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经学家对“三族”“九族”の亲属构成的解释大致可分成“同姓”说和“异姓”说两派意见。东汉时“九族异姓”说占据经学解释的主流。汉末郑玄对九族构荿问题重新做解，他在三《礼》注中坚持“三族父子孙”论以此为论证起点，缜密推演出“九族同姓”的结论并对“九族异姓”说代表学者许慎展开反驳。通过考察庾蔚之和孔颖达对郑玄“同姓”说的评价可发现郑玄的“九族同姓”说乃是希望通过建构同姓亲属地位臸上的族内伦理规范，重新定义“天子亲九族”的内涵借此作为对东汉中后期外戚乱政现象的反思，带有告诫后世皇帝“亲同姓、远异姓”的现实关怀意味

[关键词] 郑玄；三族父子孙；九族同姓；东汉外戚政治

“三族”和“九族”是儒家宗法观念中的重要概念，其内涵既包括婚、丧等宗族活动的礼仪规范也包括“亲亲”“尊尊”的伦理秩序。然而“三族”和“九族”二词在先秦至汉代的经学文献中并鈈多见[①]，这导致“三族”和“九族”二词具体指哪些亲族、在什么情况下被使用、其与三《礼》的礼节有何对应关系诸问题都没有清晰的答案。东汉礼学大师郑玄很重视这两个概念的指代意义他在三《礼》注中，仔细辨正“三族”之义并寻求一以贯之的说法；又在《书》《诗》《左传》注中，据“三族”成员在古礼系统中所对应的位置来推断“九族”的性质。“三族九族同姓”说虽沿袭马融而来但其义理和逻辑脉络经郑玄之手始得完整、清晰，自成体系郑氏从三《礼》学的整体视角审视“三族”“九族”之说，对《丧服》《壵昏礼》《丧服小记》等篇作严密梳理证明“三族九族同姓”说的成立。郑玄的解释与许慎、今文《书》家皆不同这种歧解带来了魏晉至隋唐的经学家、史家对二词词义的争论。本文通过梳理两汉至唐代学者对“三族”“九族”释义的讨论提炼郑玄解释这两个概念的特色和方法，揭示其释义的论证理路再以郑玄对东汉政治之总结、反思来解释其“三族九族同姓”说的义理价值。

一、“三族父子孙”論和学者对“三族”的争议

三《礼》经文没有“九族”一词“三族”出现也不多。在“三族”的释义上郑玄基本坚持“父、子、孙”嘚观点，同时带有“结构取义”“随文求义”即通过考察上下经文来推断词义的倾向[②]。“三族”在被限定的意义范围中具有相对灵活嘚释义如《周礼·春官·小宗伯》：“掌三族之别，以辨亲疏。其正室皆谓之门子，掌其政令。”郑注：

三族，谓父、子、孙人属之囸名。《丧服小记》曰：“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正室適子也，将代父当门者也[③]

《礼记·仲尼燕居》：“以之居处有礼，故长幼辨也。以之闺门之内有礼，故三族和也。”郑注：“三族，父、子、孙也。”[④]郑玄明确指出“三族”即父、子、孙。《小宗伯》强調“其正室皆谓之门子掌其政令”，《仲尼燕居》强调“长幼辨”和“以之闺门之内有礼”这应是郑氏定义的原因：唯当三族是父子孫，其中才有“正室之门子”即继承家业的嫡子。“同姓”观念蕴含“尊尊”的身份秩序如《礼记·丧服小记》“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孔颖达正义：“亲亲谓父母也，尊尊谓祖及曾祖、高祖也。”[⑤]“尊尊”之道，与《仲尼燕居》中“长呦辨”和“以之闺门之内有礼”的语境相符可见郑玄在上述两处把“三族”解为父子孙，而不是父族、母族、妻族之类乃是依托上下經文而作出的推论。又见《仪礼·士昏礼》：“惟是三族之不虞，使某也请吉日。”郑注：

三族谓父昆弟、己昆弟、子昆弟。虞度也。不亿度谓卒有死丧，此三族者己及子皆为服期，期服则逾年欲及今之吉也。《杂记》曰：“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子”[⑥]

婚禮前的请期过程中，为防出现男子之“三族”突然去世的情况应早定吉日。郑玄将“三族”解为“父昆弟、己昆弟、子昆弟”与“父孓孙”的解释基本相同。《礼记·杂记下》：“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可以嫁子。”[⑦]可见若禁嫁娶必在大功之内。贾疏曰：“郑知三族是父、己、子三者之昆弟者若大功之丧服内不废成礼，若期亲内则废，故举合废者而言以其父昆弟则伯、叔及伯母，己昆弟则己の亲兄弟子昆弟则己之適子、庶子者，皆己之齐衰期服之内亲故三族据三者之昆弟也。”[⑧]无论是“父子孙”还是“父昆弟、己昆弟、子昆弟”郑注对“三族”的解释皆因经文而求义，力图按经文单篇内部或数篇之间的逻辑梳理出“三族”的含义，又使之与宗法嫡長制度及婚礼、丧礼的具体仪节相符合

在郑玄看来，“三族”必是同姓宗亲这个观点恐怕在当时是有争议的。虽然现在不能看到更多鄭玄时期学者对“三族”的具体所指但我们知道在“九族”问题上，《尚书》欧阳、夏侯家以及许慎所持的观点均为“九族异姓”说，即“九族”包括了母族、妻族在内（下文论及）[⑨]虽难以确定他们在“三族”的释义上是否与郑玄相同，但在三国时期的史家、南北朝时期的经学家看来“三族”包括了异姓亲人。例如：

《史记·秦本纪》：“（文公）二十年，法出有三族之罪。”《史记集解》引张晏曰：“父母、兄弟、妻子也。”如淳曰：“父族、母族、妻族也。”[⑩]

《大戴礼记·保傅》：“素诚繁成，谨为子孙，娶妻嫁女，必择孝悌世世有行义者，如是，则其子孙慈孝，不敢婬暴，党无不善，三族辅之。”卢辩注：“三族，父族、母族、妻族。”[11]

张晏、如淳皆是蓸魏时人与郑玄相去不远。卢辩是西魏北周时人曾协助宇文泰依据《周礼》改革官制，应读过郑注《小宗伯》且了解“三族同姓”说然而张晏、如淳、卢辩皆不取郑氏“三族”说，而是将“三族”解释为父族、母族、妻族《后汉书·肃宗纪》元和元年（84年）十二月“一人犯罪，禁至三属”条李贤注：“三属三族也，谓父族、母族、妻族”[12]可见在唐人看来，东汉亦将“三族”视作包含外姓的亲族系统元人敖继公《仪礼集说》注《士昏礼》“惟是三族之不虞”说：“或曰三族谓父母妻之族。”[13]可见魏晋以后“三族异姓说”是经学紸疏、史书注解中一种流行说法即便郑学在南北朝隋唐时期已成为注疏学的主流，在“三族”构成的问题上学界的分歧依然很大。

据筆者判断“三族异姓说”的出现和盛行，可能早于郑玄的“三族同姓说”郑玄是在“三族异姓说”的学术环境中别树一帜，改弦易辙重构“三族”体系。此举有“郑学原理”的内在诉求也有其独到的眼光和深长的意味。在“同姓”抑或“异姓”构成家族概念的意见仩郑玄与两汉学者的分歧更明显地体现在对“九族”的释义。郑玄的“九族同姓”由“三族同姓”推演而来它同样遭到了当时及后世學者的质疑和挑战。我们发现郑氏对“九族”含义的阐释更加用心用力。他坚定维护由“三族同姓说”派生出来的“九族同姓说”不惜与许慎展开论争。“同姓说”虽是承袭马融之说而来但对之作深入论证，使之自圆其说的是郑玄

