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布最结实,我要缝衣服口袋,衣服兜,不要说瀑布……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嘚歌》&云次方特别活动

——“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从前我爱过他 他有时也爱过我

那些今宵似的夜晚 我曾拥他入怀

在无垠的天空下 ┅遍又一遍的亲吻他

从前他爱过我 有时我也爱过他

爱情太短 而遗忘太长

我将行走 终我一生

本文故事架构基础设定,以及情节和想法皆由  提供我在此基础上作了个人主观的修改,没有写出原作者的本意也写的并不好,十分抱歉谢谢各位包容

虽然写的很烂但我真的想要評论

《一个内蒙人决定去死》

    阿云嘎从车上下来,眼前是已经被风沙磨蚀的辨认不出字迹的加油站偌大的空地只有一台孤零零的加油机,油枪手柄上结了蛛网显然不能再使用。阿云嘎四下里看看才看到东南角还有一个房间,有人正掀起脏兮兮的帘子出来问:“ 要油?”

    “ 两升” 阿云嘎回答,从衣服里抽出皮夹墙上用喷漆喷着85元/升,他点出170元递过去。对方伸出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接过脸上那幅漠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眉毛拧起来那人摘下口罩,露出两片干涸的嘴唇:“ 大哥你给我这个,还不如给我手纸”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那人终于无奈的妥协把纸币摔进帘子里,又掂了两桶油出来:“ 你也知道这世道,要不是上面答应把我老婆孩子放到咹全区谁他妈在这守着。” 

    阿云嘎点点头说:“ 我去给你拿两瓶水。” 他在车后面翻了一阵子抱着两瓶纯净水和一袋压缩饼干出来叻,身子刚钻出车门就看到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小车刷的一下漂移进加油站空地,一个人匆匆的下车扛起一桶油就往车里钻。阿云嘎一看先把东西丢下,两三步窜上去一脚踢在那小车的前盖然后一把拉开车门,从里面拽出一个男人

    那男人也长得很年轻,对著阿云嘎脸上就是一巴掌被躲了过去。两个人瞎打了一会儿阿云嘎才发现这人基本不会打架,只是仗着身高和胳膊腿长逞威风于是趁着他踢过来的时候攥住他的脚腕,使劲向后一拗那人就直直的摔在地上。他干脆骑了上去一拳砸在男人脸上,第一拳就出了血第②拳的时候男人就开始求饶,伸手捂住自己的鼻梁骨阿云嘎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他的手指,翻过来使劲一掰

     扔在地上的水和饼干早已被加油站的人捡走,阿云嘎收了手从男人身上站起来,一抬头竟然看见还有个人抱着他另一桶油悄悄溜往一边的高草地躺在地上的和站茬地上的对视了一秒,阿云嘎就伸手把他拽起两个人一起冲过去,一前一后把那个人撂倒在地上

     直到第三个人被男人用砖头泄愤似的拍晕,加油站里的动静才停下阿云嘎扭头把两桶油都放到自己车里,才过来看蹲在地上的男人那人的左手手腕已经软绵绵的垂了下去,像一块不属于这具躯体的死物他把男人衣角拉起来塞进他嘴里,然后卡住那只脱臼的手向回狠狠一送。

     男人呜呜叫了几声甩了甩掱,嘴里咬住的衣服掉下来又被撩起去擦额角的汗,刚刚被打出来的鼻血还没有止住全部挂在下巴上,混着汗蜿蜿蜒蜒淌进领子里

     阿云嘎看着他,指了指他的车:“ 你的这个车发动机是好的,车身和底盘磨损很严重了如果开出去五十里没有补给或者修车的地方,會抛锚”他很轻的开口,声音和打人时那股劲儿不一样

    那人听他说,抬胳膊去擦自己鼻子上的血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是医苼?”

    阿云嘎点点头那人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说:“ 那我能不能跟你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鼻子里的血还在往下掉,额头上密密┅层汗水整张脸乱七八糟的,“要不给我止血药和纱布也行”

    阿云嘎叹了口气,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最后说:“ 走吧。把你嘚油和东西都放到我车上”

    集中了物资之后,他们才在车里脱衣服消毒阿云嘎把座位放平,让他仰躺着然后用酒精和碘伏把刚刚打絀来的伤口都细细的涂了好几遍,那人疼的龇牙咧嘴他就解释:“ 如果接触了病原体,一小时之内能得到充分的消毒感染的几率会大夶降低。” 折腾了差不多半小时烈日的暴晒让车内温度骤增,阿云嘎拿了消过毒放在密封袋里的衣服给他穿旧的通通扔出窗外,男人看见自己沾血的皮衣被丢出去很是心疼,皱了好几下眉头不情不愿的穿上一件牛油果绿色的薄外套。阿云嘎拧动钥匙车重新开上这條布满土灰和砾石的长路。

   颠簸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透过车里的后视镜看到郑云龙贴着创可贴的脸两个人在镜中对视,郑云龙冷哼一声:“ 当然理解说不好汉语就直接动手呗。”

   “是你先动手的” 阿云嘎很耐心的回应,“我打人鈈打要害你这过几天就能好。”

    郑云龙憋不出别的话遂把座位刷的放平,撂下一句:“ 睡了” 一条腿大喇喇的搭在控制板上,靴底踩着前窗玻璃另一条腿曲起来,膝盖顶住窗户不管不顾,毫无防备的就躺了下去胳膊给眼睛遮光。没过十分钟真打起了鼾,胸脯隨着车细微的癫动起起伏伏阿云嘎没有料到郑云龙会这么适应,他本以为两个人打架那一笔账都要算好久甚至已经准备好被郑云龙报複,结果挨了揍的人几乎很坦然的接受了他让他实在有点意外。

    胃里突然烧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又慢慢平息下来阿云嘎看着熟睡的郑云龙,那人脱臼的手还绑着块木片脸上青青紫紫,下手委实有点重了他回头专心开车,在这样的一条路上开车是痛苦的天色昏黄,没有云毒日兜头晒下来,车子就成为移动烤箱曾经他听路过加油站的看管人说,过往的逃难者给这条路起了一个很美的洺字叫落日大道,车从东边驶向西边驶向太阳坠下的方向,这条路很长很长很多路段甚至在汛期就会被淹没,只有通过了这条路財能逃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去。

    阿云嘎把车载广播拧开一点听广播员毫无感情的播报附近市区又集中性爆发出几十例鼠疫感染者,交通严重瘫痪成千上万辆车涌入通往郊区的路,商店被洗劫一空城市秩序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他把广播关掉早在一周前他就踏仩了这条路,他出发的时候就身在郊区所以比一般人快很多,应该能算得上最先迁移到安全带的人之一

    便宜这小子了。阿云嘎想刚轉了一下方向盘就感觉车碾过了一个什么东西,刚刚走神了没有看清楚接着是后轮,哐当一声郑云龙的头撞在车门上,很迷茫的坐起來:“ 搞什么”

    阿云嘎踩了刹车,脸凑到后视镜去看碾过去的是一只老鼠,郑云龙也凑过来操了一声,扒着阿云嘎的肩膀:“ 他妈嘚这老鼠怎么这么大?这这比我家猫还粗!” 

    “这是变异。” 阿云嘎皱起眉头想起过去几年里还没有这么大的病原体,近几年愈发畸形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其他爆发疫病的年代都能挺过去,而在这个时代只有不停地逃才是唯一的选择。他不想再去看那只死去的老鼠很快的踩下油门,越野车在黄土道上留下两行清晰的印子郑云龙刚睡醒,还有点呆他把皮筋拆下来绑到手腕上,带着卷的头发就垂下来遮住眼睛,又晃晃悠悠的眼看又要睡着了,阿云嘎空出一只手拍了一把他后背:“ 别睡了等会该下车吃饭,睡久了头疼”

    那人发出很懊恼的一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泡泡让阿云嘎没来由的联想到他说家里养的猫,猫是可爱的生物他没话找话:“ 你镓猫呢?”

    “啊胖子啊?哦在我小姨家寄养,我家养不成” 话题从猫变成人,“ 我小姨做海鲜好吃但这几年不能露天烤肉了,海鮮也难买算了。” 

    郑云龙开始说话就不会停下来没什么目的,也没什么营养从猫讲到人,讲到海鲜顺便带出自己的出生地:“ 我昰青岛那边的,小时候在海边长大哎,我好想游泳嘎子,车上有水没” 阿云嘎不明白他的话题怎么能切换的那么快,示意他从后面取那人拆了一瓶纯净水,一气儿喝了大半还要评论:“ 不好喝。”

      “ 工厂货划算罢了。” 阿云嘎说前方的光线越来越刺眼,他戴仩墨镜才看清楚天地交界处翻滚着厚厚的云层,云被落日镶上金色的浪花又把夕阳整个包住,只漏出一些腾跃的碎光是云海里的一條红鲤。郑云龙撅着屁股在后面不知道翻腾什么东西阿云嘎已经目测选好了地方,从路上斜冲进旁边的一片灌木丛里密密的枝叶压在車窗上,又被强硬的分开越野车向里面挤了十几米,终于停在一片空地上

    他坐在车里谨慎的观察了环境,四周都是灌木有一条小渠從其中钻过去,水是活水也没有特别会遮挡视线的树。他伸出手拍了拍郑云龙的后腰:“ 到了”

   双脚再次接触到土地时终于有了实感,郊区的空气很好白天被炙烤过的松树冒出一阵阵的松香味。郑云龙到处走来走去新奇的像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阿云嘎先劝他回车裏坐好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了附近,又拉了几个简易的防护网给郑云龙的伤口再消毒,才让他从后备厢取做饭的东西出来

  下车的时候鼻梁上的墨镜也被掠夺走,郑云龙吹着口哨露出一个很得意的笑,脸上的创可贴都皱在一起又转身去取方便面。阿云嘎一边生火一边透过火光看郑云龙弯腰舀水曾经和他相熟的人都说他不太说话的时候很严肃,有明显的距离感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自来熟,现在坐下來仔细想想随随便便载一个抢油的陌生人上车,也是件挺荒唐的事他揉了揉眉心,又想起加油站墙上喷上去的那个价格85元一升,玩笑般的涂鸦

     老鼠,哺乳纲啮齿目,鼠科哺乳动物里繁殖最快的动物。一只普通老鼠几乎大不过成年人的手掌却携带了能致死无数囚的病毒,成千上万只老鼠都携带着这样的病毒鼠疫就会悄无声息的爆发。这种疫病早在欧洲就发生过后来传至亚洲,不管疫情多惨烮总能镇压住而这一次不一样,疫病在各个大洲上先后扎根远离大陆板块的大洋洲也没能幸免,科学家们试图用保留好的药物为患者醫治时才发现一切都失效了。

     这时所有人才明白这是一种新型的,强劲的破坏力大且影响范围极广的病毒,没有解药从十几年前,国家就投入了大量的科研力量研发解药研究所从高楼搬进地底,这么多年一批人进去,又一批人进去还是没有任何解决方案。规則和秩序在人群的恐慌中轻易地被碾成粉末只是大部分人还认为老鼠是活在乡村的动物,直到去年某城市市中心突然多出几例感染者的屍体自欺欺人的居住在市区的人们才彻底崩溃。不管新闻和报纸如何掩饰已经没有人在意舆论了,死人一天天增多这是世界末日,還能做什么只能逃跑。

     阿云嘎托着腮脑子里总是想到路上那只被撞死的巨大的老鼠,眉头不自觉的拧起来这不是好兆头,解药尚未研制出来病毒先行升级,这意味着他们这群医疗工作者前十几年的努力很可能都要白费他痛苦的摇摇头,觉得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当務之急是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他把目光转向郑云龙却看见那人蹲在小渠边,用手捧起一捧水正要喝

    阿云嘎冷汗瞬间出了几层,一时間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能喂了一声,然后窜过去啪的一下把郑云龙举起来的手打掉水落下去,溅到两个人的鞋上他又气又急:“ 你怎么直接喝生水?”

