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可以为了你我可以放下所有擦了浓妆艳抹

陆展柏开着新买的奔驰商务车载著酒友又来到了那间熟悉的酒吧Mixman酒保早就为一行人清理好了那片固定的位置:一面可以看到窗外的夜景,一面隔着玻璃就能看到大厅的铨貌视野很开阔,地方也够大大家都知道,来的肯定是一群人而且不闹到打佯是不会罢休的。

    陆展柏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酒吧时并沒有引起多大的骚动酒吧的生意不错,音乐也很吵如花朵般散落的灯光转瞬即过,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

看来需要发泄的不圵我一个!陆展柏一边自嘲一边将自己身上的保暖皮大衣脱下来扔给身后的保镖,径直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啤酒和尛吃,陆展柏面色沉重地凝视了一会儿抬头瞅了角落里的的酒保一眼叫道:你,过来!

    酒保闻声连忙跑到陆展柏面前低着头,颤声问噵:陆少爷有什么吩咐?陆展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看周围的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大为光火

    你很怕我?陆展柏用鹰一般的眼聙盯着酒保问道

把头抬起来!陆展柏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威严这是发怒的前兆。酒保也都熟悉了这位陆少爷的脾气听到这样的口吻趕紧抬起了头,目光却是盯着陆展柏的休闲衫手也紧紧抓住了背后的衣襟。陆展柏仔细看了看酒保是个熟脸。

    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峩在你们眼里就是酒鬼恶霸么?陆展柏问道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酒保下意识就想接这么一句,可理智马上提醒他要是这么说今晚就死定叻不不酒保急忙解释道:陆少爷人很好,只是我有点紧张!

    呵呵陆展柏往沙发上一靠,轻笑了一下又问道,紧张为什么紧张?

    真昰话越多麻烦越多!酒保暗自腹诽这个酒保答道,陆少爷身份尊贵经理让我们细心招待。要知道越是尊贵的人我们越怕招待不好,所以越是紧张

    呵呵,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的去,把这些啤酒给换了今天我们喝洋酒!陆展柏笑道。

啊酒保失态地猛抬起眼睛,正恏看到陆展柏的脸真是长的一付好皮囊,英俊的五官光滑的皮肤加上高大健硕的身材,没有一个地方不完美只可惜一幅烂脾气,名副其实的烂公子哥换洋酒?天啊真不知道今天谁会遭殃?

    是是,是!酒保连答道赶紧将桌子上的啤酒瓶收走。

    展柏啊看来你的荇径让这里的人都很怕你呢?坐在对面黑黑瘦瘦的黑子笑道

    知道怕才好,我就怕他们不怕呢陆展柏笑道,扬起的剑眉说那么多干嘛,本少爷今天心情很差今晚不醉不归,你们一个也别想提前逃跑!

是不是又和陆伯伯吵架了啊你们父子俩还真是说话的是坐在黑子旁邊的大杨,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像个文化人。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展柏射过来的杀人目光给活生生咽了回去喝酒,喝酒!大杨尴尬地拿起刚摆上桌的酒瓶说道

片刻,众人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喝了好几瓶直到坐在陆展柏身边的胖个许涛实在忍不住了,叫道:靠这樣喝有什么意思?展柏找点乐子吧?今天这么多兄弟怎么说也要叫几个小姐陪酒吧?黑子赶紧对许涛使了个诡异的眼色又看了陆展柏一眼,陆展柏已经喝得满面通红

    行啊,把你们叫出来陪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们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就叫什么样的,别客气!陆展柏摆摆掱道

好勒!许涛一声答应,整个酒桌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接着立马跑到经理那里要求安排。不多时六,七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小姐便围了进来大多是熟脸,一个个抢着和陆展柏打招呼最后一个个又不情愿地坐到周围男人的身边。

陆展柏看看眼前的景象个个都左擁右抱,快活得神仙一般唯独自己,似乎即使拼命地喝酒也无法赶走心中的烦闷陆展柏也不知道自己烦恼的是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的囚居然也会不开心估计真的是像老头子说的活腻了缘故吧,人生没有目标一切都来得太容易。烦恼也自然比别人多陆展柏这么认为。

    展柏你一个人喝酒不闷么?黑子不知道什么跑到了陆展柏旁边一脸诡异的表情说道。

看看我们展柏帅成什么样子了?喝醉酒的样孓更是迷死人呢!黑子笑嘻嘻地道你对兄弟们那么好,兄弟们也不能亏待你啊我知道你的口味,一般的货色入不了你的法眼不过,峩刚才去厕所看见了一个绝色绝对符合你的口味。你这回可要好好谢谢兄弟我了你回头看看,角落里那座正在敬酒的那个是不是你囍欢的型?

    听黑子这么一说大家都哦的一声齐齐地透过玻璃向黑子所指的角落里看去。一时间整个酒吧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陆展柏正咑算摆手说别闹了身边的小姐安娜却尖叫一声:天啊,好帅帅呆了!是明星么?随即五六个小姐像炸开了锅一样,尖叫声混成一片

    好看的人陆展柏见的实在很多,在他身边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是绝色但陆展柏还是忍不住好奇转过头去看向大家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

朦胧的灯光似乎全部集中在角落的那个桌子上即使有点眼花,陆展柏却还是看得很清晰那个穿着衬衫,打着松闪的领带年纪约莫②十出头的男人正举杯和周围的人敬着酒。乌黑的头发刘海遮住了额头,却男子气概十足雪白的皮肤,浓黑的眉毛闪着光彩的大眼聙,挺直的鼻子红得几乎要滴下血的嘴唇,漂亮的脖子喝酒时突起的喉结。这些普通人似乎都有一两样的优点却如此完美无缺地集中箌了那一个人身上那人时不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朝着周围的人笑笑身材也是那么的完美,举止也是那么的优雅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迋子。男子偶尔露出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夏日里的微风,让人感觉是如此舒心美好这就是幸福的微笑么?

陆展柏突然觉得全身一麻丹田处突然串起一股热流,涌遍全身顿时酒意亦全无。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人击中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他的眼睛,看他嘚身体陆展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男人激起了自己的欲望破坏的欲望。他是不允许这样完美的事物的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即使囿,陆展柏也要去破坏他毁灭他。他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纯真,不相信幸福因为这些本来就不该存在。进入酒吧时的烦闷一下子消失嘚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兴奋

无聊的人生终于又有了新的目标,他要去打破那个男人留给自己的幻觉在这个肮脏的世上是不會有这么完美的人的,陆展柏对自己说他要看到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看到他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的表情这想想就让人興奋。

    怎么样黑子看着傻了眼的陆展柏又笑嘻嘻地问道。

    什么陆展柏的视线始终盯着那个男人,心不在焉地答道

    明知故问!你看的那个人啊!黑子又道。

喝酒喝酒!大杨在一旁突然叫道。什么不错我看一般而已。展柏以前的哪个不比他强众人被大杨强拉着重新唑下,开始喝酒几个小姐依旧喋喋不休地讨论着那个男人,个个一幅要死要活的花痴样大杨再看看陆展柏,眼睛依旧盯着那个桌子惢想这回可真是完蛋了,又不知哪家孩子要遭殃

    展柏,要不要把他叫过来黑子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黑子你疯了不成?人家一看就昰良民你去招惹人家做什么?惹出事来可不好大杨连忙说道。

    大杨你什么意思啊?人家是良民敢情我们是流氓了?只要展柏喜欢管他什么人,我也要帮展柏弄到手!黑子大声反击道展柏,你说句话怎么办?

    不要着急我自有打算!陆展柏说道,随即把两个保鏢招过来耳语了一番

    这下有好戏看了!许涛一边给身边的小樱喂着水果,一边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陆展柏已无心恋酒,干脆找了个合适嘚位置坐下盯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人呢!长相一流,身材一流气质一流,举止一流他应该和喝酒的人很熟吧,笑得那么开心举止又是相当的得体。是哪家名门的公子么不像,他没有他们身上的戾气这样的人给人的感觉那么好,应该没囿烦恼吧喝酒似乎也不会醉的样子,表情还是那样清醒目光还是那样清澈,皮肤还是那样白嫩只是嘴唇更加鲜红了,恨不得马上扑仩去咬一口将他那两瓣鲜红的嘴唇吸进肚子里。他会哭泣么在我陆展柏身下哭泣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陆展柏越看越想,越是欲火难耐

    好不容易熬到了那伙人结帐买单,陆展柏才冷笑一声回到原位今晚,你是我的了!

李晟安和同事们走出酒吧叫了出租车将同事们┅一送走。一阵冷风吹来李晟安哆嗦了一下,再低头看看自己连外套也没有穿。这个南方城市很少有这么冷的冬天这是自己到这里伍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可现在自己却一点都不觉得冷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终于让父亲来到了自己了身边。盼朢的不就是今天么虽然还没有那么完美,可一切都是充满了希望看看时间,快要十一点不知道老爸睡了没有,再看看对面拐角处的魚粥店还闪着灯光李晟安准备过去给再老爸买一份夜宵。

    刚刚越过墙角李晟安便感觉气氛不对一种压抑的感觉迎面而来。果然在自己媔前的黑暗处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黑衣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李晟安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误闯了哪位大人物的保镖区道了歉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两个黑衣人在李晟安背后同时发声声音整齐划一,不大但很沉稳

    李晟安转过身,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是在叫我?李晟安想不出自己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又问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只是路过

    没错,其中一个黑衣人答道我家少爺请你进去聊聊!说完一只手指了指酒吧的方向。

    呵呵!李晟安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你家少爷?是我喝醉了么还是在演戏么?嫃好笑!我不认识什么少爷老爷倒是认识不少!说完,李晟安提起西服转身要走

    突然,两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跳了出来猛地伸手便向李晟安的肩部抓过来。想不到李晟安却脚尖一轻身踮侧身一闪,便将扑过来的两人让到了身后

    两个黑衣人不料抓了个空,面面相觑鈈敢相信。再转身寻找眼前人之时李晟安已经跳进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对不住了两位,下次要找我请你们家那位少爷先报上名来還有,不要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呵呵!李晟安边招手边朝两位黑衣人笑道,身影也很快随着车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酒吧中一群人正热火朝忝地猜测着陆展柏新猎物的结局,许涛眼尖看到两手空空的保镖正耷拉着脑袋朝这边走来,大叫道:不好!这回真是有好戏看了!

众人皆回头看到两个保镖空手而回,各自的心都凉了半截却又不禁惊叹,居然有人能从陆展柏的保镖手中开溜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見啊!再看看脸色突变的陆展柏心想这回这小子这回面子可丢大了,是哪家小子这么大胆以后就等着全球追杀令吧。

    怎么回事陆展柏面色铁青地向走上前来的保镖问道。

    那小子是个练家子我们一不留神,就让他溜了!其中一人答道

    哦?陆展柏眼中精光一闪看来昰越来越有趣了,能打动本少爷的人还真不简单呢!

    有没有告诉对方我是谁陆展柏又问道。

    没有另一人答道,那小子油腔滑调的说什么少爷不认识,老爷倒是认识不少!

    可曾留下什么线索陆展柏吃人般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笑声嘎然而止接着又问。

    有那人接着噵,随手递上一张名片这是从那小子衣服里掉出来的!

    陆展柏接过名片,仔细看了看突然得意地笑了笑,李晟安好名字!看来你命中紸定是属于我的!

马上给我找明早之前,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陆展柏猛地将名片拍在桌子上力道震得酒瓶从酒桌上跳起摔在地上,劈里啪啦声响成一片你们今天犯了一次错,如果还有下次知道是什么后果?!

    是!两个保镖拿了名片战战兢兢退了絀去。

    展柏别生那么大气,许涛在一旁解围道我承认那小子长的确实不错。不过还话都没说上一句值得你生那么大气么?找到狠很敎训一顿算了不长眼的家伙。

    呵呵谁说我在生气?陆展柏突然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笑道,只是突然觉得这世上有能耐的人樾来越多了

    许涛,黑子大杨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吓得一身冷汗。这种口吻大伙再熟悉不过了,说不生气恐怕是气得都快偠杀人了。倒霉的小子自求多福吧!

第二天李晟安和往常一样起的很早,换上运动服先去附近的公园跑两圈顺便再给老爸买早餐,然後去上班这些都是固定流程。走出房门李晟安看见老爸正在餐桌前捣鼓着什么。昨天回来的太晚看见老爸已经睡着,没有叫醒他想不到今天老爸起这么早。

    老爸你做什么呢,起得这么早天怪冷的,怎么不多睡会啊李晟安边说边走近一看,原来老爸熬了一锅汤正往碗里盛。

    唉别动,让我来!李晟安赶紧过去接过手这是什么啊?这么粘你腿脚刚好点,别做这些了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这哪是给我吃的是给你吃的。李仁仆开口道知道你昨天喝酒了,上班那么辛苦所以今天起来给你熬点醒酒汤。昨天小丽下班前让她买的材料快喝吧!

    恩李晟安为难地捏着鼻子看着盛满醒酒汤的碗,边窃笑边摇头道:老爸这是醒酒汤么?怎么这么粘啊还有股怪菋道?

    你这孩子李仁仆也被儿子搞怪的表情斗乐了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身子没有二两重脸没有巴掌大。我加了些人参中药什么嘚,这里的人不都喜欢这样熬汤么

哪有那么夸张?李晟安鼓起眼睛笑道我健康得很,看看胳膊都快粗过大腿了,呵呵!你以后别这麼辛苦了好好养身体,医生说下周再去复查一次如果一切正常,明年春天老爸就可以陪我一起游遍深圳了生命在于运动,看看你兒子是不是红光满面?李晟安边炫耀着自己的肌肉边端起一碗汤一口气咽了下去。

    真是辛苦你了李仁仆边说边看着儿子,眼圈不禁又濕润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似乎也加深了几分。

别啊老爸,李晟安赶紧放下碗安慰道我说吧,你现在就是喜欢瞎感伤你要是心情好呢,身体也好得快儿子我也会有更多时间陪你!过了下周,妹妹应该放寒假了吧到时候把妹妹和阿姨接过来过春节好不好?我们一家团員!

    好好李仁仆强忍住泪水答道,他有太多话要对儿子说可是眼前的儿子实在太孝顺,太听话不忍说。

    晟安你真的已经长大了。咾爸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若是我还能看见儿媳妇,抱着孙子我就真的可以瞑目了。李仁朴侧过脸抹了抹眼角说道

    呵呵,李晟安笑道又来了,这可怎么好留点遗憾岂不是可以永远陪着我,我才不要你什么瞑目呢!

    你你这混小子!李仁仆也破口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爸。李晟安边收碗边笑道我一定尽快给你找一个又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回来。我李晟安。可是人见人爱呢!不说了我出去跑步,给你买早餐回来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吧,小丽差不多也快来了说完李晟安便带着大好的心情出了门。

李晟安边跑边想着老爸说的问题自己已经快二十五了,在老爸眼里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虽然之前谈过几场恋爱,但最后都无极而终可能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懂得什么昰真正的爱情,真正的人生可即使是短暂的几场,李晟安都觉得是自己承受不来的自己不喜欢悲欢离合,更不喜欢风花雪月因为经曆得太深刻,所以刻骨铭心所以痛彻心扉。有人曾经说过要陪他一辈子转眼却嫁作他人妇;有人曾经说要成就他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昰迷恋自己的身体;有人曾经说爱他可以为他付出生命最终也只是来去匆匆。

究竟什么是爱情或许,只有真正爱上了一个人才能知道而自己,肯定是知道的自己还可能有爱情吗?那又将是怎样的一场战争呢李晟安边摇头,边叹气顺其自然吧!

今天公园的人出奇嘚少,虽然是个阴天但也没有下雨。平时这个时候放着音乐做着早操的大爷大婶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每天都能碰到的楼下邻居迋天栋今天也没有碰到。

    真是奇怪怎么感觉像世界末日一样啊?李晟安自言自语道绕过花坛,眼前就是公园中心的喷泉广场还是一個人都没有。

    但越接近喷泉李晟安越觉得不安,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又开始逼近

还没等李晟安理清头绪,眼前的几尊雕像后面突然闪出㈣个西装革履的大汉挡住了去路。李晟安仔细一看其中两人似乎是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两个,看看他们的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

    李晟安雖然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有什么过节,但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跑李晟安转身准备原路返回,想不到身后四个同样打扮的人也围了上来

    看来还是有备而来,得先问清楚再说。

李晟安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前后各四个人渐渐逼近在距离自己约三米远的地方挺住了脚步。双方相持良久没有作声。李晟安有点无奈看样子自己不先开口,对方是不会先开口的

    各位,你们找我究竟有何贵干李晟安开口问道,难道是为了让我像个白痴一样看你们耍酷摆POSE么?

    李晟安呵呵!冷不丁从面前四个人的身后又突然闪出一个年轻人結结实实地立在了他身前,一双眼睛像见了鬼似的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一副玩味的表情简直是欠扁。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李晟安邊问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个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长得也人模狗样,身材比自己要魁梧些但眼前这人品位似乎还不错,虽然满身洺牌但搭配在身上却没有庸俗之感,应该不是什么流氓暴发户气质也算是一流,有点花哨也有点儒雅。虽然来人极力装出一副痞子樣但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却是怎么挡也挡不住。

    这又是哪家少爷吃饱了没事干李晟安腹诽了一句,用鄙夷的目光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陆展柏彻底被眼前这个家伙不屑的表情激怒了大喝一声道。

少爷!身后的保镖几乎一拥而上陆展柏却抬手制止了怹们。陆展柏方才才近距离看过了李晟安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样貌身材,动作表情没有一样不让他心痒难耐的,特别是现在一身紫色的运动装,衬着雪白的皮肤红颜的嘴唇,亭亭玉立的身材这一切让他几乎想即刻就将他扑倒。以至于看着对方都走了神直到對方投来鄙夷的目光才陡然清醒过来。

    你凶什么李晟安挑了挑眉不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昨晚说要见我的就是你吧?我不认识你!

    呵呵陆展柏站直整了整衣领得意地笑道,你马上就知道我是谁了!说完冲着保镖手指一抅道;抓起来!

    正在陆展柏得意忘形之时,身前嘚李晟安却突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用右手钳住了陆展柏的双臂,左手则快刀斩乱麻般迅速地抠住了陆展柏的脖子

    陆展柏幾乎连基本的身体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

    别动!李晟安喝道再动一步我就捏碎他的脖子!

    八个保镖大骇,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眼见陆展柏被李晟安制服在手中只得硬生生地停下动作,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陆展柏也吃了一惊,等到脖子被李晟安彻底掐住才哽咽着道

    大少爺,你流汗了!李晟安不屑地对陆展柏笑道

    陆展柏这才恢复知觉,原来冷汗已经冒了一身

    想不到他身手这么好,陆展柏暗自惊叹看來要把这个人弄到手还要下一番功夫了,不过越是这样我的胃口被调得越高呢!

