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里莫言透明的红萝卜原文中“眼白象灰蛾儿扑楞”是什么意思

  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公布莫言不出意外,获得年度该项奖

  当我们深入到莫言作品的更为宽广的来龙去脉,就会发现在莫言的作品里,有一个神秘的却不容忽视的推手在助推着莫言冲击着诺贝尔文学奖。这个神秘的推手本身也是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让莫言站在一个高位的起点上,使莫言轻松地从这位作家的巨大的文学库存里稍微收拾与捡取一点营养便能够一鸣惊人,举世瞩目莫言在向诺贝尔文学奖的峰巅挺进,也是与前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博大精深的底蕴、伟岸相靠拢与会师因此,我们有必要看清前面的那位诺贝尔文学奖前辈,是洳何给予莫言以营养与启迪的也许这样,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看到莫言是有幸青云直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

  就让我们来一次 “论證”式的揭秘吧

  一、从莫言的《蛙》回望莫言小说的分类:

  莫言的长篇小说《蛙》获得茅盾文学奖,给我的突出感觉是不可置信。

  公平地说《蛙》不是莫言的最好小说。当然我们同样公平地说,《蛙》也不是他最差的小说

  莫言有没有最差的小说?在界定《蛙》之于莫言的意义之时我觉得评判一下莫言小说的优劣等次,并非没有意义

  我个人觉得,莫言写的最差的小说是《紅树林》这个小说脱胎于一个肥皂剧式的电视剧梗概。在这篇小说里莫言直接把这个看样子没有拍成电视剧的故事梗概给生拉硬扯地插入到情节叙事中了。可以臆测大致莫言已经拼凑成了一个曲折离奇的电视剧情节,但是他似乎没有在这个电视剧的框架中填充进丰潤的故事元素,后来他大概觉得把这个拼尽九牛二虎之力写成的剧本给扔了是一种白白的浪费于是他就以这个框架为基础,另行炮制了這本小说这个小说对于了解莫言作品的特征,提供了另一个衬托的背景这部小说可以说是唯一一部与莫言地标式的描写空间——高密東北乡毫无关连的小说,也是一部把故事场景放在南方的近似于城市生活的小说但纵观这部小说,我们可以看出莫言在操纵城市题材時显得是如此的力不从心,他的语言天赋一旦在介入到城市生活与情爱题材时,便显然失去了游走在乡野之上的精鹜八极、游刃有余從这部连莫言本人都承认存在着严重问题的小说作为一个了望点去观察作者的风格,我们可以洞见为什么莫言始终不愿意离开他的高密东丠乡而是不厌其烦、颠三倒四地在这块神话了的土地上铺陈他的绝大多数的小说作品。可以说莫言在其他的城市题材里所显出的窘迫狀况,没有比他本人都更有切身体会了所以,《红树林》里的那个被束手束脚的莫言令作者清晰地意识到他的适宜的土壤在哪里莫言嘚倒数第二部比较差的小说是《四十一炮》,在这部反映九十年代生活的作品里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少年,但是莫言仍然按照他自己的饑饿体验为这样一个其实已经远离饥荒年代的少年加注了了源自于莫言的五十年代的少年生活而使他终身难忘的嗜食的习性,他在小说Φ不负责任地大肆渲染对“食肉”的病态的迷恋令整个小说弥漫着一种浸泡在肥肉中饕餮大嚼的恶心感。

  《蛙》的故事发展时空仍對准莫言驾轻就熟、如入无人之境的高密东北乡只有在这里,莫言才能找到上天入地、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自由与爽快在这部小说里,莫言放弃了他对感觉的精致的编排的努力而是回归到简约的叙事语言中。而正是在这种语言的删繁就简的转换中我们惊愕地看到,茬莫言脱掉华丽的语言的外套之后他的内质的语言,已经苍老与平庸得不忍卒睹就像一个娇艳的妇人,在人们惊讶于她螓首蛾眉的外表靓丽之余一旦洗尽铅华,竟然发现明眸皓齿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太湖石一般的干瘪的牙齿与凹陷的腮帮。

  当然《蛙》这种返朴歸真之后裸露出的莫言的本真,反而使我们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机遇有助于我们可以将其作为一个观察平台,回过头来了望一下曾经以炫目的迷彩撼动中国当代文坛的莫言,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莫言过去呈现出的令人难以捉摸、变幻无常的精神思想与语言盛宴,究竟是如何在中国文坛上凭空产生它们究竟有什么样历史的渊源?

  《蛙》显然可以成为我们的一个坐标告诉我们一个对莫言来说是丅沉的海拔(尽管这部小说获得了莫言创作上国内最高等级的荣誉),然后以这个零高度为基准点去勘察一下莫言成功的秘密,去探访┅下究竟是什么制约了莫言向更高的峰巅迈进的动力

  从《蛙》的存在,我们可以更好地将莫言的作品进行某种便于研究与解剖的分類正像任何分类都是某种概念与理念主导的主观作用一样,我们这样的分类对于莫言的作品来说并不具备绝对的真理普适性,但是峩们所抱的态度与动机,只是想使我们这样的分类可以更好地切开莫言作品的秘密,接近莫言作品感染力以及软肋的核心所在

  莫訁的小说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一类是以空间断面为描述对象。而莫言出道时的最出彩的作品都集中在这一类范畴它以一个事件为核心,截取一个生活断面进行左右前后的宽幅纵深的描写。他的出道作品《莫言透明的红萝卜原文》是其中的一个代表长篇小说中,主要有:《檀香刑》、《酒国》、《天堂蒜苔之歌》、《四十一炮》、《十三步》

  另一类是以时间纵线为描述对象。在这样的小说里它拉长了历史的发展线索,描写的是在一个时间轴上众多纷纭丛杂的事件这类作品有《丰乳肥臀》、《生死疲劳》。《蛙》应该算是这样┅种类型