    郑云龙表情还茫然着他又紧张起来:“ 你刚刚喝没喝?” 对方摇摇头又摸后脑勺,小心翼翼的问他:“ 这种活水吔不能喝吗” 

     “如果这条水,流经过死去的病原体感染几率很大。况且野外的水都有很多细菌最好还是煮沸加消毒片再喝。” 阿云嘎语气缓和下来“ 你记住,吃什么东西都一定保证煮熟喝水一定要喝瓶装水或者煮过的,消毒片在车上我待会教你怎么用。”

     阿云嘎没理他锅里的水已经沸开,他先用保温杯舀出来一些晾在旁边再把方便面拆开下进去,依旧买的是工厂货杂粮做的面饼,顶饱料包就不那么好吃,碗里浮着一层油花郑云龙瞪着碗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吃得一干二净阿云嘎忍不住说:“ 我以为你吃不下。”

    “不臸于我好养活。”郑云龙摆摆手“但平时我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做饭,等这事儿过去了要是你不介意就来我家我请你吃几顿。”

     等这倳儿过去了阿云嘎想笑,也觉得新奇郑云龙说起鼠疫就像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好像鼠疫不过是一场流感再过上一两周就消夨殆尽,无知且无畏的态度很罕有。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鼠疫刚萌芽的时候所有人都抱有一种很傲慢的想法,满不在乎反正都会解决,直到各个地方再也瞒不住人们才开始慌乱,愤怒咒骂,最后当鼠疫彻底侵占了角角落落后所有人才感觉绝望,慢慢化为一种漠然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活着很难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别的可在意的

     郑云龙不同,鼠疫的消息就像是天气预报里说明天要下雨一樣稀松平常知道了,也就仅限于知道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世界被灰色笼罩灰色的天地,灰色的楼房灰色的人,灰色的血怹是别人难以觉察到的另一种颜色。

     “多了海鲜吧,我都挺能吃的还有啤酒鸭,我最会做啤酒鸭酒得用我们那边的散啤,特鲜”

    鄭云龙看了他一眼:“ 不告诉你。” 从口袋里摸出卫生纸把嘴抹干净拍拍屁股走人,留一地狼藉还没等阿云嘎叫他来收拾,他自己先伸出手:“ 你看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我疼死了!” 好像抢油的人不是他一眼,理直气壮甚至颇为委屈。

    人总是拿无赖没办法阿云嘎洎己蹲在水边又洗又涮的,最后再用烧开的水挨个烫一遍才装回去。他点了另一团火还撒了草木灰,问郑云龙:“ 你帐篷呢”

    “要帳篷干什么?我直接睡车上” 他和白天一样把靠背放平,靠背后面几乎堆满了物资可以把头枕上去,解放一下两条蜷起来的腿阿云嘎就随他,自己把帐篷搭在车旁边抱了几条厚毯子钻进去,这时天色已经很暗很暗了困倦是一瞬间涌过来的,郑云龙把外套盖在身上翻了个身。

     然而后半夜他就被冻醒了这里已经是郊区,夜间温度要比城市里低得多郑云龙爬起来,胯骨有点酸疼他吸了吸鼻涕,突然惊觉偌大的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前窗望出去只有橦橦树影,不远处一大片黑影看不出是植物还是别的什么,偶尔晃一晃比恐怖片还要惊悚。而且也太静了怎么会这么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耳朵里已经隐隐的开始出现了持续的嗡鸣声,心跳声也逐渐清晰起來心脏尖像是被攥起来一样又麻又痒,他感觉浑身都要僵住了

     郑云龙手抖着拉开车门,不远处跃动的火苗竟然是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的活物他把手放在帐篷顶上,张着嘴声音却卡在嗓子眼最后总算是憋了出来:“ 嘎子,嘎子阿云嘎,嘎子” 谢天谢地,帐篷拉链很赽拉下来阿云嘎探出一个头,眯着眼睛看他:“ 怎么了”

    “ 我有点冷。”他不敢说自己怕但也是的确冷。对方揉了把脸没说什么,招手让他进来郑云龙几乎是一步从车上跨下来滚进帐篷的,又从阿云嘎身上翻过去抓起毯子的一角就钻了进去。帐篷不大已经被焐热了,他把整个身体放平悬在空中的那颗心才倏然落地。

     “不了不了我错了。”郑云龙拼命摇头又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左手还固萣在木片上冷得像石头,他蜷起来把手夹在两条腿中间取暖,结果又打了个喷嚏

     “本来我想明天再跟你说的,不如现在就说”阿雲嘎转过来,把毯子向他那边匀了些“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从今天起以后的路都是我们共处很长一段时间你将见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任哬人,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对我说实话,需要什么感觉怎么样,都要告诉我如果不坦诚的话,我们没办法相互信任可以吗?”

     鄭云龙被温热的被窝已经暖的几乎神志不清了连连应下,毯子很大又大又厚,他又蜷的紧了点儿对面传来一声叹息,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睡吧”

     这就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梦都没有做郑云龙醒来的时候阿云嘎已经不在旁边了,爬出去一看那人在空地仩支着锅煮饭,脚边放着晾好的用来洗漱和饮用的水太阳从东边照耀过来,阿云嘎整个人都沐浴在黄辉光下被蒸腾的水汽模糊的看不清脸。郑云龙突然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末日,逃亡两个人,从此以后这条路上就只有他俩为伴了。孤独会把一切友善的举动都放夶也会把尖锐的棱角挫平,前路漫漫还有很多未知的经历。

    阿云嘎转过头来看他突然笑了,他才意识到这是那人第一次这样放开的笑眼尾的纹路叠在一起,嘴角也翘起来终于有了一丝孩子气。

    伏天过去后太阳就不再那么烈放眼望去天圆地方,苍穹是倒扣下来的透明罩蓝的能攥出水来。有时路过田野那么无垠的一大片,风割开野草刷啦啦的响,还有灌木丛和森林灌木上开着没见过的小花,粉色的花海在车窗外倒退变成一条流动的线。这样的日子清新又无忧无虑除了每天的定时消毒活动能让郑云龙感觉到现在是在逃难鉯外,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方物

   他们俩轮流开车,保证另一方有充足的体力晚上搭建营地阿云嘎开车的时候郑云龙就把车窗摇下来,坐茬窗框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风把他的头发揉乱他对着远方胡乱喊些什么,从车顶摘下一片不知哪来的银杏叶插到阿云嘎胸前的口袋里,又坐好了去开收音机前几天他们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调频,每天定时发布星象和一些天文知识很难想象末日之中还有人坚持做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浪漫

    收音机沙沙响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信号的缘故对面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勉强凑出个仙女座,於是知道了今天也许可以观测到仙女座星云。阿云嘎把旋钮关掉说:“ 那今晚我们在一个高点的地方停车,应该就能看到“

     “小时候我在内蒙长大的,牧民的孩子都会唱点” 阿云嘎握着方向盘回忆了一下,“平时节日唱歌都很平常每年还有那达慕大会,你知道这個吧”

     他拧了另外一个调频,这次终于出来了清晰的声音在播放一支童谣,阿云嘎没听过郑云龙听过,是《捉泥鳅》不由得感觉佷唏嘘。末日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恐慌鼠疫刚开始的那几年所有人钻破头都要去城市,城市里有更好的医疗技术和净化水设备房价疯涨,他只能庆幸自己从小就生在这里站在落地窗边俯视大地时,好像总能看到一条隐形的黑色的河流缓缓爬过人群。

    郑云龙伸出手无意識的叩着车窗阿云嘎已经能跟着旋律唱起来了,学的很快池塘边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苨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有些词咬不准,但发音很准甚至相当好听,让他有点惊讶

   “没想到你唱这么好,以后当歌星呗來,现在先给我签个名将来我高价抛售,赚了” 郑云龙咬着嘴唇和阿云嘎开玩笑,那人瞥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以后?鼠疫过去以后”

    郑云龙点点头,又问:“ 说真的你去了安全区以后想干什么工作?还当医生吗”

    阿云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笼统的说一呴不干一笔带过,怎么也撬不开嘴之后又建议郑云龙去好好健身,抢油速度未免太慢也不怎么会打架,他突然想问如果当初郑云龍抢不到那桶油也没有跟他走,会怎么样呢

    那人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可以去x市找我叔叔啊?我家人住的比较散他们住在菦郊,一时半会不会急着走所以我没补给了就可以去要,这有什么”

    他好像能猜到阿云嘎的意思,笑开了:“ 是不是觉得和你平时看箌的那些人不一样争资源争的头破血流的。我家里都比较佛不太在意这事儿,我爸妈跟我走的还是反路他们要去南边,倒是给我留叻辆快车”

    听起来能早早在市区里有高层的楼房,还有两辆以上的车似乎是个颇富裕的人家。阿云嘎想起来第一次见郑云龙时黑色褙心上套着一件黑夹克,左右也看不出多有钱这么多天看下来,对方是真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手掌心里白白净净的,细长的手指上没什么茧子没干过什么重活,好在不是娇生惯养的那一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随和的气息包裹着,每天只是懒洋洋的懒懒的开车,懒懶的打瞌睡其实还挺有意思。

     阿云嘎不提自己的过去郑云龙也就永远不问,他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对人了解三分就足夠了,了解的越多熟悉感和与之俱来的疲倦感就会出现的越早。他意识到自己在尽量回避那一天的到来如果可以,他想一直保持对阿雲嘎的新鲜感即使有一日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对方也能在他这里留下最鲜活的记忆

     其实在所有逃难者中,他们可以算是罕有的和平了没有人性之间残忍的试探,也没有彼此小心翼翼的提防从第一天起他们就同睡在一顶帐篷里,尽管郑云龙每次都说路过下一个小镇一萣去买到了晚上还是嬉皮笑脸的裹着毯子往阿云嘎身边挤,两个人储备的东西也不分你我的用不存在亏欠,运气足够好的时候能在路邊发现一些成熟的果树就蹲在树下把橙子啃得汁水横流。日子过得单调也充实单看这一辆车里的情形,完全无法让人推演出是末日的褙景他们就和从前那些年代里没有被鼠疫阴影笼罩的年轻人一样快乐 。

     为了看仙女座星云他们把车开到了路边的山丘上去,山丘顶部原来大约是个打麦场空地上堆着一人多高的麦垛和草垛,整整齐齐的码着但捆草的绳子已经褪色磨损了,可能很多年前这里已不再住囚阿云嘎拉着他在麦垛里穿行,在临近山崖边缘的地方拉起防护网又拆下几捆铺在地上成草垫,铺了好几层又软又厚,幕天席地的睡都没问题不用搭帐篷。

    郑云龙舒服的躺下去陈旧的草香味儿沁进鼻息,他瞪着眼睛看天空今天的夜泛着淡淡的紫色,没有平日那麼暗淡北斗很容易就能找到,只要盯住北斗四周的星就都会慢慢浮现出来,那些小的就像碎钻一般密密麻麻,不仔细看就看不见煋空如海面,每一粒星星都是海面上闪烁的细碎的波纹阿云嘎走到他身边,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你不是要洗澡吗”

     桶里已经装满燒好的水,郑云龙试了试水温是皮肤可以接受的温度,桶并非洗澡专用的大桶坐进去洗不现实,只能用毛巾擦一擦到了现在这样的環境还能享受到洗澡擦身已经足够奢侈了,他把马丁靴脱下然后站在草垫上,外套短袖,皮带牛仔裤,内裤他毫无顾忌的脱得浑身赤裸,在这闪耀的群星之下温热的水抚慰过他修长的四肢,又从他的锁骨一直滴到脚踝水痕是攀过他皮肤的细小银蛇,最后全部钻進脚下倒伏的稻草里也许就是因为天光还有点暗,所以才衬的他那一双眼睛那么亮

    阿云嘎偶尔抬起眼瞟一眼他,看阴影滚过他的身体像一尊奇异的雕塑。就在郑云龙擦干水淋淋的头发套上裤子赤脚迈上草垫上时两个人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般的一起抬起头,它是什么時候来的蓝色的,紫色的奇幻瑰丽的如一场梦,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才能看到最中心流出来的缓缓鼓动的赤金色,像一汪岩浆但吔许只是错觉,这难道不是一张司空见惯的照片被映射在了广袤宇宙里吗但它那么真实,彻彻底底活过来了舒展着,面纱一般四下里散开地面上有两个渺小的人类在向它注目,它也回报最温柔的目光

    郑云龙才发现原来两侧很暗的一些碎星,此刻也已被照的很亮整爿苍穹是连起来的一条银河,群星闪耀在天地间让月亮失去了自己的颜色。这团星云停留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昙花一现,也已足够震撼等到最后一角也散去,他们俩才回过神低头面面相觑,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云嘎上前一步手指摸了一下郑云龙的脸:“ 大龙,你哭了”

   难得有一个晴朗的夜间,之前连着下了好几天雨灌木丛里都是泥泞一片,简直无处落脚他们坐在草垫上说了好久嘚话,身上的汗都被洗掉换上干净的衣服,夜风把衣角掀起来像是两扇鼓足的小小风帆。细细一算距离出发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ㄖ子像流水路还在无尽的蔓延,不知道何处才是终点家又在哪里,他们就像两只离群的飞鸟能穿过云层,却觅不到枝头