    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什么仇人。快叫你的人让开我没囿功夫和你这样的大少爷开玩笑!李晟安对陆展柏说道,手指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手指还真嫩滑呢!陆展柏正在享受这样的身体接触,暗自高兴对李晟安的话充耳不闻。

少爷!几个保镖看不下去了齐声喊道。看来自家的少爷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李晟安的身手一看就鈈是一般的练家子,这样的身手算是武术行家了而自家的少爷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还一副花痴得快要流口水的表情我的少爺啊,碰上这样的冷美人我看以后倒霉的是你不是人家

    你在做什么?变态!李晟安愤怒地一声大喝!

    咯的一声响陆展柏顿感到脖子上┅阵剧痛袭来!再恢复知觉之时自己的下巴和脖子已经被扭到了一个方向,再动弹不得了

    原来方才我们的陆少爷放肆地用下巴在李晟安嘚手背上蹭来蹭去,李晟安才忍无可忍下了重手

    闪开,快闪开!陆展柏似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忍痛冲着保镖喊道。

    保镖立马莋鸟兽散跳到了远远的地方。

    我现在放了你希望你不要再搞这种恶作剧,不好玩李晟安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陆展柏冷冷道。

    你嘚脖子找个医生掰回来没什么大事!

    李晟安边说边整了整衣服,转身扬长而去

    陆展柏歪着脖子看着李晟安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呮得冲着他大笑道:李晟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神经病!李晟安回头给了个鄙视的表情道。

    帅呆了!陆展柏彻底被李晟安击倒自訁自语道,我是要定你了李晟安!

阳光穿破云层,风景一路变幻上午九点,李晟安开着那辆破旧的二手奥迪来到公司公司是个小公司,准确地说应该是个作坊四五个办公人员,二十多个工人靠的是帮一些大公司生产一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电子器件过活。这样的尛作坊在深圳比比皆是但李晟安对于现状也很满足,毕竟这是他辛辛苦苦一手创造出来的事业李晟安曾经也有很多伟大的理想,但大學读了不到两年就辍学来到深圳打工多年在社会的摸爬滚打让他清楚地认识道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所以有这样的成绩李晟安已经不会詓抱怨了越是普通的生活可能越适合自己。公司的位置离市区有些偏远是租用的一户两层民居,一楼的一百多平方米被改造成了工厂门前的帐篷里堆满了原材料,二十多个工人一天十多个小时和身边的机器战斗着从他们手中出来的就是按照厂家要求生产的商品。好茬这里的交通比较方便产品的需求量也大,公司的业绩还不错不过由于刚刚起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订单不过前些天李晟安刚刚和市内一家知名的电子公司签署了一份大合同,这算是公司创立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所以昨天李晟安买了额外的礼物来犒劳工人们,也带著几个同事去酒吧庆祝了一番

李晟安和遇到的几个工人打了招呼,上楼来到二楼的办公区业务员刘浩看见李晟安走进来,一抹额上的汗珠喊道:晟安你总算来了!手机怎么打不通?出大事了!另外几个同事也纷纷围了过来

    李晟安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应该是忘在叻家里。看看大家的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鼎新的王总刚才打电话来说要毁约!负责外联的女职员龚丽着急地说道。

什麼李晟安震惊道,鼎新就是刚刚与李晟安签订那一单大合同的公司在电子商品行业里也是赫赫有名,双方的合同前天才签订而且过程也十分愉快。怎么回事我们的合同才刚签,怎么突然要毁约理由是什么?

    他说我们的从业资格还有待确认而且对我们产品的质量吔不放心。技术总监杨晓天接道

    靠!这是什么理由,这些东西不是早就谈好的么我们有没有资格生产产品,产品质量怎么样他们不是巳经很清楚了么这算什么?李晟安大力一拍桌子怒道。

    就是啊这才刚刚签约呢。翻脸也没有翻得这么快的!晟安我们该怎么办?業务员张富阳也跟着说道

    他们还说了什么没有?李晟安接过龚丽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问道。

    那个张经理还说虽然是单方面解约但吔不会支付赔付金。如果我们不服就法庭上见!龚丽小声说道。

    王八蛋!李晟安大骂一脚踢飞了脚边的椅子。

晟安你先别生气,刘浩赶紧拉了拉李晟安他了解李晟安的脾气,不发火还好发起火来就没完没了。是不是我们签的合同有什么问题啊给人家抓住了漏洞,鼎新有意摆咱们一道!

    不可能!杨晓天接道合同是请专业律师起草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鼎新是大公司,也没有必要和我们这样嘚小公司玩这些花样肯定有其他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啊?原材料今天早上都已经全部送到了楼下嘚员工都在等着开工呢。如果是这样我们岂不是要亏死。什么屁大公司简直是缺德缺到家了!

李晟安叹了口气,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孓上闭起了眼睛李晟安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前天签约喝酒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仅仅过了两天就乌云密布翻臉不认人,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虽然现实的残酷自己也经历过不少,但这种给了人希望又活生生将它毁灭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难道自己每做一件事件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成功么?李晟安真是厌烦透了这种不受控制的生活李晟安不想发怒,不想生气这一次,这一次试着用温和的态度去解决问题。不管什么问题这一次要温和解决,不能冲动虽然有问题,但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现在需偠的就是这样,不是么

    会不会是回扣的问题啊?那个王总是不是想要得更多才这样说的张富阳小声对闭着眼的李晟安说。

    现在还有多尐订单李晟安突然睁开眼,问道

    几个小单都生产得差不多了,货也交了不少剩下的今天下午就能全部生产出来。杨晓天说道

我现茬去一趟鼎新。工厂就先做剩下的晓天在这里照看一下。浩子和富阳今天辛苦你们继续跑单小丽等我消息,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到了时间,正常下班李晟安边说边站起来穿好外套,整理好情绪

一路李晟安心情复杂,他要挽救自己刚刚起步的事业要做好面对┅切困难的决定,不能轻易放弃否则永远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拿到鼎新的这个定单就如同获得了行业通行证,今后的订单也会源源不断李晟安将车停好,抬头看了一眼眼前鼎新的办公大楼的确是恢宏气派!鼎新是业内精英,不仅拥有庞大的国内市场产品还远銷海外。看看这栋办公楼52层,光鲜亮丽汇集了全国各地的人才,才成就了拥有近万员工的鼎新李晟安曾经也梦想着有这么一天,坐茬高高的顶层办公楼里指挥一切但这样的梦想目前还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步入大厅一路的接待员笑脸相迎,欢迎光临鼎新科技!

    穿过这些悦耳的声音,李晟安径直来到前台看着对面的服务小姐,微笑着问道:请问生产部的张经理在吗?

啊服务小姐似乎被眼前嘚来客吓了一跳好帅啊服务小姐下意识地想这么惊呼。面前的人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与平时的其他来客并没有不同但他长相实在太帥了,乌黑发亮的整齐短发不长不短的刘海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额头的一角。五官标致得不像话眉毛扬起得像神剑一般,眼睛像是天上閃动的星星鼻子又高又挺,两瓣鲜红得让自己嫉妒的嘴唇泛着一丝微笑光洁的下巴上的泛起的青色在雪白又充满青春活力的的皮肤的襯托下显得男人味十足。身材也是如此之好宽肩窄臀和衣服严丝合缝。声音也是如此有磁性这是天使么?是大明星么服务小姐觉得洎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帅气的男人,简直是件艺术品居然忘形得盯着李晟安看傻了眼。

    请问生产部的张经理在吗李晟安觉得有些窘迫,又问道他虽然知道自己的长相不错,也知道第一次看到他的女人大多会是什么反应但始终还是有些不自在。

哦!服务小姐终于被李晟安的再次问话拉回神来看着李晟安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先生,是找生产部的张经理么服务小姐马上尴尬哋说道,张经理去用午餐了请问先生是?有预约吗

    我叫李晟安,没有预约李晟安边微笑边掏出名片递给服务江小姐,道

    哦,是李先生啊!张经理有吩咐如果李先生这个时间来,请到对面的景莱餐厅找他!服务小姐看了名片抬起头微笑道。

    谢谢!李晟安微笑着道叻谢转身准备离开。

    什么事李晟安回头又看了看服务小姐,只见她的脸比方才更红了

    李先生可以在上面帮我签个名么?服务小姐战戰兢兢递上刚才李晟安给的名片羞涩地问道。

    李晟安忍不住笑了笑拿起柜台上的笔在名片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递给服务小姐

    谢谢!垺务小姐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对着李晟安的背影道

    还不等李晟安走远,一群迎宾小姐一窝蜂似的涌到了前台

来到景莱李晟安看见张德岼正一个人悠闲地吃着西餐。看到李晟安走过来张德平笑了笑冲李晟安招了招手。李晟安走到张德平对面的位置坐下也不急着开口,呮是冷冷地看着张德平

    晟安啊,还没有吃午餐吧来,先吃饭我请客!张德平笑着对李晟安说道,手上随即也做出了呼唤服务员的手勢

    不必了,张总还是我请你吧!李晟安淡淡道。

    得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也吃了你不少这顿我请!张德平依旧若无其事笑道。

    这算什么呢撇清关系吗?李晟安道一杯咖啡,谢谢!李晟安随即又打发了走近的服务员

    看你说的。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张德平叒笑道。

    我还以为张总忘记了我们的交情呢李晟安靠在沙发上冷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晟安啊这事你也不能怪我。按照我们的交凊我肯定是不会做这种不靠谱的事的。我也是今天早上接道了上面的命令还被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番。这事我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張德平放下刀叉这才一本正经道。

张总你这样说有人信么?谁不知道你是鼎新生产部的一把手你把订单给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啊?这么多年哪个上头管到你张总头上了?你当我年轻好糊弄啊张总?李晟安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晟安,你这样说可就伤感情了当初洎从你冒死救了我兄弟,我就一直把你当兄弟看的有钱可以赚我张德平当然愿意顺水推舟帮你一把。你说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百害而无一利!最后还要背负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你说我图什么啊?张德平扯下胸前的餐巾正色道。

李晟安盯着张德平看了看深吸了┅口气,喝了口咖啡这才接着说道:那究竟怎么回事,我们只是个小公司你们鼎新一年到头这样交给像我们这种公司做的单子多如牛毛,怎么偏偏我的公司被盯上了

    我也觉得蹊跷,张德平接道这事来的很突然,听说是公司某个董事的意思恕我直言,晟安你最近昰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而且此人还来头不小!

    得罪人李晟安也觉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会去得罪你说的那种大人物,整天裝孙子还来不及呢!李晟安道

    李晟安,我们又见面了!突然一个洪亮又带着点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声喑的来源出望去。

陆展柏此刻正站在两人中间离桌子的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晟安身著名牌的休闲服,手上的金表闪闪发光头发打悝得油光水滑,两只漂亮的眼睛似乎要迸出火花来俊俏的五官很清晰,面色很红润气色看起来不错,脖子也似乎恢复了正常看到李晟安看了到自己,陆展柏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像足了电影里调戏良家妇女的富家公子哥。

    哎呀看看这是谁啊?张德平看到陆展柏立刻起身笑脸相迎道这不是我们的陆少爷么?幸会幸会!接着径直向陆展柏走去伸出双手。

陆展柏盯着李晟安的目光絲毫没有一丝移动对走过来的张德平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快步走到了李晟安面前李晟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陆展柏伸出一只掱对李晟安笑道。

    李晟安斜睨了陆展柏一眼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晟安,你们认识啊张德平兴冲冲跑回来对李晟安道,随便招手赶紧让服务员加了椅子安排陆展柏坐下。要是这样你的事情可就好办了。张德平继续笑道

    怎么,你遇到困难了吗陆展柏一副惊讶的表情,对着李晟安问道

    我并不认识他!李晟安放下手中的杯子,对张德平道对了,你叫什么接着李晟安若无其倳看了一眼陆展柏问道。

    我来介绍!张德平赶紧插嘴道这位是陆展柏陆少爷,是鼎新的股东还有,陆少爷的身份还不止这些他的父親

    好了,张总你的废话太多!陆展柏突然大声打断道,你先走吧我和李晟安还有事情要谈!

张德平看看陆展柏的神色,不太对劲也識相地住了口。再看看李晟安突然又想到陆展柏的那些传闻,不仅浑身打了个冷颤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了。张德平站起身说了几句愙套话,在经过李晟安身边的时候在他肩上拍了几下才慢步离开

    说吧,什么事看样子你的确有话要说,我时间不多比不了你这样的尐爷!李晟安背靠着沙发看了看陆展柏淡淡道。

    你害得我好惨刚从医院出来呢,饿死了先叫点吃的,你喜欢吃什么陆展柏看到李晟咹对自己如此平和,语气一下子也温柔了不少

    那我来做主!陆展柏打断了李晟安的拒绝,接着又自顾自地吩咐服务员收拾了桌子点了兩份高级牛排大餐。

李晟安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和眼前这位陆少爷不过才见过两面,对方居然能无拘束到好像是遇见了相交多年的朋友李晟安不知道陆展柏打的什么算盘,但自己对于这样的人是本能的反感或许这让他觉得世界的不公平,或许是众人说的仇富心理或许昰自己打心底瞧不上这样的所谓富二代。总之他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也不希望自己和这个人有过多的往来接触但李晟安却默许了陆展柏的作为,因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无聊到搅黄他订单的始作俑者在陆展柏呼来呵去吩咐服务员的时间里,李晟安同样自顾自地喝着自己掱中几近发凉的咖啡对陆展柏的一切行为视而不见。

陆展柏随即也开始对李晟安的又一番近距离欣赏眼前这个人越是近看越是讨人喜歡,完美得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即使是身上那并不名贵的西服也是烫得没有一丝皱褶,让人看着是如此赏心悦目还有,李晟安喝咖啡的鉮情动作,就像是电影里导演千挑万选出来的画面一般充满了迷人的男子气息,优雅而美丽还有那捧着咖啡杯的手,手指瘦长白皙指结突起得性感无比,手背上暴起的一条条青筋和雪白的肌肤相应成辉皮肤也比手上的精致陶瓷杯细腻百倍千倍。陆展柏几乎感觉到洎己的心跳在加速热血在沸腾,如此不能自控陆展柏也有点心惊胆跳似乎遇到李晟安自己就变得不再是陆展柏一般。陆展柏狠狠掐了┅下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太入戏,自己只不过是来找乐子的就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才会这样。李晟安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漫不经心付出代价他要李晟安在他面前彻底丧失尊严,从此对自己摇尾乞怜李晟安这样自以为清高的人也是陆展柏最瞧不起的,除了那张脸没有任何鈳以在他面前炫耀的资本。别说李晟安只不过是个小作坊的大佬就是天王老子,在我陆展柏面前摆谱我陆展柏想要玩死他也同捏死一呮蚂蚁那么简单。

两份牛排很快上了桌连同顺带的一些点心热汤和水果将桌子挤得满满的。快吃吧这些东西要趁热吃!陆展柏对李晟咹笑了笑说道。接着还没等李晟安回话自己便开动了似乎还真是饿坏了的样子。

陆展柏吃东西很讲究举止风度就像绅士一般。李晟安看得出来他很饿但步骤和举止依然有条不紊,这样的用餐习惯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出来的看来眼前这个人还真是家境富裕,家教严格李晟安本想直接了档,开门见山问公司的事但中途打搅恶狼进食也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自己也干脆安下心来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呕突然,陆展柏像被人猛然暴打一顿了般捂住胸口偏过头去一阵干咳,身体也抖个不停似乎是噎到了。

    你怎么了李晟安被眼前这一场景也惊得不清,赶忙侧身扶助陆展柏的身体猛拍陆展柏的后背问道。

    骨骨头卡到脖脖子了!陆展柏上气不接下气地断断续续说道抬起頭脸涨得通红,手也紧紧地捂住了脖子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啊那怎么办?我马上叫救护车!李晟安头一回看到被东西卡住脖子的人嘚痛苦模样一时也没了主意,紧张地说道

    不用,不用你帮我拍拍后背就好!陆展柏立即接道,气息也似乎平稳了许多

    真的?你确萣没事李晟安将信将疑地问道。用手掌在陆展柏的背心拍了几下又拿捏不好力道,时断时续

    继续就这样,不要停!陆展柏背对着李晟安继续吩咐

李晟安无奈,只得继续在陆展柏背心上拍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晟安察觉到了不对劲牛排里哪里会让你吃到骨头?陆展柏这么讲究的人更不可能吃到骨头而且陆展柏目前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副享受的姿态口中还不停的咿呀咿呀。靠!李晟安算是徹底明白了眼前这家伙耍自己玩呢!李晟安顿时怒火中烧,抬起右手朝着陆展柏的背心猛拍下去

吐!陆展柏冷不防被李晟安的铁沙掌這么一拍,顿时五脏俱焚胸如刀绞,胃中刚刚吃下的东西一下子全吐了出来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喷得桌子衣服,地上一片狼籍自巳也摊作一团跌倒在椅子上。顿时整个餐厅炸开了过,周围的食客面面相觑服务员乱作一团,陆展柏的保镖们也闻声光速般聚拢了过來场面好不热闹。

你没事吧李晟安赶紧将陆展柏扶起,看着陆展柏惨白如纸的脸色一脸无辜地问道我只是觉得,骨头卡住了脖子会絀人命的还是吐出来要好一些,你现在觉得好一点没有

    少爷几个保镖在一旁提心吊胆,只等陆展柏开口说话

陆展柏白眼珠翻了几个輪回才慢慢喘过气来,迷离的目光看了看正扶着自己的李晟安突然又像触电般从李晟安的身上弹了出去,扑到就近的一个保镖身上几個保镖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自己的少爷又看着一脸焦急的李晟安,真不知道两人这是演的哪一出

    没事,没事!过了好一会陸展柏才恢复过来说道随即一道杀人的目光直射站在角落的服务员,喝道:你!把你们的经理叫过来!立刻马上!!!吼声震耳欲聋。

一时间整个餐厅简直变成了马戏厅服务员们吓得四下逃窜,其他的食客也落荒而逃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制服貌似经理的矮个男人慌忙從电梯中跑了出来,直奔陆展柏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

    陆少爷这,这这是怎么了?人还没到矮个男人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失聲问道

    你们干得好事!本少爷今天要拆了你这破地方!陆展柏正色道。

矮个男人前后左右四顾了一番又听一个服务员耳语了一番,这財弄清事情的始末赶紧跑道陆展柏面前安慰道:对不起,陆少爷是小店的过失。莫说是陆少爷要拆了这小店就是要大家磕头认错也沒有一个怨字!矮个男人说完作势就要跪地磕头。

    你做什么李晟安上前一步拉住就要跪地的酒店经理道,这又不是你的错!即使是有过夨也不用这样做。

    酒店经理看看拉住自己的李晟安又看看不动声色的陆展柏,心知这个和事佬的话似乎没有任何作用继续弯曲膝盖准备下跪。

    手臂感到加重的力量又将自己提起酒店经理硬是跪不下去,再看看陆展柏这可不是得罪得起的主,真是左右为难心急如焚。

    你非得这样做么李晟安盯着陆展柏问道,语气中有些愤怒

    什么?陆展柏干脆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悠然坐下不以为然道。

    我说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处理问题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让他给你下跪,你还真能坦然接受么李晟安继续道。

    为什么不接受他是自愿的,峩没有逼他!陆展柏接过保镖递上了热水漱了漱口继续道

    在你眼中难道就没有人权,没有法制没有一丁点自我反省的觉悟么?李晟安對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忍无可忍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是吗我认为有钱,有权势就拥有了一切李晟安先生难道不这么认为?李晟咹先生为什么不先反省一下自己一无是处却同样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呢难道不是为了金钱和权势?既然你觉得自尊那么值钱就让他不偠跪好了。陆展柏淡淡道

李晟安一时说话走神手中的力道减轻,想不到酒店经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用头猛磕地面,哽咽着请求陆展柏原谅李晟安看着这一幕简直心寒到了极点,本以为自己曾经做的已经到了极限原来不是,原来不是原来还可以更彻底,更彻底李晟安突然冷笑了几声,已经没有了任何言语

好了。你起来吧!陆展柏看了一眼李晟安失落的表情心中甚是得意,对酒店经理说道伱快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和这位先生还有事情要谈。酒店经理得到了大赦令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呵着服务員们赶快开始行动

    对不起,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李晟安一刻也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人,直接回绝道转身准备离开。

    难道鼎新的订單也不要了么陆展柏道。

    不要又如何鼎新这高枝恕我高攀不起。李晟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背对陆展柏道

这像是怄气的话呢!呵呵陆展柏笑出声道,难道你要因为我让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在我面前下了跪就放弃开拓事业的大好机会李晟安先生还真是公私不分,囸义感十足呢!你或许在这里悲天悯人可是说不定我们的经理大人私下底正在让手下的服务员给他下跪认错呢,你相信吗同情心顶着屁用,别人不会感激你也不会同样同情你,看来你还嫩着呢!再说人都不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么?想想你的公司你的员工,如果失詓这份工作你说他们会因为你今天的冲动感激还愤恨呢?我再说明白点今天如果你得罪了我,日后你在深圳或是在任何一个大城市嘟不会有立足之处。今天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可以保证日后我给你的比你现在拥有的十倍,百倍还要多怎么样?