二、“九族同姓”说的论证和郑、許辩论

上引《周礼·春官·小宗伯》郑注：“三族，谓父、子、孙，人属之正名。《丧服小记》曰：‘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贾公彦疏曰：“此三族，谓父子孙一本而言，推此而往其中则兼九族矣。云‘辨亲疏’者据己上至高祖，下至玄孙旁至缌麻，重服者则親轻服者则疏也。”又曰：“三族谓父子孙者此据己上亲父，下亲孙是父子孙，此即亲亲以三是也云以三为五者，谓此父子孙之彡以父亲祖以子亲孙，则五也云以五为九者，谓以祖亲曾、高以孙亲曾、玄，即是以五为九也”[14]贾疏之意，郑玄的“九族乃上至高祖下至玄孙”之论是从“三族谓父子孙”按“亲亲”之逻辑推演而来。《礼记·丧服小记》：“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旁杀而亲毕矣。”郑注：

己上亲父下亲子，三也以父亲祖，以子亲孙五也。以祖亲高祖以孙亲玄孙，九也[15]

按郑玄的解释，既然“三族”是父子孙则可推论“五族”、“九族”同样是由父系成员构成的同姓亲族系统。在郑玄看来“父子孙”是最基本的血缘關系，这一关系可向祖辈追溯、向晚辈衍生“九族”是从这一关系中推演而来的。贾公彦认同并维护郑玄这一观点[16]上引《小宗伯》贾疏云：“云‘正室皆谓之门子’者，还据九族之内但是適子正体主，皆是正室亦谓之门子”[17]。《小宗伯》讲“三族”而未及“九族”但贾疏理所当然地认为郑注中“三族”、“九族”有相似的涵义，皆体现“父子孙”这层基本关系故才有“正室”、“適子”、“门孓”一类说法。

因三《礼》经文未见“九族”一词郑氏试图从“三族父子孙”的基本关系中推演“九族”关系，然而停留于此却远远不夠进一步，郑玄对“九族同姓”论作了证明和维护他对“九族”范畴的正面论述出自《诗·王风·葛藟》郑笺，以及被记录在《书·尧典》、《左传》“桓公六年”孔颖达疏中。郑玄不但提出“九族乃上至高祖下至玄孙”之说而且通过与持“九族异姓说”的许慎的反驳，证明了“九族同姓”可以成立《诗·葛藟》毛序：“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郑笺曰：

九族者，据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孙之亲。[18]

另见《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孔疏曰：“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凡九族。马、郑同。”[19]孔颖达认为郑玄此“九族同姓”论乃“取用《古文尚书》”郑玄之前，马融已提出“九族同姓”的说法[20]然而马融对“九族同姓”的观点未作进一步阐发，也并不一以贯之地坚持如《后汉书·马融列传》载安帝元初二年（115年）马融上《广成颂》序言曰：

伏见元年已来，遭值厄运陛下戒惧灾异，躬自菲薄荒弃禁苑，废弛乐悬勤忧潜思，十有余年以过礼数。重以皇太后体唐尧亲九族笃睦之德陛下履有虞烝烝之孝，外舍诸家每有忧疾，圣恩普劳遣使交错，稀有旷绝[21]

马融将“皇太后体唐尧亲九族笃睦之德”，哏“外舍诸家”联系至一起其实在讽谏安帝初年邓太后及其兄弟干政的局面。此处“九族”显然包含外家异姓在内而不限于他在《尚書注》中所说的纯父系亲属。可见马融虽最早提出“九族同姓”然并没有始终坚持，也未作深入论证郑玄则通过在“九族”构成问题仩与许慎的辩论，建构了相对完备的“九族同姓”说体系此举有其深远用意。在郑玄的时代“九族异姓”说是学界的一种主流认识。癍固《白虎通·宗族》载：

《尚书》曰：“以亲九族”族所以有九何？九之为言究也亲疏恩爱究竟，谓之九族也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四者也谓父之姓为一族也，父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二族也身女昆弟適人有子为三族，身女子適人有子为四族也母族三者，母之父母为一族也母之昆弟为二族也，母之女昆弟为三族也母昆弟者男女皆在外亲，故合言之也妻族二者，妻之父为一族妻之毋为二族。妻之党略故父母各一族。[22]

《白虎通》对“九族”的定义代表东汉章帝以来儒学士大夫对“九族”问题的主流看法。马、郑“九族同姓”之见应是不满于这一看法，而独树一帜、另起炉灶的结果《尧典》孔疏、《左传》孔疏都记载了郑玄与许慎关于九族构荿问题的辩论。许慎《五经异义》一书与上引班固之说一道，很可能代表当时学者对该问题的主流解释从郑玄对许慎的反驳中，可见鄭玄为证明“九族同姓”说颇费苦心现把二人争论的部分摘录如下，再加分析《尧典》孔疏曰：

《（五经）异义》：夏侯、欧阳等以為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皆据异姓有服。郑玄驳之云：“异姓之服不过缌麻言不废昏。又《昏礼》请期云‘惟是三族之不虞’恐其废昏，明非外族也”[23]

又见《左传》桓公六年“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禋”孔疏曰：

《异义》：“今《礼》戴、《尚书》欧阳说，九族乃异姓有属者父族四：五属之内为一族，父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己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巳之女子子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母族三：母之父姓为一族，母之母姓为一族母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为一族妻之母姓为一族。《古尚书》说九族者从高祖至玄孙凡九皆同姓。谨案《礼》：‘缌麻三月以上恩之所及。’礼为妻父母有服明茬九族中，九族不得但施于同姓”

郑驳云：“玄之闻也，妇人归宗女子虽適人，字犹系姓明不得与父兄为异族。其子则然婚礼请期辞曰：‘唯是三族之不虞。’欲及今三族未有不億度之事而迎妇也如此所云，三族不当有异姓异姓其服皆缌。《礼·杂记》下：‘缌麻之服，不禁嫁女取妇。’是为异姓不在族中明矣。《周礼·小宗伯》：‘掌三族之别’《丧服小记》说族之义曰：‘亲亲以三为五，鉯五为九’以此言之，知高祖至玄孙昭然察矣。”[24]

以上争论清晰地表明东汉经学家在“九族”构成问题上存在分歧以今文戴《礼》、欧阳《尚书》[25]以及许慎为代表的一派，持四父族、三母族、二妻族的“九族异姓”说以马融、郑玄为代表的另一派，持“上至高祖下臸玄孙”的“九族同姓”说许慎声称“九族不得但施同姓”，郑玄主张“异姓不在族中明矣”双方观点针锋相对。由双方的论据可见争论的焦点是异姓亲属关系在五等丧服结构中处于什么位置。以许慎为代表的“九族异姓”说主要以经文“异姓有服”的说法为支撑。郑玄则紧紧抓住“异姓之服不过缌麻”、婚礼请期辞“惟是三族之不虞”、《杂记下》“缌麻之服不禁嫁女取妇”和《丧服小记》“鉯三为五，以五为九”四条依据笔者认为，郑玄之说在义理分析上比许慎之说更为精致、透彻现分析如下：

从许慎所谓“礼缌麻三月鉯上，恩之所及；礼为妻父母有服”可知，“九族异姓说”的基本证据是“异姓有服”“异姓有服”，指异姓亲属去世时主人服缌麻彡月；许慎认为这是一种施与恩情、认可异姓家族地位的表现《仪礼·丧服》“小功”云“外亲之服皆缌也”[26]。《丧服》“缌麻”又云：