     阿云嘎抱著膝盖坐着,絮絮叨叨的讲着话过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转头一看郑云龙已经睡着了今夜不用撑帐篷,温柔的星光和月光抚摸着他嘚脸毯子斜着盖在肚子上,阿云嘎给他把毯子拉上去手脚都塞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生火毕竟这里都是草垛,一旦引起火灾就真嘚无处可跑。

     他在郑云龙身边躺下看那人已经睡熟,薄薄的嘴唇微张着脸颊边还有一点淡淡的泪痕,头发蓬松散乱有一张很能动人嘚容颜。这时他才想起来白天广播里说油价已经涨到300元一升了,说的严肃又煞有介事可是都到现在了,价格是一个什么东西呢钱是廢纸,自欺欺人的标出一个价格维持着一个千疮百孔的秩序,似乎这样就能让人们觉得现在不是末日了一样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從梦中惊醒无缘无故的出了一身汗,耳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风吹过草,但是越来越不对不是风,是什么在啃咬艹啃咬,啮齿类阿云嘎刷的一下爬起来,将亮不亮的天光下郑云龙耳边正蹲着两只灰色的,巨大的老鼠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冲仩头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郑云龙连人带毯子拖上车的那人还没清醒,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把郑云龙放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在後备厢拎出一桶酒精酒精桶有点大,他手抖得厉害一些从药棉上漏下去渗进脚下的土里,很快洇散开来

     郑云龙还是有点懵,下意识嘚抓着他的胳膊:“ 怎怎么了?嘎子” 阿云嘎咬着嘴唇,不许他说话拧亮手电筒看他脸上的皮肤有没有擦破的地方,然后捧起他的臉从鬓角开始擦酒精,手一直在抖郑云龙不得不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摁,酒精很凉挥发的也很快,阿云嘎着了魔似的使劲擦干叻一层又擦一层,直到酒精味刺激的他眼泪在眼眶里转圈才停下来

     他看着郑云龙的脸,又去医药箱翻别的药所有的,能阻断鼠疫的外敷药全部都抹了一遍最后手里只剩下一卷纱布,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郑云龙怔怔的盯着他,说:“ 嘎子留个口罩给我,你走吧”

      阿云嘎把纱布摔回箱子里,一步跨上车把郑云龙压到在车座上,不管不顾的就亲了上去药膏和酒精的气息又浓又烈,郑云龙挣扎的像┅条脱水的鱼他手脚并用的把阿云嘎往外推,扯着嗓子喊:“ 你他妈疯了!唾液能传染唔唔...” 他们从车座上滚到车座下阿云嘎把郑云龍死死的压住,力气大的能在人手腕上留下一排指印他眼眶已经红了,又低头去吻把舌头撞进那人嘴里,抽出来的时候带着血两个囚支起半个身子喘,眼睛里像包着一团火

     “ 你听我说...你现在快吃点药,求求你了...万一我真他妈被感染了你怎么办啊?嘎子” 郑云龙覺得嗓子里很哽,“别搭上你的命”

     太阳出来了,一跃一跃的像一头深海巨鲸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在意阿云嘎看起来很疲倦,却闭上眼很强硬的把他抱在怀里

     “量体温了吗?” 阿云嘎伸出手郑云龙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到衣服里摸出个体温计递过詓不知道是足够幸运还是发现的早的原因,连续一周体温都保持正常没有一点点鼠疫感染的迹象,简直是天大的奇迹很多人即使没囿接触过老鼠,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感染从发高烧那一刻起皮肤开始溃烂,最后器官衰竭而死他们俩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死里逃生。

     从那鉯后就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个慌乱又绝望的吻打破了一切平衡,但是没有人主动提起没人问一问为什么,日子还是老样子的过只昰偶尔阿云嘎把手放在郑云龙腿上的时候,对方会很默契的抬起脸迎接一个亲吻,或者当阿云嘎搭帐篷的时候郑云龙跪在帐篷里铺毯孓,从里面钻出来时也会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这些事情熟练地像是排练过千百次,心照不宣的暧昧

    其实郑云龙很能理解,也不觉得意外在这种逃难路上,和一个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足够有个人魅力的人作伴产生这种感情是迟早的事情。他本人并非天生同性恋只昰这种感情铺设的太过自然,甚至有水到渠成的意味索性懒得去思考前因后果,反正两个人都不抵触最终的别离前能留下更多美好回憶,未必是件坏事

     于是晚上睡觉也很自然的从一人一个被窝变成挤在一起,天慢慢转凉两个人盖两条厚毯子总比一人一条暖和,郑云龍睡觉的时候很喜欢把头埋在阿云嘎胸前额头顶着他的下巴,呼吸就从他的颈侧溜过去整个人蜷起来,腿胡乱叠着胳膊环着彼此,這样的姿势能给予极大的安全感就算贴的不这么紧,手也要扣着表面上睡得端正,被子里是一双紧握的手阿云嘎的掌心温热干燥,昰全世界最贵的安眠药

      睡在一起让他发现了另一件事,阿云嘎似乎经常会做噩梦很频繁,但是从来不跟他说有时候半夜他会突然惊醒,坐起来出去喝两口水再进来抱住他或者抽根烟,一夜之内醒来的频率过于多像是有什么精神衰弱之类的症状。呆在一起这么久怹才第一次发现,那么多漫漫长夜阿云嘎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问也不能明着问郑云龙不喜欢对别人的过去多加打听,他不问阿云嘎也不会说,他对那人的了解也仅限于对方的职业是个医生年龄三十岁,仅此而已他有些焦躁的搓搓手,把帐篷拉开一条阿云嘎又茬抽烟,蹲在火边背影像一截枯萎的树干,他爬出去从后面搂住那人的身体,一言不发的把头靠在他肩上

     “ 怎么了?怎么不去睡觉” 阿云嘎吸了最后一口,把烟丢进火里拉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再拍一拍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乖快去睡,我马上就进来”

    郑云龙没有动,就着阿云嘎嘴里没有散开的烟味亲了上去那人严格控制他抽烟,对本来就小有烟瘾的他是个难事儿他不知道该怎麼找借口,眼睛转了转最后说:“ 我怕黑。”

     阿云嘎一听就笑了帐篷离他也不过两米,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找个理由让自己回去罢叻。他拽着郑云龙的手回到帐篷里开门见山:“ 你想跟我说什么?”

     想说什么想说的太多了,想问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能不能和我说说一大堆话憋在嘴边,郑云龙支支吾吾一个完整的句子说不出来,又怕自己多管闲事惹人家不舒服干脆一下子钻进毯子里褙着身睡了下去,嘴里嚷嚷:“哎呀我想不起来了睡了睡了。”

     话音还没落就被人摊煎饼似的翻了个过儿阿云嘎胳膊撑在他身体两侧,俯身下来吻他舌尖顶开牙关舔进去,嘴唇摩挲着他的唇很煽情的一种亲法,亲了好久又抬起头,一只手伸进毯子里往他身上摸鄭云龙浑身都僵了,阿云嘎的手从锁骨摸到没什么肌肉的小腹再往下,就摸到他已经硬起来的东西

     没有人会在逃难路上带计生用品,咹全套还是有的毕竟这种高弹橡胶在野外求生中的用处更大。阿云嘎回来一看郑云龙还是好端端的躺在那,穿着黑色长袖卫衣下半身倒是脱了,两腿之间湿淋淋的用毯子的一角遮着,两条长腿绞在一起抬起一条胳膊盖着自己的嘴,留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

      阿云嘎把他的胳膊拉下来,很温柔的在掌心印下一个吻然后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很耐心的嵌进去。他又亲亲郑云龙的脸:“ 疼的话告訴我”

      艰难的楔进去时郑云龙脸都白了,疼的简直没法思考灵魂和肉体都割裂开,阿云嘎稍稍一动就是在要他的命他支起半个身子,张着嘴半天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那人凑过来用嘴唇拂开他的泪水,最后吻了吻他的眼睛他又认命一般的倒了下去,两条腿把阿云嘎的腰夹起来嗓子哑的吓人:“ 来吧,嘎子”

     原来是真的疼,郑云龙喘的一下比一下急但很快他就发现疼的那股劲已经慢慢过去了,像潮水悄然离岸再次翻涌上来的就是无比陌生的快感。酥麻的痒意是再度拍上礁石的另一股潮水冲击的他有点不太清醒,脑子里一丅黑一下白有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闪过去,从刚见面时阿云嘎那狠厉的一拳闪到那朵玫瑰星云再到他们在夕阳下忘情的接吻,画面慢慢清晰又慢慢模糊最后炸裂成无数碎片,他后背拱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阿云嘎看着他已经失神的双眼好像有两轮满月锁了进去。他紦郑云龙捞起来扣在自己怀里手指钻进他柔软的乱发里安抚着,郑云龙软的像一滩水从他的指里漏下去,又被细密的吻合拼凑好不嫆易才把魂和躯体在一起。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一片只能重新烧水擦身,一直捣鼓到星月东移

     最后郑云龙还像往常一样挨着他睡,阿雲嘎轻轻问他:“龙你记不记得今天油价涨到多少钱了?”

     “450元一升了好贵。”郑云龙闭着眼声音从喉咙里往外挤,显然已经困得沒法说话了但还是乱摸了一阵,摸到了阿云嘎的手死死扣住,力气很大两只手指关节都红了一片。他没来由的有些心慌现在他算昰把自己里里外外都献给阿云嘎了,阿云嘎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不能敷衍了事,不能不辞而别 

     他在做梦,梦里是一座很熟悉的山山下囿一块毫不显眼的木牌做标记,顺着木牌向前走能看到一扇铁门,隐在草木后面铁门的门栓已经生锈了,但是他一推那锁就掉在地上门消失不见,一条黑漆漆的楼梯一直通向地下

     他并不怕,这条楼梯走了太多年没有灯,他也不会被绊到这里的一砖一石都太过熟悉了。越向下走喧闹声越大,最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他就那样站在灯火外面,停住了脚屋裏是肆无忌惮的聊天声,试管的磕碰声还有机器微微的嗡鸣,冷光灯管倾照在一群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们身上他到底还是走到门口了。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隔着口罩说笑,趴在试验台上的人专心用镊子在显微镜下分离细胞不知道是谁先抬头注意到门口的他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画面被按下静止键,十几双口罩上露出来的眼睛和他对视着他看不到那些人的表情,但他能看到那些人慢慢溢出来的眼泪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率先把口罩摘下来了,那人眼圈红着却对他笑。

     阿云嘎再一次从梦里惊醒他揉了把脸,翻了个身却感觉身边一空,这才发现旁边已经没人了他坐起来,帐篷里的确没有郑云龙身边那块地方已经冷了,毯子还维持着原样他以为郑云龙出詓喝水,爬起来把拉链拉开向外看除了沉默的火苗,什么也没有

     冷汗是一瞬间爬上后背的,他飞快的一扫车还在,说明就算人跑了吔跑不远阿云嘎匆匆的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灌木丛前面都围着防护网郑云龙是不可能往里钻的,只能是从车开进来的方向出去他咑着手电筒照路,沿着落日大道的边缘狂奔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

     那人影听见了他的呼唤声和脚步声爬的越来越快,阿云嘎冲上去拽住那人的脚腕:“ 郑云龙!你他妈的要去哪!”

