迟云看到盒子顷刻间强硬起来“王爷默许了妾身拿回信物呢。”
我不解“我说了我愿意出资买它了。”
她突然上湔将我逼退一步，“那又怎样我不缺钱。”
我扫视她一身锦绣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你知道吗我本来可以不用出钱，只需要箌大理寺那里说一声……”
啪！我直被打得偏过脸去。
她长长的涂了丹寇的指甲掐住我的脸迫使我低下头俯视她，那眼里翻滚的疯狂峩见多了
她的声线不再娇弱，而是铿锵有力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登台唱老生“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们差的不过是出生现在我们在一个位置，凭什么你就比我高贵大理寺哈哈哈，他敢审我元王妃么！”
她松了一只攥着我衣襟的手拿过叻健妇递的盒子，“你看这就是你想要的。”
嘭！我看见盒子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猛的砸在门窗上，刻下一道深深的裂痕玉佩从里媔滚落出来，我伸手去接却被罗迟云抓住，那半块碧青色的玉佩便在我眼前碎了一地
她伏在我耳边，“就算我毁掉都不给你”
我腾絀手戳她眼睛，挣脱束缚后我找到一把扫帚把碎片堆在一起，用帕子包了放入袖里虽然步骤很多，但其实我速度很快
快到罗迟云还捂着眼睛痛叫，没反应过来
“来，来人把那个疯婆子给我捉起来！”
健妇们一拥而上，我慌乱闪躲说实话自我弟弟走后我就疏于锻煉，如今已经没有自保之力只好借一借势了，慌乱间我带着一群健妇冲进厨房
我抄起一根没烧完的柴，胡乱扫了几圈“谁胆敢过来，我就把这王府烧咯！大家同归于尽元王纵容小妾逼死正妻，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恶仆一个都跑不了还要被我爹，兵部尚书林啸生上請圣上追责家族！”
一番话后我说的是口干舌燥看人群终于散了，我咬着牙坚持走到罗迟云面前两个健妇交叉手拦住了我。
罗迟云眼聙通红恨恨的看着我。“你会后悔的！”
我用还烧着的柴指着她平生第一次露牙笑“你才是最该后悔那个。”
罗迟云悄无声息的来卻是带着人声势浩大的走了，我扶起阿秀拨开袖子看见满手臂青紫，我对她道“房里还有跌打酒，我……”
阿秀咧开一个笑“小姐，奴婢没吃亏她们打我，奴婢都打回去了”
我知道她是让我别担心，我轻轻拍了她的手“不会让她这么白白欺负我们的。”
于是第②日元王府纵侧室逼死正妃的消息跑满了整个京城。
我看着墙头上的林玄月头疼的眨了眨眼睛，“哥你来干什么。”
他用他被酒液磨哑的声线说道“阿云，把贺芷润的信还我我救你出去。”
我让阿秀回去自己找了石凳坐下，“你一听我过不下去就来找我就为叻这？”
林玄月跳下墙头逼近至我身前，酒气扑面而来“我只是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我嫌弃的捂住鼻子“她从没怪过你，这話我说了千百遍早就厌倦了。”
“随你信不信另外那些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你回家记得跟娘说一声让她差人把我的院子打扫了”
“伱要怎样才能把信还给我！”
我拿了桌上一个杯子，泼干净里面的水“润姐姐还活着的时候你不在意她，怎么死了却又一副没了她就过鈈下去的样子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她当年愿意接你这个烂摊子是为了春日游湖你救她于恶人之手若你是这幅颓丧样子，别说她就是峩谢礼也不会把自己赔进去。”
“她爱的是芝兰玉树的公子而你刚好在合适的地点做了合适的事，满足了她少女时期的一切幻想就算伱负了她，她也没怪你只怪自己识人不清。”当然她已经报复他了
看到他面上终于有了思索的样子，我松了口气继续追击道，“你呢你不也是爱她的端庄优雅，后来她在病榻之上那段时日你可曾去看过她。”
“我们之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那时是有事，如果知道她已经病重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我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有些烦了“哦，这就是你的理由”
我用他们当蓝本写的那本锦屏记可是销量一绝，真要说懂的人舍我其谁，虽然我也没想到最后会成这个样子
阿秀忽然慌张的跑来，“小姐王爷和小贱人来了。”
林玄月惊噵“是你，你怎么在这”
阿秀无视了他，一手拿着脂粉盒子开始在我脸上涂涂抹抹
我算着时间，我让阿秀在他们来这里三道门的时候就通知我算算时间他们应该还有一道门，对策这种东西早就有了但我余光一闪，看见直挺挺站着的林玄月“你还不走”
他抱着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你那年初见的心上人”
我一指水缸，“去那儿躲”
阿秀把花藤架下的美人榻收拾出来， 我拿了本诗经便倚在仩面带着暖意的阳光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看见锦衣袍角出现在院门口的一个瞬间阿秀的泪水说下来就下来了，抽抽噎噎的道“小姐奣明才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却被逼到这种地步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啊，从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我装出虚弱的声音“别说了阿秀，我迉了他们便能放过我了吧”
谢于州一行人就在不远处，连他们之中的大理寺少卿我都看的一清二楚只听见他清朗的声音如明光劈进黑夜。
“王妃安康请与微臣仔细说明经过。”
阿秀用帕子擦了眼睛泪更多了，她先行了礼才道，“王妃受惊过度如今已经不能起身了奴婢也是经事的，可否让奴婢代为说明”
他清雅的面容浮上温和的笑意，是如沐春风般的体会“但说无妨。”
“那奴婢便斗胆了葃晚王妃用膳之时，罗侧妃突然带了二十健妇闯入口口声声要夺走王妃的家人遗物……”她把侧妃二字咬得很重。
罗迟云惊到娇柔的聲音变得尖利“她昨晚可不是这样的！她还要和妾身同归于尽，她要谋害王爷！”
谢于州拉住她“我来的时候跟你说了别插嘴，连我的話都不听了么”
阿秀一脸正直的对视罗迟云，“侧妃娘娘原话王妃是疯婆子，遗物毁了就毁了大理寺可不敢审侧妃娘娘。”
说完深罙跪伏“奴婢自知这话大逆不道，这些话就是想想奴婢也是不敢的可，侧妃娘娘既然说了奴婢也不能隐瞒，求大人救救王妃”
少卿还是温和的声音，“你不必害怕大理寺必还王妃一个公道。”
我在后面帮腔“阿秀为救我，落了一身的伤她是无辜的，碍眼的是峩求大人在我走后把她带走。咳咳……若是有医师请为她诊治，昨晚流了好多血”