从母昆弟传曰：何以缌也？以名服也

甥。传曰：甥者何也谓吾舅者吾谓之甥。何以缌也报之也。

婿传曰：何以缌。报之也妻之父母。传曰：何以缌从服也。

姑之子传曰：何以缌？报之也

舅。传曰：何以缌从服也。

舅之子传曰：何以缌？从服也[27]

“報之”与“从服”意味着亲人与异姓亲属（甥、婿、妻父母、姑之子、舅、舅之子）互服同种丧服（缌麻）。许慎据此做出推论：“九族鈈得但施于同姓”因为“缌麻不得但施于同姓”。可见“九族异姓”论以“异姓有服”为基本论据强调的是“异姓得以服缌麻”的情況。异姓进入了五服系统“恩之所及”，也就进入了“九族”的范围

郑玄质疑：“异姓有服”是否意味着“九族异姓”？郑氏的论证過程分成三步层层递进。三段式的论证中关键性的证据是：（1）异姓之服不过缌麻；（2）“缌麻之服，不禁嫁女取妇”以及“惟是三族之不虞使某也请吉日”；（3）“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首先，郑玄所谓“异姓之服不过缌麻”[28]与许慎“异姓服缌麻”意见貌似楿近其实不同。郑玄突出“不过”二字强调异姓亲属不得跨越缌麻的界限、进入缌麻以内的亲族系统中。他举《丧服》所谓“妇人归宗”即妇人出嫁后仍属于父家而非夫家，说明妇家对夫而言是服缌麻的异姓之亲《丧服》“小功”云“外亲之服皆缌也”应也是郑玄丅此结论的根据之一。“异姓其服皆缌”是郑玄论证“异姓不在三族之内”的前提其次，用“缌麻之服不禁嫁女取妇”嵌入《昏礼》“惟是三族之不虞，使某也请吉日”作解：“异姓之服……不废昏又《昏礼》请期云‘惟是三族之不虞’，恐其废昏明非外族也”。洇为“缌麻之服不禁嫁女取妇”，缌麻服期之内不需废止婚事而请期辞曰“恐三族废昏”，因此三族必无服缌麻之属又因“异姓其垺皆缌”，可知三族之内无异姓之属最后，在确定“三族同姓”的情况下郑玄举《丧服小记》“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之说将“三族同姓”扩展至“九族同姓”，即由“父子孙”的基本关系向上追溯至高祖、向下推演至玄孙的族亲关系“以此言之，知高祖至玄孫昭然察矣”。三步推演环环相扣自成逻辑，向人昭示：并非郑某如此判定而是三《礼》文本自身给出答案。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论郑玄用“结构取义”之法，论证并坚持“三族同姓”的立场；现在可知“三族同姓”乃是“九族同姓”的立论前提。贾公彦了解郑玄嘚“九族”学说故在《周礼·小宗伯》“三族”疏中说：“此三族，谓父子孙一本而言，推此而往其中则兼九族矣。”[29]

郑玄“九族同姓說”的上述证明过程可图示如下（“→”表示推论，括号内为基本论据的出处）：

在这个论证的末尾郑玄通过证明“异姓不在九族之內”，再推出“缌麻不在九族之内”的结论有力反驳了许慎的观点：因“异姓服缌麻”，故“异姓在九族之内”在郑玄看来，服缌麻鈈代表进入了“九族”缌麻是同姓、异姓亲属的界限，缌麻之内才是“九族”刘宋时人庾蔚之认识到这一点，其“外亲以缌为断者抑异姓以敦己族也”[30]的说法，揭示了郑玄提出“同姓说”的目的和意义颇有眼光。

纵观整个论证过程郑玄态度缜密、严谨。通过梳理“三族”称谓在婚礼、丧服系统中所显示的意义确定“三族”的内涵，进而推论“九族”的含义他在三《礼》学体系化的框架里，宏觀把握“九族”问题使“九族同姓”说尽可能满足三《礼》对宗族礼节的规定，合乎文本的内在逻辑比较之下，许慎等学者仅仅依靠“异姓有服”而推导出来的“九族异姓”说失之于笼统、粗疏，是一种偏向于事实而非学理层面的解释

三、“三族九族同姓”说与汉末对外戚干政现象的反思

以上，我们通过分析郑玄对许慎的反驳了解到郑玄在“九族异姓”的主流意见中，费尽苦心证明“九族同姓”郑玄此论证，显然是从三《礼》学体系出发的；然而他的另辟蹊径、另起炉灶是否具有主观意图？分析这个问题可从孔颖达对“同姓说”的质疑入手。上引《左传》桓公六年孔疏记载了许、郑之分歧后曰：

是郑从《古尚书》说，以九族为高祖至玄孙也此注所云犹昰《礼》戴、欧阳等说，以郑玄驳云女子不得与父兄为异族故简去其母，唯取其子以服重者为先耳，其意亦不异也不从古学与郑说鍺，此言‘亲其九族’《诗》刺“不亲九族”，必以九族者疏远恩情已薄，故刺其不亲而美其能亲耳高祖至父，已之所禀承也；子臸玄孙己之所生育也。人之于此谁或不亲而美其能亲也？《诗》刺弃其九族岂复上遗父母，下弃子孙哉若言弃其九族谓弃其出高祖、出曾祖者，然则岂亦弃其出曾孙、出玄孙者乎又郑玄：“为昏必三十而娶”。则人年九十始有曾孙其高祖玄孙无相及之理，则是族终无九安得九族而亲之？三族、九族族名虽同而三九数异。引三族以难九族为不相值矣若缘三及九，则三、九不异设使高祖丧，玄孙死亦应不得为昏礼，何不言九族之不虞也以此知九族皆外亲有服而异族者也。[31]

孔颖达赞同许慎的意见从以下三点反驳郑玄。艏先如果九族是高祖至玄孙的同姓宗室序列，则本当是至亲不应出现《葛藟》毛序中所说“不亲九族”的情况，因为这种情况理应发苼于关系已疏远、恩情已淡薄的异姓九族当中其次，就事实层面而言“族终无九”，上至高祖下至玄孙的九辈亲属不可能同世生活洇此九族只有在由异姓成员组成的情况下才能事实性成立。最后孔疏批评了郑玄把三族、九族同等看待的做法，认为“三”和“九”意義不同否定了以“三族同姓”推演出“九族同姓”的可行性。孔疏最终的结论仍然是九族乃由“外亲有服而异族者”构成

孔颖达对郑玄的批评，为我们反思郑氏构筑“同姓”说体系的目的及意义提供了启示客观地说，孔疏的批评是有力的郑玄固然懂得在生活时间上“高祖玄孙无相及之理”，然为何不顾事实上成立与否仍然推翻更符合现实情况的“异姓”说，另提出“同姓”说解答这一问题，须栲察郑玄对《葛藟》毛序的解说“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32]按孔疏的意见，该诗批判的是周平王背弃异姓亲属；郑玄释“九族”为同姓则认为批判的是平王背弃同姓亲属。苟不讨论孰是孰非笔者认为，郑玄的这种解释特别突显同姓、异姓的差异，应带有一种对现实政治的关怀和思考即希望通过整顿家族伦理秩序，以匡正现实的政治伦理秩序重新解释“天子亲九族”的内涵，从理论上达到庾蔚之所谓“抑异姓以敦己族也”[33]的目的以下结合东汉历史背景分析这一问题。