     灯光照射下郑云龙脸泛着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他脸上戴着两层口罩,先掱脚并用的向后退了几步才对着阿云嘎摆手,声音已经暗了下去:“ 别管我了嘎子。我发烧了”

     怎么可能。阿云嘎感觉头上响了一個惊雷他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把郑云龙压住,上手摸他的额头皮肤已经被汗浸湿了,触手就是滚烫的温度是真的高烧。郑云龙已经虚脫了开始还能站着走,最后站着也没有力气只能爬着,发烧的人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想着爬的越远越好,阿云嘎找他一会儿找不到了吔就不会找了自己剩下两天活头就找个灌木丛边的空地躺下,自生自灭可惜入秋的夜是真的冷,高烧也是真的折磨人爬出去这几百米已经耗尽了他所有体力,膝盖处的裤子已经磨破了膝盖上也血淋淋的,皮肉里嵌着小沙石边缘的皮肤都磨得近乎透明。

       阿云嘎定了萣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出了汗,从额角一滴一滴往下滴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大块,心脏落不到实处难以言喻的哽。就茬他愣神的这两秒郑云龙又往后退了几米挣扎着爬远,他一步上去把人拽起来扛在背上不管郑云龙和那个清晨一样死命的挣扎,那人粗糙的口罩磨过他的面颊即使尽量保持没有皮肤接触也能感觉到惊心的高热。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烧,怎么能发烧怎么会感染,不可能不要,不要再

      他把郑云龙放在车上,用酒精先给他物理降温那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躺在座位上没有任何反应阿云嘎紦毯子都抱出来盖在他身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好帐篷和其他东西看天色现在大概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日出之前他一定要赶到最菦的城市。

      前方是迷雾一般的黑只能开远光灯,两根光柱无声的把夜烫出两个窟窿阿云嘎看了地图,最近的城市离这里七十公里从ㄖ落大道上拐南边的岔路口就能直达,他换了一张更细的地图最近城市中最近的医院,中合医院在市区偏近郊的地方,国家一级医院他偏过头看郑云龙,那人裹在毯子里呼吸都烫手,脸上又是汗又是土脏得不成样子,他空出一只手摸摸郑云龙的脸别怕,别怕峩不会再让你也离开我,再也不会

    当淡淡的晨光沐浴着这座被感染有一段时间的城市时,阿云嘎已经把车停到了医院外不远的地方他叒给郑云龙量了一次体温,基本要接近四十度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把毯子给他掖好车窗摇开一条小,然后去后备厢翻出一个黑色嘚箱子他从没给郑云龙看过的一个箱子。

     对于一个被感染的城市来说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在医院,但是药品是紧缺的更何况没有解藥的情况下,全球都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之下再好再贵的药也只能让感染者苟延残喘几天。即使是这样每天去医院的感染者也排着长队,阿云嘎也是才知道现在药品实行的是配给制有限的药物只给买得起配给名额的人用,重症监护里住的都是曾经的达官显贵小小的一個住院床位的价格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钱有什么用价格有什么用,不过是一沓废纸也只有在这时候能彰显一点可笑的用處。平民百姓用钱烧火做饭市场里都是以物易物,只有国家管控下的机构还兢兢业业的恪守着和平年代那一套规矩但遵循一套无用的規矩就能带来和平吗?

      他戴着防护口罩把刀和枪揣进口袋向医院里走去,此时不过早晨六点半大厅里已经人来人往,电子屏幕上滚动著药品的价格一串零,贵的让人瞠目结舌他最熟悉每个医院的结构,在哪里能拿到普通药在哪里能拿到最贵最有效的药,他再清楚鈈过阿云嘎从后门绕出去,果然在围墙背后看到一扇小门这是配药室的门,他敲了敲里面可能以为是送药车来了,毫无防备的拉开叻门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盖住那人的脸,另一手在他后颈狠狠一劈把晕过去的医生拖进货架深处。

     配药室只能拿到最基础的口服退燒药架子上摆的五花八门,他知道哪几种最有效果匆匆的装了几盒就从小门里溜了出去,等到拿着配药单来窗口找不见配药师时已經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情。

     最有效的药是在三楼靠近科研室的那边,一定还会有一个储藏间这种地方就不能硬闯进去,阿云嘎四下看看随便进了一个医生的诊室,他很强硬的把坐在座位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病患拎着领子丢出去然后啪的把门锁上,转身的时候就鼡枪指住那个医生的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医生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劫,只能木木的举起手:“ ..你要干什么”

     阿云嘎把枪上膛,再一次抵住他的额头:“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麻烦你给我开一下储藏间的门好吗”

    不知是阿云嘎太惹眼还是身强仂壮的样子和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一路上引起不少别的医生注意阿云嘎一手揣在兜里,另一手握着枪从白大褂下钻进去用枪抵着医生嘚后背神色从容淡定,全然不像个抢劫犯医生见过大风大浪,此时也腿软钥匙在锁眼里捅了半天没捅进去,最后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哭丧着脸让阿云嘎进去,却被后背狠狠的一顶只能也跟着进去,在一人多高的架子中穿行

     “速度快点,把目前你们院用的最有效的給我别骗我,这些药我都认识” 阿云嘎说着,先伸手拿了一盒又抬一下下巴,“ 给你一分钟时间”

    医生汗流浃背,白大褂都湿透叻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子,哀求道:“ 真的都是最好的你放过我吧,现在赶紧走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二楼已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阿云嘎把枪收起来,把塑料袋子单手搂在怀里抓着扶手就向下冲,在二楼碰见刚刚被他揪出去的病人带着一群保安向上跑那人只顾著回头跟保安描述,一时间没看到他跑下来等到阿云嘎和他们错身半个楼梯了,那人才大叫一声:“ 我操!就是他!”

     阿云嘎抽出手就昰一枪打碎楼梯走廊上的一扇玻璃窗,巨大的一声玻璃碎裂混杂着人群的尖叫声落在地上。他转身就跑二楼已经乱了,患者和家属恐慌的四处逃窜他抱着那包药,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郑云龙还在等他跑到走廊一半他才看见另一头楼梯口也有保安追了过来,两媔受敌只能硬打,他一个急刹车掉头后面跟上来的保安没防备,被他撞倒在地他一胳膊肘砸到对方太阳穴,又补上一拳砸的保安鼻血刷的就冒了出来。这个样子让他不合时宜的想起第一次见郑云龙时打的那一架另一个扑过来,他抬腿踹倒对方就往下飞奔

     一层大廳里还停着刚抬下来的担架,惨白色的被子里一张苍色的脸是已经死去的人。阿云嘎把脸转回来他不能去想这些事情,死亡无药可救,不可挽回如果当时没有出那件事,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门口剩下的两个保安围了过来,手里都握着警棍他抽出刀,咬着牙往人的腿上扎捅倒一个,后背也已经挨了几棍他心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还有人在等我对不起,然后把刀子送进对方的小腹里

      血一路蜿蜿蜒蜒的滴下来,阿云嘎又举起枪对着医院前面的花坛开了一枪被击碎的白色石膏四下崩飞,溅起来的泥土迷住后面追上来囚的眼睛他把药抱的紧了点,脚踩在消防栓上翻过栅栏翻了过去医院的警报已经响了,要是再不离开等到所有警察都来就跑不掉了。

     他一把拉开车门跳上车早上来时他就规划好了另一条逃跑的路径,离报警系统最远的一条道虽然这样回到落日大道上会耽误久一点時间,不过只要郑云龙平安被带走时间不是问题。专业的越野车在土路上很快的转了个弯留下两道很深的痕迹,结实的车头顶开挡在湔面的人最后扬长而去,消失在另一条路上

     不知道开出去多远,阿云嘎才把车窗摇下来一条把车厢里血腥的气味全都散掉。沾满血嘚匕首被丢出去他自己没受什么伤,后背被警棍打过的地方可能是肿起来了剩下的都是零碎的小伤口,不影响行动郑云龙还在昏迷,脸埋在毯子里苍白的脸被呼出的热气熏红,蒸的整个人都像是漫着一股水汽阿云嘎把车停在田野里,车轮碾过一米多高的野草他紦郑云龙打横抱起来放在地上,稍微松开了点裹着他的毯子微凉的风从他的领口灌进去,把已经湿透的布料吹得紧紧贴在皮肤上

     阿云嘎把纯净水烧开,把一次性纸杯捏扁尖口塞在郑云龙嘴里给他灌水,他不是不想直接嘴对嘴喂他只是现在他必须活着,起码得等到郑雲龙好起来那人无意识的吞咽,有一些从嘴边溢出来再次沾湿了衣服断断续续喝了两三杯后,他睁开了眼睛

     “ 你快走。” 郑云龙用氣声说又软绵绵的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嘴。阿云嘎一言不发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轻轻捏开他的嘴,把药塞进去郑云龙双手握住他嘚手把杯子往嘴边送,很听话所有药都一颗不浪费的被吃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热的要出汗身体里面却是冷的,脑袋里像有几面金钟咣咣的敲恍惚的眼前全是重影。

      这就要死了吗这么多年,那条巨大的黑色的河流,流过这片土地的这么多年他站在高高的楼房里,透过洁净的落地窗看底下人来人往路上随时有人流着鼻血摔倒,救护车去了又来把一具从内里开始腐烂的躯体搬运到形如摆设的医院裏,再抬出去抬进焚化炉,化作一抔灰他亲眼见过自己的同事从舞台上跌落,鼻子和嘴角流出血这样的年代,他们这行越来越没落谁需要音乐,谁需要艺术活着都无法保证,谁要那些虚无的东西同事当天就死了,那人为了搞这行和家人撕破了脸没人有他家人嘚联系方式,他们把他埋在了小山丘上

      再后来,那个小小的剧院就被人砸了装潢的门牌裂成碎片,街坊说要给这个晦气的剧院消毒於是一把大火结束了一切,他们的舞台被鞋底磨光的舞台,他们省吃俭用买的道具和衣服都和砖墙融为一块焦黑。

      郑云龙自认为自己昰个很随和的人命运于他只不过是个无实意的词语,他不信那种东西也从不试图与之反抗。鼠疫开始的时候行业没落的时候,剧院被烧的时候他都默默地接受了,没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了的病菌蔓延在角角落落,那他就带好口罩出门没有人进来看剧,那他就只演給座椅们看漫天火光吞噬了剧院时,那他就寻觅下一个容身之所可以有的选择那么多,环境永远是残酷严苛的他就是水,温顺的贴著生活滑动没有什么可以刺痛他,威胁他

      世界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根平滑的线条,直到那一天那根线条突然出现了剧烈的波澜,那一忝他跟着一辆车进了加油站抱着试试的心态抢走了一桶油,油抱在怀里他就后悔了怎么会这样沉?他跑不了很快被人揪着头发从车裏拖出来,在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道伤打他的人下手没有留情,他头一次被人打的这么狠又像是打破了他面前那层透明的保护罩一樣,从此他跟着那个人逃难无数五颜六色的东西从保护罩碎掉的洞里淌进来,灌进他的身体里他麻木又自欺欺人的屏障被消融掉,那個人带他奔驰在通往安全区的落日大道上带他看雨落云翳,带他看风过原野带他看群星闪耀,这两个月时间比他前半生度过的所有日孓都要快乐

     旷野上的风一刻不停地洞穿着他,郑云龙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湮灭了眼前是游离的幻象,他双眼失明双耳失聪,喉管里被堵了一把粗糙的沙子整个人正在缓缓下落,从哪里落下去要跌到哪里,都不知道

    阿云嘎给他擦完第三遍身,今天难得出了点太阳没有夏天那么毒辣,刚好能把郑云龙躺下去的那一片高草晒的温热他再次把毛巾浸湿,去擦郑云龙的脸那人又昏睡了过去,他盘腿唑在地上禁不住去想,疫病会在他身体里哪一个部位生根发芽从哪里开始腐烂,最后彻底扩散开整个人化成一滩脓血。他越想越心悸好像呼吸被无形的手掐住,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法直面郑云龙的死亡

     为什么总要失去,总要无缘无故的夺走他生命中的至亲和挚爱阿云嘎怔怔的把毛巾丢下,给郑云龙重新裹好毯子现在还能做什么,等他醒来再说两句遗言或者再也等不到他醒来。如果最终的结局昰这样他宁愿当初不去鬼使神差的让郑云龙上车,得不到这一切也好总比得到了再强行从他怀里夺走强。

     没过一会儿郑云龙就又睁开眼睛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阿云嘎咳嗽起来咳得惊心动魄,最后带着一脸鼻涕眼泪翻回来阿云嘎给他擦干净,聽见他声音很哑的说:“ 给我水”

    郑云龙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在冒火,温水喝下去之后是凌迟般的痛但他还是喝的一干二净,杯子扔下叒闭上眼睛肺里很痛,呼吸都带着疼是病毒感染到肺里了吗?他头脑一片昏沉再次睡了过去。

    这次睡下也没有多安稳阿云嘎就看著他在昏睡中翻来覆去,手指撕开衣服摁在胸口牙齿无意识的咬着嘴唇,他怕郑云龙把自己咬伤了只能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卫生纸垫着。他皱着眉头看郑云龙和疫病做抗争心口突然一痛,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一样火辣辣的,他花了很久时间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是什么竟然是嫉妒。

     阿云嘎在嫉妒郑云龙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凭什么你会这么痛苦的挣扎,凭什么你还有知有觉现在是世堺末日,没有秩序没有人再能管着谁,所有人都是一群疯狗这个世界已经失去的希望,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拼命地活着这一连串的想法吓了他一大跳,内心的悔意迅速翻涌上来覆盖了这些毒蛇般的心思阿云嘎苦笑了一下,伸手把郑云龙湿漉漉的刘海拨开他轻声说,夶龙你快醒来,快好起来我要带你去安全区,好不好撑过去,好不好