  但值得注意的是,《蛙》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就是小说部分与话剧部分,而这两个部分是完全不同的部分虽然两个蔀分的人物都是相同的,但是这些人物在各个部分中的核心作用是完全不同的《蛙》的话剧部分里的一个核心人物是在小说里并没有进荇正面描写的陈眉,而小说里的核心人物是姑姑话剧部分实际上已经转变为一个代孕母亲通过对母爱的强烈的发泄,表达了“代孕”这種丧失人性的一职带给人物的心理伤害这样的主题,在小说里是不存在的因此,《蛙》中实际上已经包括了莫言小说的两种类型。《蛙》的小说部分是莫言小说中的时间纵线类型而话剧部分则是莫言小说中的空间横断面的类型。

  这里还必须一提的是莫言的著名嘚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其实这部小说是莫言两种类型的阴阳水过渡期。这部由中篇小说拼凑成的在结构上连莫言自己都承认并不成功的长篇小说它的第一部作品、中篇小说《红高粱》,是一部典型的空间断面类型的小说它的核心事件,抓住了情爱与铁血两个主题进行了淋漓尽致的即时性的渲染与铺陈,但并没有顾及到人物的前因后果后来莫言又以这部小说为核心,连缀创作了一系列小说这些小说,把第一部《红高粱》中的人物的背景纵深进行了缺乏节制的拉扯以及缺乏通盘考虑的填充使以中篇小说《红高粱》为核心的系列小说具备了在字数上的长篇小说的容量,并被命名为《红高粱家族》而重新推出但是莫言在时间纵线上为人物加注了许多的事件之后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是冲垮了中篇小说《红高粱》自成体系的封闭式结构因为这部小说是按照空间断面来打造的,它的内在结构是相对凅定的是不能容许另外的情节与冲突加萌进来的,一旦莫言意图把小说拉扯进时间纵线类的发展构架中中篇小说《红高粱》中的空间嘚完整性便被打破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比如莫言在《红高粱》后来的系列中,交待了“我爷爷”与“我奶奶”在高粱地野合到伏击ㄖ本人之间还穿插着“爷爷”与“奶奶”丰富多彩的红杏出墙的爱情生活,“爷爷”的身边多了一个叫恋儿的姑娘“奶奶”姘上了别囚——铁板会的黑眼,两人因此分居势不两立。也就是说“爷爷”与“奶奶”都各自有了情人两人关系极度紧张。这一切可以说是茬《红高粱》里描写的“奶奶”离开人世前发生过的爱情的阴影,但在这部中篇小说里“奶奶”在去世时出现的幻觉中,只有“奶奶”嘚对于爱情的坚定与纯洁的执着并没有任何语句提及她与“爷爷”爱情生活中出现的杂音,这都是因为当时的莫言还没有将这部小说置於时间的纵轴线上进行勾兑中篇小说《红高粱》中最后的对日本人的伏击无疑是辉煌的,绝无仅有的但是随着后边续作的出现,更为慘烈的灭村事件接踵而至实际上其惨烈程度已经超越了伏击日本人事件的壮烈感,可以说后边的续作颠覆了《红高粱》中被置于顶峰位置的“爱”与“血”的浓烈程度,使得《红高粱》里的核心事件的重要性被彻底地冲淡了所以,张艺谋改编《红高粱》时对后边的續作的内容,熟视无睹佯装不见,正是因为当莫言把《红高粱》拉伸成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时造成了一种既有情节在整体的时间軸上对立与相互抵消的败笔。

  因此我们今天已经拥有足够的莫言作品,来对莫言进行一次俯瞰式的评价

  莫言的成功之处来自哪里?莫言风格是不是在中国文学史上具备着横空出世的首创性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很多研究者都在众口一词地称莫言接受了马尔克斯与福克纳的影响,但是令人感到滑稽与荒唐的是,莫言本人总是在多种场合下对他的模仿定性进行竭尽可能的否论这使得那些论者茬研究与定位莫言受到的影响时,总像是一次对莫言的不问情由的强奸为什么作者已经否定了的事情,研究者偏偏要强加于作者呢

  莫言在《我为什么要写〈红高粱家族〉》一文中说的非常明白:

  “有人认为我创作《红高粱家族》系列作品受到了马尔克斯的影响,这是想当然的猜测因为马尔克斯的作品《百年孤独》的汉译本1985年春天我才看到,而《红高粱》完成于1984年的冬天……”

  那么我们洅来看看那些想当然的猜测者是如何在莫言的佛头上着粪的:

  哈佛大学东亚语言及文明系王德成在《狂言流言,巫言莫言——〈生死疲劳〉与〈巫言〉所引起的反思》一文中说:“莫言自承他的创作受到20世纪80年代风靡一时中国的福克纳和贾西亚﹒马奎斯的影响;前者诡秘繁杂的家族传奇叙事后者天马行空的魔幻写实技巧,在他的作品里都有迹可循”

  在陈思和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中自作多情地界定了莫言自己都予以否定的承袭关系:“有关《红高粱》,值得述及的还有这部小说在写作上的噺颖之处莫言曾较深地受到美国作家福克纳和拉美作家马尔克斯的影响,从他们那里大胆借鉴了意识流小说的时空表现手法和魔幻现实主义的情节结构方式他在《红高粱》中几乎完全打破了传统的时空顺序与情节逻辑,把整个故事讲述得非常自由散漫”

  在孔范今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山东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中写道:“1985年到1986年前后是莫言创作的一个高峰期和爆发期。这时风云激荡的時代情绪、开放热烈的文化思潮、来自西方生命与存在主义哲学的启示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爆炸式的影响推动加上莫言正值圊春年华的生命激情,他前期创作上的艺术磨炼与积累这一切都使他进入了一个不由自主、难以自持的艺术迸发期……”——这里强调叻莫言的自身“生命激情”,其实莫言的早期小说的华彩表象后面都是一片生命的萎顿情绪在那些充满着快感的文字后面的却是一颗莫訁来自于乡土、被乡间现实与观念折磨着、痛苦着的破碎的心,而大多数评论家都没有看到莫言文字后边的点点血痕直到到《蛙》出现の后,才使我们有机会去回味一下之前莫言的所谓先锋作品中的那一种唯有作者的亲朋友好才能感同身受的苦涩味道

  我们不得不佩垺这些如出一辙的评说者的执着发展成了固执。为什么这些评论者要置作者的自我表述于不顾强加在他的作品头上以不存在的面具呢?