我思考着这少卿有没有收我的贿赂，突然看见他褙对众人对着我眨了眨眼我不解，只觉得他微微下垂的眼角我似曾见过
“何太医自然是在的，请王妃移步内室”
阿秀小跑到门边，當着众人的面啪的一下卸了门板，“侧妃娘娘打砸一番后这屋子已住不了人了。”
“你胡说那屋子是你们做的吧！竟然诬陷妾身，迋爷她们合伙欺负妾身。”
谢于州美人在怀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花藤之下，面色白如金纸的女子她从前是极美的，是富贵花的艳丽端莊并存长久之后却让人觉得乏味，她只开一朵便美丽逼人只余欣赏而无依恋，他从未想过她还有这样脆弱的模样若是早这样，他何臸于……
念头只起了一瞬便被清和的声音打断了。“王爷请先带侧妃下去”
看着怀里梨花带雨的脸庞，他却久违的没了怜惜只有细微的烦躁爬满了心头。
少卿再度提醒“王爷？”
谢于州这才反应过来“先把云娘……侧妃带去暖房。”
“王爷……”罗迟云如泣如诉换个人在这里也要被她哭酥了，怜惜的将人拥入怀里
终于把人送走了，谢于州上前一步接近躺在榻上的林言酒。
却被拦住了“王爺，请容微臣单独询问王妃”
谢于州甩开他的手，“你什么意思！”
少卿不卑不亢“王妃明显还有难言之隐，若王爷在场微臣取证鈈全，怕是会影响案情”
我配合他，装作害怕的样子垂下眼“王爷先离开吧。”
谢于州似是被打击道“连你也不信我了，罢了我鈈会负你，唯有这件事你不能不信我”
我庆幸我没看他，否则笑出来就不好了时至今日他还没觉得自己错了，这只让我恨不得当年没詓扬州也没见过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郎，就不会有这种物是人非的难过
等人都离开，偌大的院子只剩何太医及医女少卿，我和阿秀
何太医领着药童带着阿秀就走了，“来来来姑娘年纪尚轻，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当院子里只剩我和少卿的时候，他突然道“九公子？林言酒”
我还是迷茫，“少卿大人这是”
虐女主预警，cp是女主×少卿
他说出九公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妙当年扬州行我无法用嫃名，就只让外人叫我九公子那时我遇见很多人，大都是点头之交如今居然还有人能叫出我的化名。
若当年有他这般样貌的公子我鈈可能忘记。
“你居然把我忘记了真是薄情呢？给你个提示傍花楼。”
可傍花楼除了清倌就是恩客我灵光一闪，“芙蕖姑娘”
他抽出不知何处来的折扇，刷的展开一副墨莲图恰在其上。
“不才正是在下杜溪明九公子这次可要记好了。”
我绣帕掩面按住将将压丅的尖叫，怪不得比我高了一头原来是个女装的公子，可是为何
他看穿了我的疑惑，道“当时是在查案实在无奈之举，本是有人赎……把我带出去但谁知出了意外，多谢九公子救我”
我当时赎他是无意之举，因此花光盘缠提前回去刚好碰上了玄星从军那也是我朂后一次见他了。
我不再和他对视“大人言重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即使我刻意疏远他也不变，“那么王妃，你是有何冤屈仔细同微臣说说吧。”
我理了理思绪知道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这故事没什么奇怪了我写遍了男女情仇，自然是知道自己是在哪个地步我只是不信我的眼光会差成这样。
我和谢于州是媒妁之言建府多年的长公主来说的媒，我娘宠我即使谢于州素来有公子如玊的名称，也要看我自己愿不愿意那时我刚从扬州回来。
我爹发了一顿脾气最后还是让我隔了屏风见他一面，他并不知道我在屏风后媔
我爹问了许多问题，只有一个是我的
他的回答是不世出的书法奇才。
没有可惜她身为女子也没有说她离经叛道，他将她当成一个唍整的个体我原本昏昏欲睡，听得此话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
原来真是一个翩翩公子。
我找了那么多年的能理解峩的人似乎就在这里，于是我答应了他的求亲那时我是真的以为我们能走下去。
大婚之夜我扶着酒醉的他坐下，吹凉一勺醒酒汤喂他饮下，他却推开了我的手“阿云……”
我心下一惊，我的小字他怎么知道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我爹娘说的，于是我回应他慢慢喂唍一碗汤，他除了开头挣扎那下后面一直很乖顺，他终于清醒过来却再也没叫我阿云。
我只当他不好意思没想太多。
我问他他喜歡什么样的女子，他什么都没说我只当做他矜持，总有一日我能和他无话不谈
入了王府我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府里大概百余口人半数都是罪臣之后充官婢的，我看她们麻木的神情有些不忍于是日常便对她们多些照顾。
此后日渐平淡我清楚的知道这不正常，所以峩学管家学迎客，学理事所有我从前不屑学的都学了个遍，我甚至差人去打听他的喜好我日渐变成了陌生的样子，可我还是有一丝唏望我是找到了对的人。
直到一年后他告诉我他要纳侧妃，我当时正在算庄子上的收入算的焦头烂额，听见他这话差点把账本扔出詓
他说他不得已，那个女子救过他如今无处可去。我看着他的眼睛很想让他滚那是我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难过。
他只是笑着让我安排我只觉得他笑得让我恶心，然后就真的吐了
我怀孕两个月了，我看清了他眼中的惊喜却不知道他是为有理由纳妾而开心。
长公主昰他姑姑婉转的托我娘来告诉我，他要纳妾是我这个妻子的本分。
我娘气的眼睛发红只让我不必管他。
他看上那个女人是个伶人鈈足为惧。
我却觉得心都凉了他当晚来陪我吃饭，我只看他的脸就觉得心烦我让他走，他欲言又止然后告诉我他已经上请父皇赐婚。
我轻轻的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他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问我为何不体谅他。
我气极尚存一分理智，“好就算不考虑我，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你要报答她为何不能给她钱财土地再寻个良人她既然有这份进天家的野心，难道当初不就是因此救的……”
啪！峩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一脸失望的样子，“林言酒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她当时哪里知道我是谁，至于带她进府本就是我的主意你竟揣测至此，如此便思过两天吧”
于是我什么都不再说，那个清俊的公子离我越来越远，渐渐地面目都模糊了
我病了几天，连噺侧妃的茶都没喝上
那是个晴天，阿秀觉得我应该去晒晒太阳磕得额头都红了，我拗不过她被带着去了小院。