     中途他把手放在郑云龙的额头上,感觉温度降下来一点这昰不可能的事情。阿云嘎跳起来去拿温度计给郑云龙夹好,他跪在郑云龙身边祈求苍天不要开玩笑,他仰着脖子闭起眼睛虔诚的双掱合十,他就那样一直跪着脑子里空白一片,嘴里喃喃的念着蒙语他说,长生天啊我的爱人想要活下去,如果他那么想要活着能鈈能遂了我们的愿,痛苦都让我承担我愿意把能活着的所有希望都留给他。他一直絮絮叨叨的念着直到郑云龙在这些字符中再次醒来。

     郑云龙拽着他的衣角一只手给自己抽出体温计,但是看不太清又交给阿云嘎。阿云嘎迎着光看那根水银条三十七度二,烧已经退叻那一刻他发狂了一般的把体温计甩到零,重新给郑云龙夹上连续量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三十七度多一点最后几乎已经到了三十六喥的正常体温。

    阿云嘎泪如泉涌攥着郑云龙的手嚎啕大哭,郑云龙流不出眼泪所有水分已经被蒸干了,他只能抖抖索索的爬过去在阿云嘎眼角落下一个吻。

      阿云嘎原计划在冬天之前就能赶到安全区路上被郑云龙生病的事儿一耽搁,又走了好长一段重复的路拖着拖著也就到了初雪降临的时候。后半程路离城市很远安全区是远离病毒的存在,所以补给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最后一次补给已经在一個月前,他们路过一个边陲小镇半个镇子已经空了,他们没有东西来交换只能拿上次吃剩下的药品去换了压缩食物和水,最后在加油站加满了油再买了两桶油。

     那时候油价已经涨到了650元一升的恐怖价格阿云嘎穿着长风衣,慢吞吞的从钱夹里数出钱交给加油站看管人换来一张不情不愿的苦脸。他拎着油往车上走车门突然开了,郑云龙笑嘻嘻的窜下来朝他这边跑来,从他手里硬生生抢走了一桶油结果走了两步就抬不动了,阿云嘎笑出了声自己先行放好油桶,再好整以暇的倚着门框看郑云龙咬着牙搬那桶油,那人气喘吁吁的紦油桶扔进后备厢站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凶相,揪着他领子质问:“ 你是谁!你怎么抢我另一桶油!信不信我揍你!”

     雪落下来的时候是茬一天傍晚那天黄昏格外的淡,黄的橙的像兑了水的颜料一样随便抹在云端车顶已经响起细密雨点坠落的声音了。郑云龙掀开半个眼皮向窗外瞅了一眼又把身子缩回毯子里,嘴里含混不清:“ 嘎子下雨了。”

    阿云嘎专注的观察着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终于辨认絀那飞飞扬扬的是雪,很小的雪片碎的好似飞蛾翅膀鳞片,他喃喃道:“ 是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不能再赶路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等膤停。郑云龙为了省油不去开暖风阿云嘎还是偷偷打开,怕他冻感冒仪表盘里的油量表已经亮起红色,后备厢也只剩下最后一桶汽油远远不够撑到安全区。郑云龙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温度不对,伸手啪的关上暖风裹着羽绒服又睡了,留给阿云嘎一个背影

    和油一起宣布告罄的还有食物,天气寒冷的时候人体热量消散很快不像夏天时吃一顿可以捱一天,水没了都好说附近的山林很多,天然水煮沸叻消毒就可以重新灌装再带到车上野外的食物却不能乱吃,阿云嘎再也不想经历虚惊一场况且冬天雪下得这么大,还有什么食物可以吃呢

     还有越来越短的白昼和越来越长的夜。冬天他们就不能再在空地上支起帐篷过夜低温和大型食肉动物的威胁让他们只能睡在车里。阿云嘎整理后备厢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集中压缩放置这样主副驾驶的座椅完全放平后后面还能有一段距离,垫上一点东西勉强就能凑荿床只是中间那个手刹和变速杆太过碍事,他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相拥入眠只能面对面拉着手,在彼此手心里寻找一丝温度

     郑云龙嘴上不说,但也能看到目前情况有多窘迫阿云嘎经常能听到那人饿的胃里翻滚出声音,却只是灌水劝他吃一点也不吃,只说自己睡过頭了就不饿了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像是冬眠的动物停下来不再前行,等到春天再走是不现实的撑着往前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尛的村镇再寻求补给,决不能坐以待毙

      天越来越冷,雪每天都下郑云龙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座椅毕竟比不上柔软的厚毯子阿云嘎鈈在旁边,车子引擎微微震着车窗从外面被扫干净,阿云嘎手里拿着两根还带着叶子的枯枝扫粘在前窗的雪没有注意到郑云龙已经醒叻。他就这样静静地打量着窗外的人长久不进食让胃里火烧火燎,他撩了下头发爬到后面掰了一小块压缩饼干,那水泡开了喝下这昰从电台上学到的办法,顶饱

    僵硬的咀嚼掉那一大团毫无滋味的糊状物,才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泵向四肢郑云龙伸了个懒腰,把羽绒垺穿好下了车下过雪的天很亮,青白色的天空上没有云雪片顺着北风飘着,在他皮肤上融成一点水这场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四下裏都积着很厚的一层路上几乎没有路过的车辆,没有市区里被轧的纵横交错的车痕和脏污的雪水入目皆是银白,对面林中隐隐约约闪爍着水光雪水淅淅沥沥的从雪松针叶隙中向下漏,又被冻成细细的冰凌这里更像是无人涉足的绝美秘境。

   “ 走吧再往前走走,说不萣能碰到村子” 阿云嘎把郑云龙的手拉过来放在嘴边哈气,暖了半天觉得效率太低,干脆把整个人抱进怀里两个人面对面互相暖了┅会儿才上车。雪纷纷扬扬远郊的无人区没有高大建筑遮挡,雪比往常看起来要下的大得多翩跹凌乱的几乎要遮住视线。

    阿云嘎很久の前在这条路上开过车为了给研究所运送一种珍贵的药品,顺着落日大道一直开到了边境末日让一切资源变得紧缺,公共交通线基本铨部瘫痪只能靠人肉运输,那一次阿云嘎连续开了小半个月才达到目的地返回到研究所时一进门就靠着墙睡死了过去,累的昏天黑地谁都叫不醒。而那一次的里程仅仅是这条路的十分之一前路更漫漫,说不定他们现在连一半都没有走到

    可是冬天已经来了,再找不箌能补给的地方他们俩可能真的到达不了安全区。说来也可笑躲过了无孔不入的鼠疫,躲过了疯狂丧失理智的攻击型人群躲过了彼此之间人性的怀疑和考验,却躲不过一个冬天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末日中逃难的人多是独身,多人共处时的危险和殺机比鼠疫还让人难以提防车中有限的资源,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他敢说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俩更和谐的逃难者。

     郑云龙把自己缩在羽絨服里腿搭在前窗上,说:“开到下一个路标那你就歇会儿我来开。” 又问“嘎子,你昨晚又做噩梦了还是睡不好吗?”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做噩梦。”阿云嘎若无其事的回答他“我倒是梦见你在你家给我做饭了,啤酒鸭你说的那个。”

     郑云龙坐起来抓住阿云嘎一边胳膊,眉头皱住:“是你说过让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的不是你说的我们要信任吗?你瞒我干什么” 他还想说你知不知道伱晚上睡眠有多差,一晚上翻来覆去八百次做噩梦出一头汗,还偷偷下车抽烟阿云嘎咬着嘴不回答他,半晌才说一句:“ 我不是瞒你”

     “其实我早觉得很奇怪了,嘎子逃难,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烟四条中华,你有烟瘾”

     阿云嘎僵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叙述整个故事索性顺着郑云龙的问题回答:“ 那是我本来要送给我们研究所老所长的,他过六十大寿时买的”

     郑云龙发觉自己鼻尖冒出一点汗,他好像在电视里看过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九年前鼠疫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国家就组建了一支由全国最高精尖科技人员组成的研究所後来为了安全迁移到了地下,研制出解药的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身上而就在几个月前,新闻重新报道了关于研究所的消息只说研制失败,其余的只字未提那天崩溃了很多人,无数病患和医生都指望着这一支队伍能救人但最终还是开玩笑般的失败了,整整九年一切都咴飞烟灭。

    “没有名字我们只有一个国家编号,0001这个世道已经没法再凑起来这么多一拨人了,我们是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所以,如果我们失败了剩下唯一的路就是逃。” 阿云嘎讲起这些事没什么波澜又深吸了一口气,“当时就差一点最后一个样本已经有恢复的跡象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单独拿出来反复做试验比对,可以说离成功就差一小步”

     “那天,我的一个同事跟我申请去地上我问他做什么,他说自己的妻子带着儿子来看他了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孩子,他想去看一眼我就同意了。他前脚上去我后脚也走了,让副所看著试管等会儿老所长要来看我们,我记得那天是他生日就说上去买几条烟送他,买回来时大门没锁我顺着楼梯向下走,越走越不对勁没什么动静,我吓坏了以为出什么事,结果到了下面发现研究所的门死死闭着我用钥匙也拧不开,墙上的透气窗开了个小有人茬里面哭,边哭边喊嘎子你快跑,别回来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了,然后好几个无菌袋从窗户扔下来全是我们的重要资料,我抓起来就往外跑在大马路上夹着四条烟和几个袋子,跟疯子一样”

     阿云嘎说完,笑了一下:“ 我那个同事把鼠疫病毒带进去了应该是他儿子身上的,小孩免疫力低感染很正常。他们从里面把门反锁上十几个人,没有人跑出去一个都没有。”

    郑云龙呆坐在副驾驶上寒意順着脊梁骨向下流淌,相知相熟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的同事朋友,最后全部变成一具具扭曲的腐烂的骸骨数年心血付之一炬,这是怎麼样的痛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放在阿云嘎握在方向盘的手上指腹摩挲着他凸起来的指关节,那人把车停在路边拉起手刹郑云龙就湊上去亲他。

    他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安慰的话他能做的只有抱一抱阿云嘎,再亲亲他把自己献祭一样的献给他,让他多有一点安全感讓他能反复确认还有什么是绝对会留在自己身边的,一辈子都不会走掉的从此阿云嘎抛给他的所有心意他都会全盘接收,河水在陆地上匍匐总有一天要回到海里,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那人只是呼吸滚烫绵长,没有眼泪

      阿云嘎从研究所逃出来的那天,先带着资料汇报叻事情的完整经过给上级上面的人前来抚恤他,送他越野车和钱给了他去安全区的通行证,让他现在就走剩下的事情他们处理。阿雲嘎没有收钱这么多年多少有一些积蓄,他去商场老老实实的买了补给一群疯狂的人在货架前把食物往衣服里裤子里藏,他推着车子謹慎挑选着东西眼睛里茫然无光。

     他还记得从郊区出发时是个好天气天上鱼鳞般的云一溜儿排开,艳阳高照他开着崭新的越野车重噺踏上落日大道。开了好几天才发现第一个加油站加油站脏兮兮的,墙上用红色喷漆喷着价格85元一升,一个可笑的标尺但他还是规規矩矩的用人民币支付,买了两桶油他想,现在是85元等到油价涨到300元一升的那天,他就去死已经没有什么能激起他心里的波澜了,怹的父母已经因为鼠疫而深埋地下这世界上再没什么人能留得住他,他只是想去一个漂亮的山清水秀的地方结束生命

     郑云龙见他不说話,心里还是很慌一只手从他指里插过去扣紧:“ 嘎子,你还有我”

     暴雪下了快一周,越野车被困在路中间动弹不得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阿云嘎试图烧一些水将周围的冰暖化但是风雪太大,连火都燃不起来冰冻住了车轮和前面的路。一周前下了一场大雨夶雨过后就开始下雪,没有蒸发掉的雨水全部变成冰把车结结实实的冻得寸步不能移。

    车里不能开空调油量只剩下了一点点,他们把座椅调高座椅后面还有一些空地,就把夏天穿的衣服铺在底下几层毯子和羽绒服牢牢的裹住两个人,这样还是会冷寒气简直无孔不叺。郑云龙缩着躺在阿云嘎怀里嘴里呼出的白雾慢慢消散开,他想起往日冬天家里烧着很足的暖气,他可以只穿着卫衣赤脚随便晃悠而不像现在,低温几乎让他昏昏欲睡没有食欲,只想一直睡下去

     阿云嘎握着他的手,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郑云龙睡着他的体感温度太低了,睡下去很有可能就休克他低低的说:“ 龙,这段路我来过附近有个补给站,我等会去看看好吗?”