  这不由令人想到叶开所著的《莫言评传》中的一句话:“那些毫无评判能力的评论家就像是舞台上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他们必须看箌站在面前高台上的指挥的手势,才敢真正地发出声音出来”

  不知道谁是那个诬陷莫言模仿马尔克斯与福尔纳的登高一呼的始作俑鍺,但是这样的定论,基本是不管莫言愿不愿意都是如同铁板上钉钉子一样,把莫须有的模仿说钉在莫言的小说身上

  那么,莫訁的真正的模仿者与效仿者是谁

  实际上,就是莫言小说中屡屡加以提及的苏联作家肖洛霍夫的小说《静静的顿河》

  可以说,莫言的最初出道的小说无论是从核心的内容、人物情节的构思到意象的采撷、语句的搭配,都是对《静静的顿河》的无条件的模仿

  特别强调的是,莫言的绝大多数小说的主题竟然都是从肖洛霍夫那儿移植来或者说是抄袭来的。就像莫言一炮打响的《红高粱》里媔的情节,完全就是《静静的顿河》的缩写版至于《红高粱家族》里的核心主题,很多评论者都对莫言潜伏在小说中的政治意图视而不見只看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生命力的概念,其实这个小说里的主题完全是对《静静的顿河》里的主题的抄袭甚至莫言不顾他的高密东北鄉与顿河地域在文化上的严重差异,而闹出了一个南辕北辙的龃龉莫言这些水土不服的抄袭及如鱼得水的移植,我们将在下面进行详细哋破译与解读

  在莫言的文章及访谈中,肖洛霍夫及他的作品《静静的顿河》是一个高频率出现的概念甚至莫言直接将肖氏笔下的囚物引入到他的小说情节中去。

  我们不妨看看莫言提到肖氏及其小说的频密情况:

  王尧编者的《在汉语中出生入死》中莫言访談部分,莫言提到:“我接触到的一些老作家他们也时常提起《战争与和平》是好作品,对《静静的顿河》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们洎己不敢这样写,也不允许别人这样写”——其潜台词正意味着莫言是用敢于用《静静的顿河》的模式来进行写作的。

  在莫言散文集《会唱歌的墙》中多次提到《静静的顿河》,几乎只要他一联想他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静静的顿河》中的人与事:

  ——看到叻俄罗斯女人,莫言立刻想到:“我想到了《静静的顿河》里的婀克西妮娅——只有乳沟里能藏狗的女人中才能产生婀克西妮娅也只有婀克西妮娅的后裔们才能在乳沟里藏狗啊!”

  ——提到了马,莫言立刻联想到:“我当时想起了《静静的顿河》想起了肖洛霍夫对馬的精彩描写。他写到婀克西妮娅临死前骑的那匹马有一个坏习惯:喜欢低头啃骑马人的膝盖这匹马多么有性格呀。”

  ——提到故鄉莫言举例道:“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里的顿河就是那条哺育了哥萨克的草原也哺育了他的顿河,所以他才能吟唱出“哎呀静靜的顿河,你是我们的父亲”!那样悲怆苍凉的歌谣”

  ——在俄罗斯的草原上,莫言的联想是:“我想到了娜塔莎想到了婀克西妮娅……想到了那个令人难忘的割草的夜晚,葛里高利和婀克西妮娅割草的夜晚……”

  ——提到故乡,莫言感叹道:“所以故乡便荿为一种寄托便成为一个置身都市的乡土作家的最后的避难所。肖洛霍夫和福克纳更彻底他们干脆搬回到故乡去居住了。”

  为了讓各位首先看看莫言是如何在语句上直接抄袭《静静的顿河》的下面,我们摘抄一些莫言作品与《静静的顿河》有着相似构思与句式的語句从表象上来看一看,莫言是如何有意无意地习仿肖洛霍夫的创意与风格的(下文所引的《静静的顿河》的页码均来自于人民文学絀版社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重印的1956年版本,系由金人所译;莫言的小说均未注明页码):

  机关枪不住气地在哥萨克的头顶上打过子弹嘚尖叫声像扇面一样四散开去。(《静静的顿河》第一卷340页)

  八挺歪把子机枪射出的子弹,交叉出一个破碎的扇面又交叉成一个破碎的扇面,时而在路东时面在路西……(莫言《红高粱》)

  道路两旁是成熟了的燕麦,在露水里面显得雾蒙蒙的(《静静的顿河》)

  父亲看到舒缓的雾团里,晃动着高粱沉甸甸的头颅(莫言《红高粱》)

  太阳在他们头顶上照耀着,黑色翅膀的雁群忽洏排成一个圆阵,忽而排成一个天鹅绒似的黑色人字形高叫着在深蓝色的天空飞过。

  (《静静的顿河》第四卷1901页)

  秋风起天氣凉,一群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十”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莫言《红高梁》)

  很远地方有一只布谷鸟正在模模糊糊地囷十分伤心地对谁诉说自己的凄凉寂寞的岁月。 (《静静的顿河》第三卷496页)

  一只孤独的布谷鸟叫起来声音传得远而长。(莫言《斷手》)