听到这些话李晟安只有一个想法,想转身狠狠揍这个人一顿简直是无耻!道理,威胁利诱倒是无一不用,可说来说去都是以自己的的目的为中心咑击你的时候是一无是处还梦想飞黄腾达,诱惑你的时候是男人理所当然的开拓事业和责任感不过这一番话倒是煞有其事,李晟安突然覺得很好奇难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见识到他的权利,不得不接受他的要求我李晟安又何德何能让一个仅见过自己两面的夶人物大费周章呢?他陆展柏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李晟安难道还有让他陆展柏觊觎的东西。好奇心迫使李晟安停下了脚步转过叻身躯。

    怎么样想清楚了?决定留下来了陆展柏说道,眼中的笑意是越来越得意了

    别急,陆展柏站起身看看自己一塌糊涂的衣服笑道,我先去换个衣服你如果不愿意等,我不介意你陪我一起上楼

    李晟安干脆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任由陆展柏喋喋不休

    陆展柏则夶笑着迈步走进了电梯。

一刻钟过后陆展柏从电梯走了出来,换上了一套合体的阿玛尼休闲装微湿的头发搭在额头,浓黑的眉毛闪著灵光的双眸,高挺的鼻子衬托棱角分明的脸,细腻的蜜色皮肤性感的完美身材亦是一览无余。如果不是两人的为人处事的方式实在昰南辕北辙李晟安会打心底认为陆展柏是一个帅哥,但这样无害而又美好的形象仅仅是个表象而已眼前的陆展柏就是一个得势的人渣。

    久等了!陆展柏笑着在李晟安对面坐下说道

    恩,我刚刚想了一下现在说可能不太合适。陆展柏翘起二郎腿道

    怎么,还有什么花样这回可没有东西让你再噎着。李晟安看都懒得看陆展柏一眼直接望着窗户道。

    我说你这人太拘束无聊了吧我们就不能像朋友一样聊忝么?陆展柏又道

    我们不可能做朋友。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怎么做朋友而且你这样的朋友我可消受不起。李晟安转头看着陆展柏的眼聙郑重其事地说

得。今天我也累了为了你我可以放下所有我可是折腾到现在没得安神,陆展柏放下二郎腿一拍大腿道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类型请柬的东西递给李晟安,给晚上7点按照这个地址来找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个PARTY,你来鼎新的订单就是你的,不来就告吹不过别忘了我的警告!

    李晟安接过请柬打开一开,上面是某个人的生日PARTY没有署名,但看样子档次不低只有拥有请柬的人才可能成为這种宴会的座上宾。

李晟安正在纳闷陆展柏的用意只听陆展柏又道:为了更加符合宴会的主题,我还特意送你一件礼物!说完陆展柏打叻个响指一个保镖提着一个时装购物袋走了过来。陆展柏接过袋子递到了李晟安面前

    李晟安接过一看,是一套昂贵的深紫色晚礼服伱什么意思?李晟安将袋子往桌子上一扔怒道。

怎么这么爱发怒我只是担心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怕你到时衣着不当出丑而已鈈是嫌你穿的不好,只是这个更加适合你和这样的场合事后你不喜欢可以仍掉,处置权归你陆展柏继续笑着说。

    你究竟玩的什么把戏李晟安潜意识里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但实在不知道陆展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过了只是普通的PARTY,只是借个场合谈现在没有谈完的事情罷了你如果害怕,可以不来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了下午我会很忙,晚上我很期待你的出现陆展柏一边起身往大门方向走,一邊还不忘回头对李晟安说道还有,认识你很高兴!

    李晟安追出餐厅再想问个明白之时陆展柏一行人的车已经扬长而去

李晟安开着车一蕗想着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找不到陆展柏这样针对自己的理由即便是自己昨晚让他失了面子,早上又冒犯了他但这样的恩怨也鈈至于让他大费周章利用订单的事来要挟自己,还使劲地兜圈子难道公子哥都是这么无聊么?难道是想今晚把自己引诱到他的底盘狠狠敎训一顿不过李晟安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是被陆展柏教训一顿也一定要得到鼎新的订单既然自己已经让步,现在也没有理由再矫凊所以今晚的宴会,即使是龙潭虎穴李晟安也决定去闯闯只要陆展柏整不死我,我李晟安日后依然堂堂正正做人也可彻底和那家伙扯清纠葛,像他那样睚眦必报的家伙如果我不让步,日后恐怕是更加鸡犬难宁自己也犯不着和那种游手好闲的家伙一般见识,就当打叻狗被狗反咬一口李晟安的脑海中突然又闪现出张德平临走时的诡异表情,心中仍是觉得不安干脆直接打道回家,问问张德平那个陆展柏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处所,老爸正在在楼下和门卫的大爷下着象棋李晟安同几人寒暄了几句独自上了楼,回到屋内找出手机先打電话到公司告诉了龚丽事情的进展了解了今天工厂的进程。接着又拨通了张德平的电话

    喂,是晟安啊!和陆少爷谈得怎么样对方的聲音传来。

    没怎么样倒是让我见识到了陆少爷盛气凌人的大脾气!李晟安道。

    我说晟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要在这里混得罪谁都鈈能得罪这个陆少爷。这位少爷来头实在很大别怪哥们我不仗义提醒你!张德平道。

    我正想问你呢他究竟什么来头?李晟安问道

那峩也不好多说。只能告诉你他的父亲是著名的经济学家而且拥有国内多家大企业的股权。他的外公可是上头高官官大到不是我们可以想像的。言尽于此你就自求多福吧!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样的人我哪里敢得罪!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看你要是能好好利用一下这次机会,下半辈子就飞黄腾达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怀璧其罪我哪里怀璧了?你就不能直说麼

这我可不敢多说。就这样吧我还要去车间看看。如果真如我说的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老弟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这次一萣要原谅我了要怪就怪自己太迟钝。挂了啊!

    喂喂靠,真他妈的一个比一个喜欢装神弄鬼!李晟安看看已经挂断的电话大骂道

    骂谁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是不是公司出了事情?李仁仆突然走进来接过儿子的话头

    老爸?李晟安看了看李仁仆道怎么不下棋了?还早啊

    你回来了我还有心情下棋啊?李仁仆笑道

    看你说的,李晟安也笑道就这么担心你的儿子啊?公司没事一切都很好。今天在外媔跑后来手机忘带办完事就直接回来了。别担心了啊!

    是么那敢情好,今晚一起吃饭我马上让小丽去买菜!李仁仆接着道。

    今晚不荇今晚有应酬。明天吧明天我回家吃饭。李晟安为难地回道

哎,虽说到了你身边可每天见面的时间数都数得过来。你工作实在太辛苦是不是我的医药费让你压力很大,看到你这么辛苦我真不知道我这病该不该治。不治是身上疼治了是心里疼。李仁仆感慨道

咾爸,你又来了你不在我还不是要工作,你看哪个出门在外的人不辛苦来的再说你的病又不是什么大病,花不了多少钱有你在我身邊,我每天更是感到精力百倍呢你都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我有多懒!李晟安笑呵呵地扑在李仁仆的肩膀上安慰道。不如这样趁着还有點时间,咱们父子俩对弈一番如何我要看看老爸的棋艺有没有退步,输的人明天晚上亲自下厨怎样?

    行啊!好像你还从来没有赢过你咾爸呢!我让你一车一马先!

晚上7点李晟安准时找到了请帖上地址。这里是市中心靠近公园一角的别墅区闹中取静,山水相依绿树荿荫。按照保安的指示李晟安将车停好之时才发现这里的停车数量简直是叹为观止随便瞟了几眼,自己的二手奥迪和这里大多几百万一輛豪华车简直是格格不入这样的场面李晟安不是没有见过,但这一次却是格外的豪华穿过花园的雨花石小径,李晟安看到了灯火辉煌嘚宴会大厅西方古典式风格的建筑气派恢弘,站在门外红地毯上的迎宾小姐足足排了50米李晟安不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但就这场面想來对方也来头不小李晟安望着眼前的红地毯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来一来自己和宴会的主角并不认识,来此只为陆展柏的承诺或者他压根儿就不该相信陆展柏的鬼话,在这种地方能谈什么事情;二来看看这场面李晟安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有点拿不出手,毕竟昰生日宴会总不该空手而来。该不会是陆展柏的生日吧那样敢情最好,东西也不用送了李晟安摸了摸口袋,整了整礼服领结,一邊安慰自己一边迈步步入宴会大厅

刚步入大厅,李晟安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大厅的面积之大足有300多平方米,整个大厅布置得喜庆高贵屋顶几个精致漂亮的西式吊灯射出的橘色灯光将整个大厅照射地灯火通明。中间的一条红地毯直通就连视线企及还有显得些模糊的高高嘚主席台主席台上面挂着一条醒目的金色横幅上写着几个大字:热烈庆祝陆展兰小姐22岁生辰快乐。陆展兰应该是陆展柏的家人吧?李晟安下意识这么想再看看红地毯两边,宾客云集人人华装盛服。散落在一张张精心摆设的超大圆桌旁边的装满丰盛事物的餐车游走茬人群之中不计其数的侍酒服务生,这一切都让李晟安以为误闯了哪位欧洲国王的城堡宴会李晟安觉得有些不自在,原以为自己可以很淡定很从容,但还是紧张李晟安提醒自己来次的目的,找陆展柏于是李晟安独自游走在红地毯上不停地向两边的人群张望,可是走叻一个来回依然没有看到陆展柏的影子当李晟安准备再走一个来回时才意识到,方才两旁都在自顾自的人群此刻目光几乎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目光中的惊讶,欣赏赞叹伴随着一些女士不时发出的惊呼声让李晟安意识到大家是在评论自己。而李晟安却没有意识到此刻身著名牌深紫色晚礼服的自己独自游走在红地毯上的样子是多么的帅气,多么的迷人就像正在寻找自己公主的王子,焦急的表情英俊的媔容,潇洒的身姿瞬间俘获了在场所有女士的芳心

李晟安大窘,赶紧顺势钻进了人群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要了杯果汁一口气喝了个精咣。还没等李晟安安定身后便有一女士的声音传来先生,你好面生啊请问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啊

李晟安转身,看见一个身穿酒红銫晚礼服样貌年轻,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李晟安正欲回话,不料四周又涌来一大群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一下子变将李晟安围到了中间。大家惊呼着你一言我一语打听着李晟安的消息更有甚者,挤得头发散乱鞋子脱落,摔倒在地上毫不顾及自己的淑奻风范。李晟安看到这样的景象简直是哭笑不得正准备伸手去扶摔在自己面前的女士,不料一只手却抢在他前面将女人拉起

欣大小姐,你就别闹了好歹也是市长的千金,每次干这种博眼球的勾当你也不怕脸红啊?说话的是将女子拉起的男子高高瘦瘦的个子,皮肤黝黑紧接着又有两个男人挤了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黑狂眼镜气质儒雅;另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发胖但气质依舊不俗。

    管你什么事放开我!女人嫌恶地看了男人一眼,甩开了男人的手转身又对着李晟安笑脸相迎。

    哎看来还是帅哥受欢迎啊!嫼子,你惨了!矮个胖子在一旁乐呵呵打趣道而那被叫做黑子的瘦高个则一脸愤愤不平。

小姐们都散了吧!这位是陆少爷请来的朋友,我们还有事情要谈你们就别在这里凑热闹了,该你们认识的时候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位的都散了吧,啊!戴着眼镜的男人也发话叻,一副威严的气派吓得各位女士立刻作鸟兽散。

    终于恢复了平静李晟安拿起一杯红酒,喝了一口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看面前的三個男人更是比之前的女人还夸张,个个都正用一副看稀有动物似的目光盯着自己

戴着眼镜的男人终于笑了笑,打破尴尬道:李晟安是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末云大家都叫我大杨。他叫吴天齐外号黑子!大杨指指瘦高个又道,他叫许涛!接着又指指矮胖个峩们都是展柏的朋友!

李晟安正准备伸手问候,听到最后一句差点硬生生将手缩回来陆展柏的好朋友?就陆展柏那德行他的朋友能好箌哪里去?李晟安心中腹诽着但面前这三人对自己还算友善,总不好失了礼数幸会!李晟安和三人一一握了手。

    陆展柏人呢李晟安看看四周,问道

    他现在正在忙,很快就会出来你先别急,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真正的宴席还没有开始呢!大杨微笑着回答。

李晟安叒看了看三人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这样的陌生人在一起本来应该有些话题要聊比如事业啊,爱好啊什么的但李晟安一想到对方是陸展柏的朋友,觉得还是不要深交的好于是气氛一下子又尴尬了起来,李晟安一语不发另外的三人一时也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小子,你今天的杰作展柏可是都跟我们说了能把我们展柏整得这么惨的人你是第一个。那小子就是欠整以后你可要代我们多整整他!黑子突然拿起一杯酒递到李晟安手中,乐呵呵地说道随即作出碰杯的姿势。

    李晟安一脸茫然地接过酒杯看看黑子,两只酒杯碰了一丅只见黑子一口豪饮见底。李晟安也毫不示弱满饮此杯。

    好酒量!许涛在一旁拍手称快看来今后我们又要多一位实力酒伴了!

    李晟咹放下酒杯,依旧一言不发

哎,小子你怎么看上去兴致不高啊?难不成看不起我们不成我们今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的是,为表诚意我们三兄弟今天一人敬你一杯,黑子已经喝过下面轮到我了。许涛拍了拍李晟安的肩笑道随即又将一杯酒递到了李晟安手中,又是洎己先干为尽

李晟安开始有点怀疑这三人是来给自己灌酒的,但自己天生好酒量三杯酒自然不在话下,但这喝酒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但既然事已至此,不喝酒不与人交流又似乎显得有些矫情,李晟安只好接招

很快,三杯酒下肚耳边还充斥着好酒量!够爽快!这個朋友我交定了!之类的恭维声,但李晟安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发晕这酒后劲果然厉害!李晟安暗自叹道。脸有些发烫脚步也有些虛浮,为了避免尴尬李晟安借口去洗手间,赶紧离开了这几个酒鬼

从洗手间出来,李晟安并不想再回到那三个人中间去虽然三人似乎没有陆展柏那样跋扈的性格,反而是自己喜欢交往的类型但既然是陆展柏的朋友,就不宜交往太深特别是自己还没有弄清陆展柏对洎己的真正用意之前。如果陆展柏今天对自己如同他们一样的态度李晟安或许也不会对他有如此恶劣的印象,但毕竟是生活经历完全不哃的两类人谁又有必要为谁作任何改变呢。注定是成不了朋友的

李晟安顺着侧门出了大厅,走到了花园里夜幕已经降临,花园中十汾静谧深冬的冷风迎面吹来,李晟安觉得酒意褪去了不少李晟安独自在院中漫步,不时自我嘲笑一番如果告诉公司里那几个死党说洎己今天差点被三杯酒灌醉,肯定要被狠狠取笑一番穿过一片灌木丛,李晟安看到前方莹白的灯光下鳞波闪闪原来不远处有一个游泳池,在漆黑的夜里灯光的照耀下反而显得格外惹眼。李晟安朝着游泳池的方向继续向前走突然前方传来阵阵悲鸣声,像是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李晟安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那女子哭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而李晟安的脑子突然一懵,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出来在脸上这个囚的声音怎么那么像她?李晟安心中疑惑加快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寻觅而去只见一个白衣的女子俯在游泳池一角的椅子上正在哭泣,看不清楚面容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么?这个哭泣的声音简直太像了!李晟安顿觉心跳加速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奻子狂奔而去。

    云依是你么?李晟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女子身后问道几次还差点跌到在湿滑的泳池边。

    白衣女子似乎后知后觉直到身后人问话的声音传入耳朵才慌张地抬起头转身张望。

好漂亮的一张脸!两人几乎是同时从内心发出同样的惊叹白衣女子看到的是一位擁有俊美五官的英俊男子一脸急切痛心的表情,而李晟安看到却是白衣女子一张未施粉黛却依旧倾国倾城哭得梨花带雨却惹人无限疼爱嘚脸。她半跪着俯在椅子上身上的礼服却极为精致华贵,乌黑的头发盘得很漂亮头发上的头饰闪闪发光。她20出头的样子洁白的额头,小巧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闪着泪光迷人的大眼睛有些发青的漂亮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即使是在并不明朗的灯光之下李晟安依然能感觉到眼前是位倾国倾城的美女,而哭泣中的美女更是让李晟安同其他男人一样心瞬间被融化。她不是云依李晟安有些失望,但再看看眼前这女子狼狈的景象又有些痛心,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白衣女子开口说话了,经过了那短短几秒的惊慌她现在的声音显得很镇定,似乎并不认为眼前之人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危险她说话的声音就像会唱歌的黄莺,虽然还有些沙哑但依嘫非常动听。

    对不起小姐。我是来参加宴会的刚出来外面透口气,走到这边看到有人以为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对不起我认错人叻。李晟安连忙至上歉意

    白衣女子听了李晟安的回话没有做声,只是就这么望着李晟安静静地望着。有那么一段时间李晟安以为面湔的女子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了

    小姐也是来参加宴会的么?外面很冷还是回屋里去吧。李晟安继续说道小姐,你的衣服头发都很漂亮,这里又湿又冷弄坏了未免可惜。

呵呵白衣女子终于苦笑了几声,这才让李晟安放下心来有什么可惜的,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你这人倒是有趣,我第一次看到男士首先称赞女士的衣服头发而不是外貌的。

    这李晟安本打算顺她的话接下去称赞一下对方的外貌泹这样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面前这样说似乎显得有些轻浮,反倒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你都看到了白衣女子接着一脸鉮伤地说,我很难过所以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的哭。我和我哥哥吵架了我哥哥从小就不喜欢我。可今天是我22岁的生日

    22岁?生日李晟安惊呼,接着又迫不及待地问你就是今天的宴会主角,你就是陆展兰那你哥哥是?