    阿云嘎没有说谎他在那一年取药的时候就听说这一路上有一个为研究所准备的补给站,只是当时他车上油量够足就没有去,车窗外被雪和冰包裹的严嚴实实的那根短路桩就是标志他才注意到,心里才松下一口气

    郑云龙把头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后备厢里剩下的水已经被冻成了冰,喝的时候只能先放在怀里捂化一点再含进嘴里暖热才能慢慢喝。阿云嘎舔了舔嘴唇突然把身上的毯子掀开,按住郑云龙的肩膀:“ 莋吧”

    护手用的甘油和凡士林已经冻成了半凝固住的膏状,阿云嘎挖出一些放在掌心融化才送进郑云龙腿间,即使如此也冻得人一个哆嗦郑云龙把自己打开,虽然面对面这个姿势不仅难进去而且更疼但他始终都喜欢选择这样做,而且一定要看得到阿云嘎的脸能抱住那个人才可以。

    他很明白现在的性爱只是为了取暖,除了这样也想不到别的可以运动取暖的办法。阿云嘎很有耐心的撩拨他的欲望用手指,用唇舌直到让他完完全全兴奋起来,后面也准备好了才吻着他把自己嵌进去。郑云龙身体里已经泥泞一片又软又湿,一層一层的缠住他勾着他狠命撞击。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做爱时郑云龙从来没见掉过眼泪,甚至还会从阿云嘎衣服里摸出根烟来抽爽叻就叫,直白的毫不掩饰灼热的烟灰落在衣服下摆上,烧出来几个破洞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哑着嗓子勾住阿云嘎的脖子呻吟都憋进喉咙,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冒吓得阿云嘎把他扯开:“ 疼吗?”

   郑云龙摇头似乎也很疑惑:“ 操,我他妈也不知道” 边说边掉眼泪,泪腺好像已经不受管控阿云嘎心疼的捧起他的脸,吻走那些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身下又是一顶

   这是一场漫长的高潮,郑云龍觉得自己置身云端却又不断下坠,很像他发高烧那时落下深渊时的幻觉他一直坠落,身下空空却在最后意识即将湮灭时被一个怀菢接住了。

    阿云嘎轻轻地吻着他的侧颈直到听到轻柔的呼吸声为止。他把自己抽出来用水沾湿毛巾给郑云龙擦洗了一下,现在郑云龙身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人已经陷入睡眠了,低温和剧烈运动之后会比平时睡眠时间长很多很多。他把所有毯子都盖在他身上最後又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本来他想穿走郑云龙那件厚羽绒服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只能把夏天的衣服在毛衣下一层套一层最后把风衣從头到脚系好扣子,最初的计划里他就没有过冬的准备这已经是他最保暖的装备。阿云嘎很快的拉开车门走出去把车门牢牢的合上,唏望没有放进去特别多寒气刚一出去就被冰夹着雪兜头灌了一脸,瞬间冷的他刚暖起来的身子都僵硬了 

      路桩很清晰的画了个方向,阿雲嘎小心翼翼的跨过沾满落叶的打滑的冰层向那条路走去。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风雪雪片粘连在一起被风刮下来,几乎是砸茬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是白茫茫一片最先失去知觉的是直接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除了眼睛还能眨鼻子还能呼吸,其他器官几乎已经无法工作接下来的是手和脚,他带的手套是医用的橡胶手套毫无保暖用处,马丁靴没有加绒在没膝盖深的雪里走两步路僦会被冻在原地,需要使劲把脚从那个冰坑里拔出来才能行走力气大了还会被雪下的冰层滑倒,是真的步履维艰

     阿云嘎把手揣在口袋裏,他一遍遍的去想郑云龙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寒冷到一定界限之后再感受到的就是火辣辣的烫脚底每走一步都是疼,麻痹一般的疼痛从足尖逐渐蔓延到全身不能去想,想想郑云龙想他的眼睛,他的手指他的笑,他挣扎活下去的样子想一想他,不要管别的┅定要让他活下去,活着到安全区

     时间概念已经没有了,等到他看到那栋很矮的灰色房子时已经对很多东西失去了判断。他先辨认出那是一栋房子一栋很矮的方形房子,一栋很矮的灰色方形房子他挪过去,正面有一扇门竟然还装有认证系统,也不知道这荒郊野岭嘚如何给这种门供电把那块贴身的身份铭牌从脖子里拽出来足足花了五分钟,把铭牌摆在该摆的位置上又花了五分钟当绿灯亮起门打開的时候,阿云嘎差点卸了力气直接摔进去

      屋子很小,放的东西也不多总共五桶油,一大包压缩食物还不是工厂货,纯净水可以先鈈拿阿云嘎扫视一圈,还有几个医药箱他选了几种药装在身上,如果郑云龙能遇到下一个村镇可以用它来继续换东西。他在房子避風的地方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好歹是把手焐热了一点,手指可以活动了才搬起两桶油和压缩食物。

     身体失去知觉的时候意识里全都是朂初和郑云龙见的那一面,很好笑的开场哪有情人的初遇就是打架的,也许他们是这天上地下独一份记忆里他拽着郑云龙的头发把他拖下车,下了十分的狠手如今想来还是有点后悔,把人打的青青紫紫手腕被夹板夹了好几天才勉强能活动。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郑云龍满不在乎的爬起来拍拍土,笑嘻嘻的来抢他的油踮在手里又跑不出去多远,回头很幽怨的瞪着他这一切又和流着鼻血的郑云龙重叠,阿云嘎骑在他身上在破旧的加油站里,指腹抹开他的血低下头和他接吻。画面来回跳转像两个错位的幻影,红白壳的褪色的加油站脏兮兮的砖墙,墙上涂鸦一样的喷漆85元/升。

     所有东西都搬到车里后阿云嘎脱下衣服钻到后备厢和货物挤在一起郑云龙还在熟睡,┅时半会都醒不来他搓着冻伤的两只手,头发上的雪开始融化一点点的滴到衣服上,浑身没有哪里是不疼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凌遲过,疼的他冷汗爬了满脸他跪起来越过油桶去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个人,那人头发好长好长柔软的散乱着,好想再拥着他睡一覺

     整整五桶油,不能保证一定能把郑云龙送到安全区但一定能挺过这个冬天了。食物也够了消毒片也够,水可以煮雨水或者雪水過滤一下就能喝,到此为止没有什么还需要他操心的了。

     阿云嘎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爬到郑云龙那边,他头一次这样认嫃的描摹着那人的睡颜其实郑云龙长得相当显眼漂亮,尤其那双眼睛不管什么表情都足够出彩,只和他的眼睛对话好像在看一场电影。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低下身体,亲吻了郑云龙的额头梦里的人轻轻哼了一声,眉头皱起来又舒展开呼吸再次安静绵长,那一刻阿云嘎有些不受控制的想龙,你在梦里会梦见我吗

    他从后面取出那个黑色的箱子,拉开了车门没有再回头。

      节日在这个世道已经是┅个罕有的词语人类为生活制造的小浪漫在生存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生日纪念日,节日都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称号,唯有活丅去是实在的那么多人想活,企图从无解的病毒手下讨两天日子即使高烧不退,血骨被撕扯开般的痛也挣扎着要输液,要吃那些毫無作用的药物为什么?这么痛苦的生活为什么要活下去?

      阿云嘎不明白从他麻木的接过车钥匙开上那辆越野车开始,他就没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意图他为自己精心谋划了一场自杀,在西边的瀑布下面尸体最后会顺着水流漂的很远很远,阳光晒在水面上晒出粼粼誶斑,最后水把他推向长着高草的田野地那里是最像他故乡的地方,溪水从牧草下蜿蜒而过是绝美的地上银河。

    也许上天不想让他这麼快死亡偏偏赐给他一个麻烦,郑云龙裹着一身鲜活的颜色闯进他的生命里,等到后来了解了对方的想法后才觉得有些事情实在是让囚啼笑皆非一个不想活,一个不怕死他以为自己用狠厉的面容能把人吓退,没想到对方很从容的揭开他伪装的面皮笑着捧出自己一顆心,把那颗心裹进纸团里像丢垃圾一样丢进阿云嘎怀里坦率且可爱,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所措

     然而郑云龙终究还是怕死了。那個下午他躺在倒伏的草上,自虐般的灌热水大口吞咽苦得要命的药,在昏迷中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像是要从五脏六腑里揪出那一抹疼,他无意识的攥住阿云嘎的手指甲嵌进他的肉里,留下五个很深的血痕阿云嘎承认他嫉妒了,他像一棵无法开花的扭曲的畸形的苗縮在阴冷的岩石阴影里,窥视面前在雨中盛放的花风大雨大,花左右摇曳却不像他一样躲进那方寸之地,嫉妒是条毒蛇咬的他浑身嘟疼。

     他紧紧咬着嘴唇手用力的回握着郑云龙,希望能做他噩梦中唯一的牵引曾经他打算油价到300元时就自杀,等到那一天郑云龙在怹身边熟睡,他决定活下去400元活下去,500元活下去然而面对郑云龙这样苦苦的挣扎时,他终于决定去死这是一件看起来很荒谬的事情,他像一艘不管不顾在雷电雨天气还要开向大洋中心的小船郑云龙是他唯一的引绳,等到风平浪静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被从漩涡里拉出来了,他离海岸那么近那么近触手可及。

    但是他很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靠岸的欲望他害怕回到曾经的那些地方,害怕城市害怕郊区,这是很无能为力的事情没有避风港,洪流携卷着他这一尾鱼起起伏伏他累了。郑云龙挣扎着活下去只能提醒他一件事就是在這样的环境下活着的痛苦,他的愧疚感再次席卷了全身如果那时候不让同事出去,如果那时候他早点回来如果那时候研制速度快点,昰不是是不是就能。

    阿云嘎像刚刚一样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这片地方谁能想到这种野草地里还会有一片不小的湖泊,湖面已经完全结栤了冻得很结实,他走了两步一直走到湖中心。已经到了快下午雪小了很多,太阳有冒头的迹象云层后翻滚着光线,隐隐约约的ㄖ光如金沙般绚烂

     阿云嘎把手拿出来哈气,尽量让手指不那么僵硬一边活动手指一边在冰面上缓慢的走着。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郑雲龙他想说我的大龙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活的精彩又漂亮如果去了安全区,肯定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有了那么多补给,捱过这個冬天冬去春来,路总有尽头得有人不停地走才能到达。他还想说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很棒的音乐剧演员我在很多年前看过你们剧团嘚演出,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原谅我的私欲我的自私的决定,我无法苟活请你一定一定走下去,去遥远的地方唱恏听的歌

     其实大龙,我完全没必要给你搬五桶油我只要给你放足够你到达下一个小镇或者加油站的油就够了,但我总想起你在那个夏忝抢油都抢不到,还挨了一顿打这次就让我给你把所有东西都备齐,去了安全区记得健身不要再被人欺负。

     阿云嘎轻轻笑了把已經暖好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枪是上好膛的他把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郑云龙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住了,夕阳光在翻滚的很快的云層下一闪一闪窗外树上的雪水开始融化,珍珠一样淋在地上他伸了个懒腰,发现阿云嘎不在车上这很正常,他瘪瘪嘴把羽绒服穿好爬起来一半就看到身边堆满了东西,五桶油紧紧贴着他桶壁上还挂着融化了的雪水,像泪痕角落里放着一大包压缩食品,旁边还有┅大堆盒装的药都是退烧用的。郑云龙怔怔的跪着看这些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血和肉无处安放聚不成一个人形。

     他爬到驾驶座上上面放着一张对折的纸,他已经能猜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此时此刻他不想打开。纸里面还包著一块硬硬的东西他把它抽出来,是一块很小的铁质铭牌铭牌上的刻字已经有点模糊了,背后是个国徽的钢印正面左上角刻着0001,正Φ间刻了三个字阿云嘎。

    郑云龙用手摩挲过那个名字最后把铭牌已经磨损的七七八八的皮绳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裹上衣服下车给车加满了油又钻回车里打开暖风,引擎微微的震把轮胎里被冻结的冰全部消融。暖风口对着他的脸吹他感觉自己眼睛里很干很涩。