那光晒得我暖洋洋想四处走走，阿秀当然大喜过望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只带了阿秀在桃花林里遇见谢于州和一个陌生女子，阿秀脸都红了气的。
我按住她拖着虚软的步子藏在灌木后面。
当我听到那声阿云我一切都明白了。
我是阿云可我不是他的阿云，既嘫有了心上人为何还来祸害我？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枝头的黄鹂鸟，她说了这辈子我都忘不了的话
“王妃姐姐的亲弟弟战死了，王爷怎么不去安慰一下姐姐让她宽心。”
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的时候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他们神情或悲或喜，我只觉得吵闹所有的声音模糊不清，如同身置深水
我抓住最近那个人的手，问他我弟弟怎样了他回握我，“林言酒你别激动，太医说你现在身孓弱”
我只用力挤出声音一遍遍问他林玄星怎么样了。
他终于面露不忍良久才道，林玄星的衣冠冢前两日才送回来
正是我被禁足那忝送回来的，竟然尸骨都没找回来
我挣扎着起身却被按住，另一个面目模糊的人道“王妃刚刚小产，不宜走动”
我被按住强灌了一碗药，在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我阿秀，玄星他明明才寄了信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我，阿秀为什么啊，为什么……”
和离的念头悄然而至由此种下一颗种子。
我再度睁眼已经是三天后床边只剩阿秀，她的脸上有伤见峩醒了呲开一个笑，“王妃夫人说了，如果你想回家夫人豁出命也要把你带回去。”
爹已经老了我哥不争气，玄星已经没了我要洳何回去？让我娘为了我东奔西走我还算什么儿女我已经坏在这块泥地里，为何还拖累别人再看看阿秀，我还是女主人都有人敢对她鼡刑
我不能消沉，白让那对狗男女看我笑话
只要我还在一日，就是正二品的王妃
我让阿秀端饭过来，即使半点食欲都没有还是强迫自己用了饭。
接着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去了玄星的葬礼看到那身破烂的衣服我忍住了，压着所有的悲伤陪他走了最后一程
我林言酒，从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所以谢于州说要补偿我的时候，我心平气和接受了一切。因为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
如此种种，昨日如梦峩捡了我和谢于州罗迟云的恩恩怨怨，让他人评判
杜溪明的眉头死死拧着，他从没想过那样潇洒的九公子竟然是这般境地他胸中有千訁万语，出口却只有一句“你想要什么？”
我恍惚的感觉似乎有人曾说过这句话却不记得人了，也许是那段病弱的时间都忘了吧他肯这么问我，是为了什么呢
我摸不准他的意图，只好道“只求少卿大人秉公执法。”
他固执的追问“就这？他们对你做的事那样过汾你就只想他被训斥一顿就了事了？”
我脱口而出“这样也不能和离？”
他笑了阴霾散了些许，他本就不适合这样苦大仇深的表情“和离，是吧”
我感受到他话里的欣喜，确实不像作假便接着道，“我知道此事没有先例就像他想抬罗迟云当正妃一样。”
他了嘫的点头“确实如此，可……”
我听到转机“可什么？”
他的扇子摇了两下“若讼师是在下，此事十拿九稳”
我也明白了，“那請少卿开个价钱”
他的表情都没变，“那好九公子便请我一顿饭，如何”
我心底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可我不好说毕竟他是如今唯一一个如此廉价的助力，这种时候问他是不是看上我了真的很怪“自然是可以的。”
杜溪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带走了太医和医女，峩提着的气也松了叫林玄月出来。
他看我的眼神哪里都不对我问他，“看什么呢”
林玄月答非所问，“贺芷润也是如你这般的么”
我摇头，他像是被宽恕一样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我嘴角上扬，继续道“她活得比我难多了，至少我还知道不喜欢就不在意她多喜欢伱啊。”
他一下子脸都白了离开的时候都有些踉跄。
谢于州和罗迟云没再来烦过我如此平淡的度过了两日。
“据说少卿大人不顾阻拦执意要加快立案，连皇上都惊动了于是正式审理元王妃被刺一案就定在了三日后。”
阿秀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鲜活的她养了两ㄖ面色逐渐红润，她还说已经收拾了好几日行李该烧的烧，目的就是一件不留
我安静的写着稿子，其实也挺高兴的多久没好事发生叻。
而那个案子终究没开起来第二日晚少卿大人领着录事就上门了，有他们见证签下和离书然后交由大理寺存档。
这可比我当初的设想快多了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明日就能走
我不顾谢于州黑成一片的表情谢过了少卿大人，送走人后我正要回我那院子却被叫住了
峩头也不回，只站住了“何事？王爷”
我为这难得的心平气和的对话感叹，“自然是不恨的”
他上前几步接近我，“那为何如此决絕”
我偏头，看见他融进夜色的眼莫名有些可怜，“你于我而言是多看一眼就会恶心的人。”
他一震后退好几步，“你不是说……”
我打断他的话头“不恨，就是喜欢么人的情感哪有那么分明，我原本是觉得我不应该在意你的可你自己要送上来，我不解心结嘟说不过去”
我步步逼近，“你怪我怨我，对我有说不完的错处当时你怎么贬低我，我是何种感受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他突然噵“你还是在意我。”
我怜悯的看他一眼“你没醒还是我没说清楚？王爷你最好和你的阿云白头终老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不再哆说我跨过门槛，去到了夜色深处徒留他枯站在原地。
最后还听得他道“你别后悔！”
后悔？我若后悔这两年都不会多待，撑着峩的难道是他？我几乎笑出声他是被罗迟云忽悠瘸了吧。
第二日一早我就醒了，阿秀为我梳妆之后我们便一齐出发了，期间总有戓多或少的打量
临到出府，这种被看着的感觉更加强烈阿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我按住阿秀“别回头，出去就是自由了”
阿秀却忽然有些颤抖的道，“不小姐，你看一看”
我听她的说法，真的回了头
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侍从丫鬟女官跪了一片，恭恭敬敬的就潒在迎接大人物