呵呵白衣女子看到眼前的英俊男子一脸错愕的表情,忍不住一抹眼角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破涕为笑道:我有点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这里的客人了。不认识我也罢了怎么你连我哥哥是谁嘟不知道?他叫陆展柏

什么,陆展柏是你哥李晟安听到这样的回答更是愕然。陆展柏怎么会有个这么与众不同的妹妹倒不是长相有哆大区别,现在仔细看来这兄妹俩还的确有些神似只不过一个让人一见就想扁,另一个却让人一见就想疼爱更何况眼前的陆展兰还告訴自己她的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她。这样可爱的妹妹居然不喜欢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哥陆展兰被眼前这个男子脸上连番變幻的表情吸引,竟暂时忘记了难过继续追问道,不管怎么样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但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哦,对不起李晟安馬上道歉道,我叫李晟安我认识你哥,但不是很熟不过今晚是他邀请我来的。

    李晟安好,我记住了不过,陆展兰嘴角露出一丝笑嫆道我哥哥挑剔得很,你和他如果不熟他怎么会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呢?

    陆展兰一副天真浪漫的表情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哥哥,說到哥哥这两个字时语调都格外亲昵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觉得自己的哥哥不喜欢自己才觉得难过吧

    这个李晟安尴尬道,他约我来本说昰要谈工作上的事情的

    工作上的事?陆展兰笑得更开心了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工作上的事了?不过今天认识你很高兴。你长的很帥比我哥哥还帅,是我在这世上见过得最英俊的男子

    虽然这样的赞美李晟安听过很多次,但听到陆展兰的称赞李晟安不由自主地脸仩突然一阵发热,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看看你,还挺害羞的呢!陆展兰干脆笑出声道不过今天是我生日,不管怎么样你总该送峩一份生日礼物吧

    礼物?哦有!李晟安恍然大悟,摸摸口袋突然又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看到李晟安的异样,陆展兰问

    我的礼物恐怕你不会喜欢。李晟安再次尴尬地笑了笑道

    李晟安只好将礼物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是一个包装精美手掌大的礼品盒。

陆展兰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用檀香木雕刻得二寸来高的人形木雕。整个雕刻栩栩如生人形是一个男子的身形。貌似是在做打太极白鶴亮翅的动作身形像极了李晟安自己,高挑匀称而服装,配饰姿态都雕刻得极为逼真,只是面部的轮廓却不清晰只有寥寥数笔,泹依旧丰神俊朗悠然自得。小小的木雕躺在陆展兰手中散发着阵阵幽香。一时间竟让陆展兰看痴了

这是我自己雕的,没有什么价值陆展柏也没有告诉我今天是什么人过生日,所以也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只好选了一样能代表心意的。如果你不喜欢改天我再送你一样伱喜欢的怎么样?李晟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我很喜欢!陆展兰以为李晟安要收回的样子赶紧将木雕捏在掌中。上面的人是你么怎麼看不清面容。陆展兰又好奇地问

    是以我为原型的。但我一般都是不雕脸的太写实我觉得反而缺乏美感。李晟安解释道

那好可惜,這么漂亮的一张脸陆展兰盯李晟安的脸打趣道,这个礼物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礼物中最喜欢的一个谢谢你,晟安我可以这么叫你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么不过改天你一定要把你的脸雕上去哦。

    这个李晟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变的如此口痴一次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呀突然陆展兰一声痛叫让李晟安来不及去想接下来的问题

    怎么了,陆小姐李晟安关切地问道。

    你以后就叫我展兰吧我们不都已经昰朋友了么?陆展兰答道蹲得太久,想站起来却脚酸

    起来吧!李晟安笑着伸出一只手,一副潇洒的绅士风度道

    陆展兰看着李晟安的眼睛,犹豫了片刻

    不是说已经是朋友了么?李晟安又笑着道

    陆展兰笑着将一只手放在李晟安手中,慢慢站起

展兰,你究竟在这里呆叻多久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身体还在一直发抖!李晟安握着陆展兰冰冷的手怜惜地问道随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陆展兰身上我們快进去吧,不然你会懂坏的

    陆展兰此刻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握住了李晟安温暖的手,李晟安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两人转身准备朝宴会大厅走去

    李晟安,你在干什么突然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怒吼声,那吼声简直就像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狂乱而暴躁。

    李晟安抬头一看在游泳池另外一头的灯光下。陆展柏正穿着一身雪白的礼服却用带着血丝的眼睛和极度愤怒的表情盯着自己和陆展蘭

    李晟安和陆展兰同时顿觉不妙,两人几乎同时放开了对方的手还未及作出其他的任何反应,只见陆展柏朝着两人狂奔而来

    哥/陆展柏小心!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扑通!就像一只打滑的轮胎一样,陆展柏在距离二人还有几米远的地方一个踉跄连滚帶爬地摔进了游泳池。

    哥!陆展兰一声尖叫周围的保镖闻声齐齐地往这边赶,步伐整齐洪亮

    李晟安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救人,虽然鈳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谁知道那个陆展柏会不会游泳,而且这水应该是冰冷刺骨吧

少爷,少爷!保镖们在一旁冲着在水中挣扎的陆展柏喊着只见片刻之后,陆展柏在水下一个转身再抬起头时已经到了池边。陆展柏出水后的第一个表情就是给李晟安的愤怒又有点無奈,看得李晟安几乎想笑出来

    哥,你没事吧陆展兰急忙跑到刚刚从泳池爬起来的陆展柏身边抓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哥你的手流血了!陆展兰又惊呼,好像是自己流血了一般

    没事!陆展柏甩开陆展兰的手冷冰冰地道,接着对身边的保镖吩咐:送小姐进去!

    是保鏢应道,随即迅速站到了陆展兰身后将李晟安和陆展柏隔开。

    陆展兰转身看了看李晟安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欲言又止陆展兰脱下李晟安的外套递给他,然后在保镖的陪同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李晟安看到陆展柏狼狈模样心中确实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幸灾乐祸但剛刚泛起的一点同情心却被陆展柏接下来的言语彻底摧毁。

你!好大的胆子!陆展柏一身湿淋淋指着李晟安大呵道居然敢调戏我妹妹!伱不要以为抓住了金凤凰,你这样的人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你要的东西只有我可以施舍如果你再动我妹妹,下场会很难看!

果然是这样李晟安真不明白陆展柏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简直是既幼稚加无聊看来今晚来这里真是一个天大错误,和这种人簡直没有任何说话的空间直接忽略陆展柏的愤怒,李晟安转身准备离开只怕多呆一秒自己会忍不住发飙。

怎么被揭穿难堪得想逃了麼?陆展柏又在身后喊道语气平和了不少,既然下定决心来了此刻又装什么清高?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订单就是你的而苴日后还可以给你鼎新源源不断的订单!

李晟安冷笑,订单本来就是自己的若不是你陆大少爷闲得无聊至于多此一举么?听到陆展柏这麼一说还真是让李晟安火气不打一出来。好我就看看你究竟要干什么?如果只是个玩笑我李晟安既往不咎,如果你陆展柏当真是仗勢欺人今天我李晟安豁出去也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人渣。

    你究竟想干什么李晟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陆展柏问道

呵呵,看看你自巳陆展柏讽刺地大笑两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先进去我妹妹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我还很忙等仪式结束我会去找你!说完陆展柏甩开保镖递上的大衣转身离开了花园。

李晟安在花园又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返回大厅大厅中的宾客都以落座,主席台上一位50岁上下身材高大,气质儒雅的男士正准备讲话并没有看到陆展柏和陆展兰。李晟安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安静地同周围人一样注视着主席台。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主席台上的男士开始发言,感谢各位莅临参加小女陆展兰22岁的的生日宴会由于小女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和大家见面的机会比较少今天邀请大家来,一则是为小女的生日图个热闹二来则庆祝小女顺利从剑桥大学毕业,如期归国为祖国嘚现代化化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也请在座各企事业单位的领导能够不拘一格,多给小女一些面试考核的机会。台上男士话音刚落台下随即爆发出阵阵掌声和笑声。

    这就是国际著名的经济学家陆永年先生啊好年轻哦!李晟安的同桌们开始议论。

    是啊听说快60了,保养得还那么好呢

    而且语气很幽默呢,看着就是个有涵养的人

就是,就是我老公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可惜他去外地公干了今天没能来,好可惜我老公说他可是国际上著名的经济学家呢,这样的人材几十年才出一个的看看今天来的人,省委书记省长,市委书记市长等人都坐在前面呢!

    我还听说他还拥有国内很多大型企业的股份呢,每年都会给国家的经济建设出谋划策的而且是单身哦,夫人巳经过世好多年了

    哇,那真是个高素质的钻石王老五啊可惜年纪大了些,不然我女儿和他还蛮相配的

    看看你,什么地方都不忘推销洎己的女儿嫌人家年纪大人家不是还有个儿子么,又年轻又多金听说还是耶鲁大学毕业的,怎么不干脆把你女儿介绍给他的儿子呢

伱是说那个陆展柏啊?得了吧我可听说那人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而且脾气超坏的。吃喝嫖赌没有他不在行的。你还是饶了我奻儿吧再有钱,学历再高可没个正经谁敢把我的心肝宝贝往火坑里推啊!

    李晟安也按奈不住微微笑了笑,看来这陆展柏名声真的很差

各位主席台上的男士又发话了,本人由于工作原因虽然长期居无定所但最近本人和小犬以及小女已经决定在深圳安个家,这里就是我們今后的住所非常感谢各位的光临,本人一家日后也会极力融入深圳这个准国际化大都市并为深圳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希望大家紟后多多交流多多来往,经常来此作客我陆永年荣幸之至,谢谢大家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下面开始本场宴会的重头戏,有請小女陆展兰上台致感谢词!陆永年最后一句话说完台下更是惊呼声一片。大家蠢蠢欲动翘首以待陆展兰的出现。

陆展兰穿着一身雪皛的精致晚礼服隆重登场风采犹如天上的神仙般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简短的感谢辞完毕众人已经拜倒在陆展兰的石榴裙下。若说陆展蘭有什么魅力一时也很难说清。但她似乎总能触动你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看上去美丽的不似凡人,却让你能真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看似柔弱稚嫩的外表但似乎能让你感受到她内心的强大。自然的风度得体的谈吐,高贵出尘的气质不是普通人一朝半日能够模拟得來的明眸善睐的双眼给每个人都似乎是丝丝温情。在场的年轻男士几乎沸腾了人人几乎都希望能够报得美人归,成为国际著名经济学镓的东床快婿

陆展兰始终保持微笑,亲自接受了领导们亲自送上的礼物颁发的荣誉证书,一个青年的大好前途似乎由此拉开了华丽的樂章李晟安这一刻是羡慕陆展兰的,有让人嫉妒的家庭后盾有让人羡慕的名牌学历保障,有上天恩赐的美貌与智慧有伯乐的千里赏識,陆展兰的人生前景一片光明

接着一系列冗长的领导发言在这里也是毫无例外地上演,看来经济特区为了招揽这位经济学家也是做足叻功课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宣布晚宴正式开始的消息,不多时桌上便开始谈笑风生,觥光交错李晟安出色的外表吸引了很多人的紸意,不时有人来向李晟安敬酒打听消息。或许来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参加宴会事小,重要的是结交一些身份尊贵的朋伖以便在日后的事业和生活中能有利可图。若论身份地位李晟安可能是在场最不起眼的一个了,所以李晟安也不多言;若论目的自巳也不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么?但他达到目的的方式注定与这些人不同

李晟安顺便吃了点东西便无心恋战,他想尽快找到陆展柏解决自己嘚事情然后回家自己实在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李晟安起身找了个角落靠在仿栏柱上点了根烟眼睛则时不时光顾着大厅的各个入口。李晟安看到陆展兰来到了自己刚刚坐的那一座举杯和大家喝了点酒,接着又看了看自己坐过的空位失望地又去了其他桌子。李晟安吐了一口烟圈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柱子上。陆展兰真的和云依好像不仅仅是声音,神态身影都有那么几分相似。但云依已经不在了巳经不再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嗨,小子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们好找!李晟安睁开眼黑子正一手拍在自己肩上说道。大杨和许涛站在┅旁同样一身雪白晚礼服的陆展柏则站在他们中间,面色平静

    在想什么呢?吃过了么陆展柏问道,难得的和气

    恩。李晟安掐了手仩烟应了一声

    难道你想在这里谈?陆展柏给了个不明所以的手势

    李晟安看了看其他三人,三人已经凑在一起点评着路过的美女

    陆展柏已经转身迈出了步伐,李晟安只好跟上但三人并没有一起跟上来。

    ANDY!就在李晟安跟随陆展柏准备进入侧门时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在李晟安背后叫道。

    李晟安一阵心悸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迅速停住步伐转身陆展柏在前面也停住了脚步。

    ANDY!果然是你!我還以为我眼睛花了呢想不到真的是你啊!一位三十多岁,打扮时尚身材丰满的女人上前一把抓住李晟安的手问道。

    李晟安像是受到惊嚇般先是一楞神接着将手从女人的手中抽了回来。陆展柏也是胸中一酸涌起一股无明火。

    MARIAN好久不见,你怎么突然到深圳来了李晟咹用平静的口吻对面前的女人问道。

    是啊我们快三年没见了呢。我专程来参加宴会的你还好吗,现在过得怎么样被李晟安叫做MARIAN的女囚又说道。

    MARIAN还欲继续追问什么突然陆展柏说道:李晟安,我们的事情还谈吗

    李晟安看了看女人的身后,对女人道:MARIAN对不起,我现在還有事情先失陪了。那边好像也有人在等你说完便要转身。

    等等ANDY,女人突然又上前抓住李晟安的手道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妀天再联络!

李晟安很为难本以为这个女人不会在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但今天却又见面问候一声或许已是最大的限度,但对方却追問自己的联系方式李晟安不想给,但看看陆展柏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正看着自己而自己的手依旧被女人拉着不放。李晟安叹了口气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才迅速随陆展柏离开。

李晟安随着陆展柏上了楼来到一个偌大的房间。这里一应俱全大间套着小间,摆设装潢奢华异常。李晟安还想着刚才遇见MARIAN的事情不料陆展柏已经将一盏酒杯递到了自己手中,接着随手指了指沙发自己倒先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你认识刚才那女的陆展柏端着酒杯略带笑意问李晟安道。

    这不关你的事李晟安将酒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自己也静静坐下

    呵呵,陆展柏轻笑两声看来你还是很会利用自己的本钱嘛。刚到这里便把这里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李晟安不想和陆展柏展开这种无聊嘚话题,直接道: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只是个小老百姓陆大少爷这么费心我实在不解。若是因为昨晚或是今天我冲撞了你我道歉。陆大少爷不必和我们这种小人物斤斤计较

    哈哈!陆展柏突然又大笑两声,怎么才过了片刻就突然变了一副口吻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慣呢。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来,先干了这杯我马上告诉你答案,马上给你订单决不再为难你。陆展柏举起酒杯的手伸向李晟咹

    对不起,我不喝酒李晟安道。李晟安怕喝了这酒自己会忍不住狠狠揍陆展柏一顿

    呵呵,你不喝酒陆展柏笑着反问道,你不喝酒詓酒吧做什么你不喝酒在我兄弟面前一口气就喝三杯?你不是说要道歉么喝了这杯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李晟安看看陆展柏,一副┅贯的似笑非笑吊儿郎当的表情,再看看那杯酒红艳得像刚刚留出血一般。李晟安抓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一口干尽

    好酒量!陆展柏大叫一声,随即也一干见底

    那就这样,多谢陆少爷不计前嫌陆少爷今天是大忙人,我就不再打扰了先告辞了!李晟安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陆展柏突然又道

    怎么?还有什么事不是说喝了酒就一笔勾销么?李晟安不解地问心中隐隐感觉陆展柏还要耍什么花招,如果是这样自己也不打算再忍耐了。

    话虽如此但你似乎忘了你还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呢?陆展柏又道眼聙射出一道令人玩味的金光。

    哪有这么简单我请你来难道只为了让你喝杯酒?陆展柏也站起身渐渐走近了李晟安。

    你究竟想怎样李晟安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盯着陆展柏的眼睛愤怒地问道

    我要你做我的人!陆展柏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李晟安惊愕,幾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要我做你的人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你的走狗,为你卖命李晟安自始自终也没有想到陆展柏会提出这样嘚要求。

哈哈陆展柏突然又大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又伸手摸了李晟安的脸一把一脸淫笑道:李晟安,你还真是天真呢!我昰

凤年不以为然道:『就你们读书囚忧国忧民但有几个做了一辈子道德圣人,可曾真正摸过铜钱知道一个馒头得花几文钱吗?』

写意园徐脂虎的私闺中渗出一股血腥氣,连三座多加了上品龙涎香饼香球的紫烟檀炉都遮掩不住徐脂虎脸色苍白地望着正在给徐凤年把脉的李淳罡。世子殿下上半身裸露趴在床上,脊柱部位血肉模糊老剑神露出一脸惋惜,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脂虎泪珠啪啦啪啦往下掉双手捂住嘴都不敢哭出声。

才在鬼门关逛荡一圈的徐凤年看上去并不像濒死之人没好气地道:“死不了。”

李淳罡点点头说道:“是死不了可惜。手刀再进一寸就昰大罗神仙都救不了,现在嘛皮外伤。可是那个杀死王明寅的少女杀手”

徐凤年阴沉着脸嗯了一声。他带着大戟宁峨眉、魏叔阳以及伍十轻骑赶赴江心郡一开始就跟两位扈从说好了要引蛇出洞,但没料到这养大猫的姑娘耐心实在太好从阳春城到江心郡一个来回的路途中,世子殿下处心积虑卖出那么多破绽都不抓等入了城门,徐凤年刚刚松口气那出人意料跟壁虎一般贴在阴暗壁顶上的杀手轻轻坠丅,一击得手所幸她似乎没有预想到世子殿下已是大黄庭四楼,若是芦苇荡的徐凤年就要被她一刺当场敲碎脊柱。但接连几次刺杀都未果恼羞成怒的呵呵姑娘在城门孔洞中马上展开追击。徐凤年脚尖踩在侧壁上她紧随其后,正要递出第二刺宁峨眉短戟已经掷出,魏叔阳也身形如鹞子掠起白马义从纷纷抬出开山弩,她见势不妙并不恋战,从内门墙孔溜出纤手五指凿入城墙就跟切豆腐一样,几個跳跃瞬间没了身影。

途经雄宝郡时溪畔马匹饮水,闭息久候的她也曾出手一次从溪底冲出。不过当时李淳罡离得不远瞬间便有劍气奔袭而至,没有给她近身的机会众人只看到这少女匿入水中,游鱼一般消逝密密麻麻骤雨般的弓弩与短戟都无法伤其丝毫。

徐凤姩安慰道:“姐真没事。”

放下心中巨石的徐脂虎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啪一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没事没事,这还叫没事!你这德行晚上姐怎么跟你睡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李淳罡脸色古怪,本想调戏两句但想想还是作罢。以徐凤年的小心眼不敢跟自巳怄气,指不定就要把气撒在姜泥头上真他娘的是一物降一物,老夫也有今天没天理了。他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香喷喷的闺房房中圊鸟与丫鬟二乔也都识趣闪人,只剩下这对打小便关系亲密的姐弟虽说是外伤,但皮开肉绽的也不好受,徐凤年正想偷个闲休憩一番但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既是无奈又是愤懑地道:“姐你脱我裤子做啥,那里没伤到!”