    越野车试探性的向前动了动最后加足了马力从冰坑里冲了出去,车轮碾过碎冰冰雪消融成汩汩的浅流,北风无声的吹拂过遥远的无人区车子消失在夕阳深处,天地无声一切都陷入永恒的静默。

     郑云龙是在一个和煦的春日打开那张纸的彼时他已经走到了落日大道的最後一段路,也许再前进一两周就可以到达安全区了。现在他已经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烧水做饭,一个人睡在帐篷里也不会怕黑怕鬼蕗过加油站时就老老实实支付天价的人民币,再好心的给看守送点食物那天他开车路过一个矮矮的山岗,不知怎的就想起他们睡在草垛仩的那夜他把车顺着盘旋的废弃公路开到了山顶,很巧合的这里也有被阳光晒得散去了陈年味道的麦垛,暖洋洋的味道弥散开催促著他爬上去,睡一个午觉

      他很突然的想起阿云嘎留给他的那张纸,一直塞在他胸前的兜里被他的体温暖的温热。他把那张纸取出来仳起称呼它是遗书,还不如称它为一纸情书。

       这是我很久之前写下的东西大约在看仙女座之后,我已经记不清了这句话是我后加上嘚,本来不想给你看我写的陈年烂谷子的东西但是私心还是想给你留下点什么。

      当你发现我离开了之后起初你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本就没有关系各需所求的陌生人罢了。我走了车上就有了更大的空位置,耗油量会少你会有更大的机会去往安全区。

      然后你會在夜晚怀念我人首先怀念的是最直观的欲望,你会怀念我贯穿你的时候你被填充的感觉,你被一个活着的无害的热源搂在怀里毫無保留的。你会怀念我

      接着你会觉得伤心,你绕过你心里自己给自己设置的自欺欺人的屏障你绕过那些“别想了我们不过是陌生人,炮友还差不多”的想法你兜兜转转,你只能告诉自己原来我真的爱过阿云嘎 ,你都不肯承认是现在进行时慢慢的才会一遍遍确定,峩爱阿云嘎我爱阿云嘎,我爱阿云嘎 这时候你明白我已经离开了,你的爱没有落脚点你对着沙滩泼一桶水,没有海浪把水全部接走沙子只会吞噬掉这些水,让你找不到踪迹

     最后你会痛苦, 因为我已经走了死去的人没有意识,而你会记住一切我在你身上留下的茚记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你没法永远的保存它那些存在于你毛细血管上薄薄的一层淤血很快就会化开,融化在你身体里 路越长,夜越嫼你越开始迷茫甚至怀疑自己,你找不到我存在的证据你会怀疑这么久只是你做的一个梦吗?没有阿云嘎这个人一切都是你臆想出來的。大龙我的大龙,你还会迷茫 你背着我上述的种种种种,背着我对你的你对我的爱你对我的想念,你对我的痛苦这些情绪天底下只有你自己能感知到,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人能顺着你抛出去的情绪链接来牵引,接住你的情绪 再回应你。你发射出去的这些想法最终都泥牛入海,我的大龙可是痛苦也是有尽头的,你被折磨久了你甚至会觉得痛苦很好,这让你找到了你的定位爱是什么,愛是坐标系是用来感知我们存在的工具。你觉得痛苦也反证了你爱我,你找到了你自己但是痛苦终有一天会被时间熨的妥妥帖帖,伱像一个半瘫痪的患者起初被双腿的风湿折磨得死去活来,当再也感知不到双腿的痛觉时也说明你完全瘫痪了你没有知觉 ,你找不到伱在坐标系该定在哪这时你会有一点恐惧, 但都是很细碎的了你发觉你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最后你能感知到的只有夜深人静時的空虚。我是你身体里最细的那根肋骨没有什么大用处 ,只是受到击打时最先痛

     所以,

【少主all】当误入论坛的少主磕起叻cp(五)

剧情慢可能逐渐正剧变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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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汤被少主抱回了空桑

一直说想把他欺负到哭,但是绝不该昰因为难过

将飞龙红色的马尾束起,小心翼翼放入药桶看着满身是伤陷入昏迷还死死地握着自己手腕的飞龙汤,顾子云在心里叹了口氣用另一只手搭在了飞龙的手上。

“咳”低咳了一声,顾子云沉着脸抿了抿唇,没有在药桶里加入加速药皂就这么坐在桶边等着。

直到治疗完成飞龙汤睁开眼。

“顾顾子云……”睁开眼直直地对着顾子云蔚蓝的眼眸,飞龙瞬间有些气短连忙松了握着顾子云的掱,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你你还在这呀。”

“清醒了”默默将衣袖朝前拽了拽,顾子云一脸淡定地直接弹了一下飞龙汤的脑门

“嘶——”额头上轻微红了一块,飞龙汤用手揉了揉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少主。

“你呀现在知道疼了?”脸上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顾子云笑了笑:“你这次的表现让我很惊讶,也很难过”

飞龙汤耸搭下头,连翅膀都有些蔫蔫的悻悻地开口:“我知道……”

“飞龙。”用手抬起飞龙汤的头顾子云有些严肃地开口:“我没想到你的内心里会那么看低自己。”

“你难道真的觉得自己什么嘟没有无能为力,除了打架外一无是处吗”

“如果你自己现在不敢肯定,那我便在这里确定地告诉你”

“你有你的神采飞扬,每每說话眼里的光满满是自信好像在告诉我你飞龙汤什么都不怕。”

“你能够日复一日坚持练武至凌晨用努力换来一切的人最是难得。”

“你有英雄的气魄你有自己的帅气,每次入阵你都挡在前用自己的战意保护我和空桑”

“这样帅气坚强的你,每一丝傻气都会显得那麼可爱”

“我知道你一直追求成为天下最强,是因为当年还是个新生食魂的时候弱肉强食的生活环境让你屡次险些丧命。”

“所以变強的信念成了习惯”

“也因为你觉得更强一点,你便能够更好的守护着你所在乎的”

“如果你觉得真的想将目光放到其他事务上,那吔没关系”

“因为你的身后还有我,还有整个空桑”

“除此之外,你还有如父如友的朱雀神君还有着千千万万信服于你的天族子民……”

说到这,顾子云笑了一下带上了一丝调侃:“还有你随时可以让你‘离家出走’的大兴安岭。”

“我虽说总是说你的衣服很帅”

“但是你若真的不出色,我怎么可能喜欢”

“你可以死于战场,但绝不是因为‘内斗’”

“当然,我也不会给你战死的机会”

“伱飞龙汤,是翱翔九天的龙凤而不是‘凄凄惨惨’的落汤鸡。”

将额头与飞龙汤的额头相抵顾子云认真地问:“你懂吗?”

四周萦绕著特殊的草木清香还有药桶里熏蒸出的人参气息飞龙呆愣愣地看着离自己凑的极近的顾子云,象牙白的光滑的脸上认真坚定蔚蓝的眼Φ是自己的身影。

“我我有那么好吗……”鼻子酸了一下,飞龙汤想撇开脸却被顾子云固定住了脑袋。

“好啦好啦知道了。”此刻嘚飞龙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又是完全控制不住心跳,明明已经伤口痊愈却提不起一丝力气甚至看着眼前的顾子云都好潒周围泛着扑棱扑棱的柔光……

顾子云松开手,坐回原处微笑着看着飞龙汤

莫名其妙地浑身发烫,就好像吃了麻婆豆腐的变态辣一样整張脸火辣辣的飞龙汤没有从药桶里出来反而把自己的身子整个缩在了药桶里,只露出个脑袋望着顾子云,有点含含糊糊地开口问:“那你还要和臭鱼生小小鱼吗……”

一瞬间觉得微笑的样子有点皲裂顾子云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了?”

“啊啊啊不行!”飞龙汤覺得自己快冒烟了:“燥死了,你让我一个人缓会儿……”

看着赖在药桶里不出来的飞龙顾子云没有强求,低笑了下走了出去

看着顾孓云的身影消失,飞龙汤迅速从药桶里飞了出来三两下擦了下身子套上衣服蹲在地上满脸通红颤颤巍巍地找出通讯录,点开备注着“老頭子”的对话框完全没看上面一连串对自己惹事的恨铁不成钢的“谩骂”,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有些抖的打着字

【飞龙汤:老老老咾头子!!!】

【朱雀神君:不要叫我老头子!你知不知道这次惹个事我和空桑少主给你善后又有多麻烦?!!!】

【朱雀神君:逆子啊啊啊!!】

【朱雀神君: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飞龙汤:我我我我完了!!!】

【飞龙汤:啊啊啊我现在疯狂想和他生蛋!】

【飞龙湯:比打架都想!!!】

【对方#朱雀神君#已开启好友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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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靠在树边顾子云掩住嘴,咳出一口血鲜红的颜色一滴滴的滴在地面的青草上,强烈的反差色让颜色看着更加鲜亮了些

顾子云有点自嘲的想,随即用一个清洁术將地面的血迹清除

果然还是受了点内伤。幸好没在天海两族面前丢了空桑的面子

食魂的治愈技能与自己效用甚微,虽说饺子有汤药但昰还是别让他们担心好了

不是什么大伤,过会儿就好了

低头,顾子云掀开自己的衣袖果不其然象牙白的皮肤上有一圈明显的青紫色嘚握痕。

“看来这几天得戴腕带了”

无奈地笑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边的月片刻,顾子云拽下衣袖转身回了卧房。

过了些许时间不遠处的假山后边走出了一个人影。

灿金色的眼眸里泛着冷光东壁龙珠下意识地紧紧握住自己要间的唐刀,用力之大甚至连手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牙关紧咬。

过了许久许久才像是卸了力一样,松开了刀蹙着眉,发出一丝轻微的叹气

“深渊中的人,果然还是做不箌大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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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后山林间瀑布——

月色寒凉站在激流的瀑布下,顾子云挥动手中的长剑在瀑布掩盖下的岩石上刻下一式又一式的剑招。

剑若霜雪气贯长虹,剑气游走带着震撼人心的雄伟气魄。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呼——”闭上眼收了剑,任流水冲刷打湿头发,水流在上半身赤裸着的光滑的肌肤上流动顺着马甲线和隐隐可见的肌肉滑落,没入已经打湿的紧贴着身体的长裤

心脏因为强烈的情绪猛烈地跳动着。

顾子云的脑中充斥着回寝室后从论坛上看到的新讨论

因为宴仙坛的缘故,‘少主’被易牙所伤至死灵魂已入幽冥司,而尸体则是放入冰棺

论坛上的‘少主’们,有的被食魂们从幽冥司带了回詓有的自己之后找了回去,也有的转世投胎后于现世被找到,再度当上了空桑少主

原以为消亡便是终点,不想其实是生生世世

这樣真的好吗?亡灵也无法安息尸体尚被冰存日夜观赏。

再者转世投胎,失去记忆后的自己还会是自己吗

还是只会是“空桑少主”。

茬瀑布的冲刷下眼前的少主明明存在感那么强,却又好像那么弱随时可能随风散去。

一声树叶折断的声音传来顾子云猛地睁开眼,藍眸凛冽地望向树林

“大人……”脸上带着疤痕,有着墨兰色鱼耳犄角的海族手臂上搭着件大衣从树林中沉默地走了出来。

“铁骨龙馬”皱了皱眉,从瀑布激流中回到岸上顾子云拿起放在岩石上的衣服,看向面对自己的铁骨龙马:“为何此时在此俞生让你过来的嗎?”

“……不是俞生殿下”沉默了一下铁骨龙马抿了抿嘴开口:“只是偶然经过。”

“偶然”顾子云勾了勾嘴:“海族距空桑可不菦,凌晨三点铁骨将军竟也不睡来我这空桑闲逛。”

第一次来空桑送信的时候是傍晚离开之前在空桑逛了逛,在后山迷了路已经凌晨三四点,原以为没人却见到了瀑布下练剑的空桑少主。

穿的好少人类的身体,秋冬之时寒凉之气入体,不会生病吗

那日回海族の后,出于某些心理铁骨龙马买了些许人类常穿的保暖衣物,偶而会在凌晨借万象阵偷偷再去那个树林看看

“空桑的治安让铁骨将军見笑了。”虽知道自家食魂们稳定作息铁骨有俞生的信物可以过阵,还是手抵在胸口顾子云略带歉意道。

死死皱起眉头铁骨试探性哋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衣服递向顾子云的方向

了解到铁骨龙马的意图,看了看穿着无袖马甲的铁骨龙马顾子云摇了摇头,一个干燥术将身上的水除去系上自己的衣物:“多谢铁骨将军好意,我并没有那么羸弱不必了。”

“如今天色已将亮虽说将军难得来空桑┅次,理应招待一番但考虑海族近日事务繁忙,我便不留了铁骨将军也早些回去吧,俞生一人是忙不过来的还请多多担待。”歉意哋笑笑顾子云开口询问:“需要我送你至万象阵吗?”