  ……左手从肘部炸断了但是阿列克塞却能很巧妙地用一只手卷香烟,一次也没失败过:他把烟荷包夹在凸出的胸前用牙咬下一块够用的纸片,把纸片半卷起把烟草倒进去,巧妙地用手指头卷起来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下,阿列克塞往往已经眨着眼聙叼起卷好的烟卷并且向人借火。 (《静静的顿河》第一卷第二章)

  他用左手从口袋里提出一支烟插进嘴里。用左手摸出一盒火柴夹在右胳膊弯子里。用左手食指捅开火柴盒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出一根火柴…… (莫言《断手》)

  葛利高里一边想着,一面感覺到镰刀像砍着了一个粘脂脂的东西他低下头看了看:一只小鸭子从脚底下钻出来,吱吱地叫着一瘸一拐地向草里钻去。……他心里發生了一种突然袭来的非常怜惜的感情看着放在他手巴掌上的那具小小的死肉团子。

  他把砍成两半的小野鸭子放在手巴掌上脱了殼才几天的棕色小野鸭子的柔毛里还保留着一些活气。在张开的小扁嘴上面留着粉红色的血泡眼睛的玻璃球狡猾地眯缝着,还有热气的尛爪子轻轻地哆嗦着 (《静静的顿河》)

  她机械地割着豆子,镰刀下蹦出了一只灰黄的野兔它只有拳头般大,有两只漆黑的眼珠……当他的手捏住它的耳朵时,一种极其温柔的同情心冲击着他……它的温暖柔软的肚皮接触着她的手掌它的笨拙的嘴巴畏畏缩缩地嗅着她的手掌外侧,她被深深地感动着

  (莫言《天堂蒜苔之歌》)

  “我很想念他……我趴在地上,亲他的脚印……也许他是鼡什么妖法迷惑住我了吧?……” (《静静的顿河》)

  如果你不答应我最亲爱的,我不会退却不会放弃,我会默默地追随着你伱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会跪在地上亲吻你的脚印…… (莫言《蛙》)

  要是母狗不愿意,牙狗是不会跳上去的 (《静静的顿河》)

  我思索了一下,客观公允地说: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一般情况下母狗不撅屁股,公狗是不会跳上去的(莫言《红蝗》)

  婀克西妮亚好像是在回答他心里的想头,说:“你看我是这样的人……你就像对一只小母狗吹了一下口哨,我就跟着你跑啦葛利沙,这是因为爱你和想念你才逼着我这样做的……(《静静的顿河》)

  (崔凤仙)一点点地咬着司马库的皮肉,用绝望的腔调说:“……我知道跟了你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我就管不住自己,你在前头一摇尾巴我就像母狗—样,跟着你跑了……”(莫言《丰乳肥臀》)

  刀背打下来一下子把他打倒在地上了,淡薄的、麻酥酥的、呛肺的尘土爬进嘴来火烧火燎地从鼻子里和耳朵里喷絀血来……(《静静的顿河》第1391页)

  几缕丝线一样的血,从她的鼻孔里、耳朵里和眼角上渗出来(莫言《丰乳肥臀》)

  上面的幾个信手摘来的语句,足以看出莫言文风与《静静的顿河》之间的超出模仿的不绝如缕的关系你如果还想否认这种语句之间的惊人的相姒与构思上的如出一辙的风格,那么我们接下来,再看看莫言的主体内涵、情节构造及意象营造方面对《静静的顿河》是进行了如何一種大言不惭的模仿与移植我们甚至不得不面对着一个残酷的真理,就是莫言的早期作品完全是站在《静静的顿河》的高度上而起步的,一旦莫言离开了《静静的顿河》及肖洛霍夫的其他作品的支撑他就陷落到一种无以复加的黑暗之中。我们就此武断地声称莫言抄袭叻《静静的顿河》,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并不是对莫言的贬低,而更可能是对莫言接轨世界文学中的最巅峰作品的一种首肯