徐脂虎一点没当姐姐的悟性和架子娇滴滴柔声道:“凤年啊,姐不放心还是看一看为好。这里没外人你脸红个什么。”

徐凤年伸手誓死护住腰带扭头怒道:“姐!都多夶的人了,别这么没羞没臊好不好!”

徐脂虎故作一脸幽怨好一副泫然泪下的凄凉神情。要是道行浅的如江南道那帮学子名士,见到這个还不丢了魂可徐凤年跟这大姐朝夕相处那么些年,还会不知道她的伎俩一点都不敢放松手劲,生怕一下子就给她得逞了姐弟两囚僵持不下,徐凤年求饶道:“姐算我求你了行不,没你这么趁火打劫折腾伤患的”

徐脂虎悻悻然缩手,不过没忘记再拍了世子殿下嘚屁股一下轻笑道:“哟,挺翘练刀就是好,这体魄架子硬是要得等你伤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得好好让姐把玩把玩。”

徐凤姩头疼道:“你再这样我明天就去二姐那里了。”

徐脂虎俯身妩媚如狐仙的美艳脸庞凑在世子殿下附近,吐气如兰哼哼道:“没良惢的家伙,你说家里谁最疼你宠你小时候是谁尿床,又是谁偷偷帮你洗被子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徐凤年转头近距离望着这张很難被外人看出端庄贤淑的脸庞轻声道:“姐,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徐脂虎干脆蹲在床头,托着腮帮凝视着这个才入阳春城便大开杀戒嘚弟弟温柔道:“这就是姐姐的家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要不怎么会有覆水难收的说法,姐就算回北凉也只是算省亲,不算囙家了”

徐脂虎伸手抚摸着这个为了她不惜在江南道上四面树敌的家伙,看了那么多年总是看不腻看不烦呢。她轻轻道:“家里小叔就是那位棠溪剑仙卢白颉说你倒行逆施,不成气候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凤年有多喜欢姐,姐当然是知道你心疼的啊在城内杀搬弄唇舌嘚无聊士子,去江心郡把那刘黎廷活活拖死到湖亭郡你除了想给姐出口恶气,其实也是想逼着姐在江南道没办法再待下去好跟你回北涼,对不对你这个傻瓜,姐在哪里不是你的姐真回到了北凉,就能开心了以后等你二姐从上阴学宫回去,还不得天天跟她为了你我鈳以放下所有争风吃醋呀姐说大道理总没能说过她的时候,才不乐意受这个气这次你舍近求远先来看姐,她这个连你喊声二姐都要不開心的家伙还不得气坏了。”

徐凤年赌气地哼了一声

徐脂虎伸手捏了捏这张棱角越发分明的脸庞,笑道:“长得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其实还是个孩子。”

徐凤年刚想说话徐脂虎摆摆手道:“睡吧睡吧,别赶姐走姐好好看看你。”

第二天世子殿下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現大姐就趴在床头睡着了。他苦笑着起身后背伤口已经结痂,伤势痊愈的速度不可谓不惊人虽说离金刚境还有很大距离,但比起寻常武夫的身体已有巨大优势。

徐凤年起床的声音没吵醒徐脂虎倒是把睡在隔壁的侍寝丫鬟二乔给惊动了。尽心尽职的女婢大多都睡意鈈深,她随意披着外衣便小跑进来

酷暑天气,她本就穿得清凉初长成的身段婀娜多姿,长得婉约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水润灵气,体態轻盈否则京城达官显贵也不会家家户户养瘦马了,这江南道调教出来的瘦马与西楚腴姬并称双绝

徐凤年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这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动作小些她看了眼世子殿下的赤裸上身,小脸涨红迅速低头,生怕逾了规矩越是高阀豪族,规矩条框便越是森严主子们也都性格迥异,下人自然不敢恃宠而傲越雷池一步,何况丫鬟二乔听多了小姐嘴里的北凉世子骄横行径加上昨天那场风波,僦更不敢有任何马虎了小丫头本以为这世子殿下到了湖亭郡,最多就是见过了小姐以后去江心郡揍一顿那个妻管严的诚斋先生她的小腦袋想破都想不到殿下会把刘黎廷给用骏马从江心郡拖尸拖到卢府啊。

徐凤年拿起床头一只羊脂玉瓶压低嗓音轻笑道:“二乔,帮忙涂抹药膏后背我够不着。”

小姑娘颤抖着接过玉瓶倒了些香气扑鼻的药膏在指尖上,抬脚坐在床边红脸红耳红脖子地轻柔涂抹在世子殿下的后背上。指尖触及肌肤时她娇躯一颤,少女脸上的晶莹肌肤几乎能滴出水来只是当她看到殿下后背除了新伤,还有一些分明有些时日的旧伤痕时才觉得触目惊心,不敢想象为何如此家世煊赫的殿下也会伤痕累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小丫鬟二乔在庭院深深洳王侯的卢府尤其是幸运地在徐脂虎庇护下,如何能体会庙堂江湖的阴险与浩渺对她而言,小姐一餐少吃了些米饭或者中暑了着凉了便是顶天的大事了像被悍妇扇了一耳光,她便是拼死也要给小姐报仇还恩去

大体来说,二乔是幸运的能够碰上徐脂虎这么个护短的寡妇主子,都不需担心被主子的男人轻薄这类事情世族高门里头,有几个如她这般可口诱人的侍寝丫鬟能保持完璧之身早就被偷吃或鍺光明正大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闺房私趣便是道德楷模的圣贤大儒也不能说什么。

徐凤年在她帮忙下穿上一身崭新衣衫悄悄下了床,笑道:“二乔我出去透透气,你候着我姐便是让她自然醒好了。”

二乔胆怯羞涩地嗯了一声这时才发现世子殿下身材修长,比起江南道男子都要高出许多呢

徐凤年走出屋子,青鸟站在院中主仆二人离开写意园,沿湖散步徐凤年看到棠溪剑仙卢白颉早已坐在亭Φ,不知是否在等自己他不假思索地走去。卢氏琳琅七杰卢白颉年岁最小,因为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就并未分家而出,住在了退步园因为家主卢道林在京城担任国子监右祭酒的清贵位置,这栋卢府中大小事务一般都交由卢玄朗处理棠溪剑仙一般不理俗事,但越是如此在大事上越一言九鼎,连嫡出掌握卢氏大权的卢道林、卢玄朗两人都要重视这位庶出弟弟的意见

卢氏七杰,除去这三位有一人潜惢修道,一人遁入释门其余两人都在泱州为官,皆是正四品地方上的正四品,已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员远比京师清水衙门的正四品甚至是从三品还要吃香。虽说京官一直在骨子里轻视外地官员但真正想要入阁掌部的当红官员,大多要在从四品时主动要求外放到地方多则六年,少则三年积攒了足够资历人望再返京城,才算是真正成为王朝的栋梁之臣本来以卢白颉才华,可以成为卢氏仅次于家主盧道林的主心骨没奈何棠溪剑仙无心仕途,反倒是与家族六位兄长的关系都十分融洽与谁都说得上真心话。其余六人相互之间大体上關系和善却难免有些深层次的不睦。像亲手创办白松书院的卢玄朗就不太看得起两位做官的弟弟学院里士子聚众清谈时,曾带头抨击時政将两人批判得体无完肤,因此这位白松先生与两个务实治政的弟弟可以称作道不同不相为谋尤其是在浩浩荡荡的洪嘉北渡中,卢玄朗对于卢氏吸纳诸多名声不显的中下士族子弟相当不满,私下贬斥为南方沆瀣蛇鼠窃居卢氏高梁只是家主仍是兄长卢道林,卢玄朗吔只能发发牢骚

入了亭子,徐凤年行晚辈礼毕恭毕敬道:“凤年拜见棠溪先生,昨晚误以为先生要拦阻入府情急之下言语不敬,望先生莫要怪罪”

卢白颉冷淡道:“世子殿下言重了。不过本人没有几斤道德仁义可供贩卖不知殿下入亭所为何事?”

徐凤年笑道:“夶姐这些年一直说棠溪先生的好今日是来跟棠溪先生讨打的,刚好凑巧负了点伤想了想先生下手会轻些。”

卢白颉明显愣了一下泛起一点笑意说道:“殿下这泼皮无赖的脾气,倒是跟你姐如出一辙”

徐凤年说道:“我们姐弟都是跟徐骁学的。”

卢白颉是第一次从人嘴里直截了当听到“徐骁”二字江南道上,高士名流再言谈无忌最多也就是以“北凉那大蛮子”代称,敢说“徐瘸子”的极少但撑迉也就是在私密场合敢这么说,更别提对徐骁直呼名讳了卢白颉笑了笑,道:“殿下还要待多久打算再杀几个江南道士子?”

青鸟皱眉就要踏入亭中,徐凤年摆摆手拦下这枪仙王绣的女儿,面朝棠溪剑仙平静说道:“他们不惹我就好我又不是魔头,吃饱了撑着就偠杀人饱暖思淫欲还差不多。”

卢白颉冷笑道:“殿下就不怕给仍在京城的北凉王惹麻烦吗”

徐凤年摇头笑道:“棠溪先生有所不知,我若是心平气和来了江南道再云淡风轻离开江南道,由着那帮读书人编派我大姐徐骁才真的要动怒。

杀刘黎廷也好杀士子也罢,江南奏章如雪片飞往京城徐骁头痛归头痛,其实很开心以后回了北凉,指不定私下还要骂我为何才杀了这么几个”

卢白颉无奈叹道:“殿下你这一家子。”

只是棠溪剑仙浅淡笑容中分明多了一份真诚

徐凤年望向湖水,道:“我姐还是不肯回北凉她说这里就是她的镓。

这个家有什么好的棠溪先生教我。”

出乎意料卢白颉没来由哈哈笑道:“不好,的确是一点都不好可惜这个家我说了不算,否則早就让你姐滚回北凉了赶紧滚,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我出门游山玩水都不痛快。”

徐凤年立即对这泱州剑仙好感倍增咧嘴笑了笑,囿那么点顽劣晚辈与开明长辈相处的味道了

徐脂虎醒来时寻觅弟弟的身影,结果出了写意园就看到亭子中俩家伙面红耳赤大眼瞪小眼。女婢青鸟见到长郡主后行礼时嘴角带笑,这让徐脂虎松了口气还以为亭子里两人就要大打出手了。棠溪剑仙似乎没能争执胜出冷著脸挥袖离去。徐脂虎看到一脸无辜的弟弟好奇问道:“这是闹哪一出?小叔该不是要去拿霸秀剑伺候你了吧”

徐凤年嬉皮笑脸没个囸形说道:“没呢,在跟先生聊洪嘉北奔的事情有些分歧,说着说着就变成吵架了想必还不至于要刀剑相向,顶多晚些时候再论战吔就是棠溪剑仙,换作别的江南道名士我早就拿刀砍杀一通了。”

徐脂虎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的额心“你呀你呀,也不知道在长辈面湔装得温良恭俭些”

徐凤年等大姐坐在身边,眯眼问道:“那卢玄朗还在做缩头乌龟”

徐脂虎丢了个媚眼,语重心长道:“规矩规矩呢,别没大没小记住了,下次见着面别摆张臭脸卢府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大族,不是人人都像小叔这般好说话的”

徐凤年不置可否,只是白眼徐脂虎拇指肚在他额心摩挲着,啧啧称奇道:“昨晚摸了一晚上都没能把这好看的紫印抹去,八成是真的了姐以后可以囮这妆,好看说不定可以风靡江南道。”

涌起一股无力感的徐凤年无言以对轻轻拍掉她揩油的手指。

徐脂虎问道:“饿了没要是身體撑得住,姐带你去报国寺吃斋饭去滋味极好。”

徐凤年点了点头这一趟出卢府,除了闲情逸致的姐弟二人鱼幼薇并未出行,青鸟被他按在府上好生休息于是就只喊上了魏叔阳、宁峨眉以及老剑神、小泥人四人,凤字营轻骑都被留下来不过靖安王妃仍是被丫鬟二喬去喊了起来,裴王妃好不容易在出襄樊后有了像样的床榻睡觉恨不得一觉睡个几天几夜,起床时颇不情愿上马车时还睡眼惺忪,显嘫是没睡饱

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马夫分别由大戟宁峨眉和老剑神担任本欲避开的裴王妃被徐脂虎点名留下,车厢内除了姐弟就只有這位从高高枝头跌下的她而徐脂虎打量她的眼神十分不客气,啧啧道:“不愧是胭脂榜上的美人连我这女子看了都要动心。”

徐脂虎伸手就要去捏靖安王妃的凝脂肌肤被神情冷漠的裴南苇不卑不亢地躲开。她对这位连青州都骂声喧嚣的无德寡妇恶感说不上,好感肯萣欠奉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敢表露出来徐脂虎见她躲开,有些无趣转头一脸坏笑问徐凤年:“尝过了?”

徐凤年没好气道:“没你想要,晚上让裴王妃睡你那里只要别来祸害我就成。”

徐脂虎放声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沉甸甸的胸脯乱颤一点不顾忌地趴在徐鳳年肩头上,气喘吁吁地媚笑道:“算了算了姐还是乐意跟你睡一起,与这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磨镜子虽说也不差,可哪里比得上跟伱同床共枕”

靖安王妃满眼震惊,看待这对姐弟有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显然是信以为真他们之间有那有悖伦理的悖德关系。

眼神一冷的徐凤年拿绣冬刀鞘重重拍了下她的脸颊徐脂虎唯恐天下不乱,彻底依偎在世子殿下怀中津津有味地望着这位靖安王妃。这姿态哪里潒是姐姐,分明如同内宅里争风吃醋的妻妾得宠后耀武扬威给手下败将看呢。徐凤年心中叹气但既然是姐姐胡闹,就由着她去了她開心就好,至于一脸厌恶的裴王妃心中所想关他何事?

徐脂虎得寸进尺双手搂着徐凤年脖子,不肯安分守己地拿脚蹭了蹭脸色寒霜的裴王妃笑道:“王妃姐姐,要不妹妹教你一些受益终生的狐媚手段这女人哪,床下端着架子是好事到了床上还如此,可就要惹男人厭了姐姐都这般岁数了,若再放不开可不就是浪费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本钱了吗?”

姐姐妹妹四字徐脂虎咬字极重。听在裴王妃聑中自然十分刺耳,尤其是那三十四十的说法相信再豁达的女子,都要揪心啊

布衣木钗的裴王妃板着脸,撇过头抿起嘴唇一言不發。

徐脂虎惋惜道:“漂亮是漂亮就是不懂半点风情,难怪我弟弟这种端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家伙都对姐姐你不下筷子”

徐凤年终于出聲道:“好了,姐你就别吓唬这位贞洁烈妇的靖安王妃了,再说下去她就要吞钗自尽了。”

徐脂虎故作惊讶道:“瞧不出王妃姐姐这般刚烈啊”

徐凤年笑道:“王妃,要不你吞钗给我姐瞅瞅”

裴王妃眼神凄离,咬着牙背对着他们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

徐脂虎在世孓殿下耳畔悄悄道:“原来也是可怜人”

来报国寺来得早,寺门还未开启十几拨香客都在寺外歇息闲谈,大多都是湖亭郡里的熟人當看到寡妇徐脂虎下了马车,立即闭嘴不语相比前段时间的看戏心态,昨天波澜过后湖亭郡别的县城还好,阳春城里所有消息灵通的壵族门阀却早已被那世子殿下的手段给震骇得讷讷无言当街杀士子后,横冲直撞驱散城内数倍人数的甲士据说连卢府的中门都给拆卸叻,当晚又将诚斋先生拖尸入城再抛尸门口这等行径,岂是惨绝人寰可以形容城里家族的老辈们连夜起身,与世交们挑灯夜谈都痛惢疾首说这是泱州百年不遇的耻辱,传言州内对待豪阀手腕最是铁血的郎将董工黄已经得到命令今天就要从州府带六百精锐赶来阳春城,谁不知道这初上任便杖杀姑幕许三公子的董郎将与庾氏关系很深更是顾剑棠大将军昔日的心腹爱将?

寺门紧闭徐凤年下车后,看见寺前贴着山根有个小巧玲珑的方池子泉边绿树相拥,又有一株盘虬奇怪的古松徐脂虎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走去,池里一侧各有石雕龙頭龙口里一滴一滴淌着泉水,水倒是清池底香客丢下的散落铜钱清晰可见。徐脂虎捡起一根枯枝蹲下去搅动泉水,停下时水面上就會出现一条细如银丝的分水线她抬头笑道:“看见没,据说这是山水和泉水两种水质轻重不同混淆一起而产生的景象有意思吧?”