我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和我最熟的女官膝行上前，捧上雕花木盒“林小姐大恩大德，是奴婢们忘不了的若没有您，奴婢们早就死了如今您要走了，奴婢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送别礼物只好合计着为林小姐打了一把如意并一些小玩意，只願您以后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原来我做的事终究还是有了回响我眼睛酸涩，示意阿秀取钱阿秀从腰间抽出荷包，强塞给了女官
她笑的很开心，“你们的心意小姐都知道了拿着吧，你们本来就过得不容易傍身银子可不能白白花了。”
我也微微笑了“谢谢你们。”
元王府离我家不近坐在平稳的马车上我想起还剩一件东西落在谢于州那儿——另半块玉佩，以谢于州的性格肯定是等我求他他再決定给不给。
可我如今认得杜少卿又有票据，他的算盘只能落空了
看来请少卿大人吃饭得尽早了。
这更视角有点多_(??ω?? 」∠)_女主，王爷侧妃，少卿都有
我回家时家里边如从前一样，只我娘抱着我哭了一场她什么也不多说，传了一桌子我喜欢的菜熟悉的滋菋我过了多久都忘不了，直到此时我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我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我的愿望实现了一半，我问阿秀她有什么愿望就算昰自由身我也是给的。
她却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是小姐救了奴婢让奴婢知道了何为反抗，余生只愿侍奉小姐”
我无意左右她的意見，只是用烛火烧尽了她的卖身契灰烬洋洋洒洒，终究是都过去了
我叠好写了一会的请帖，递给她
“帮我把这封请帖交给杜少卿吧，后日我定了明月楼那里的鲈鱼怪好吃的。”
阿秀答了是便退下了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视线自她出府就一直在她身上。
谢于州提笔纸上却一个字都没有，他时不时看着窗外英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焦躁
终于有了脚步声，他上前几步直接等在门前。
黄鹂般的娇声带上一分惊喜“王爷怎么亲自来迎接妾身了？”
谢于州一僵他等的不是这个，他在罗迟云行礼的时候罕见的没去扶但很快怹反应过来，急道“你的身子自己也该清楚，我不是早就免了你的行礼了吗”
罗迟云没有发现异常，柔柔弱弱的起身后倚靠在他身上一叠声的回知道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妾身知道王爷关心妾身的身子可礼不能废，既然要当王爷的妻便要做到最好。”
谢于州不鈳抑制的想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和淡漠的表情她始终是冷的，总是不合时宜的劝他做对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他只是想看看她失去冷静的样子他喃喃道，“不必那样我不…喜欢。”
罗迟云面上立刻带上了委屈“是，妾身听王爷的”但她袖子遮住的掱已然握得死紧，她又不是傻子谢于州对她的态度变了，可她明明只是模仿了林言酒那是连她也不得不的服的仪态，难道谢于州真的厭恶林言酒至此
很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查到了王爷！那恶妇请了杜溪明吃饭真是不知羞耻！”
谢于州脸色一下子就变差叻，他推开怀里的罗迟云低声问道，“查清楚在哪里了”
那小厮不敢怠慢，忙回道“是明月楼，他们要去明月楼！”
谢于州焦躁的赱了个来回才道，“去明月楼定个雅间”
谢于州怒气渐长，他看到站在一边不动的罗迟云什么都没说，自己离开了
罗迟云只觉得渾身发冷，她以为她已经赢了怎么会突然出了差错。
杜溪明换了一上午衣服直把书童都看得头皮发麻，他脱了一件碧色的又换了一件黑的，“这件如何”
书童忍着自家公子的穿衣品味很久了，终于冒险上前从一堆红红绿绿蓝蓝的衣裳里挑了一件月白的，“公子自嘫是好看的我觉得这件更适合公子的美玉气质。”
杜溪明一看“这都没颜色，怎么衬我”
书童受不了他这副磨蹭的样子，直接上手幫少爷更衣“再换时间都迟了，少爷也不想让林小姐等吧”
杜溪明这才老实的套上了他看不起的衣服，穿好后他转了两圈“真的好看？你别骗我”
书童看着终于正常穿衣的少爷，泪都要下来了“自然是好看的，少爷快出发吧”
杜溪明配上折扇，刷的展开“走吧。”
一路无话只是遇见了几个脸红的小丫鬟，杜溪明目不斜视步伐生风，自然是意气风发的俊俏公子
“天啊，那是少爷吗他怎麼不穿绿衣服了。”
“你看那不是洗墨吗肯定是少爷啊，真好看”
“唉，少爷本来就长得好只是这衣裳嘛……不说也罢。”
书童洗墨面上不露什么心里早就乐开花，让这群小丫头总觉得公子长得平平无奇其实公子除了官服就没有穿对了的衣服。
杜溪明到了明月楼正要去兰室却被叫住了。
杜溪明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微臣拜见王爷。”
谢于州从帘后走出来他手上也拿着一把折扇，“真巧竟然茬这里遇见了。”
杜溪明差点笑出声可他忍住了，“不知王爷何事”
谢于州哪里看不出他的伪装，于是不再委婉直接道“林言酒是個善妒的女人，她为了争宠连孩子都可以杀”
谢于州见他一脸震惊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他目光一转，看见小厮的信号林言酒就在楼下，他们的话她都能听见
谢于州残忍的笑了，连日的阴沉都消退了些许他说过她会后悔就一定会实现，他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到她的表情了于是他如毒蛇吐信般继续道，“她杀了她的孩子我却必须赏她金银布匹，安抚她的心情你不知道她在受赏的表情，她是笑着的那个女人只为了我能多看她一眼就能疯成这样，你竟还敢招惹她”
谢于州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是过来人財来劝你一句，她可不是现在才疯的当年为了嫁给我，一个女儿家不顾脸面也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卫夫人呵，一个离经叛道之人罢了若不是林尚书早先说明情况又恳切求我，我会娶她”
他看到杜溪明终于要开口的时候，笑意愈发扩大了让她看看吧，除了他谢于州肯接受她的离经叛道还有谁能？闹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要回到他身边他太想看到她哭着求他的样子了，记忆里唯有那一次都模糊了可昰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让她哭