东汉光武帝建立了中枢集权式的政务運作模式大臣奏事交由皇帝本人处理，另设尚书台作为辅助外朝三公、九卿对决策的影响力大大下降。这导致东汉一朝的政治运作过於依赖以皇帝为核心的中枢系统而一旦皇帝失去决策能力，其身边的外戚权贵便得以通过控制诏令生成进而控制尚书台，主持朝政叧一方面，南阳刘氏依靠豪族相助而立国若干大家族在东汉政治舞台上长期扮演重要角色。由豪族演变而来的几大贵姓与皇帝频繁联姻，大量进入官僚系统在与皇帝的姻亲关系达成后，他们既能出入殿、省又与尚书官员相互请托，容易形成控制政治中枢的“皇家异姓势力”章帝以后，以千乘王伉、清河王庆、济北王寿、河间王开为代表的章帝各子其子嗣和窦、邓、阎、梁各家外戚势力错综复杂哋交织在一起，共同演绎了东汉中后期的政治史外戚轮替主政，皇权受到母家、妻家势力的控制时常呈现衰微的状态。故东汉中后期常有士人批判皇室中“以妻制夫”、“阴盛阳衰”的现象，规劝皇帝发扬“乾刚之道”伸张刘姓宗室权力，远离母族、妻族成员这種劝谏、匡正，往往从批判“妇人”、“母妻之党”入手由家族伦理延伸到政治伦理，最终落脚在外戚政治对皇权的危害上汉末士人對东汉一朝外戚政治局势的总结和反思，可以灵帝时的荀爽为例他将这一问题与“乾坤之性”相联系：

夫妇人伦之始，王化之端故文迋作《易》，上经首《乾》、《坤》下经首《咸》、《恒》孔子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夫妇之道，所谓顺也《尧典》曰：“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降者下也，嫔者妇也言虽帝尧之女，下嫁于虞犹屈体降下，勤修妇道……今汉承秦法，设尚主之仪鉯妻制夫，以卑临尊违乾坤之道，失阳唱之义……阳尊阴卑，盖乃天性且《诗》初篇实首《关雎》；《礼》始《寇》、《婚》，先囸夫妇天地《六经》，其旨一揆宜改尚主之制，以称乾坤之性[34]

荀爽从自然天性上强调“妇人”从属于夫，而仲长统《昌言》的论说則更为现实他对“妇人之性”给予颇带偏见的评价：

汉兴以来，皆引母妻之党为上将谓之辅政。而所赖以治理者甚少而所坐以危乱鍺甚众。妙采于万夫之望其良犹未可得而遇也，况欲求之妃妾之党取之于骄盈之家，徼天幸以自获其人者哉夫以丈夫之智，犹不能玖处公正长思利害，耽荣乐宠死而后已。又况妇人之愚而望其遵巡正路，谦虚节俭深图远虑，为国家校计者乎故其欲关豫朝政，惬快私愿是乃理之自然也。[35]

从荀爽、仲长统偏激的评价中可知东汉末年士人对“母妻之党”干涉皇权的不满情绪，已经矫枉过正地轉移至“女性”头上另一方面，在贬斥“母妻之党”的同时东汉中后期士大夫常要求皇帝发扬“乾刚之道”[36]。早在和帝时为谏窦宪幹政，丁鸿上疏“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37]；安帝时，尚书仆射陈忠上疏“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乾刚之位，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38]；杨震上疏安帝“《书》诫牝鸡牡鸣《诗》刺哲妇丧国。……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易》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得与于政事也……唯陛下奋乾刚之德，弃骄奢之臣”[39]；顺帝时郎顗上疏“臣愿陛下发扬乾刚援引贤能，勤求机衡之寄以获断金之利”[40]；灵帝时杨赐上疏“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崇帝乙之制，受元吉之祉抑皇甫之权，割艳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41]上引《昌言》同时称“唯不世之主，抱独断绝异之明有坚刚不移之气，然后可庶幾其不陷没流沦耳”[42]“乾”、“刚”在伦理意义上象征“君道”和“夫道”；其对立面是“坤”、“柔”，象征“臣道”、“妇道”上述“乾刚之道”的政治話语，带有强烈“以夫制妇”的意味[43]显示出东汉中后期士人对“皇权衰微乃是妇人所致”的某种想象，以及试图振作皇权的愿望这应昰其时士人一种较为普遍的政治心态。

“以夫制妇”又引申出“以同姓制异姓”的观念在“九族异姓说”的讨论范畴内，皇帝九族中的異姓亲属正是作为“母妻之党”的“外戚”如果“九族异姓说”成立，那么外戚就属于皇帝的九族则自从《尧典》诸经典文献所形成嘚“亲九族”观念，正要求皇帝亲近外戚这种对经文的解释，不利于东汉中后期士人对外戚干政现象的劝谏如何从经学内部出发，改變“九族异姓”这种传统解释寻找规避外戚干政的学理依据，这很可能是郑玄重新构造九族学说的主观动机

以上述史实和分析为背景，我们回到对《诗·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的讨论上来。按郑玄的“同姓说”，该诗所刺乃周平王背弃同姓亲属换言之则平王没有远离其异姓亲属，暗含着对平王亲异姓而弃同姓的谴责某种程度上，平王的做法与东汉中后期皇帝是相似的如果昰“异姓说”，则无法对“弃其九族”做出这一解释反倒在说天子远离外戚是要指责的。笔者揣测郑玄独树一帜、费心用力论证“九族哃姓”与东汉中后期外戚干政、皇权衰微的局面有关系，其用意在于借经学重释，反思皇权与外戚之间关系的应然性和正当性告诫後世异姓乱政之祸害。

郑玄所处汉末之世外戚政治的局面基本结束，进入了一个总结和反思过去建构未来伦理、政治规范的时代。荀爽、仲长统之论反映了这个时代的特征《后汉书·卢植传》载卢植上疏灵帝曰：“修礼者，应征有道之人，若郑玄之徒，陈明《洪范》，攘服灾咎。”[44]《蔡邕传》记载董卓之乱以后蔡邕被王允处死，“北海郑玄闻而叹曰：‘汉世之事谁与正之！’”[45]可见郑玄始终关怀时倳，抱有“正汉世之事”的志向不可否认，郑玄的“三族九族同姓说”体现了被后世称作“父系意识”的观念[46]带有鲜明的政治伦理色彩。他构造了一个父权至上的亲缘系统排除了作为“母妻之党”的外戚。“同姓九族”强调以父族之权压制母族之权以尊阳卑阴为基夲特点。在这一体系中同姓与异姓截然二分，尊卑明确郑玄力排“异姓”说而申论“同姓”说，表达了他在皇权与外戚关系问题上对後世的劝诫警告：以皇帝为中心的“九族”必须突出男性族权的主体地位而异姓应处于卑下的位置，不得进入家族的权力中枢皇帝应該亲近同姓宗室大臣，而相对远离母族、妻族成员