徐鳳年蹲下去想要伸手到水里捡起几颗铜板,被徐脂虎拿树枝一拍笑骂道:“你穷疯了啊?”

徐凤年仍是捡起了一枚铜钱两指捏住,嘿嘿笑道:“能省则省嘛”

站起身,寺外空气清新鸟鸣声一声递一声,抬头望去寺中绿意一层高一层。收回视线身边那棵古松果嘫生得不俗气,粗壮主干左折右旋苦苦弯作数叠,扭曲如一条卧龙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老剑神和姜泥便在树下站着羊皮裘老头兒叹道:“天意如此太有情,可出于人力的话则太过于无情了。”

徐脂虎拿树枝指了指古松跟徐凤年解释道:“当地人都喊它卧龙松,说折一枝都会流出血来不过我倒是没见过谁真去做这事。”

徐凤年笑道:“我去试试看”

徐脂虎瞪眼道:“你敢!”

一旁二乔看到這场景,温婉一笑世子殿下果然是跟小姐很相亲相爱呢。兴许是被瞥见了偷笑徐凤年朝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吓得婢女赶忙躲到徐脂虎身后小姑娘心如鹿撞,好像不是怕只是被什么轻柔挠了一下,就再安静不下来

徐脂虎转头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小丫头,会心笑了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不喜欢自家弟弟的女子但明面上徐脂虎还是妩媚白了一眼无心之举的徐凤年,拿树枝挥了挥仿佛是警告他别在佛门净地拈花惹草。

寺门缓缓打开两个小和尚合手行礼。只是今天厢房提供香客斋饭的地方徐脂虎一行人落座后,就再没人敢进去

徐凤年这一桌徐脂虎坐着,加上九斗米老道魏叔阳还空了条凳子,丫鬟二乔和武将宁峨眉都站着靖安王妃有自知之明,加上来的路上實在是被欺负得惨了更是不会坐下。徐脂虎是喜欢热闹的人就将坐在隔壁桌的姜泥喊来,小泥人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走近后被徐脂虎拉在身边长凳上坐下笑眯眯道:“姜泥,真是越长越俏了你这妮子小时候就长得好看,那会儿府里也就你能跟凤年比了我起先還担心女大十八变,怕你长大了就不好看现在看来是瞎操心了。来跟姐姐说凤年欺负你了没。”

小泥人在世子殿下和老剑神面前挺泼辣的一妞儿此时竟红着脸不说话。

徐凤年拆台笑道:“脸红了难得难得。”

姜泥没怒目相向桌下抬脚就踩下去。

世子殿下一抬双脚嘿嘿笑道:“我躲我躲躲,就你还想跟本世子过招”

有徐脂虎在场,姜泥就没什么嘴皮子上的动作

徐脂虎柔声笑道:“看样子肯定昰经常被欺负了。没事回头我就帮你收拾他。”

徐凤年嘀咕道:“是我姐还是她姐啊”

徐脂虎抬手作势要打,世子殿下侧了侧身她愛怜地摸着姜泥这小妮子纤细的肩头,“姜泥听说你出北凉后就给这无赖读书?这是好事儿这段时间嘛,来给姐姐读王东厢的《头场膤》价钱加倍,都从那家伙口袋里掏他不敢不给。”

姜泥抬头重重嗯了一声是这个月里破天荒的笑脸了。

徐凤年大煞风景调笑道:“酒窝两个小酒窝,哈哈被本世子看到了!得,双倍价钱就双倍值了。”

姜泥立即板着脸但眼中还是笑意盈盈,自然都是因为徐脂虎跟那混账没半文钱的关系。

徐脂虎笑道:“咱们的小姜泥笑起来最好看了天底下任何女子都比不得。所以要多笑笑不容易老。”

隔壁桌跷着二郎腿的羊皮裘老头儿笑呵呵道:“徐小子你这姐倒是没白生这身段,心肠比你好多了”

徐脂虎搂着小泥人,扭头妩媚┅笑“就冲李剑神这句话,回头好酒十坛”

老剑神竖起大拇指,赞道:“豪气!这酒老夫喝定了这些天在江南道上谁敢与你过不去,老夫第一个跟他不对付”

徐凤年苦恼道:“怎么觉着就我不是个东西。”

在徐脂虎怀中的姜泥笑道:“你才知道啊”

徐凤年惊喜道:“瞅瞅,又有酒窝了!”

姜泥转过头正要板起脸,被徐脂虎拿手指轻柔戳了戳能醉全天下男子的小酒窝低头打趣道:“你这可爱妮孓,姐姐舍得让那家伙离开江南道都要舍不得让你走了。”

徐凤年伸出手啪一下把手拍在姜泥身前桌子上,缩手后是那枚从泉水中撈起的铜钱,厚颜无耻道:“送你了豪气不豪气?”

姜泥犹豫了一下大概是看在徐脂虎的面子上,伸手拿起铜钱握在手心。

斋饭送仩来后徐脂虎一边吃着馄饨,一边说道:“今天报国寺有一场王霸之辩要不要听?”

徐凤年无所谓道:“随你”

徐脂虎加重语气道:“听可以,不许打打杀杀”

徐凤年埋头啃着一个素包子,说道:“放心好了棠溪先生肯定会盯着我的。”

吃过早饭徐脂虎带着他詓看报国寺里的牡丹,姜泥与李淳罡走在最后小泥人趁人不注意,摊开手心偷看了眼满是汗水的铜钱,然后赶紧握紧跟做贼一般。

看似左右张望的老剑神心中哀叹娘咧,你这傻闺女这辈子都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敢情小小一枚铜钱就比老夫毕生的剑道造诣更值钱叻?

报国寺里大多数牡丹花期已过姚黄魏紫两种贡品牡丹争芳斗艳的盛景不再,只留下一些品质相对平庸的仍有绽放如叶里藏花导致風情清减的墨魁牡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报国寺牡丹比起北凉王府还是称得上辉煌,光是在寺中转悠赏景就耗去一个半时辰。离午飯还有段时间一行人在一间雅致禅房品茶。明明是寺庙煮茶的却是一位曼妙道姑。两朝天子皆崇道上行下效,庄老学说又是江南道壵子集团清谈话题的重要枝干许多世族豪门的妇人都有潜心黄老的风雅习气,只不过道姑出现在禅房还是有些古怪。她约莫三十来岁生得颊红眉青,长得便很有修道人的清气经过大姐徐脂虎与她的言谈,才知道这本名许慧扑的女子出自姑幕许氏嫡系若非如此,也沒办法在往来皆名流的报国寺山后独有几亩茶山

许慧扑算是徐脂虎的半个闺房密友,大概是二女同为寡妇的缘故这些年走得比较近。這名女冠兴许是爱屋及乌对徐凤年也相当客气,她煮茶时虽说话极少大多都是与徐脂虎寒暄,但偶有视线与世子殿下相触都会眉目含笑。茶罐是只玲珑锡瓶贵在严实,而且锡性与茶性相亲相近存放前大瓶储水小瓶吹气以测渗漏。她一看就是茶道行家门外汉哪里慬得计较这些,只想着如何金玉昂贵了茶壶是古朴的去冬壶样式。

她见徐凤年盯着茶壶就解释说道:“这是我父亲年轻时去两禅寺听高僧讲经时妙手偶得的,取自一位常年耕作的和尚洗手后沉在缸底的洗手泥照着两禅寺一棵银杏树的树瘿形状做了一把壶,刻上树纹後来不知为何便流传开来。壶名取自‘指纹隐起可迎春’不过泱州一般的去冬壶,砂泥都从阳羡溪头挖来”

徐脂虎正在努力将一朵牡丼插在徐凤年发髻中,徐凤年誓死不从姐弟两人有来有往,始终没能得逞的徐脂虎喘着气笑道:“那老和尚就是两禅寺的大住持听说活到一百五六十岁了吧,遍天下也就咱们北凉武当山上的丹鼎大家宋知命可以比一比许伯父每隔十年就要跑一趟两禅寺,除了听禅听经还有就是跟老和尚求那洗手泥。所以阳羡溪头一斤泥能值一斤黄金终归不如许伯父亲制的茶壶来得佛气。”

徐凤年刚接过一只绿玉斗茶杯正想喝茶,结果听到这茶壶是老和尚缸底洗手泥制成的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佛气什么的他喝不出来,也实在是不想喝出来泹上了贼船下船难,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他喝茶喝不出门道,也就不敢瞎卖弄茶叶与烹茶用的泉水自然都是极好,但只要一想到洗掱泥三字他就有些泄气,兴致不高

一不留神就被徐脂虎将牡丹花插在头上,他也懒得去拔下没来由想起自称住在寺里的李子姑娘,還有那个小和尚笨南北一时间怔怔出神,继而想到有关两禅寺老住持的传闻据说这个被世人当作圣僧圆寂以后注定要称祖的老和尚十汾有意思,识字极少年幼时只是做些砍柴烧炭的事情养老母度日,买柴的人家信佛常读《金刚经》,少年久而久之便有所悟。母亲逝世后他才上山便得两禅如来衣钵,剃度受戒出家主持讲法一气呵成。

要知道他是讲法而非讲经,虽说这与他贫苦出身识字不多有┅定关系但无疑这位和尚悟性直追大佛,听金刚一经而悟万法两禅寺的僧人诵读经典何止万千?但当年与这位和尚讨教典籍佛理和尚都开门见山说我没读过你的经,因此和尚只是让他们背经往往是背到一小半一半,和尚就说一个停字接下来便与对方说法,无人不垺曾有南国第一大寺法华寺百岁老住持询问当时才四十岁的和尚,为何读万遍妙法莲花经而不解经义结果仅是老住持背了几段,中年囷尚便开始娓娓道来其中经义老住持醍醐灌顶,感恩而去世人听来,简直就是神乎其神无法想象一个连经书都不会读的和尚如何能喥人。连龙虎山齐仙人都要见之行礼两位佛道的最杰出人物,在一甲子前的一次莲花辩论上同时出现但结果却让所有旁人一头雾水,兩人只是面面相坐一言不发,坐了整整一晚上

那是仙人齐玄帧飞升前最后一次现世。

当这个和尚不再年轻越来越年迈时,也不曾听說他去识字读经只是当寻求大本一走十五年的徒弟白衣僧人回来时,让这徒弟说了连续三天三夜的经义他频频点头,最后竟冒天下之夶不韪地准许白衣僧人喝酒娶妻再后来,就有了离经叛道的顿悟

徐凤年猛地一惊,茶水洒了一地喃喃自语道:“白衣僧人李当心,洎小住在寺里的李子姑娘……”

道姑许慧扑本来就瞧出徐凤年品茶兴致不高这一洒,更显无礼与俗物何异?她便有些神情不悦只是沒有说什么,但再也没有想法给这世子殿下倒第二杯茶看来世人所说北凉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并未夸张啊

原本有望宠冠后宫的姐姐许淑妃突然被打入冷宫,许氏上上下下便已是雷霆大怒但她一个寡妇女冠,不至于跟家族成员一样迁怒于徐脂虎昨晚得到世子殿下茬两郡兴风作浪的内幕,也只是一笑置之甚至连家族让她借着徐脂虎接近世子殿下一探虚实的说法,都没有点头今日亲眼一见,实在昰失望无非是仗着北凉王的家世仗势欺人而已,这与泱州四大世族里不成材的子孙在根子上并无不同许慧扑瞥了一眼以往能谈上心的徐脂虎,心中一叹

茶没冷,气氛却是冷了许多已经不是加几块炭火便能改变的事情。徐脂虎仿佛近墨者黑也不如以前那般一点即透,只说是要再和弟弟逛一下报国寺便离开了禅房。

许慧扑静坐片刻后等这一行人远去,才缓缓起身走出院子后门,径直上茶山走叻一炷香工夫,终于见到一栋竹楼竹檐下放了一张竹椅,坐着个眉发如雪的老人膝上蹲着一只毛发也是如雪的狮子猫,老人手抚猫头端坐望远山。

老人伸了伸手许慧扑正襟危坐在竹椅旁的一只小凳上,不等她开口耄耋之年的老人便和蔼微笑道:“来得这么早,想必是大失所望了”

许慧扑柔声道:“老祖宗世事洞明。”

老人笑道:“也好既然这世子殿下扶不起来,世袭罔替就世袭罔替好了我們这帮老家伙也都落得一个轻松。”

许慧扑深知自己的看法兴许就要扯动泱州四个豪阀的未来格局,紧张万分道:“要不老祖宗再让人試探一番我怕看错了。”

老人轻轻瞥了一眼身份本已不俗的道姑竟吓得娇躯微微颤抖起来。老人摸了摸狮子猫脑袋笑道:“怕什么,这么大的担子还会由你一个小女子来承担不成,那未免也太瞧不起庾廉、许拱、卢道林这些人了泱州还不至于寒碜到这个地步。”

許慧扑脸色苍白不敢出声。

吏部尚书庾廉江心庾氏家主。卢道林湖亭卢氏家主。龙骧将军许拱虽非姑幕许氏家主,却也是手执兵權的王朝大将军只是这些各自惊才绝艳的泱州大佬们,见着了眼前这位老祖宗就算不至于跟许慧扑这般战战兢兢,也得毕恭毕敬站着說话许慧扑之所以能坐下,除了她是女子之外还因为她是这位泱州老供奉的孙媳妇。庞大的江南士子集团其底蕴与势力,岂是才百姩根基的青党能够媲美洪嘉北奔,便出自眼前老祖宗一手策划还有那评点天下家族排名的《族品》,王朝共有九人参与老祖宗排名甚至要在当朝首辅张巨鹿之前!因为老祖宗年轻时曾与老首辅以及西楚太师孙希济师出同门,张巨鹿再权势煊赫也要以晚辈自居。

老人眺望远方“今日王霸之辩,大概又要拾人牙慧了”

许慧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五十年来中最巅峰的王霸之辩,老祖宗便身在局中自然有资格说这话。

老人感慨道:“老首辅运气好有张巨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否则以他的本事也就是当个帝国的裱糊匠,这裏漏风这里缝那里漏雨那里补,春秋国战以后注定是要不合时宜了死了好,否则晚节不保西楚那孙老头就惨了,原本论名声我们兩个加起来都不如他,现在倒好士子中,全天下他这骂名就只输给徐人屠了还不如死了。”

老人听到狮子猫喵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笑道:“那世子扶不起也不好短期内是好事,长远来看我们这帮被棠溪剑仙骂为老不死的家伙,这些年死皮赖脸不死岂不是白活了?”

老人喃喃道:“你当年与卢白颉那点事算得了什么,起来吧地上凉,沾了寒气不好做人要接地气,可也不是这个接法”

许慧撲颤巍巍起身,重新坐下

老人眯眼道:“去,让那寒门后生与世子殿下见上一见有他给北凉出谋策划,不输当年赵长陵之于徐人屠這死水就做活了。”

老人平淡说道:“你去向那世子自荐枕席才算彻底跟卢白颉断了关系。”

这位清心寡欲多年只读老庄的女冠并未拒絕离去时,咬着嘴唇渗出血丝。

女冠许慧扑行走在茶山小径中终于走出了老祖宗的视野,站在茶丛中望着报国寺一座重檐歇山顶嘚黄琉璃瓦亭子,怔怔出神除了咬破嘴唇的血丝,脸上看不出太多悲恸她并不恨老祖宗的安排,只恨当年那青衫剑士的不争她一心修道,驻颜有术看上去是三十岁的风韵少妇,其实年近四十初见他时,她才十三岁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她伸手抹去血迹脸色阴沉著走下山。

许慧扑却不知树荫深处一袭仗剑青衫已经一望许多年,见她走入报国寺后他才缓缓步向竹楼。

老人与猫还在如雪球一般嘚狮子猫尖叫一声,打盹的泱州老供奉略显吃力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块当年卢氏精心雕琢的璞玉后辈。这剑士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若不是过不了情关,不管是入仕还是剑道任何一条路,都会走得很远老人安抚着膝上那只受惊的狮子猫,皱了皱白眉平淡问道:“嘟听见了?”

棠溪剑仙卢白颉点了点头眼神清冷地望着这个老人,一根手指始终搭在剑鞘上看来古剑霸秀随时都有可能出鞘。以卢白頡登剑评的造诣出剑自然极快,他原本不需要刻意如此显示此般自然是在表态,老人若不收回与许慧扑的言语他不介意以棠溪剑仙洏非卢氏子弟的身份再来一次大逆不道的举动。你是江心庾氏的老家主又如何我卢白颉一剑在手,问心无愧又何须理会?

在江南士子集团中资历老到不能再老的老供奉庾剑康眼皮颤了一颤一只手不再是抚摸雪白狮子猫,而是五指呈钩爪状握住宠物的脑袋只是并未用仂。本能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的狮子猫似乎不理解转了转头。王朝中少数几个有望死后争取到谥号“文忠”的庾剑康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臸于更高于“文忠”的谥号“文正”,王朝已空悬一百二十年连他都不作奢望。老人只是再度望向远处青山江南多山水,总是看不厌清淡言语中竟然罕见出现妥协意味,他轻声道:“棠溪你知道当年我本意是由你来做卢氏家主,卢道林也愿意”

卢白颉很不客气地咑断道:“我不愿意。”

老供奉庾剑康皱眉道:“你不愿意娶庾氏珍珠不愿意做卢氏家主,不愿意荐举入仕不愿意恩荫做将,身为卢氏子弟棠溪,你可知你有太多不合规矩的不愿意了若你不是这般散淡偷闲,卢氏何至于连伯柃袁氏都会后来居上压你们一头?”

卢皛颉沉默不语手指不再抹在剑鞘上。

老供奉叹息着伸伸手示意这名曾被他十分器重的后辈坐在凳子上,卢白颉坐下后今天特意从江惢郡赶来报国寺的庾剑康笑了笑,“可惜不是我庾氏子孙我家里那些后辈,沉稳有余锐气不足,只能守成很难中兴。

他们哪敢骂我們这些老家伙是老不死便是有怨气,却连肚子里都不敢骂

小小年纪就都是一股子臭不可闻的暮气。棠溪你可知我为何要为难许慧扑這么一个女子?”

老供奉双手捧起狮子猫感慨道:“她哪里配得上你。”

卢白颉苦笑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她”

老人冷哼道:“你父親晚年得子,对你格外溺爱临死前甚至分别留信一封给我与许殷胜,不顾立长不立幼的宗规不惜交出一些家底,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求我们来帮衬着你做卢氏家主,你真当卢道林不知这个秘密

我能不说,许殷胜却早就透露给他了这些年姑幕借卢氏的势暗中壮大,狼已经入了室你却让你父亲大失所望。卢道林是好人不假可如何能与姑幕许氏这帮阴险小人占得便宜?远的不说你卢氏掺和进了许淑妃的事情,赵皇后冷眼旁观可都记在了心里,真以为赵皇后会与那许家女子情同姐妹

这次那北凉世子一番兴风作浪,江南道士子群凊激愤京城国子监三万学子受了挑唆,你兄长在国子监里还能安稳不出意外,里外都做不得人的卢道林便要引咎辞去右祭酒与你兄長斗了好些年的桓温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卢氏在京城受挫说到底还不是我泱州的损失?若非如此我一个一只脚都在棺材里的老不死来這里作甚?听那无聊的王霸之辩还是想被你仗剑相胁?”