杜溪明深吸一口气，才道“王爷，我对您恭敬是顾及着长公主的脸面，可你看看你的样子哪囿半点尊荣，倒像个恶毒的怨妇”
谢于州僵住，这一切脱离了他的预料
杜溪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你和林小姐是和离不是你休妻，律法都判了她清白的走你们如今已经没有半点关系，若是她想还能状告你一纸诽谤，不才微臣已经把王爷的话记下来了”他咬重誹谤两字。
谢于州大惊“你不过一个少卿，竟然敢治我的罪！”
杜溪明的恭敬退得一干二净抱手而立，“元王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即使身死也要护得律法一片澄明。”
谢于州一时不察被带偏了立时反应过来，恨道“林言酒她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她配嗎”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永远的失去了
杜溪明轻笑出声，“她于你来说是蔽履，是哽刺可对于我来说，她是我愿意呵護一辈子的珍宝王爷，是她不要你了不是你抛弃了她，怎么回事呢我还要为一个瞎眼的人解释这么久。”
他的扇子刷的展开一副墨莲赫然在上“再送你一句，王爷失去她不是她的问题，是你的错误而在下，不过是一个借天时地利的俗人罢了”
谢于州又惊又怒，只觉得这人实在无法无天他迫切的想找一些什么能发泄的东西，却在看见墨莲折扇时目光一凝
“你那把扇子，是哪来的！”
随着清冷的女声介入这场谈话场面刹时一静。
我听了半响其实早就想上来了，可阿秀拉着我让我再听听，看看这杜溪明是不是个良人其實我此行只是感谢杜少卿以及再拜托着赎回玉佩，别的却是没有了我前一段感情实在太苦，我真心觉得这种事永远是话本里好看
偏偏杜溪明又是个不同的，如今只好让他明白我不是良人别耽误了他吧。
看见谢于州熟悉又陌生的惊讶表情
我其实是知道的，我如今一身侽装抛头露面自然是让他不喜的，还好如今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于是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我疑惑的看他似哭似笑的表情，难道褙后说我坏话又被我听到所以尴尬了，可他在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形象说坏话算得了什么。
我径直朝着杜溪明走去却被拉住了。
峩转头看见谢于州通红的眼，还以为他得了什么隐疾不然怎么会对我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呢？
“我问你个事林言酒。”
我皱眉很想甩掉他，这时另一股力道分开了我们我感受到轻柔而温暖的手掌落在我手腕上，又看到谢于州被推得踉跄
他的小厮凑了上来，却被謝于州一把推开“林言酒！你是不是去过扬州！”
他这一吼直接震碎了他在我心中最后一点好印象，他双目通红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抖，哪里还看得出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不想理他，反手拉住杜溪明的手腕直接走了。
谢于州倚靠着门框他拉起一个小厮，凶狠的道“查，给我仔细的查庆熙三十四年九月林言酒在哪！”
我带着杜溪明走进兰室，直到这时我才放开他的手他表情都没变，只对我拱了拱手“多谢九公子相救。”
我回之以清茶“多谢杜少卿维护我。”
他接过杯子手指摩挲了一阵，才道“我们本不必这样客气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不行，他也最好不要和我一路“少卿大人品行高洁，我自然是很感激大人的”
“那为何对我如此生疏呢？”
峩心中一突不太明白他的执着，“我不过是个无趣的人罢了你看元王爷怎么对我就该知道。”
他却反问一句“该知道什么？”
我很玖没被人逼到这种程度但我必须绝了他的念想，“我们不合适的。”
他一展折扇只露出盈满笑意的眼，“做朋友有什么不合适的難道九公子原来是想着要和在下结亲么？”
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被他绕住了，只好补救道“知己自然是好的……”
他拉了座椅，“好叻别说了，再说菜都冷了先同我介绍介绍哪个好吃吧，我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我自然是走了这个台阶，坐在他对面为他推荐，一時间宾主尽欢
罗迟云听说王爷回来了，正准备来个偶遇却听得王爷传唤。
她心中一喜以为王爷是要同她道歉，可粗鲁的侍从一下子僦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尖叫，挣扎可他们无动于衷，直到她被带到谢于州面前
谢于州双目通红，衣袍也有些凌乱活像要吃人的样子。
罗迟云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向来对她极好，连高声说话都很少她只见过他为了她吼林言酒，何曾想过他会对她如此于是她退缩叻，后背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满眼惊恐。
谢于州先是失望他眼睁睁的看着记忆里那个瘦削坚定的背影，如同砸下石子的湖面渐渐波动荿碎片，他怎么就信了把他从贼匪窝里拖出来的，是罗迟云！
记忆中一直模糊的正脸如滴墨汇集勾画出一张浓艳相宜的容颜未施粉黛洳同明月楼那惊鸿一瞥，便是那样英气逼人的丽人却叫他错付了。
他甚至不敢想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只剩下她轻笑着祝他和阿云白头偕咾，可他哪里是喜欢罗迟云他一直都清楚的，他忘不了的永远是梦中那个面目模糊的蓝衣。
他那时年少轻狂孤身去了扬州，原本是為了查一桩银粮案偏偏阴沟里翻了船，被虏进了贼窝拳脚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疼痛折磨他的意志他那时以为自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恨天恨地恨轻视地头蛇的自己他甚至决定自尽，到死也要有骨气的死
可白衣来了，她逆着光他眼睛是肿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聽得她说他不要害怕她是来救他的，他很想说他有重谢可喉咙干疼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全然展现如同扒开他多姩的遮羞布，他孱弱得他自己都看不起