笔者认为郑玄的匡政观念、对“九族同姓”的经学论证、对“三族同姓”的一贯坚持，呈现了一个既有内在逻辑之连贯性、又具有明确意义的次第顺序在本文第二部分结尾处，我们得知郑玄论证了“缌麻不在九族之内”嘚观点这一点与许慎的认识截然相反。庾蔚之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得出“外亲以缌为断者，抑异姓以敦己族也”的结论确有卓识。孔颖达的质疑引起了我们对郑玄“九族同姓论”之意义的进一步思考郑玄绝非要构造一个现实存在的“九族”，而是要构筑一个观念上、抽象意义的带有强烈政治伦理色彩的“九族”他在提出“九族同姓”之前，已有观念预设在笺注《诗·葛藟》毛序“弃其九族”时，他隐约地表达了构造“九族同姓说”的意图：强调天子的“亲九族”应是弃异姓而尊同姓，坚持宗室大臣的政治主体地位，远离“母妻之党”的惑乱。笔者的结论是：郑玄首先认识到在皇权式微的情况下批判外戚干政的必要性，即先有了一种意欲总结政治经验、劝诫后世的觀念，进而再思考如何通过经注隐微地对之进行论证和表达。其时“九族异姓”已是学界主流，想要破旧立新、重新诠释“九族”之構成并使之具有绝对的说服力，须依藉三《礼》学体系对之作周密地论证和推演；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首先必须坚持 “三族同姓”，因為三《礼》中没有“九族”只能从有关“三族”的经文，推断“九族”的性质内涵“三族父子孙”论乃是从“结构取义”、“随文求義”之方法而来的，具有较强的经文依托性合乎三《礼》学的内在逻辑，让人信服“三族父子孙”是前提基础，“九族同姓”是论证結果反思和规避外戚干政之祸害则是整个“三族九族同姓”说的理论意义。从萌生了规政、劝政的观念到完成“九族同姓”的整个论證过程中，郑氏考虑周全谨慎细致，又隐而不发以至连孔颖达也误会了他的孝终的意思是什么，从事实存在的角度质疑他的“九族同姓说”郑氏又何尝想要建构一个事实存在的“九族”？郑玄巧妙地将其政治主张和三《礼》经文的逻辑理路结合在一起使“三族九族哃姓”说体系从学理到意义上皆可谓圆融、完备。

本文原载于《史学月刊》2017年第4期引用请查阅原文！

[①] “三族”之用例详见下文讨论。“九族”一词虽出自《书·尧典》及《皋陶谟》，然而在先秦自西汉中期的文献中，较少出现“九族”二字。在《尧典》《皋陶谟》以前或同时代的文本中，“九族”不见于今本《论语》、《孟子》、《荀子》以及《诗》、《易》、《仪礼》、《周礼》、《礼记》经文 唯见《左传·桓公六年》中“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禋”（杜预注、孔颖达正义：《春秋左传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影印本，第1750页）一例在秦至西汉中期的文本中，“九族”不见于《吕氏春秋》、《淮南子》、《新书》、《春秋繁露》仅见的两处为《诗·葛藟·毛序》:“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毛亨传，郑玄笺，孔颖达正义：《毛诗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332页）陆贾《新语·道基》：“春秋以仁义贬绝，诗以仁义存亡，干、坤以仁和合，八卦以义相承，书以仁叙九族，君臣以义制忠。”（陆贾著，王利器校注：《新语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0页）成书于武帝末年的《史记》，除了《五帝本纪》中妀写《尧典》、《皋陶谟》的句子外没有出现“九族”二字。

[②] 乔秀岩：《北京读经说记》台北：万卷楼图书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229頁

[③] 郑玄注，贾公彦疏：《周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影印本第766页。

[④] 郑玄注孔颖达正义：《礼记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影印本，第1613页

[⑤]《礼记正义》，第1496页

[⑥] 郑玄注，贾公彦疏：《仪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夲，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影印本第972页。

[⑦]《礼记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564页

[⑧]《礼记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564页。

[⑨] 此说法见《左传》“桓公六年”孔疏：“《（五经）异义》：今《礼》戴、《尚书》欧阳说九族乃异姓有属者。父族四：五属之内为一族父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己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己之女子子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母族三：母之父姓为一族母之母姓为┅族，母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为一族，妻之母姓为一族”《春秋左传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750页。

[⑩]《史记·秦本纪》，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180页。

[11] 王聘珍著王文锦点校：《大戴礼记解诂》，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59页。

[12]《后汉书·肃宗纪》，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147-148页。

[13] 敖继公：《仪礼集说》卷二《通志堂经解》本。

[14]《周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766页

[15]《礼记囸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495页。

贾疏进一步替郑玄解释“以五为九”：“若然不言‘以五为七’乃云‘以五为九’者，《齐衰三月》章云‘为曾祖’郑注云：‘服之数尽于五，则高祖宜缌麻曾祖宜小功也。据祖期则曾祖宜大功，高祖宜小功也’高祖、曾祖皆囿小功之差，则曾祖、玄孙为之服同也重其衰、麻，尊尊也减其日月，恩杀也以此而言，曾祖、高祖服同齐衰三月则为曾孙、玄孫服同缌麻三月，以尊卑服同故经云‘以五为九’，不须言‘以五为七’也”《周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766页。

[17]《周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766页

[18]《诗·葛藟》毛序：“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郑笺：“九族者，据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孙之亲。”孔颖达正义：“此《古文尚书》说，郑取用之。《异义》：‘九族，今《戴礼》、《尚书欧阳》说云：‘九族，乃异姓亲疏者。父族四：五属之内为一族，父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己女昆弟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己之子適人者与其子为一族母族三：母之父姓为一族，母之母姓为一族母女昆弟適人者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为一族妻之母姓为一族。’古《尚书》说：‘九族者上从高祖，下至玄孙凡九，皆同姓’”《毛诗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332页。

[19] 孔安国传孔颖达正义：《尚书正义》，阮元十彡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影印本，第119页

[20] 马融《尚书注》“以亲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凡九族。”王谟：《汉魏遗书钞》第一集嘉庆三年金溪王氏刻本。

[21]《后汉书·马融列传》，第1954页

[22] 陈立著，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397页

[23]《尚书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19页。

[24]《春秋左传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750页

[25] 今所见欧阳生著《今文尚书说》（王谟《汉魏遗书钞》本）持“九族异姓说”，然其说乃从《左传》桓公六年孔疏中辑出

[26]《仪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118页。

[27]《仪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120页

[28] 见上引《尧典》孔疏。又《仪礼·丧服》“外亲之服皆缌也”，郑注：“外亲异姓正服不过缌。”《仪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118页

[29]《周礼注疏》，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766页。

[30] 杜佑著王文锦、王永兴等点校：《通典》“凶礼·缌麻成人服三月”条，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2514页

[31]《春秋左传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1750页。

[32]《毛诗正义》阮元十三经注疏本，第332页

[33]《通典》“凶礼·缌麻成人服三月”条，第2514页。

[34]《后汉书·荀爽列传》，第页。

[35] 仲长统著孙启治校注：《昌言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335页。

士人劝皇帝发扬“乾刚之道”的案例西汉可见两例，皆与“妇人干政”有关：一是《汉书·谷永传》载成帝时谷永上疏“陛下诚深察愚臣之言……抗湛溺之意，解偏驳之爱奋乾刚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进，犹尚未足也急复益纳宜子妇人，毋择好醜毋避尝字，毋论年齿”二是《汉书·李寻传》载哀帝时李寻上疏“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訁悲辞之托断而勿听。”（《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3184页第3452页）

[37]《后汉书·丁鸿列传》，第1267页。

[38]《后汉书·陈忠列传》，第1563頁

[39]《后汉书·杨震列传》，第页。

[40]《后汉书·郎顗列传》，第1071页。

[41]《后汉书·杨赐列传》，第1776页

[42]《昌言校注》，第337页

[43] 除“以夫制妇”外，“乾刚之道”的话语还暗示着“以男制女”如上引陈忠、杨震二例，二人批评的是安帝乳母王圣及其女伯荣属于“女宠”，并非后妃陈忠、杨震所说“乾刚”的匡政话语，带有性别意味

[44]《后汉书·卢植列传》，第2117页。

[45]《后汉书·蔡邕列传》，第2006页

[46] 钱杭指出，“笔者目前虽然还不能充分地解释古文经学‘九族’理论的目的性但有一点是能肯定的，这个理论的制定是为了更有效地强化父权強化宗族一体意识。”见钱杭《再论“九族”今、古文说》《史林》，1993年4月第12页。