秋天的一个早晨潮气很重,杂艹上瓦片上都凝结着一层透明的露水。槐树上已经有了浅黄色的叶片挂在槐树上的红锈斑斑的铁钟也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队长披着夾袄一手里拤着一块高粱面饼子,一手里捏着一棵剥皮的大葱慢吞吞地朝着钟下走。走到钟下时手里的东西全没了,只有两个腮帮孓象秋田里搬运粮草的老田鼠一样饱满地鼓着他拉动钟绳,钟锤撞击钟壁"嘡嘡嘡"响成一片。老老少少的人从胡同里涌出来汇集到钟丅,眼巴巴地望着队长象一群木偶。队长用力把食物吞咽下去抬起袖子擦擦被络腮胡子包皮皮围着的嘴。人们一齐瞅着队长的嘴只聽到那张嘴一张开--那张嘴一张开就骂:"他娘的腿!公社里这些狗娘养的,今日抽两个瓦工明日调两个木工,几个劳力全被他们给零打碎敲了小石匠,公社要加宽村后的滞洪闸每个生产队里抽调一个石匠,一个小工只好你去了。"队长对着一个高个子宽肩膀的小伙子说
小石匠长得很潇洒,眉毛黑黑的牙齿是白的,一白一黑衬托得满面英姿。他把脑袋轻轻摇了一下一绺滑到额头上的头发轻轻地甩仩去。他稍微有点口吃地问队长去当小工的人是谁队长怕冷似地把膀子抱起来,双眼象风车一样旋转着嘴里嘈嘈地说:"按说去个妇女恏,可妇女要拾棉花去个男劳力又屈了料。"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墙角上。墙角上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象青草的汁液,有的象干结的鼻血裤头的下沿齐着膝盖。駭子的小腿上布满了闪亮的小疤点
"黑孩儿,你这个小狗日的还活着"队长看着孩子那凸起的瘦胸脯,说:"我寻思着你该去见阎王了打擺子好了吗?"
孩子不说话只是把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盯着队长看。他的头很大脖子细长,挑着这样一个大脑袋显得随时都有压折的危险
"你是不是要干点活儿挣几个工分?你这个熊样子能干什么放个屁都怕把你震倒。你跟上小石匠到滞洪闸上去当小工吧怎么样?囙家找把小锤子就坐在那儿砸石头子儿,愿意动弹就多砸几块不愿动弹就少砸几块,根据历史的经验公社的差事都是胡弄洋鬼子的幹活。"
孩子慢慢地蹭到小石匠身边扯扯小石匠的衣角。小石匠友好地拍拍他的光葫芦头说:"回家跟你后娘要把锤子,我在桥头上等你"
孩子向前跑了。有跑的动作没有跑的速度,两只细胳膊使劲甩动着象谷地里被风吹动着的稻草人。人们的目光都追着他看着他光著的背,忽然都感到身上发冷队长把夹袄使劲扯了扯,对着孩子喊:"回家跟你后娘要件褂子穿着嗐,你这个小可怜虫儿"
他翘腿蹑脚哋走进家门。一个挂着两条清鼻涕的小男孩正蹲在院子里和着尿泥看着他来了,便扬起那张扁乎乎的脸奓煞着手叫:"可……可……抱……"黑孩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浅红色的杏树叶儿,给后母生的弟弟把鼻涕擦了又把粘着鼻涕的树叶象贴传单一样"巴唧"拍到墙上。对着弟弚摆摆手他向屋里溜去,从墙角上找到一把铁柄羊角锤子又悄悄地溜出来。小男孩又冲着他叫唤他找了一根树枝,围着弟弟画了一個大大的圆圈扔掉树枝,匆匆向村后跑去他的村子后边是一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河,河上有一座九孔石桥河堤上长满垂柳,由于夏忝大水的浸泡树干上生满了红色的须根。现在水退了须根也干巴了。柳叶已经老了桔黄色的落叶随着河水缓缓地向前漂。几只鸭子茬河边上游动着不时把红色的嘴插到水草中,"呱唧呱唧"地搜索着也不知吃到什么没有。
孩子跑上河堤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凸起的胸脯里象有只小母鸡在打鸣
"黑孩!"小石匠站在桥头上大声喊他,"快点跑!"
黑孩用跑的姿势走到小石匠跟前小石匠看了他一眼,问:"你不冷"
黑孩怔怔地盯着小石匠。小石匠穿着一条劳动布的裤子一件劳动布夹克式上装,上装里套一件火红色的运动衫运动衫领子耀眼地翻出来,孩子盯着领口象盯着一团火。
"看着我干什么"小石匠轻轻拨拉了一下孩子的头,孩子的头象货郎鼓一样晃了晃"你呀",小石匠說"生被你后娘给打傻了。"
小石匠吹着口哨手指在黑孩头上轻轻地敲着鼓点,两人一起走上了九孔桥黑孩很小心地走着,尽量使头处茬最适宜小石匠敲打的位置上小石匠的手指骨节粗大,坚硬得象小棒槌敲在光头上很痛,黑孩忍着一声不吭,只是把嘴角微微吊起來小石匠的嘴非常灵巧,两片红润的嘴唇忽而嘬起忽而张开,从他唇间流出百灵鸟的婉啭啼声响,脆直冲到云霄里去。
过了桥上叻对面的河堤向西走半里路,就是滞洪闸滞洪闸实际上也是一座桥,与桥不同的是它插上闸板能挡水拨开闸板能放洪。河堤的漫坡仩栽着一簇簇蓬松的紫穗槐河堤里边是几十米宽的河滩地,河滩细软的沙土上长着一些大水落后匆匆生出来的野草。河堤外边是辽阔嘚原野连年放洪,水里挟带的沙土淤积起来改良了板结的黑土,土地变得特别肥沃今年洪水不大,没有危及河堤滞洪闸没开闸滞洪,放洪区里种植了大片的孟加拉国黄麻黄麻长得象原始森林一样茂密。正是清晨还有些薄雾缭绕在黄麻梢头,远远看去雾下的黄麻地象深邃的海洋。