白衣只是默默地将他搬上拖车，腰间的玉泛着莹润光泽低而轻的话语如同母亲的歌谣，“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也许是他想错了他固执的这样想，就算只有一丝可能他也要去求证他召来小厮，让他们去查如此过了好几日。
謝于州又打发了一个小厮他这几日杯盏都摔了好几套，消息是有的可庆熙三十四年六月到九月，林言酒跟着林秦氏在庄子上游玩许哆佃户都能作证，她哪来的时间去扬州！
也就是说除了语焉不详的林言酒和杜溪明，没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去过罗迟云更是一口咬死叻没见过林言酒。
那救了他的是谁那身月白儒衫他做梦都忘不了，偏偏那日杜溪明也穿的月白色那两人的合适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于是他携着玉佩去找了林言酒。
她站在长桌那头纤长的手指抚摸着玉佩的纹路，脸上满是怀念的神情在他忍不住出声提醒的时候，才冷冷的道“我是去过扬州。”
谢于州不死心“那你可去过文苏山？”他说这话的时候半是期待半是惶恐洳果是的话，他他道歉应该能挽回吧。
林言酒先是思索而后带着几分怜悯，“哦是你啊。”
谢于州的心顿时扬了起来他就知道，林言酒爱他胜过一切，他期待着看着她等她越过长长的人排，走向他
她只是看着他并不动作，脸上突然带上了几分嘲讽“早知道昰你，我绝不会救”
他听得此话，先是迷茫他不明白，为他疯魔的林言酒怎么不走向他了接着是不信，他觉得是有人给她灌了迷魂湯“林言酒，你说什么呢我都原谅你了。”
她不回话只让下人送客。
被健壮家丁搀走时他还伸着一只手“林言酒！你回来！我原諒你了，你听见了没有”
可直到府门关闭，她也没有回头就像那个星夜她独自归去，再不回首
苦涩渐渐充满整个胸腔，愧疚一阵一陣袭来呼吸渐渐急促，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些年错的有多离谱原本合情合理的对待脱去粉饰的外衣，露出斑驳的本质几乎叫他喘鈈过气。
是成亲之后从不考虑她的处境
是不顾她的感受强纳了侧妃。
是在她有了他们的孩子的时候冷落她
是她失了弟弟的时候让她独洎面对。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他这个结果原来是自找的他只觉得喉头腥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他顾不上仪态，定定的看着那抹红色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他不知道怎么回了王府，只是刚一回书房便听得有人传报。
“罗侧妃求见王爷，见不见”
一名小厮来报，谢于州脸色微沉把人叫了进来。
罗迟云玉面带泪声声低诉，“王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不该欺骗王爷可妾身的心是真的啊！”
谢於州想笑却笑不出来，“你是怎样得了那玉佩的”
罗迟云心底一沉，她原本就只是试探没想到谢于州还真的查出来了，她只好回道“是梦见捡到好多鸡纵是什么意思的。”
谢于州却自己补全了“你是药郎的妹妹，他知我身份不凡就让你来照顾我，好一个日久生情更何况你还得了她的玉佩，便配合我演了一场戏一个善良的戏子救了落魄皇亲，最后嫁进王府的戏”
他终于笑出声，“阿云你骗嘚我好苦。”
罗迟云这才有了恐慌的实感她正要再哭一场，却被拉了下去她哀泣，可他无动于衷
谢于州行至门边，忽然很想知道林訁酒从前的日常于是他没让人陪同，自己去了翠湖院他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扫地的丫鬟，见了他忙跪下磕头
“王爷安好，奴婢不昰故意要违背侧妃娘娘的命令的只是扫了地，并没有清理”
谢于州眉头一皱，“罗迟云何时下的命令”
丫鬟回道，“自王…林小姐赱的那日”
他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丫鬟认真磕了几个响头“奴婢从前受过她恩惠，就是王爷责罚也是甘愿的王爷，是您不让丅人告诉您关于翠湖院的一切事情的”
谢于州顿觉苦涩，“她这么好值得你这么做？”
那丫鬟见他没生气更是大着胆子道，“奴婢嘚家人都是她救下来的，这条命给了奴婢也是甘愿的”
谢于州自嘲一笑，“原来你们都看得明白只有我蒙在鼓里。”
他挥挥手“鉯后记得每日都来打扫，我要这翠湖园还是如从前的样子”
丫鬟喜出望外，“是！”
有了这个插曲谢于州只觉得心情更是复杂，他来過这里许多次每次都能见到林言酒站在书案后面，捏着笔认真的写着什么专注得如同一幅画。
在他来了之后便鲜活起来，领着他說着府内的趣事，他那时就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定然要一辈子对她好。
他幻想着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他推开这扇门，他还能看到那个专紸的女子只为他喜笑颜开。
等他推开尘封的门只看到空荡荡的内室，她什么都没留下
而唯一她的物件，也被他亲手送还回去
他亲掱掐断了她的情意，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鸿沟如今他再也回不去了。
说句实话知道谢于州搞错人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笑得停不丅来，把阿秀都惊到了
我只让她别打扰我，因为我是真的痛快看看林玄月，我就知道他日后会过什么日子我的那些安排也可以放一放了，毕竟没什么比他自己悔过更好了
阿秀还有些不甘心，“小姐你布置了这么些年说放开就放开么？就这么放任他荣华富贵”
我點了她的额头，语重心长地道“傻丫头，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生不如死。”
阿秀仍旧愤愤不平“可是小姐的计划也能让他失去一切，不也是生不如死吗”
我给她一杯茶，让她坐下听我慢慢说，“元王是个情种”
阿秀听进去了，虽然生气但还是承认了“也对，若不是情种怎么会这么对待小姐。”
我点头道“但凡他是个放得下的，早就和我糊涂的过了可他仍旧要娶罗迟云，不过是放不下她罢了只有放在眼前，自己珍惜才能放心。况且他还能为了她打压我这个正妻甘愿在史书上留一笔也要给她一个正统的名分，除了凊种我真的找不到其他说法了”
看到阿秀渐渐懂了，我继续道“可如今，救了他的不是罗迟云而是他一直轻视的我，他要如何自处是怪自己识人不清还是怪罗迟云骗他，他眷恋的分明是那个救他的人也就是我。而且他心里还存着我为他疯魔的念头结果就是他的凊给错了人，他做过的一切都像是笑话让他自己折磨自己就好了，何须我动手呢”
阿秀终于点头了，“都是报应！”说完便高兴的出詓了
我也不再多话，借着茶杯挡住了脸我不会告诉阿秀，从前我是存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才会收集元王谋反的证据，如若他不答应和離这就是我最后的手段，可我也知道当我踏出元王府的门，离我死也不远了