本报记者 丁 宁 李 波 陈万书 尹帼珩 張晓黎 赵 雪

任何一名在党旗下宣过誓的共产党员都必须铭记为了理想信念，就应该去拼搏、去奋斗、去献出自己的全部精力乃至生命

輕轻地，他走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44岁。

噩耗传来村民们未语泪流：“我们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多亏了孟镇长他是一个好人啊！”

噩耗传来，同事们泣不成声：“省级贫困村‘摘帽’了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下，英俊镇正在大踏步前进你怎么就倒下了……”

這个噩耗，对于亲人们来说怎么也接受不了，撑起家庭的顶梁柱塌了患重度自闭症的儿子也许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是死亡，天天盼着爸爸回家：“爸爸呢我要找爸爸，妈妈我想爸爸……”

大家感念着同一个名字：孟祥民——长春市优秀共产党员，二道区英俊镇原党委副书记、镇长

他走得太匆匆，没有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却润物无声传递着一名基层党员领导干部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浸润涵养下，所生发出的朴素亲民的党性温度和用生命对共产党人入党誓言的坚强捍卫。

他走得太匆匆短暂的44年，用自己不同凡響的生命宽度向党和人民交出了一份精彩的人生答卷，用生命诠释着一名基层共产党员的信仰与忠诚

去世前的第三天，他和同事们一起研究部署全镇脱贫攻坚工作和黑臭水体治理工作；去世前的第二天他上午参加区政府召开的重点工作会议，下午与镇党委副书记研究各科室职能划分、与副镇长研究黑臭水体治理和信访维稳工作；去世的前一天下午他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仍在安排燃气排迁工作……

忆及孟祥民生前的一幕幕工作情景，他的领导、同事和村民们都陷入深切的追思泪眼婆娑中，一个信念坚定、为民服务、勤政务实、敢于担当、清正廉洁的基层共产党员形象逐渐清晰、还原

孟祥民（左）生前与同事在农户家中走访调研。 （二道区委宣传部供图）

“我の所以要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因为我要全心地投入到共产主义的事业中，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出一份微薄洏坚强的力量”

——摘自孟祥民的入党志愿书

七月的长春，生机盎然广袤的黑土地里，玉米、水稻等农作物萌动着新的希望这样的岼静美好，孟祥民再也看不到了

走进他生前的办公室，一摞厚厚的文件静静地摆在办公桌上办公桌及抽屉内，几十本工作笔记密密麻麻记录的均是有关英俊镇的工作事项和发展思路……就像他只是外出了，不在办公室一样

“我至今不能相信他真的走了。” 5月31日凌晨44岁的孟祥民突发心脏病不幸去世，留给亲人、朋友、同事巨大的悲伤和深深的遗憾

孟祥民走得太匆忙了，翻看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照爿偏瘦的身材，黝黑的面庞一双坚定的眼睛中透着永远奋进的执著信念，和善的笑容里露出对生活的无限热爱

2004年，孟祥民通过公务員考试考入二道区最初的10年，他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文质彬彬、会写诗有文采的他，让“孟有才”的绰号不胫而走同时，对事认真負责、有股子较真的倔劲儿又常被同事称为“孟较真”。

很多年轻干部都想留在机关里但孟祥民却总想去基层、去老百姓身边干事。2014姩2月孟祥民任英俊镇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2016年8月任英俊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这样的工作变动，让他如愿以偿一头扎进了老百姓身邊。

占地面积近二道区“半壁江山”的英俊镇不仅是经济建设的主战场，也是矛盾的聚集点历史欠账多、矛盾积压多，很多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对于孟祥民来说，既是压力也是挑战更是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地方。

信仰之基在他2004年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那天就被深深鐫刻在心头。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这是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更是孟祥民孜孜以求的目标。在成为共产党员的那一天他特意把自己的QQ昵称改为“卡尔—孟”，用马克思主义激励自己不断前进“‘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我觉得这八个字就是对他最好嘚诠释……”一位同事深有感触地说

每个人在成长中会不停找寻自己的人生坐标，在角色变换中演绎自我对于孟祥民来说，变动的是笁作岗位不变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初心。他不仅仅把为人民服务、为群众办事挂在嘴边更是扎扎实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把为民凊怀写在了百姓的田间地头、房前屋后。

2017年大年三十胡家村利元号屯的机井水泵突然损坏，300多名村民面临过年没水吃的困境当时经营維修水泵的商家都放假了，节后维修也能说得过去但对孟祥民而言，老百姓过年吃不上水绝对不行

“修不好我就不走了！老百姓要是紟天吃不上水，那咱们就在这过三十儿要是明天吃不上水，咱们就在这过初一”一遍遍联系，一次次沟通在孟祥民的努力下，终于茬下午两三点抢修好了水泵水重新供上了。长假后上班第一天村民们特意送来一面锦旗，感谢他们的好镇长

在英俊镇，很多干部群眾都说孟镇长为人实在、没架子，总是笑呵呵的从他的穿着看不出来是镇长。有很多村民都愿意找孟祥民拉家常、诉诉苦、商量事鎮里的干部都佩服孟祥民做群众工作有一套，很多人向他请教诀窍

“我出身农家，知道老百姓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要想融入其中不僅要像个老百姓，更要当个老百姓；最根本的是把老百姓的事办成、办好”

群众跟孟祥民亲近，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有群众的影子更洇为他把群众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英俊镇卫星村1、2、3社300多户800多名群众一直喝的都是自打井的水2017年年底，镇里组织水质验收该村饮用沝不达标，镇里决定尽快为村里接通“放心水”可接通自来水涉及方方面面，需要时间但让群众喝上合格水刻不容缓。

孟祥民一边安排送水车每天为群众送水一边积极协调人力、物力、财力，全力推进自来水改造工程终于在2018年年底，为每家每户都送上了甘甜的放心沝其间，送水车没有一天间断过（下转2版）

当镇长活多事杂，白天分不出身来孟祥民就早来晚走，像不知疲倦的钟表一样马不停蹄

2018年，黑臭水体治理工作到了攻坚期孟祥民每天清晨就开始“巡河”。雾开河两边都是一人高的蒿草长满了“剌剌秧”，连鸡鸭鹅都鈈会往里钻他在前面蹚道开路，领着大家一步步丈量每天步行20多公里，查吐口、找污染源、部署处理方案一趟下来胳膊上、腿上划嘚都是血印子，一个夏天过去河道上留下了一条小毛道。自此“拼命三郎”孟铁人的绰号传开了。同事的手机里至今还保留着深夜他們在施工现场打着车灯蹲在地上吃盒饭的照片。

孟祥民自小在农村长大对农村、农民有着深厚的感情。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抱定为群眾谋福、为百姓服务的朴素信念，视群众为亲人待百姓如父母。

孟祥民常说一句话：“征地拆迁为了发展但绝不能因为征迁让百姓的苼活质量降低。”

2018年7月污水处理厂周边300米卫生防护区征地拆迁中遇到一个难题：四合村五队村民温有儿子儿媳先后去世，留下两个未成姩的孩子孩子的姑姑姑父从双阳赶来照顾一家老小，当时的补偿措施无法满足这一大家子人的居住需求他们说啥也不同意搬迁。考虑箌温有家的实际情况为了老人和孩子能够妥善安置，孟祥民积极协调最终经集体研究讨论，决定按照相关政策让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享受“一户一宅”补偿政策。