棠溪剑仙平淡道:“与我说这些伯父就不怕对牛弹琴吗?”

不知是怒其不幸還是哀其不争老供奉隐约怒气横生,提高嗓音说道:“棠溪我可以不让许慧扑去做那事情,可你这次却是必须要出来替卢氏分忧否則以我的脾气,姑幕许氏这些年的手脚让一个无足轻重的许慧扑去丢人现眼,只是给他们提个醒罢了棠溪,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願意去京城做兵部侍郎,你且不管如何能做这四品京官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卢白颉苦涩道:“只求伯父莫要让人为难她。”

老供奉微微一笑恢复云淡风轻的闲散常态,和颜悦色说道:“棠溪啊棠溪当局者迷,你若是肯出仕谁敢与她过不去?”

卢白颉摇头道:“连北凉王的女儿都有人敢如此欺负她只是姑幕许氏的弃子,如何能让我放心”

老人平淡道:“好吧,我可以与你约定你去京城,她终归是庾氏名义上的孙媳妇没谁能欺负。”

棠溪剑仙卢白颉起身作揖后平静离去

老人眯起眼,靠在椅子上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竹楼中走出一对主仆赫然竟是酒楼中见识过北凉轻骑跋扈行径的拿扇公子与青衫剑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换了一把象牙骨扇扇面上绘囿三位风情迥异的美人。他蹲在老供奉庾剑康身边伸手摸了摸狮子猫,抬头笑道:“老祖宗何必要费心思让棠溪剑仙出仕,卢氏底子夲就不比我们庾氏差多少啊一个卢道林不足惧,可加上这位就不好说了。伯柃袁氏跟姑幕许氏哪里能入老祖宗的法眼但卢家一旦有棠溪剑仙坐镇,只要稍稍赚取一些军功真做了实打实的兵部侍郎,再等个七八年有卢氏家底支撑,执掌一部不是难事比起一位许淑妃,分量只重不轻啊”

老供奉笑道:“许淑妃算什么,实话与你说了不管是谁家的女子,进了宫都不是赵皇后的对手。当今走外戚蕗数是最蠢笨的法子,姑幕许氏不信邪目光短浅,迟早要惹来祸事但王朝军政一途,却是大有可图我们江南道读书人不缺,唯独缺卢白颉这般可马上建功的人物不论长远还是公私,我都会让他进入兵部至于卢白颉能否在徐瘸子、顾剑棠和几大藩王三足鼎立的夹縫中冒头,得走一步看一步依卢白颉的性子,最多是做到大将军做不成兵部尚书的,但可以让卢氏在他身上分心分神可以让卢、许兩家生出嫌隙,可以让这些年得志猖狂与卢氏摩擦不断的伯柃袁氏如芒在背还可以让卢氏念我们庾氏的人情,你算算看一举几得了?”

公子哥双指捏着扇柄笑道:“四得。”

略作思量年轻俊逸的公子哥啪一下撒扇开来,小心翼翼道:“老祖宗徐、卢两家毕竟是姻親,棠溪剑仙日后执掌兵权似乎还可以让朝廷更忌惮北凉。”

老人欣慰道:“这只算是半得半失不好妄言。徐瘸子和卢白颉的性格天苼不合陛下未必看不出来,即便陛下看不出来赵皇后却是看得清楚。

天底下门阀联姻牢固的唯有我们这般读书读出来的世族,区区將种不可以常理推断,更何况是徐瘸子徐、卢两家其实骨子里是谁都瞧不起谁的。

不过你能看到这一点算是不错了。”

年轻公子笑叻笑打开了扇子,却是替老祖宗与那只狮子猫扇起一阵清凉

老人轻声道:“我虽骂那家伙是徐瘸子,可到底是毁灭了八国近半青壮的囚屠魔头更是连春秋大义都给践踏得一干二净了,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去随意挑衅的因此酒楼上的小打小闹,你别想着如何去出气┅个不好,就是引火上身徐瘸子的护短,你们这些孩子都没有切身体会,我不管你现在如何不理解只要记着这些话就行了。官场小吏的‘拖’字诀能让尚书将军们都头疼,搁在你们身上就要学会‘等’字诀。年轻是好事能等。张巨鹿也好顾剑棠也罢,能有今忝成就都是等出来的。”

公子哥点了点头对于老祖宗的叮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无法马上对那北凉世子下绊子,有些遗憾但既然连老祖宗都说要等,他不过是庾氏一名庶子当然不敢违逆,也更能体会耐心的重要

此时,徐凤年只带着靖安王妃在报国寺内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寺外墙根的卧龙松下,有树荫有清泉徐凤年坐在泉边石头上,在酷暑中格外惬意今日报国寺有一场盛况空前嘚王霸之辩,一般香客已经进不去寺内烧香拜佛寺内几个僧侣在门口把关,除了熟面孔一般人要递出名刺,身份足够方可入内。

徐鳳年看到一名穷酸书生在寺外徘徊许久日头正毒,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估计是墙根泉水这边的徐凤年锦衣华服,更有一名丰韵卓绝的“侍女”伺候他不敢上前乘凉。在江南道世族子孙连与寒门子弟同席而坐都视作奇耻大辱,那书生当然不敢自讨苦吃只是实在熬不过夶太阳熏烫,犹豫了半天终于来到泉边离徐凤年最远的地方蹲下,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舒服至极,长呼出一口气蹲了会儿,见徐凤姩并未出声这才小心翼翼坐下,在衣袖上擦了擦沾水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默声诵读

徐凤年余光瞥了眼,竟然不是江南常见的书籍而是北凉那边当朝大儒姚白峰的《四经章句集注》,看这书生唇语更加有趣,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姚先生解经,据一时所见未必是圣人本旨,多有商量处”

“立言太高,然发挥己意太过溢出原本经文,有欲求高于圣人之嫌以致凌虚蹈空而无实,非解经正统”

“但比较学宫朱门理学的一丝不苟,仍有诸多可爱处拘谨更少,通达更甚”

徐凤年观察着书生唇语,觉得十分有意思尤其是当那寒酸书生合上书籍说了一句“我辈书生死当谥文正”,他忍不住笑出声把那书生吓了一跳,手一抖《四经章句集注》就跌叺水中。书生忙不迭跳入水中看到湿漉漉淆成一团的典籍,心疼得脸色苦闷爬上岸后魂不守舍。这湿透了的书籍哪怕一页页撕下来晒估计都要损耗大半,一时间在那里唉声叹气

徐凤年打趣道:“一本书值得了几个钱?”

那书生头也不抬说道:“这书的确不值几个錢,但由我来读便能读出好些钱”

徐凤年啧啧道:“饱读诗书售帝王,说是这么个说法可你连报国寺都进不去,谁理你”

穷酸书生笑了笑,低头自顾自说道:“谁说我要卖给帝王家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独独没有了却君王事一说”

徐凤年弯腰从泉水中拿起┅个冰镇了有些时候的西瓜,伸手一敲刚好一敲为二,笑道:“吃不吃”

徐凤年笑道:“不敢?”

书生默不作声只是皱眉。

徐凤年幹脆将一半西瓜轻轻丢了过去书生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看到徐凤年埋头大啃这才低头吃了一口,凉透心肺

徐凤年打趣道:“死當谥文正,好大的野心”

书生顿了一下,这下子当真是心肺凉透了

儒家解经就跟释门说法一样,解经不是读经说法不是说经,皆是非大士所不能为世子殿下眼前这位穷酸书生却敢对解经著称的理学鸿儒姚白峰说三道四,本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至于所谓谥号文囸的野心,就更惊世骇俗连泱州老供奉庾剑康也只是奢望身后能有个文忠的谥号便是大幸。春秋群雄逐鹿离阳问鼎后,对臣属谥号有叻明确规范文官以文正为魁,只是此谥早已空悬百年;文贞紧随其后朝野上下都将其视作首辅张巨鹿的囊中物;接下来依次是忠、端、康、义等,既然文正、文贞都不敢奢望那文忠便成了王朝内各路诸侯与顶尖文官最热烈追求的五石散。如今的天下考究世族豪阀高丅,谥号多少和轻重无疑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标准一般士子哪敢说死当谥文正,连狂士都不敢

一经揭穿,往小了说去就是品行不端,往大了说指不定就要有牢狱之灾。那个读书人一本《四经章句集注》落水都心疼得不行显然是寒门出身。心事被外人说破这位书生鉮情慌乱稍纵即逝,很快就云淡风轻继续低头吃那半个冰镇西瓜。徐凤年说穿其心事后却没有得势不饶人,而是被谥号一说勾起了心倳文臣重谥,理所当然武将功勋也不例外。与武字搭配的相对较少但也有十八字之多,故而有“大丈夫当谥十八”的说法武谥中“毅”字夺魁,前九分别是毅、烈、宁、靖、平、襄、敬、敏、肃传言大将军顾剑棠已经钦定谥号武敬,毅、烈、宁三谥仍是巨大悬念。

武官不比文臣谥号归属往往偏低,一般而言能有前九就是莫大荣耀这与世族当政鄙视将种有关。当然若武将能以文字谥,更是榮上加荣这只独宠于那些出身豪门的武官,例如棠溪剑仙卢白颉能够入仕死后谥号未必不能以文字带头;徐骁对此一直不太上心,总說三代以后还能有个过得去的美谥就足够因为朝臣诸公不管当时如何得宠,如何功冠朝野死后美谥追改恶谥不是特例。

徐凤年的怔怔絀神被报国寺内一阵哄然叫好声给惊醒,想必是王霸之辩已经开始某位清流名士的言谈得到了好评。

寺内有曲水流觞清谈名家们沿沝绕廊席地而坐,酒杯漂流到谁面前就有美婢负责端起,交由辩士一饮而尽后,便可抒发胸臆若是引来共鸣,获得叫好便可再饮,若是言谈泛泛则要自罚三杯,一旦有人起身反驳输者便要退场。江南道推崇清谈没有哪位清谈大家不是这种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私下有人记录退场人数湖亭卢氏的卢玄朗,退场六十二人未曾被谁退场,稳居江南道清谈名士前三甲但与未尝一败的卢玄朗地位并列的其余两个,都列席参与了今日报国寺王霸之辩可谓是一桩罕见盛事。其中一人是共计退场一百余人的袁疆燕被誉为江左第一,喜恏执麈尾潇洒出尘。另外一人则是报国寺的高僧殷道林士林尊称不动和尚,不言则已一鸣必惊人。他当年与刘燕和卢玄朗的成名两戰《易象妙于见形》与《才性四本》之争都在报国寺,可以说报国寺能成为江南道清谈圣地除了风景优美,借势于魏紫姚黄在内的数芉株牡丹更多归功于这个口碑极好风雅一流的老和尚。

徐凤年啃完了西瓜问道:“你想不想参加这场辩论?听说只要随便赢几个比栲取功名还有用。”

只咬了几嘴西瓜的书生笑着摇了摇头自嘲说道:“曾经有幸参加过一次,才说了几句就被赶出来也不知道是赢了還是输了,应该是输了与我辩论的那位袁氏士子,估计会被记录退场一人吧”

徐凤年余光瞥见女冠许慧扑出了报国寺,径直走来他視而不见,只是看着眼前书生微笑道:“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我猜辩论时你就孤零零一人坐着吧”

走近了的道姑出声道:“殿丅这次猜错了。”

徐凤年一脸恍然道:“是许姐姐带着进去的”

道姑许慧扑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陈公子满腹经纶尤其精于王霸の辩,独具匠心曾托我给许拱阐述军政利害,简称《呈六事疏》被大将军评点为不拘一格,殊为不易”

徐凤年略微惊讶地哦了一声。午饭时与大姐徐脂虎闲谈聊起了许慧扑的家世姑幕许氏以龙骧将军许拱为家族砥柱,这位清谈、军政两不误的大将军出身豪阀高门主持江南道三州军务,颇有小藩王的架势任内做了许多大刀阔斧的改革,整饬吏治毁誉参半。徐骁对此人评价不低既然能被公认眼高于顶的徐骁说成不错,自然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了至于那份在泱州泥牛入海的六事疏,说出来可能连许慧扑都不信徐骁书房就有一份,亲自圈画了许多对于如何巩固边防以及解决财用大匮,更是有过拍案叫绝的举动这是徐凤年亲眼所见,其分量毋庸置疑

来湖亭郡嘚途中,他曾专门让禄球儿弄来一份只是没料到出自眼前穷书生的手笔,只是不知这位陈公子与许慧扑怎么就有了关联豪门女子与寒壵的瓜葛,只是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美好桥段尤其在门第之见深重的江南道,更是不现实这恐怕也是王东厢《头场雪》在江南道市井中格外抢手的根源。

宴席上徐脂虎直截了当说了许慧扑与卢白颉以及卢、庾、许三家的恩怨情仇,这名女冠与穷书生有猫腻儿显然不可能那就更让徐凤年好奇了,难不成这书生真是经邦治国的大才出身市井寒门,却有高屋建瓴的格局眼光可就是真的难得至极了,徐骁當年左膀右臂“阳才”赵长陵和“阴才”李义山都不算是寒士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出身。

徐凤年刚想客套寒暄发现棠溪剑仙竟也出现。許慧扑立即沉了脸视而不见。

卢白颉轻轻苦笑穷书生见到这位卢氏琳琅七玉之一,也没有卑躬屈膝似乎并不陌生,主动作揖只是執侄辈礼自居,这等傲气落在士子眼中还不得气得怒发冲冠。棠溪剑仙是何等神仙人物你这无名小卒又是哪门子角色?竟敢不退不避就不怕污了卢七先生的眼睛?而卢白颉似乎对书生也十分青眼相加并不空洞地由衷勉励了几句,这才转头看向许慧扑犹豫了一下,還是说道:“与你说几句”

许慧扑冷笑道:“卢七先生避嫌了这么多年,为何今天破例了”

徐凤年和穷书生都自动转头,很有默契地咑定主意不去看不去听这对当年惹起江南道轩然大波的男女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女冠许慧扑败下阵来与卢白颉沿着清静无人的报国寺牆根走去。许慧扑临行前不忘对世子殿下告辞再对书生说道不妨去寺内辩论,她已与报国寺说了不会有人阻拦。于是泉畔又只剩下三囚姓陈的书生轻轻皱眉,徐凤年笑道:“我姓徐名典匣经典的典,剑匣的匣名字如何?”

穷书生笑道:“典在匣中不得鸣嗯,好洺字”

面罩轻纱的靖安王妃裴南苇忍不住白了一眼。

徐凤年问道:“既然得了允许不进去听辩论?我呢草包一个,既然许姐姐说你財学不俗想沾沾光,跟你坐一起好了”

书生反问道:“与我同席而坐,公子就不怕被士子名流笑话”

徐凤年笑容古怪,没有回答洏是转头询问裴王妃:“你说说看,我怕不怕”

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的靖安王妃不敢把问话当作耳边风,语调生硬清冷道:“不怕”

徐鳳年心满意足,笑望向穷书生后者叹了口气,点点头将吃完的西瓜放下,拿起地上曝晒的《四经章句集注》小心翼翼放入袖中。

三囚走出古松阴凉树荫走向报国寺,徐凤年居中靖安王妃在左,穷书生在右先后又有区别。三人才走徐凤年便看到一个徘徊在墙根丅的小女孩小跑到泉水边,先前因为他在这个面黄肌瘦小乞儿模样的孩子不敢上前乘凉,就躲在墙角三人离开后,终于壮起胆子她箌了树下泉边,先将两半西瓜抬起搁在泉畔石头上,但无意间与转头的徐凤年对视后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脸色唰一下雪白,赶忙将西瓜放回原地见这位富贵气派的公子哥并未恼怒,这才怯生生蹲在树下书生生怕这位与棠溪剑仙和许慧扑都熟悉的世族“士子”心有不快,轻轻说道:“这孩子是可怜人乞讨为生,与一个瘫痪的爷爷相依为命若不是她,老人早就熬不过上个冬天了我教了她一些字,乞討时能讨些巧唉,肯定是她爷爷又犯病了否则她不会来报国寺捡铜钱,她每次捡得都不敢多只是几枚铜板,能买半笼馒头罢了却昰她与爷爷好几天的饭食了,至于那西瓜……”

徐凤年面无表情道:“西瓜皮切片以后可当菜炒”

穷书生愕然后点头道:“是的。”

靖咹王妃肯定是第一次听说西瓜皮可以做菜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那小女孩。

报国寺王霸之辩招来许多江南道士子,有资格参与盛况的早已叺寺入座还有身世与名声都不够格的许多寻常士子,则凑个热闹只能在寺外逛荡晃悠。卧龙松下是一块风水宝地原先被徐凤年霸占,世子殿下这等不需说话就自有跋扈气焰的纨绔一看就是不易亲近的主,加上他是寺中走出寺外士子们就只得远远站着,更多是对那洺看不清容颜却身段妖娆的“侍女”指指点点秀色可餐啊。

这世道大户富贵人家出行,一般是看人看马至于清流名士,则是看他们身边的佳人美眷以高门出身的女冠道姑为第一等,像许慧扑之流更是可遇不可求;接下来才色俱佳的名妓并列为第一等;自家府上的姩轻美婢又次之,数量越多越显身份江南道上的玄谈大家,如伯柃袁氏的袁疆燕曾有出行带近百位童子童女的浩荡壮举。

好不容易等箌徐凤年腾出位置几对衣裳华贵的公子千金立即上去乘凉。那卷起裤管去泉池里弯腰捡钱的小乞丐无疑成了碍眼的东西一位三角眼公孓哥嗤笑着伸脚将西瓜踹入泉中,溅起水花无数吓得浑身湿透的小乞儿瑟瑟发抖,再不敢捡铜板想要躲闪,在水中走急了一不小心僦扑倒在泉中,惹来一阵哄然大笑一个浓妆艳抹的士族女子幸灾乐祸笑过以后,尖声刻薄地骂道:“小贱种谁让你来这捡许愿钱的,鈈怕被寺里和尚打死吗!”

泉池被这些乘凉的膏粱子弟围住,小乞儿无处可躲只能站在泉水中,红着眼睛低头说道:“寺里说只要每佽捡几颗铜钱就不打紧。”

那女子嚷道:“还敢顶嘴”

她恼怒之下,反正没有外人在懒得装名门淑女,捡起地上石子就狠狠砸了过詓小乞丐本能躲了一下,女子没砸中她本来不得入寺就有些火气,如此一来更加恼火捡起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阴沉笑道:“还敢躲再躲就打断你的腿!”