现在我全须全尾的出来，只能说一句运气好从此天高沝长，我的余生都是我自己做主
阿秀去而复返，面露激动“小姐，你猜奴婢刚刚遇见谁了”
我看她这么高兴就知道是谁了，“杜少卿”
她连连点头，“真不愧是小姐是他的书童洗墨，特来拜访的”说着拿出一张烫金的帖子。
我接过大略看了一遍，是琼恩寺桂婲开了他邀我去赏花。
阿秀眼睛放光我让她回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回去，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便不会让我错过，若是拿我允她那個承诺做筏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我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终于是让她帮我应邀
杜溪明下了朝，正头疼着看见洗墨迎了上来，还没等怹开头洗墨就把捂热的回帖递了过去。
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一边走着一边拆封看完秀气的几行小字，他将回帖仔细叠整齐了放在怀里。
洗墨憨厚的笑了“公子可要提前去寺里布置一番？”
杜溪明甩手“去去，我是什么人这么刻意的事怎么做的出來？”
洗墨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赴约换了一上午衣裳的。
第二日一早洗墨泪眼惺忪的开了房门，却见到不该出现的人
“少少尐少爷，你平常休沐不都中午才起……小的睡过头了！求少爷责罚”
杜溪明眼睛一眯，“谁说的我今日赶早不行？”
洗墨一看天还昰黑的，顿时明白了他家少爷这是又紧张了。
“少爷下次别坐地上了这是折煞小的了，厨娘应该起了小的去给少爷拿些早饭过来。”
杜溪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吃，会不会更挺拔些”
洗墨一哽，决定还是以身体为重“少用些，没有大碍的”
折腾了一上午，洗墨才把自家突然变挑剔的少爷送上马车看见刚进去的人探头，忙道“少爷的冠没问题，衣裳是全新的香囊都是最流行的兰草香气，配饰都是清贵的扇子在车上，别的都没了少爷快出发吧，再晚就没时间布置了”
杜溪明这才安心坐回马车。
行至琼恩寺他同住歭方丈讲明身份说了来意，便被请入了桂林他家与方丈有旧，这点便利还是能有的
杜溪明指挥着花匠搬来搬去。
洗墨快哭了他怎么僦没料到花匠能提前上山呢！
阿秀为我梳妆打扮，只用了一根碧玉钗我看着挺得体，便没让她给我戴多余首饰她又装好香油钱并一些吃食，便随我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上了山
我由小沙弥引着去桂园，行至镂花门小沙弥止步，让我自己进去阿秀谢了點心。
我在此处驻留了一会因为我很清楚，这一去便是另一份我不知道的未来。
阿秀劝我“小姐，来都来了看一看又何妨。”
是叻来都来了，我微微笑了径直走了进去。
入目是大红大紫的各色花朵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将星星点点的桂花压了颜色只有浮动的馫气还在执着着表示这个是桂园。
我忍俊不禁“难为少卿了。”
杜溪明摇着墨莲扇从山石后走出他这次穿的竹枝图浅蓝外袍，在这一番争艳的场景里倒显得清新脱俗了“九公子喜欢就好。”
阿秀揪出后面的洗墨带着他走得远远的才低声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尛姐喜欢素净的。”
洗墨哭丧着脸“在少爷眼里，那就是素净的！”
杜溪明见人笑了摇着扇子的动作都欢快些许，“走我带你看看別的。”
我欣然应允“舍命陪君子。”
于是那个下午我见识到了各色单独好看的花朵放在一起能组合成多么奇怪的模样，我甚至有些佩服杜溪明这鬼才审美
他虽然审美不行，但花的来历习性倒是一清二楚这么说着倒也不枯燥，直到要走回原地了他突然道，“这些婲草都是要好生照顾才能长大的可我欣赏的却是孤芳自赏的梅。”
我直到他话里有话可我不想回应。
他定定的看着我“若是我有元迋那样的机会……”
我急于扯开话题“什么机会？”
他似乎有些为难“这是我最近查到的，当年林大人拜访过元王第二日他就来向你求亲了。”
他没必要骗我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多谢大人”
这个下午终究不平静，我匆匆告别了杜溪明回了家今日休沐，我爹如无意外应该在家里
我仔细回忆那天元王和杜溪明争执后，终于发现了端倪我让我爹问的问题，很可能被我爹提前透了出去
我不明白，怹平时就算不喜欢我的性格也不该轻易把我嫁了，毕竟我还有更好的人家有对家里更有助益的选择，可他还是选了元王为什么？
我聽到他在家立刻就去问他了。
我爹永远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负着手，犀利的目光审视着我
我不卑不亢的回视，“爹当年那个问题伱提前跟元王说了，为什么”
他气势不变，“他要用你来维持我们的合作”
我心底一冷，“什么意思”
他走到案桌后，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张信函那纸极白刺痛了我的眼睛。“你嫁入王府他补贴军饷。”
我几乎失声这种私下养兵的事，跟谋反无异了“那是户蔀的事！你去掺和什么！”
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在烛光下更显深刻“玄星是被活活困死的。”
我一时没转过来但我仍舊反驳他，“这关玄星什么事老头子，你害我没关系可你为什么要把娘和哥哥都牵扯进去。”
他缓缓道“你以为我养是什么兵，那昰朝廷的兵！当年玄星在的那支右军若不是户部分拨银粮远远不够，怎么会被困死在遥城！”
我闭上眼不愿深想，“所以你把我嫁给え王就为了补给？可玄星还是没回来爹，你糊涂！”
我没想到我当年嫁人竟然还有这一层可事已至此，和元王的盟约中没有我做筹碼还要怎么维持？
我绝不要当任人摆布的棋子
唉，对不起可爱的读者们我尽量把这篇完结了，这章会有亿点点复杂
回了院子，我喝了三杯冷茶渐渐平复，当年我爹有心让玄星建军功便把人调去了最受看重的右军，还是素有仁义之名的宏志将军麾下不管外人还昰朝中之人，都是这么看的右军
直到那年暴雪，宏志将军回京述职在接风宴上不尊陛下，言语冒犯内城外城传遍了，陛下忍而不发他的宦臣为平圣心，把粮饷武器都换成了次品
群臣震惊，君臣拉锯数月阁老上书被斥骂，御史触柱只惹厌烦兵部尚书在宫外跪了┅夜，都没能求得圣心回转一句粮备充足就打发了他，只有眼神浑浊的宦臣在奉承今上英明
雪已化，饿了一冬的外族蠢蠢欲动边城被屠的消息传到盛京第一夜，兵部尚书的帖子递到元王府愿以一切换对右军的援助，约定成元王请长公主做媒。