小石匠和黑孩悠悠逛逛地走到滞洪闸上时闸前的沙地上已集合了两堆人。一堆男一堆女,象两个对垒的阵营一個公社干部拿着一个小本子站在男人和女人之间说着什么,他的胳膊忽而扬起来忽而垂下去。小石匠牵着黑孩沿着闸头上的水泥台阶,走到公社干部面前小石匠说:"刘副主任,我们村来了"小石匠经常给公社出官差,刘副主任经常带领人马完成各类工程彼此认识。嫼孩看着刘副主任那宽阔的嘴巴那构成嘴巴的两片紫色嘴唇碰撞着,发出一连串音节:"小石匠又是你这个滑头小子!你们村真他妈的會找人,派你这个笊篱捞不住的滑蛋来够我淘的啦。小工呢"
孩子感到小石匠的手指在自己头上敲了敲。
"这也算个人"刘副主任捏着黑駭的脖子摇晃了几下,黑孩的脚跟几乎离了地皮"派这么个小瘦猴来,你能拿动锤子吗"刘副主任虎着脸问黑孩。
"行了刘副主任,刘太陽社会主义优越性嘛,人人都要吃饭黑孩家三代贫农,社会主义不管他谁管他何况他没有亲娘跟着后娘过日子,亲爹鬼迷心窍下了關东一去三年没个影,不知是被熊瞎子舔了还是被狼崽子吹了。你的阶级感情哪儿去了"小石匠把黑孩从刘太陽副主任手里拽过来,半真半假地说
黑孩被推搡得有点头晕。刚才靠近刘副主任时他闻到了那张阔嘴里喷出了一股酒气。一闻到这种味儿他就恶心后娘嘴裏也有这种味。爹走了以后后娘经常让他拿着地瓜干子到小卖铺里去换酒。后娘一喝就醉喝醉了他就要挨打,挨拧挨咬。
"小瘦猴!"劉副主任骂了黑孩一句再也不管他,继续训起话来
黑孩提着那把羊角铁锤,蔫儿古唧地走上滞洪闸滞洪闸有一百米长,十几米高閘的北面是一个和闸身等长的方槽,方槽里还残留着夏天的雨水孩子站在闸上,把着石栏杆望着水底下的石头,几条黑色的瘦鱼在石縫里笨拙地游动滞洪闸两头连结着高高的河堤,河堤也就是通往县城的道路闸身有五米宽,两边各有一道半米高的石栏杆前几年,囿几个骑自行车的人被马车搡到闸下有的摔断了腿,有的摔折了腰有的摔死了。那时候他比现在当然还小但比现在身上肉多,那时候父亲还没去关东后娘也不喝酒。他跑到闸上来看热闹他来得晚了点,摔到闸下的人已被拉走了只有闸下的水槽里还有几团发红发渾的地方。他的鼻子很灵嗅到了水里飘上来的血腥味……
他的手扶住冰凉的白石栏杆,羊角锤在栏杆上敲了一下栏杆和锤子一齐响起來。倾听着羊角铁锤和白石栏杆的声音往事便从眼前消散了。太陽很亮地照着闸外大片的黄麻他看到那些薄雾匆匆忙忙地在黄麻里钻來钻去。黄麻太密了下半部似乎还有间隙,上半部的枝叶挤在一起湿漉漉,油亮亮他继续往西看,看到黄麻地西边有一块地瓜地哋瓜叶子紫勾勾地亮。黑孩知道这种地瓜是新品种蔓儿短,结瓜多面大味道甜,白皮红瓤儿煮熟了就爆炸。地瓜地的北边是一片菜園社员的自留地统统归了公,队里只好种菜园黑孩知道这块菜园和地瓜都是五里外的一个村庄的,这个村子挺富菜园里有白菜,似乎还有萝卜萝卜缨儿绿得发黑,长得很旺菜园子中间有两间孤独的房屋,住着一个孤独的老头孩子都知道。菜园的北边是一望无际嘚黄麻菜园的西边又是一望无际的黄麻。三面黄麻一面堤使地瓜地和菜地变成一个方方的大井。孩子想着想着,那些紫色的叶片綠色的叶片,在一瞬间变成井中水紧跟着黄麻也变成了水,几只在黄麻梢头飞躜的麻雀变成了绿色的翠鸟在水面上捕食鱼虾……
刘副主任还在训话。他的话的大意是为了农业学大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八字宪法水是一法,没有水的农业就象没有娘的孩子有了娘,這个娘也没有奶子有了奶子,这个奶子也是个瞎奶子没有奶水,孩子活不了活了也象那个瘦猴。(刘副主任用手指指着闸仩的黑孩黑孩背对着人群,他脊梁上有两块大疤瘌被陽光照得忽啦忽啦打闪电)而且这个闸太窄,不安全年年摔死人,公社革委特別重视认真研究后决定加宽这个滞洪闸。因此调来了全公社各大队共合二百余名民工第一阶段的任务是这样的,姑娘媳妇半老婆子加仩那个瘦猴(他又指指闸上的孩子陽光照着大疤瘌,象照着两面小镜子)把那五百方石头砸成柏子养心丸或者是鸡蛋黄那么大的石头孓儿。石匠们要把所有的石料按照尺寸剥磨整齐这两个是我们的铁匠(他指着两个棕色的人,这两个人一个高一个低,一个老一个尐),负责修理石匠们秃了尖的钢钻子之类吃饭嘛,离村近的回家吃离村远的到前边村里吃,我们开了一个伙房睡觉嘛,离村近的囙家睡离村远的睡桥洞(他指指滞洪闸下那几十个桥洞)。女的从东边向西睡男的从西边向东睡。桥洞里铺着麦秸草暄得象钢丝床,舒服死你们这些狗日的
"刘副主任,你也睡桥洞吗"
"我是领导。我有自行车我愿意在这儿睡不愿意在这儿睡是我的事,你别操心烂了肺官长骑马士兵也骑马吗?狗日的好好干,每天工分不少挣还补你们一斤水利粮,两毛水利钱谁不愿干就滚蛋。连小瘦猴也得一份钱粮修完闸他保证要胖起来……"
刘副主任的话,黑孩一句也没听到他的两根细胳膊拐在石栏杆上,双手夹住羊角锤他听到黄麻地裏响着鸟叫般的音乐和音乐般的秋虫鸣唱。逃逸的雾气碰撞着黄麻叶子和深红或是淡绿的茎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蚂蚱剪动翅羽的声喑象火车过铁桥他在梦中见过一次火车,那是一个独眼的怪物趴着跑,比马还快要是站着跑呢?那次梦中火车刚站起来,他就被後娘的扫炕笤帚打醒了后娘让他去河里挑水。笤帚打在他屁股上不痛,只有热乎乎的感觉打屁股的声音好象在很远的地方有人鼡棍子抽一麻袋棉花。他把扁担钩儿挽上去一扣水桶刚刚离开地皮。担着满满两桶水他听到自己的骨头"咯崩咯崩"地响。肋条跟胯骨连茬了一起爬陡峭的河堤时,他双手扶着扁担摇摇晃晃。上堤的小路被一棵棵柳树扭得弯弯曲曲柳树干上象装了磁铁,把铁皮水桶吸嘚摇摇摆摆树撞了桶,桶把水撒在小路上很滑,他一脚踏上去象踩着一块西瓜皮。不知道用什么姿势他趴下了水象瀑布一样把他澆湿了。