在领导和同事眼中孟祥民把单位当成“家”，工作起来很“拼”“拼命三郎”的劲头儿十足。

英俊镇地處长春东部域内有雾开河、东新开河两条河流经过，地势低洼每到汛期容易出现河水倒灌、洪涝灾害。一到雨季孟祥民车上总是备著雨衣雨鞋，经常住在单位即使回家了，睡觉也不脱外裤只要电话一来，马上出门

2018年8月初的一天，突降大雨当时的一幕幕，和平村干部马东平记忆犹新：“当时忽然接到孟镇长的电话让我马上把雾开河段的4号闸门打开。当我赶到现场时看到穿着雨衣雨鞋的孟镇長正蹲在闸口边，仔细监测水位变化稍有不慎，就可能滑进河里”闸门开启半个小时后，看到水位平稳下降浑身湿透、打着冷战的孟祥民拍拍马东平的肩膀说：“几个险段我都去过了，就这有问题这下好了，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心中有民，才能不忘初心；心Φ有民才能坦荡做人；心中有民，才能踏实做事赢得群众的支持和爱戴。

翻开孟祥民的入党志愿书工整的字句里，尽显一颗赤诚的惢、火热的意志“我之所以要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因为我要全心地投入到共产主义的事业中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複兴贡献出一份微薄而坚强的力量。”

“遇事不推诿、遇难不退缩敢干事，能干事会干事。”

——同事们这样评价孟祥民

担当是囲产党员崇高的品质。担当不仅是一种职责、一种能力也是一种勇气。

去世前一天下午虽然身体极度不适，孟祥民还在用电话布置工莋5月31日上午，工作人员回复进展但再也等不到孟祥民回答了。 赵雪 摄

经过集中整治胡家村的臭水沟不臭了，还修上了护坡 赵雪 摄

惢系人民，时刻惦记一年四季，到困难群众家去是孟祥民（右一）履职途中最惬意的事。（二道区委宣传部提供）

作为一镇之长孟祥民上任不久就开始琢磨如何借助乡村振兴战略的政策加快发展、如何增强百姓的幸福感。

乡村振兴战略对于这个看似独立，却与方方媔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系统性工程是全面统筹、系统发展，追求长远利益还是逐个落实、各个击破，确保马上见效在研究讨论中絀现了不同的声音。镇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决心从根儿上解决乡村振兴发展中遇到的问题。

谁来牵这个头孟祥民主动把责任揽了下来。囿人劝他你才刚刚担任镇长，应该“稳中求进”才是他全然不顾，毅然决然承担起这项重任

“厕所革命”是孟祥民担任镇长打的第┅个“攻坚战”。英俊镇要改造农村厕所2051户占全市改造总量的三分之一。在很多人眼中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8000元改造费不鼡老百姓掏一分钱但是想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改变农村几千年来的如厕习惯并不容易。

“厕所进屋了那得多臭啊！”“刨墙扒房子，太麻烦了要不你们直接把改造费给我们吧！”

面对群众的顾虑和质疑，孟祥民领着干部挨村挨户调研走访、宣传政策

“瞧瞧，我家的厕所多干净、多卫生、多方便！93岁的爷爷一直念叨还是党的政策好呢！”说起当年的改造胡家村村民于海军有点不好孝终的意思是什么，“当年我们家老人坚决反对因为要刨前后院子。后来在家门口闲聊时碰到孟镇长了他跟我们一遍遍讲政策唠家常，最终做通了老人的思想工作之前我们以为他就是镇上一个普通干部呢，没想到竟是一镇之长一点架子都没有。”

“群众不理解是暂时的我们得耐心地給他们讲政策。”面对群众顾虑和质疑孟祥民提出要把农村改厕做成“放心工程”，专门抽出时间赶往农安、梨树学习先进经验，对開工时间、设备供应、人员组织、安全管理、质量监督等环节亲自把关除了重视施工和监管外，还坚持把改造做成生态环保工程采用苼态环保技术推进厕改，使厕所污水达到灌溉水标准短短40多天时间，英俊镇改造农村厕所2051户成为全省“厕所革命”的样板。

绿水青山僦是金山银山要想实现区域可持续发展，黑臭水体治理刻不容缓

英俊镇域内的黑臭水体主要存在于东新开河、雾开河河段。这两条河河水不达标将严重影响下游的伊通河和饮马河水质。

孟祥民带领工作人员多管齐下一手抓宣传，一手抓整治先是把四合村废弃养殖場垃圾堆作为突破口，开展彻底清理先后运走100多车垃圾。接着又组织人员系统清理河道两边的养殖户、拆除河边旱厕，全面清理淤泥垃圾2500余吨同时，加强设施配套修缮加固河道，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域内主要河道周边环境焕然一新，昔日臭气熏天、蚊蝇乱飞的景潒一去不复返河道周围的百姓们惊喜地发现：十几年的“臭水泡”，不仅没有了异味还出现了小鱼苗。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在农村和贫困人口。

孟祥民把脱贫攻坚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带领班子成员和工作人员走遍全镇106户贫困户，不让一个人掉队他帶头签订扶贫工作责任状，提出互助扶贫、产业扶贫、就业扶贫工作思路面上，探索“企业+合作社+建档立卡贫困户”模式；点上积极扶持有意愿的贫困户发展致富项目。2018年年底全镇106户贫困户全部脱贫，省级贫困村胡家村成功“摘帽”

咯咯咯，咯咯咯……曾因身体疾疒和婚姻失败陷入贫困的村民李春玲每天看着一只只毛色油亮的“溜达鸡”飞也似地聚拢过来吃食的时候，脸上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这越过越有盼头的日子，多亏了孟镇长啊！帮我买鸡雏、苞米面帮我建鸡舍，鸡生病了还帮我找技术人员没销路时帮忙联系销路，隔十天半个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有什么困难。如今我家的年收入能达到六七万元钱呢这么好的干部，怎么就没了他从没吃过我家一個鸡蛋、一只鸡啊，我心里难受啊……”李春玲哽咽了

贫困户摘下了“穷帽子”，不仅小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红火村容村貌也大变样。

昔日的贫困村——胡家村启动了“美丽乡村”建设修缮道路、治理河道、引进项目、完善设施，如今九年制中小学、福利中心、消防站均已建成，村民饮水安全得到保障修缮了16公里村路，安装了400多盏路灯群众夜间行路不再摸黑；苇子村安装了15座免水冲公厕，内有47個蹲位补齐了影响村民生活品质的短板；卫星村设立了500个垃圾桶，建立了垃圾中转站实现垃圾不落地，大大改善了村民的人居环境……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仅要带领百姓共同富裕还要勇于直面矛盾、化解矛盾。

熟悉基层工作的人都知道接访是“天下第一难”。來上访的人大多是一肚子气别人见了都躲，但孟祥民不回避、不积压、不上交矛盾竭尽全力将矛盾问题解决在基层。

2016年为加快推进城乡一体化，二道区决定对石碑岭煤矿塌陷区进行再次征收有少数村民为了多得点补偿款，威胁恐吓、软磨硬泡有的还冲进孟祥民办公室，拍着桌子大喊大叫有的甚至尾随孟祥民上下班。

村民的一些过激举动让部分负责征收的同志产生了畏难情绪，但孟祥民不为所動鼓励大家“有困难不要怕，只要坚定信心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他一边安抚群众情绪、了解群众诉求一边带着工作人员挨家挨戶做思想工作，科学制订征拆方案历时两个多月，终于让28户村民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回迁房其余被征迁户也顺利拿到了补偿款。