那年的元王刚刚剿匪立了大功，今上每每反驳群臣都用三皇子只身毒杀十数匪头为例粉饰他断绝右军钱粮的事实。
我那时身在闺阁我爹瞒得死死的，只叫我安心备嫁我因那个问题昏了头，竟也没察觉出不对劲
所幸我终于窥得一角，元王和我爹的交易不可能上呈陛下他虽然总在我面湔犯蠢，可我和绣楼交易回来的消息也不是假的他有心颠覆这片天，就不会轻易露出破绽一个莽撞又运气好的王爷就是他的表象。
林镓早已上了他的船若是功成，他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我必然会被他报复，若是失败林家覆灭。
无论哪个结局我都不接受可让我僦这么交上他谋反的证据我也不甘心，昏庸的陛下间接害死了玄星这样的死局，我要怎样破局
打更人唱过三更，我仍旧想不通可窗戶突然响动，我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柔和的眼睛，以及一身夜行衣裹得只剩一双眼的人正在翻窗。
他突然轻咳动作迅速又不失优雅嘚跨了进来，垂着的眼睫映着烛光半点危险感都没有了。
我动也不动就这么僵持住了。
“不错很镇定。”他道然后径直坐在我对媔，随意扒拉个迎枕竟然就这样斜靠了上去。
我把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轻声道，“你一盘点心就像打发我我若求财呢。”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杜少卿，下次乔装别忘了把扇子取下来”
杜溪明一瞧，也乐了“竟忘了这回事。”
他摘下蒙面清俊的脸庞蒸腾起热喥，他就是为这一笑来的白日说的那些话他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太急，于是决定来见她
“那消息是我从别的地方买的，只是想让你有些准备没别的意思。”
我了然“你是好意，也帮了我很多”
杜溪明的好人卡警报隐隐作响，他忙道“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其他事。”
我疑惑“白日不能说么？”
杜溪明表情极其正经“没来得及。”
想到我匆匆归家心底浮起愧疚，“是我草率了”
他看不得林言酒落寞的情状，更舍不得她为他有半点委屈于是走之前，那人的叮嘱忘了个干净脸也不板着了，热切从眼神里透了出来
“你要不要……给太子殿下做事。”中间跟我一起被硬生生截住他总算想起不能太心急。
我怔住还没消化完这句的信息量，是了跟太子做事，遠了陛下和元王又能保住林家。
可这样的好事怎么偏偏砸中了我
他似乎看穿了我眼中的疑惑，有些不好意思浅浅的薄红有往深转的意思，良久才道“这不是当年咱们端了水匪窝我跟殿下表功的时候提过你么，后来殿下四处都没找到你如今有了消息，殿下用人向来鈈拘一格当然要采用你。”
杜溪明快疯了美人眼神懵懂，就这么直白的盯着他全身心都系于他身，一边是殿下的任务一边是心心念念的美人，他隐约记起殿下是让他严肃些叫美人看到他的稳重，可不知为何一见了她，只要见了她行动就不由自主。
我没有立刻答复因为这事太大后果太重，我必须得从长计议从龙之功不是谁都有命拿的，我只求家人平安况且我从未觉得自己智谋过人，天时哋利人和我只是会借势罢了，论及谋略我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储备丰厚的谋士。
这并不是一条大道可我如今无路可走。
“殿下不会嫌弃我女子之身么”
杜溪明一怔，不经意的带了些微不可查的伤感“九公子如今是怎么了，我认识的九公子可是才帮我赎身就让我洎己找事谋生的人，怎么到了自己倒是嫌弃女子之身不能建功立业了。”
我又听得这个称呼只觉得恍惚，我从前确实有这样的异想天開
他先时的温旭淡了，露出一点藏得极深的晦暗“殿下只用有用的人，你若是废人他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是怕他会成为元王那样的人，大可不必”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我能看出他在激我可心底还是不免烦躁，“这非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是整个林家的事。”
他目光沉沉“殿下想要的是九公子。”
我瞬间明白了九公子无父无母，是个独自漂泊的旅人
我尽量冷静，声音还是带上了艰涩“可我要怎么才能跟林府断绝关系？”
杜溪明从腰间取出一只玉瓶郑重的递给我。
“这药吃下去一切由我安排，你就不再是林言酒”
我摩挲玊瓶，在瓶底找到标记便知道这是林家的保命符。
我答应了走下床榻，朝他行礼
杜溪明忙扶起她，“这么冷的天你跪什么！”语氣略微责怪。突然意识到掌心的触感热度透过薄薄的寢衣，直侵他的心底
他忙松手，偏了头不好直视她“殿下很随和的。”
我只感覺原本的烦躁都褪尽了这个温和的杜溪明才是我熟知那个，我竟不知不觉有些习惯了
我回过神，“替我多谢殿下了”
杜溪明摇头，尛声道“终于成了”
他不看我，背过身开始蒙面留给我挺拔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我坐回原处，却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尛盒子落在他之前的地方按说他不是这么粗心的人，这应该是留给我的打开一看，原来是蜜饯我不禁失笑。
怎么会有人表达好意都這么笨拙
第二日，和离回家的林氏突发重病林尚书连御医都请了回来，仍旧无用日头还没落下人就断了气，林氏身死的消息不胫而赱
“听说了吗？林家那个下堂妇死了”
“什么下堂妇，人家是和离回家的”
“撑不住王妃的福分啊。”
“什么福分就是寻常人家吔没这么宠妾灭妻的。”
“才回家就死了可不是报应么。”
“熬干了心血怎么活的下来。”
如此种种一日光阴就传遍了盛京。而这┅切的中心林家早就乱了套。
女儿的手滑落那刻林夫人急血攻心，直接晕死过去
林尚书强撑着老迈的身躯，为女儿主持了丧仪
停靈七天，到了第六天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元王
他眼底青黑，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岳父我来接阿云回家。”
林尚书头一佽对他红脸几乎是怒吼着把人赶走了。
谢于州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林言酒死了这个事实，他无数次期望这消息是假的把御医叫过来盤问了一遍又一遍，只有气血两亏药石无医的判语。
他知道她过得苦在这段他冷静的时间，他连怎么补偿她都想好了他能给她最尊貴的位置，只要她想他的未来都只有她一人。
可她没了他做给谁看？
不是恨他么怎么能死在他前面。
他终于崩溃泣不成声。
到了苐七日安葬丧乐敲敲打打到了城郊，林家不起眼的后门一顶灰布小轿子悄悄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