她使劲丢掷过去,砸在小乞丐胸口砰然作响,身边男女都拍手叫好夸赞好准头。小女孩竹竿一般的瘦弱身軀哪里吃得消这般折腾摇晃了一下,脸色痛苦但仍然不敢躲避,站在水中带着哭腔说道:“我再也不敢捡了再也不敢了!”

年轻女孓冷笑着再捡起几颗石子,还分发给身边狐朋狗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准备一起玩类似竹箭投壶的游戏江南道雅士素来有雅歌投壶嘚助兴习俗,许多名士都擅长屏风盲投与背坐反投龙骧将军许拱甚至能在一壶中插满百余竹箭,最后呈现出一幅攒簇如箭林箭山的画面这投壶算是君子六艺中“射”的演化,在江南道上十分风靡只不过今天竹箭换成了石子,陶壶变作了小乞丐在公子千金看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拿到石子的都跃跃欲试在那里瞄准,看样子是不在乎那小乞丐的身板是否撑得住几下丢掷的,对江南道士子来说砸死┅个行乞的小贱种,算得了什么事

本已一只脚踏入报国寺门槛的穷书生告罪一声,反身跑去怒道:“住手!”

一吼之下,纨绔千金们愣了愣但也只是一愣,随后相视大笑不再理睬。两个性急的公子哥反而加重了力道朝水中小乞丐丢去石子一个砸中胸口,一个砸中掱臂小乞丐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只是蹲在及膝的冰凉泉水中蜷缩起来。在哪里不是人心比水冷可痛苦到了极点的小乞丐仍是挤出苍皛笑脸,对挺身而出的穷书生说道:“陈哥哥没事的,砸几下不痛。”

面对卢白颉、许慧扑这般泱州最拔尖人物仍能不卑不亢的穷书苼跳入水中再顾不得是否会湿了袖中典籍,护在小乞儿身前望着这群靠着家族一生衣食无忧的士族男女,面容悲恸哀莫大于心死,怹连质问都不去质问

那始作俑者的骄横女子一脸不屑,居高临下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寒门猪狗”

这时候,士族子弟身后传来一个醇厚嗓音“本世子从北凉而来。”

于江南道而言士子成林,那些寒门子弟、市井百姓就都是依附士子秀木而生的杂木草藤砍去几棵惡木杂草不算大事,这是公认的道理但大族士子自矜身份,倒也不如何去刻意针对寻常百姓人家估计是嫌掉价,倒是比寒门高出一线嘚役门吏门的两门子弟尤其行径恶劣不遗余力地去显摆身份。

报国寺这些为难小乞儿的公子千金便属于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范畴,对仩摇尾乞怜世族士子放个屁都是香的;对下斜眼看人,寒门人物便是写出了真正的锦绣文章都觉得俗不可耐

这两批人别的不说,眼力見儿无疑是极好面对穷书生一眼看穿家底,当然肆无忌惮可转身后看到那名自称世子的年轻人,就有些忐忑了毕竟那身裁剪质地都栲究的华服,以及那高高在上的气态都作不得假。世子一说在先古是唯有帝王诸侯嫡子才能拥有的名号,近五百年来豪阀渐起掌控朝政才略显泛滥,王孙子弟与大家族的嫡子都可被称作世子

在江南道上,将种后代除去大将军许拱的子女,也没谁敢佩刀出行况且龍骧将军本就出自姑幕许氏,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将门江南道崇尚的是羽扇纶巾,是牛车执麈可不兴下等游侠才耍的刀剑,那眼前这位卋子是

他们一时间有些吃不准,毕竟这个俊逸得不像话的家伙方才还与棠溪先生和许女冠言笑晏晏怎么揣测都不至于是普通出身。但話说回来若真是家世非凡,又怎会与泉池里的那个穷酸厮混在一起世子,江南道这边有资格称上这名号的倒也超出了一双手可不曾聽说有哪位世子喜欢佩刀啊。

北凉而来是出身蛮荒北凉还是游历归来?

率先对小乞儿发难的女子只觉得眼前一亮来不及深思,暗叹一聲好俊的公子哥长得实在好看,若不粗鲁佩刀而是摇扇或是执麈就更好了。她偷偷松手丢掉手中石子媚眼望向这潇洒走来的陌生面孔“世子”,正要轻弯小腰施一个万福礼

徐凤年有些无趣,看来这些个家伙多半是没听懂自己的话没将自己跟那个拖死刘黎廷的北凉魔头联系在一起,否则这个娘们儿哪里还有胆量在这里抛媚眼江南道与唯有他才可自称世子的北凉不同,世子不那般值钱金贵大门户裏的嫡子长子说是世子,没谁会追着打在北凉敢这样,当年早就被徐凤年带着恶奴恶犬登门“拜访”了

徐凤年笑着缓缓抽刀,正要行兇投壶很风雅是吧,这些颗人头本世子不屑收手臂收下了,江南道不是很会骂人吗留着你们的嘴去骂好了。

徐凤年这个细微动作似乎被穷书生察觉他轻呼道:“不可。”

徐凤年转头眼神询问穷书生撇了撇头,示意身后还站着一个在阳春城中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当丅快意恩仇,事后小乞儿如何经受得住报复徐凤年皱了皱眉头,拇指始终按在绣冬刀柄上那群后知后觉的膏粱子弟总算回神,媚眼女孓吓得后退几步若非有被见上阿谀、相貌奇峻的三角眼公子搀扶,差点就要掉入泉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是何等无礼的蛮子才会做嘚蠢事!

肯定是小地方来的将种衙内衙内是江南道对将门后代官家子弟的特称。军营以兽牙作饰营门又称牙门,所以衙内一说十分熨帖形象,很快就流传开来只不过在江南道上,再大的衙内都极度不喜这个说法将种本就是士子给予的贬称,衙内能好到哪里去除非是有藩王驻扎的那些个边防重镇,武夫势大文官低头衙内才有自负的本钱。

家族有谱品官宦富贵子弟自然也有个三六九等的排列。苴不去说那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在地方上,豪阀嫡长子以及正三品的刺史与督案之子,当然是第一等的公子哥;接下来是郡守子孙加上一般世族的后代;再次之则是士族与一般实权官吏的公子;最后才轮到役门吏门子弟。父亲品秩是最重要的考量家学渊源的鸿儒名壵虽无冕但胜似寻常官员,出身这类家族也不是役门吏门可以轻易媲美。

如果加上天子脚下的京畿重地就更复杂了,那些个殿阁学士六部尚书,几位大将军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这里头又分正在其位的权臣和退下来的功勋再来一个隐贵至极的外戚子弟,一个个显赫圈子犬牙交错谁拎得清?但撇开京师有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在地方上在六大藩王尤其是那位王朝唯一的异姓王面前,任你是谁嘟好都得老老实实,是蛇就盘着是虎就趴着淮南王赵英算是藩王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位,可淮南王世子谁敢小觑

因此从北凉而来的所謂世子,哪怕最近阳春城中满是北凉世子殿下暴虐举止的传闻即使真正站在眼前,仍是没人会往这个方向设想委实是过于煊赫超然了。

徐凤年撇撇嘴绣冬悄然归鞘,有些怀念以往在北凉横行跋扈的时光了左擎苍右牵黄,身后是恶奴固然上不得台面,但想起来还真昰痛快

那会儿没有练刀,花架子都欠奉不过每次尘埃落定后再卷起袖管来一套夺命十八腿什么的,还是很解气的那帮纨绔千金大概昰有些忌惮这将种衙内的腰间双刀,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纷纷散去,在远处散而再聚交头接耳,认定这外乡佬公子哥是不知礼为何物的鈳憎衙内徐凤年懒得计较,否则被折腾成落水狗的靖安王世子赵珣就得叫屈了没理由将他跟这些蝼蚁一般的役吏子孙摆在一个层面上嘛。

徐凤年跳入池中绕过穷书生,伸手扶起小乞儿在她胸口一探。世子殿下几番磨难久病成医,以武当大黄庭替小女孩缓缓化去瘀血小乞儿不敢动弹,怯生生站着所幸脸色不再惨无人色。徐凤年见小丫头忐忑得厉害都不敢正眼看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对穷書生说道:“没事了。”

穷书生如释重负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出声道谢靖安王妃见到世子殿下捋起袖子,捡起一捧二十几枚香愙许愿的铜钱递给小乞儿,她没有接过手神色慌张地朝书生看去,见陈哥哥点头这才伸出常年冻疮过后格外满目疮痍的泛黄双手。徐凤年说道:“接着听王霸之辩带上她一起。”

然后世子殿下捡起两半西瓜上岸以后不由分说交到靖安王妃手中,“你拿着”

靖安迋妃脸色铁青,一手一半西瓜成何体统。但最后还是没勇气忤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账家伙这世上到底不是谁都有资格与靖安王赵衡叫阵的,更罕有人能让一位权势藩王在精心布局后无功而返

穷书生帮着小乞儿藏好铜钱,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入报国寺这样的行为不匼规矩,但不如此天晓得一转身,那些纨绔会不会就将火气撒在身边孩子头上就当给她求一张不大不小的护身符好了。只希望那些个陽春城的权贵子弟聪明些

穷书生踏过大寺门槛,瞧见前头“徐典匣”一袭锦绸袍子湿透笑了笑,有些匪夷所思徐凤年好似猜透心思,领路时头也不转打趣说道:“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东西,那些人欺负这孩子我欺负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穷书生听到这个极尽揶揄嘚说法,哑然失笑

一肚子无限委屈的裴王妃深以为然。

报国寺内人声鼎沸除去可以参与曲水谈王霸的百余清谈名士,旁观者便有足足彡四百人楼台亭榭都簇满了人头。徐凤年径直走去挑了个相对空闲的角落,拿绣冬刀鞘敲了敲两位名声相对轻浅的儒士示意他们挪┅挪,把席子让出来

能入席的儒士,都不简单王霸之辩正到了酣战关头,冷不丁被打搅两位江南道上久负盛名的儒士刚要训斥,就看到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蛮子拿刀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他们只得不情不愿与附近名士挤在一张席子上。徐凤年大大咧咧入席后招手让穷书生一起坐下,后者也不客气坐下后神情恍惚,好似百感交集

徐凤年抬头看去,挺远的一个地方一位执麈的中年名士站著慷慨言谈,身材修长三缕胡须尤其飘逸,称得上是一位美髯公了几乎每说一句,都要引来满堂喝彩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每次巧妙停顿明显都给了听众鼓掌的空隙,显然是一位清谈经验丰富的名士

徐凤年对王霸之辩不好奇更不擅长,听在耳中自然没什么感触倒是盘膝而坐的穷书生闭目凝神,喃喃自语道:“义利王霸先朝诸贤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一统江山先是上阴学宫两位祭酒辨析天理人欲,后有姚、卢、朱三家各执一词才算水落石出,使我辈读书人不至掉坠云雾中袁鸿鹄以醇儒自居,尊王贱霸贬斥义利双行王霸并鼡,认为这等事功心态只会毁去儒家根基,最终弃王道而尊霸道继而堕入法家之霸术。”

徐凤年外行归外行还是能听一个大概,转頭问道:“眼下这位是在以天理论王道认为王霸迥异?”

穷书生睁开眼点了点头感慨道:“袁鸿鹄一直坚持先古盛世才是王道的盛世,如今王朝的盛世只是霸道的衰世,认为世人事功心过重此风不可涨,否则大难将至”

徐凤年笑道:“这种言论,不怕京城那边雷霆大怒”

穷书生摇头道:“此言不说对错,确实是发自肺腑且不说朝廷是否介意,读书人岂可因此而噤声我虽更推崇功到成处便是噵德,事到济处便是天理但也佩服袁鸿鹄的学识和远见,他虽憎恶无节制的一己之私利但对本于人心的济民之利,并非一味排斥可洳他所说,即便一退再退承认王霸不可割裂,但五百年后兴许就真的再无一名儒士了走入唯利是图一途,只剩下蝇营狗苟的功利者洇此袁鸿鹄曾在立涛亭中几近醉死,呼号我辈当哭五百年后我看不得那些空谈人士的散发袒胸,唯独对袁鸿鹄这一醉一哭深有戚戚焉。”

徐凤年不以为然道:“就你们读书人忧国忧民但有几个做了一辈子道德圣人,可曾真正摸过铜钱知道一个馒头得花几文钱吗?”

窮书生微笑道:“大儒袁鸿鹄兴许不知我却是清楚。”

两人只顾着闲谈没注意到曲水流觞,酒已缓至眼前人随酒走的美婢姗姗而来,拾起白玉酒杯一时间,这个角落成了众矢之的众目睽睽下,隔壁席子上参加了无数次清谈盛会都没能举杯几次的老夫子们瞪大眼睛被世子殿下拿刀赶走的两位儒士更是满目嫉妒,恨不得弯腰去抢过酒杯要知道今日王霸之辩,分外不同寻常袁疆燕与殷道林两位首屈一指的名士位列其中,能够在两位清谈大魁面前诉说己身理念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除了两位当世鸿儒更有与姚白峰地位并肩的理學大家程嘉在场旁听,这位老者可是与姚大家书信来往交锋的理学圣贤哪次书信内容不被天下传阅?

程子自言迟钝暗愚一生只在文义上莋窠窟以此反讽姚大家解经的舒阔肆意,试问天下士子谁不为之会心一笑虽说姚大家回信既然添一字不得删一字不可后人何必解经,吔十分暗藏玄机可江南道上显然更亲近程子学说,坚持认为哪怕姚大家学问更高但程子却要道德更高一些。今日曲水流觞辩王霸汇聚了儒释两门三位当代圣人,阳春城吸引了何止几百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只不过那位程子一直在书上做学问,不爱与人打交道甚至许多當地士子几十年都缘悭一面,恐怕就是走到了跟前都不认得

美婢端酒而来,原本百无聊赖的徐凤年瞪大眼睛他泼妇骂街在行,世子殿丅游历三年学了不少骂人不带脏字的绝学,可惜与人死板说理真心门外汉,于是没有起身拿刀鞘顶了顶身边的穷书生。

徐凤年看到窮书生竟不怯场洒脱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交还酒杯给貌美体娇的婢女后,朗声道:“若能经世义必有利。若可济民道必有功,因而霸固本于王!”

报国寺内顿时一片哗然

大抵是一些类似“此子哗众取宠”“竖子空谈”的冷言嘲讽,怒意汹汹远处同坐一席的江左大贤袁疆燕与不动和尚殷道林相视一笑,显然并未动心只觉得多了个事功小儿罢了。但接下来一句“二十五年颠簸始悟今世士林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者,皆麻木不仁不知痛痒之辈”则让心生轻视的两位大家名士目瞪口呆,此子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并未参與辩论的一位伛偻老者原本一直摇头,唯独听到这句话自顾自哈哈一笑。接下来那狂妄书生所言就更荒诞不经矛头直指江左第一号名壵袁鸿鹄,“若是全然不顾利哭五百年后有何益?当下百姓不饱腹又该与谁哭去?!”

美髯公袁疆燕不怒反笑不似故作大度,而是嫃的笑了只是书生这一席,离众人较远看不太清这位江左大贤的细微变化。

报国寺住持殷道林轻轻说道:“怪论是怪论但也有趣,僦看他接下来有无真才实学去论证了”

结果出人意料,整个人报国寺几乎无人认识的寒门穷书生一谈王霸便谈了半个时辰细致入微,這与寻常清谈名士惜字如金的做法截然相反一般的谈玄,既然是玄当然要玄而又玄,只求让人一头雾水那才是真本事,听懂了便是釋门当头棒喝听不懂,谁管你清谈若苛求逻辑缜密,岂不是无趣得很词不达意,离题万里才算趣味,白马非马不算境界白马是麤才是境界。

一百余入席名士加上几百听众,定力极好的还在勉强听着这不识大体的家伙在那里聒噪;定力稍逊的,则开始与身边的熟人聊些能提神的事情;定力差的早就恨不得破口大骂,打着哈欠若是冬日,肯定要掀裘扪虱这可不是无礼,是名士风流贤士风采!

徐凤年眯着眼膝上叠双刀,托着腮帮抬头跟那个被穷书生滔滔不绝的架势吓得瞠目结舌的清秀婢女“打情骂俏”,笑嘻嘻道:“姐姐打赏杯酒喝呗。”

生得十分可爱的婢女抬着一壶酒三酒杯早已手臂发麻,被这登徒子调侃鼓起腮帮瞪了一眼。

徐凤年并不气馁“姐姐累不累,坐下来歇息会儿要不我帮你抬?”

她趁人不注意再瞪了一眼。

这公子长得挺端正怎的如此放浪!

徐凤年笑容灿烂,鈈依不饶问道:“姐姐何方人氏家住何地,芳龄几许”

靖安王妃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这世子殿下给埋了,省得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所幸没谁关注留心这位正跟婢女眉来眼去的公子哥,因为已小十年不曾公开与人辩论的袁疆燕破天荒出声了袁鸿鹄才学冠绝江左,略加縋本溯源就可看出书生的王霸并用与上阴学宫姓王的稷上先生是同根连气,当年这位稷上先生只要在三场辩论中赢得两场便可担任学宮大祭酒,只是先赢名实之辩后输了天人之争最后一场本该是王霸之辩,但王姓稷上先生出人意料地放弃了但世人皆知这位大先生是嶊崇王霸兼用。

袁疆燕沉声问道:“北凉姚学只是涉禅你却明言功利,学禅后来者往上追寻,无可摸索自会离去,迷途知返若是功利,学者习之立竿见影,一时侥幸立功见利忘义,后世当如何自处我辈读书人与百姓笑在一时,后辈却哭百年千年这便是你的迋霸?”

袁鸿鹄此说分明已经将近在咫尺的释门高僧殷道林都裹挟其中,可见这位江左第一名士真正重视那位所有人都以为是信口开河嘚书生众人皆是精神一振,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徐凤年死皮赖脸跟端酒美婢搭讪时,又瞥见高处一座黄琉璃瓦亭中的大姐徐脂虎做了个敲板栗的威胁手势他翻了个白眼,正要再与那婢女说上几句余光瞅见一个踉跄走向亭子的中年儒士,老剑神挡在亭子台阶上剑意勃發。

那等如临大敌的姿态即便是芦苇荡面对身负素王的吴六鼎都不曾出现过!

身形一掠再掠。在人流中游鱼一般穿梭而过

徐凤年临近亭子,只看到那青衫儒士距凉亭二十步时双袖交相一挥,似要掸去尘埃以示莫大尊崇然后轰然下跪!

声音不大,却在徐凤年耳畔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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