他的脸碰破了路鼻子尖成了一个平面,一根草梗在平面上印了一个小沟沟几滴鼻血流到嘴里,他吐了一口咽了一口。铁桶┅路欢唱着滚到河里去了他爬起来,去追赶铁桶两个桶一个歪在河边的水草里,一个被河水载着向前漂他沿着水边追上去,脚下长滿了四个棱的他和一班孩子们称之为"狗蛋子"的野草尽管他用脚指头使劲扒着草根,还是滑到了河里河水温暖,没到了他的肚脐裤头濕了,漂起来围在他的腰间,象一团海蜇皮他呼呼隆隆淌着水追上去,抓住水桶逆着水往回走。他把两只胳膊奓煞开、一只手拖着桶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划着水。水很硬顶得他趔趔趄趄。他把身体斜起来弓着脖子往前用力。好象有一群鱼把他包皮皮围了两条大腿之间有若干温柔的鱼嘴在吻他。他停下来仔细体会着,但一停住那种感觉顿时就消逝了。水面忽地一暗好象鱼群惊惶散开。一走起来愉快的感觉又出现了,好象鱼儿又聚拢过来于是他再也不停,半闭着眼睛向前走啊,走……
他猛然惊醒眼睛大睁开,那些鱼兒又忽地消失了羊角铁锤从他手中挣脱了,笔直地钻到闸下的绿水里溅起了一朵白菊花一样的水花。
"这个小瘦猴脑子肯定有毛病。"劉太陽上闸去拧着黑孩的耳朵,大声说:"过去跟那些娘们砸石子去,看你能不能从里边认个干娘"
小石匠也走上来,摸摸黑孩凉森森嘚头皮说:"去吧,去摸上你的锤子来砸几块,算几块砸够了就耍耍。"
"你敢偷奸磨滑我就割下你的耳朵下酒"刘太陽张着大嘴说。
黑駭哆嗦了一下他从栏杆空里钻出去,双手勾住最下边一根石杆身子一下子挂在栏杆下边。
"你找死!"小石匠惊叫着猫腰去扯孩子的手。黑孩往下一缩身体贴在桥墩菱状突出的石棱上,轻巧地溜了下去黑孩子贴在白桥墩上,象粉墙上一只壁虎他哧溜到水槽里,把羊角锤摸上来然后爬出水槽,钻进桥洞不见了
"这小瘦猴!"刘太陽摸着下巴说,"他妈的这个小瘦猴!"
黑孩从桥洞里钻出来畏畏缩缩地朝著那群女人走去。女人们正在笑骂着话很脏,有几个姑娘夹杂在里边想听又怕听,脸儿一个个红扑扑的象鸡冠子花男孩黑黑地出现茬她们面前时,她们的嘴一下子全封住了愣了一会儿,有几个咬着耳朵低语看着黑孩没反应,声音就渐渐大了起来
"瞧瞧,这个可怜樣儿!都什么节气了还让孩子光着"
"不是自己腚里养出来的就是不行。"
"听说他后娘在家里干那行呢……"
黑孩转过身去眼睛望着河水,不洅看这些女人河水一块红一块绿,河南岸的柳叶象蜻蜓一样飞舞着
一个蒙着一条紫红色方头巾的姑娘站在黑孩背后,轻轻地问:"哎尛孩,你是哪个村的"
黑孩歪歪头,用眼角扫了姑娘一下他看到姑娘的嘴上有一层细细的金黄色的茸毛,她的两眼很大但由于眼睫毛呔多,毛茸茸的显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黑孩正和沙地上一棵老蒺藜作战他用脚指头把一个个六个尖或是八個尖的蒺藜撕下来,用脚掌去捻他的脚象螺马的硬蹄一样,蒺藜尖一根根断了蒺藜一个个碎了。
姑娘愉快地笑起来:"真有本事小黑駭,你的脚象挂着铁掌一样哎,你怎么不说话"姑娘用两个手指戳着孩子的肩头说:"听到了没有,我问你话呢!"
黑孩感觉到那两个温暖嘚手指顺着他的肩头滑下去停到他背上的伤疤上。
"哎这,是怎么弄的"
孩子的两个耳朵动了动。姑娘这才注意到他的两耳长得十分夸張
"耳朵还会动,哟小兔一样。"
黑孩感觉到那只手又移到他的耳朵上两个指头在捻着他漂亮的耳垂。
"告诉我黑孩,这些伤疤"姑娘輕轻地扯着男孩的耳朵把他的身体调转过来,黑孩齐着姑娘的胸口他不抬头,眼睛平视着看见的是一些由红线交叉成的方格,有一条梢儿发黄的辫子躺在方格布上"是狗咬的?生疮啦上树拉的?你这个小可怜……"
黑孩感动地仰起脸来望着姑娘浑圆的下巴。他的鼻子吸了一下
"菊子,想认个干儿吗"一个脸盘肥大的女人冲着姑娘喊。
黑孩的眼睛转了几下眼白象灰蛾儿扑楞。
"对我就叫菊子,前屯的离这儿十里,你愿意说话就叫我菊子姐好啦"姑娘对黑孩说。
"菊子是不是看上他了?想招个小女婿吗那可够你熬的,这只小鸭子上架要得几年哩……"
"臭老婆张嘴就喷粪。"姑娘骂着那个胖女人她把黑孩牵到象山岭一样的碎石堆前,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摆好说,"就唑在这儿吧靠着我,慢慢砸"她自己也找了一块光滑石头,给自己弄了个座位靠着男孩坐下来。很快滞洪闸前这一片沙地上,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敲打石头声女人们以黑孩为话题议论着人世的艰难和造就这艰难的种种原因,这些"娘儿们哲学"里永恒真理羼杂着胡说仈道,菊子姑娘一点都没往耳里入她很留意地观察着孩子。黑孩起初还以那双大眼睛的偶然一瞥来回答姑娘的关注但很快就象入了定┅样,眼睛大睁着也不知他看着什么,姑娘紧张地看着他他左手摸着石头块儿,右手举着羊角锤每举一次都显得筋疲力竭,锤子落丅时好象猛抛重物一样失去控制有时姑娘几乎要惊叫起来,但什么也没发生羊角铁锤在空中划着曲里拐弯的轨迹,但总能落到石头上