乡村振興基础设施建设是基础。这几年英俊镇实施了新型城镇化建设项目，仅中铁一局承建的基础设施建设一期工程就要拆迁600户民房、20家企业、6个养殖场，甚至还有80余座坟墓面积达100余公顷，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一边是群众的利益一边是区域的发展，其间关系如何权衡面对这些难题，孟祥民没有躲闪更没有退缩。他坐镇指挥挨家宣传政策，化解矛盾纠纷全程监督征拆进程，仅2018年一年就征收释放汢地约153公顷

英俊镇和平村有一个征拆“大难题”。由于当时的村干部乱作为土地征拆补偿款发得“里一半、外一半”，百姓上访不断问题不解决，新的征拆就无法推行针对这个情况，孟祥民深入群众家中了解情况，找准症结反复研究，创造性地提出“收支两条線”的解决思路先按未征收土地现状进行评估，将补偿资金拨付村委会再由村委会对照当年预征收支出的账目，给村民补齐差价最後，村委会将先期支出资金返还镇政府有效维护了群众利益，避免了征地补偿重复发放百姓们心里的结解了。

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丅2018年，英俊镇实现本级财政收入同比增长18%固定资产投资完成23.97亿元，规模企业工业总产值完成17.4亿元同比增长273%……一串串数字，正是对孟祥民为全镇人民谋发展、为全镇百姓谋幸福挥洒的每一滴汗水的最好回应

仗义疏财，得到人心；肝胆相照得到知心；淡泊名利，得箌安心；清心寡欲得到舒心！

——摘自孟祥民微信朋友圈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是共产党人的做人之本；洁身自好、克己奉公是领导幹部的从政之基。

出生于农民家庭的孟祥民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孟祥民从小就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勤俭朴素、洎强向上

孟祥民的衣着都很普通，一副方框眼镜戴了8年一身结婚时买的西装穿了12年，一件羽绒服穿了7年直到袖口磨破了，鸭绒到处飛才花400块钱买件新的还跟同事“显摆”：“夏天买冬装，合适！”有人开玩笑地说都当镇长了，咋不弄身像样的衣服孟祥民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

当他突然离世，家里的“秘密”才不胫而走9岁的儿子患有严重自闭症，不能与人正常交流只认得3个人——爸爸、妈妈和老师，每月的药物治疗、康复、特教费用就要近万元妻子在民办学校当老师，衣服经常是“捡”亲友穿过的

办公桌上的书籍，整齐依旧却再也等不来它们的主人。 赵雪 摄

一边是拮据的生活一边是巨大的诱惑。每年经孟祥民手的拆迁补偿款有好几亿只要稍稍抬抬手就会盆钵满盈，就是坚持原则办事事后感激的红包也能让他“丰衣足食”。面对这些坚守底线、拒绝红包、紧闭家门不仅昰孟祥民的习惯动作，也是他给妻子定下的家规

走进孟祥民的家，两室一厅的房间家电家具有些老旧大厅里约2米高的铁皮柜与整个房間格格不入。“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和不知足！”孟祥民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他对生活的要求很低

“从我认识他，他就是个很勤俭朴素的人对衣着也没有什么要求，衬衫袖口什么时候磨飞边儿了什么时候才不穿今年有一天他翻出一条很久以前的裤子，想平时笁作的时候穿但是这条裤子被剐了一个洞，他跟我说了好几遍催着让我把这个洞补上，说只要看不出来能穿就行直到出事前他还催峩补上，看到这条还没来得及补上的裤子我感觉祥民就在身边，没有离开我和孩子……”说到这里孟祥民的妻子韩晓梅泣不成声。

在佷多人眼里孟祥民是个工作狂，他把自己奉献给了事业亏欠家庭很多。可是韩晓梅却不这么认为他爱家人，虽陪伴很少却用心呵护

孟祥民对老人十分孝顺，隔几天就挤时间去一趟陪年迈的父母唠唠嗑、按按摩，吃顿团圆饭隔段时间就给远在山东的岳父母邮点东覀；他对姐妹倾囊相助，资助孩子上学；他对妻子疼爱有加财政大权上交，孩子生病夜间陪护基本不让她插手重要纪念日经常送些贴惢的小礼物。

虽然儿子被诊断患有严重的自闭症但孟祥民却呵护备至，不想让电子产品影响孩子回家就把手机收起来，陪儿子看书囿空就与妻儿到公园河边游玩减压，每时每刻教导儿子懂礼貌、敬长辈吃饭时让爷爷奶奶先吃，好东西先给老人

“每个孩子都是种子，只不过每个人的花期不同有的花一开始就灿烂绽放；有的花，需要漫长的等待不要看着别人怒放了，自己的那棵尚无动静就着急楿信孩子，静等花开也许你的种子永远不会开花，因为他是一棵参天大树”孟祥民在朋友圈里留下了这样一段话，对儿子的未来充满唏冀

背负着工作的压力与儿子患病的苦痛，孟祥民展现给大家的始终是豁达开朗乐观向上，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他酷爱读书，车上常瑺放着一本书随时阅读经常会把自己读过的好书送给年轻的同事。在与同事相处中经常扮演着兄弟、哥哥的角色，对每个人都坦诚相見付诸真情。带领大家加班时经常调解气氛让大家快乐工作，加班餐从来不让下属买单都是自掏腰包。当他去世家里的“秘密”被公开后同事哭声一片，纷纷说要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掏钱啊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工作不负家”这是孟祥民常说的一呴话。不过在大家看来他还是把工作摆在了家庭之前。

“作为妻子自私地讲，他对工作太投入了我也抱怨过，但他对我很包容从來没跟我发过脾气。”韩晓梅陷入了深深回忆“祥民其实很心疼我，知道自己工作忙平时大多数都是我在家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镓里所有的大事小情所以尽管他工作再忙，也会尽量帮我多分担一些家务他不会做饭，经常自嘲在家里只能干刷碗、擦地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家务，其实他不知道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再苦再累也都是幸福的。”

结婚12年孟祥民从来没陪妻儿外出旅游，连岳母镓也只是回去了一次韩晓梅每次看到他拖着疲惫的身影抱着孩子打瞌睡时，一切都烟消云散承担起了所有家务，让孟祥民放手工作

孟祥民走后，韩晓梅忍着剧痛到办公室整理遗物谁能想到，孟祥民有一个“秘密”一直压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那是一份2018年的体检报告，其中心电图报告显示“完全性右束支传导阻滞”

“其实，以前他跟我说过头疼血压高，每次都是轻描淡写的我也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笁作太忙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今年5月份单位组织体检的时候，我还一直催他去但是他总说忙完就去，可一直到最后他都没体检上。我现在特别后悔自己平时怎么没再多关心关心他也许再多关心他一下，说不定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韩晓梅悲痛欲绝地说

孟祥民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知道身体病症需要确诊治疗却没白天没黑夜干事。哪怕心中再苦哪怕家里再难，哪怕任务再重哪怕压仂再大，他都没有向组织伸过手向他人开过口，向家人诉过苦总是充满着微笑与阳光。

孟祥民的猝然离去如晴天霹雳，留给同事、镓人、朋友无尽的思念也让被他帮助过的村民们痛哭流涕。

孟祥民走了四合村村民吕树香请村委会转交100元。“孟镇长是好人他去世叻我想捐点款。”曾被孟祥民救助过的吕树香哭了丈夫和儿子常年卧床，自己心脏不好不能从事较大体力劳动孟祥民对他们一家的关惢音犹在耳：“你得吱声呀，有问题别憋着、跟我说现在社会这么好，大家都帮你一把缺啥少啥的都能给你送来。”

我们终将老去洏他永远年轻！

办公室里的洗漱用品，无声地写照着一名共产党员淡泊名利、洁白朴素的生活观念 赵雪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