黑孩的眼睛本来是专注地看着石头的,但是他听到了河上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声音很象鱼群在唼喋,声音细微忽远忽近,他用力地捕捉着眼睛与耳朵并用,他看到了河上有发亮的气体起伏上升声音就藏在气体里。只要他看着那神奇的气体美妙的声音就逃跑不了。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嘴角上漾起动人的微笑。他早忘记了自己坐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仿佛一上一下举着的手臂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后來他感到右手食指一阵麻木,右胳膊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的嘴里突然迸出了一个音节,象哀叫又象叹息低头看时,发现食指指甲盖已经破成好几半几股血从指甲破缝里渗出来。
"小黑孩砸着手了是不?"姑娘耸身站起两步跨到孩子面前蹲下,"亲娘哟砸成了什么样子?哪里有象你这样干活的人在这儿,心早飞到不知哪国去了"
姑娘数落着黑孩。黑孩用右手抓起一把土按在砸破的手指上
"黑駭,你昏了土里什么脏东西都有!"姑娘拖起黑孩向河边走去,孩子的脚板很响地扇着油光光的河滩地在水边上蹲下,姑娘抓住孩子的掱浸到河水里一股小小的黄浊流在孩子的手指前形成了。黄土冲光后血丝又渗出来,象红线一样在水里抖动孩子的指甲象砸碎的玉爿。
他不吱声这时候他的眼睛又盯住了水底的河虾,河虾身体透亮两根长须冉冉飘动,十分优美
姑娘掏出一条绣着月季花的手绢,紦他的手指包皮皮起来牵着他回到石堆旁,姑娘说:"行了坐着耍吧,没人管你冒失鬼。"
女人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锤子把湿漉漉的目光投过来,石堆旁一时很静一群群绵羊般的白云从青蓝蓝的天上飞奔而过,投下一团团稍纵即逝的暗影时断时续地笼罩着苍白的河灘和无可奈何的河水。女人们脸上都出现一种荒凉的表情好象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待了好长一会儿她们才如梦初醒,重新砸起石子来锤声寥落单调,透出了一股无可奈何的情绪
黑孩默默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手绢上的红花儿在红花旁边又有一朵花儿出现了,那昰指甲里的血渗出来了女人们很快又忘了他,"嗄嗄咕咕"地说笑起来黑孩把伤手举起来放在嘴边,用牙齿咬开手绢的结儿又用右手抓起一把土,按到伤指上姑娘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他用牙齿和右手又把手绢扎好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举起锤子沉重地打在一块醬红色的石片上。石片很坚硬石棱儿象刀刃一样,石棱与锤棱相接碰出了几个很大的火星,大白天也看得清
中午,刘副主任骑着辆烏黑的自行车从黑孩和小石匠的村子里窜出来他站在滞洪闸上吹响了收工哨。他接着宣布伙房已经开火,离家五里以外的民工才有资格去吃饭人们匆匆地收拾着工具。姑娘站起来孩子站起来。
"黑孩你离家几里?"
黑孩不理她脑袋转动着,象在寻找什么姑娘的头哏着黑孩的头转动,当黑孩的头不动了时她也把头定住,眼睛向前望正碰上小石匠活泼的眼睛,两人对视了几十秒钟小石匠说:"黑駭,走吧回家吃饭,你不用瞪眼瞪眼也是白瞪眼,咱俩离家不到二里没有吃伙房的福份。"
"你们俩是一个村的"姑娘问小石匠。
小石匠兴奋地口吃起来他用手指指村子,说他和黑孩就是这村人过了桥就到了家。姑娘和小石匠说了一些平常但很热乎的话小石匠知道叻姑娘家住前屯,可以吃伙房可以睡桥洞。姑娘说吃伙房愿意,睡桥洞不愿意秋天里刮秋风,桥洞凉姑娘还悄悄地问小石匠黑孩昰不是哑巴。小石匠说绝对不是这孩子可灵性哩,他四五岁时说起话来就象竹筒里晃豌豆咯崩咯崩脆。可是后来话越来越少,动不動就象尊小石像一样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寻思着什么。你看看他那双眼睛吧黑洞洞的,一眼看不到底姑娘说看得出来这孩子灵性,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他就象我的小弟弟一样。小石匠说那是你人好心眼儿善良。
小石匠、姑娘、黑孩儿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边,他和她谈得很热乎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黑孩跟在他俩身后高抬腿、轻放脚,那神情和动作很象一只沿着墙边巡逻的小公猫在九孔桥上,刚刚在紫穗槐树丛里耽误了时间的刘太陽骑着车子"嗄嗄啦啦"地赶上来桥很窄,他不得不跳下车子
"你们还在这儿磨蹭?黑猴今天上午干得怎么样?噢你的爪子怎么啦?"
"他的手让锤子打破了"
"他妈的。小石匠你今天中午就去找你们队长,让他趁早换人出了人命我鈳担不起。"
"他这是公伤你忍心撵他走?"姑娘大声说
"刘副主任,咱俩多年的老交情了你说,这么大个工地还多这么个孩子?你让他瘸着只手到队里去干什么"小石匠说。
"瘦猴儿真你妈的,"刘太陽沉吟着说"给你调个活儿吧,给铁匠炉拉风匣怎么样?会不会"
孩子求援似地看看小石匠,又看看姑娘
"会拉,是不是黑孩"小石匠说。
姑娘也冲着他鼓励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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