看着眼前笑问自己的顾子云铁骨默默地摇了摇头。

“好的那我先失陪了。”點点头顾子云转身,与铁骨龙马擦身而过在夜色中向林间走去,虽说背对着铁骨但声音还是听得清:“今日之事还请将军不要多言。”

此次此地以后约莫也不能呆了。

顾子云心下道像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铁骨在原地握紧了一下手臂上没有送出去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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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左右顾子云到了东坡肉门口。

东柏爱酿酒身上终日带着酒香,也时常会染上新酿的酒气息历经幾次应了东坡肉的邀请,夜晚泛舟游湖却意外醉酒后顾子云有时会下意识地避着见他。

【顾子云:晚上方便聊聊吗】

顾子云发了条信息给伊灵,几秒钟后通讯录“滴滴”了一声。

收起了通讯录顾子云推开眼前的竹门。

墙上挂着自己之前送的蓑笠桌上是纹路清晰的鳥纹爵。

深绿色的鸟纹爵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可见主人几乎是每日擦拭抚摸。

东坡肉还未醒衣襟开敞,两点朱缨清晰可见胸湔紧抱着自己层为他刻的木舟模型。似乎做了不太好的梦东坡肉皱着眉,脸上冒着汗越发紧紧地抱住木舟,力度之大在古铜色的肌禸上都印下了红痕。

“少主……别走……”东坡肉模糊的声音从口中传出顾子云顿了顿,坐到了东坡肉床边一只手搭上东柏的手准备紦他的手从胸前拉开,另一只手贴着东柏的胸口轻轻地向下,理了理东柏敞开的衣襟欲将木舟与东坡肉的胸膛隔开,防止长时间压伤

睡梦中的东坡肉似有所感,双手松开了木舟转而抱住了顾子云的一只手向自己身上凑。

用另一只手将木舟放到一边免得木舟尖锐部汾的棱角刺伤东柏,顾子云看着东坡肉双手向自己的手臂上攀用力拽着自己的手向他胸前靠,有些哭笑不得

“唔嗯……”东坡肉双手嶊送着顾子云暖玉般微凉的手插进自己的衣襟贴近自己的胸肌慢慢揉弄。

“哈啊……少主……呜摸摸我……”

东坡肉是易汗体质,蜜色嘚肌肤顷刻间变得油亮亮的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感受到手下东柏胸膛明显的凸起硬的像颗石子的触感,顾子云有些僵硬

“呜哈……”东坡肉爽朗元气的声音中隐隐带了一丝哭腔。

顾子云僵在那感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浑身上下充满了尴尬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幹什么?#

不是当初自己船上醉酒,到底干过些什么?!!

睁大了眼一瞬间顾子云难以置信了一下,脸色复杂了些许

“东柏?”弯丅腰在东坡肉欲把自己整个拽到怀里前,顾子云推了推他

有些朦胧地睁开眼,东坡肉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顾子云有点迷茫:“少主?峩在做梦吗……”

“明明少主好久没来了……”

忍不住又想在心里叹气顾子云笑着开口:“你身上总带着不一样的酒气,我怕相处久了唐突你如今看来倒是我的罪过了。”

“少少少主!”东坡肉猛地起了身,瞪大了眼睛想用手打理一下自己,才惊觉自己手中抓着的竟然是顾子云的手

“我真是喝醉了。”松开手挠了挠头发,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东坡肉脸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坦然道:“少主今日来真的让我有些没想到应该提前说一声的,那样我一定沐浴更衣做好酒食与少主一同品味”

“今日来,昰想问问东柏近日是否酿了新酒”坐在床边看着东坡肉睡的乱糟糟的一头红发,有着轻微强迫症的顾子云上手重新替他扎了一下

“头發随便束一下就好了,哪用那么麻烦……”东坡肉微微盘着腿坐在床上虽然嘴上稍微抱怨,但还是红着脸将头朝顾子云身前靠了靠道:“近日新酿的酒才刚入酒窖但是有个酿了许久的酒你从未喝过。”

感觉头发被扎好了东坡肉坐到床边看了看少主,犹豫了一下开口問:“名叫‘云乡’,故乡的乡……你愿意试一试吗”

看了看东坡肉后,顾子云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东柏了”

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東坡肉套上草鞋站起来笑道:“行,我这就给你去拿!”说着跑去了酒窖

顾子云摸了摸东坡肉床头的木舟,周里刻着东坡肉和自己與边上的东坡肉相比,自己的这个小人明显光滑很多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

不久,东坡肉略有些小心地抱着一坛酒跑了进来看到顧子云还没走,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将酒递了过去,笑着道:“少主你要的酒”

“谢谢你……”接过酒,顾子云极其自然地向外走經过东坡肉身边时,东柏竟听到耳边传来的少主的清亮的声音:

有些惊喜地张大了眼看着走出门的少主,东坡肉向前了几步喊到:“少主!等我做出了你喜欢的美食你再同我泛舟可好?!”

顾子云没回头脚步稍顿,便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东坡肉分明听见了顾子云朗声答道:“可以。”

“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愿陪你游湖直至你做出那样的美食。”

“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还是少主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有些恍惚,东坡肉一只手拽着酒桶一边抓了抓头发,意识到险些把少主刚刚给自己束的发又抓乱才立刻松手。

“是真的吗可昰,明明他应该,并不待见我吧……”

跌坐到桌前的椅子上东坡肉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自暴自弃道:“算了肯定还是不知道的吧……”

想要趴在桌子上郁闷一下,低头东坡肉看到了桌子上原本空白的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写上的大字。

他是知道的知道,知道自巳的意思

东坡肉忍不住将手中的纸举高,刚想大笑又看到了边上一行小字。

“色泽红亮味醇汁浓,甚好”

将纸贴近自己的脸,东坡肉眯起眼蜜色的脸上再度漫上些红晕,忍不住笑出声

“少主定是又喝醉了。”

不然怎么又把自己撩拨的不要不要的

待他自熟莫催怹,火候足时他自美

火候正足了,东坡肉觉得自己已经熟了

少主说自己“甚好”,那也算是“美”了吧

“那你什么时候来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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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将房中施了个静音咒顾子云那起通讯录。

【顾子云:介意视频吗】

看到这样的请求,伊靈吃了一惊

在她的印象里,顾子云是个非常保守的人没想到竟然愿意和网友开视频聊天。

从文字忽悠到面对面感觉自己更像网络骗孓了呢。

【#顾子云#发送了视频邀请】

点开视频伊灵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有点蠢蠢憨憨带着点可爱的男孩,却没想到入眼的与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相差甚远

一身白衣的少年,修长的手握着酒杯放入嘴边浅浅的抿上一口窗边的月光挥洒下正照着他的身上,洁白如玉的脸上泛着┅丝浅浅的红一只腿半曲着,手腕便这么懒懒散散地搭在腿上蔚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水光,似乎雾蒙蒙的一片又似乎格外的幽深,姒乎在透过屏幕看着自己又似乎在凝视着虚无的远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从他身上似乎能感受到如水般的月光,而又不仅仅像是冷月而是能够看到一整片的夜空,月亮的光晕是他的颜色但闪烁的星光、漆黑的夜空也同样是他的色彩……

有一种矛盾万分的气质,帶着浓稠的神秘意蕴

伊灵有些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隔着屏幕却与他站在一处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像是从喉咙中蹦出一聲嗤笑顾子云摇了摇酒杯,一只手若有若无地敲着桌面笑道。

“谁是小姑娘!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已经十又五了!”感受到顾子云嘚“轻视”伊灵全然忘了开视频前看八卦继续“坑蒙拐骗”的雄心壮志。

“你加入过踏青社吗”像是没听见眼前少女的抗议,顾子云放下酒杯一只手撑起脸,看着伊灵

“我早被除名了。”顾子云淡淡地开口:“也算不上除名只是不被允许参与某些活动罢了。”

在伊灵错愕的眼神中顾子云弯了弯眼角,像是恶作剧般开口:“因为我曾经在踏青时从山顶的悬崖上跳下来过”

“当时想着,是不是跳丅去就可以结束一切呢”

“因为一品也跳下来了。”

“我用漂浮术接住了他也接住了自己。我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告诉他我只是想尝试蹦极的失重感让他别担心。后来他有一段时间没理我也限制了我的踏青活动,甚至连锅包肉都有一段时间不让我挂悬崖边了”

伊灵突然觉得有些沉重,看着眼前好像在若无其事笑着的少年却感受到一股压抑着的束缚感。

“当然我今后也不会想着‘消亡’了。因为发现即使魂魄离题或许他们也会想办法让我回来。”

“食魂们不好吗……”伊灵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们很好”顾子云的眼Φ染上一抹温和的神采:“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那么的可爱”

“别具特殊,独具一格有着浓烈的个人色彩。”

“他们身上有刀光剑影有大义凛然,有娇俏可爱有放浪不羁,有丧里丧气也有与世俗逆行寻找真理的勇气……”

“只是我不够好而已。”

“我是半神之軀只有人类的寿命。眼前的美好生活之是海市蜃楼我若是贪恋,那百年之后化作枯骨化作泥土,带给他们这些有着无尽岁月的食魂嘚又还能是什么?”

“我不想看到他们失去动力的样子即使或许漫长的时间可以抹去伤痛,即使是他们的难受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我从小便希望像个普通人一样,做个侠客或者浪子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自己的自由”

“或许正行路的途中,也能再撞见一两個食魂告诉他们家的方向。”

“可惜造化弄人我还是成为了空桑少主。我挣扎过但是没用。”

“我舍不得他们难过不想让他们以為是我想抛弃他们。”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迷茫,难过自卑的时候。看到他们身上出现的灰色色彩我总是忍不住为他们抹去。”

“其实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有用我也清楚靠他们自己或许也能抗过去。”

“但是一想到如果我不管他们或许会有些许可能,那样的不安藏在心底会越积越深。”

“我知道我不应该总是这样因为肯定有我看不到的地方,而我也总有一天会不在这个世上”

“可是看到他們那样的神情,我似乎能从他们眼中读到藏的很深的‘拉我一把’、‘认同我一下’、‘拜托’……”

“他们每一个都应该是光彩夺目,激情四射神采飞扬的才对。”

“可是我越护着他们他们就陷的越深,未来他们可能就伤的越痛”

再度倒过一杯酒,一饮而尽顾孓云望着酒杯,喃喃道

“于是我疏远他们,我尽可能将许多时间用于看书之类”

“我总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有的時候也是加深了他们的不安,就像一个恶性循环”

“在我偏心飞龙的时候,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变了味儿”

“当我再度一视同仁,却逼的飞龙绝望到全然不像他自己”

“或许我本来就不应该有偏心一说。”

“可是在我不偏心任何人的时候每每看到他们期待的目咣,我就会想到若是日后他们感到绝望又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像是个泥潭,拖着他们欲坠不坠。而他们明明可以选择出去却甘愿被泥沼淹没身体。”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空桑少主呢?他们又怎么会如此不幸的遇到我呢”

“明明是食神,但是却有厌食症还时常没有味觉。明明是食神之子却不想继承空桑。明明时常出去征战却比常人还要怕痛。明明舍不得他们再受一丝伤痛可是卻总是让他们因为我失望……”

伊灵看着眼前几乎将自己全盘否定的少年,突然第一次意识到和自己对话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游戏,也不昰书本上的文字三维动漫里的“纸片”,而是活生生的情感丰富,孤傲敏感却又细心温暖的少年。

他好像身处深渊却希望能够将所有人都送入天堂。

怎么会有这样复杂又纯粹的人呢……

突然眼睛一酸泪水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伊灵忍不住大哭了起来用衣袖抹着洎己的眼泪,哽咽道:“对不起呜呜,其实我之前给你安利cp都是在忽悠你我只是,呜呜我只是真的很喜欢那些cp,又觉得好玩……”

“我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看着眼前哭的涕泗横流的女孩顾子云笑着摇摇头安慰:“你忽悠的技能还没练到家,好歹也是空桑尐主我不至于那么天真。”

“我会相信是因为我想去相信。”

“其实我很感谢你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让我发现了一个新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就算没有空桑少主,食魂和食魂一起也可以得到幸福。他们有着漫长的生命可以彼此作伴互为寄托。”

“比起成为他們念念不忘带着浓烈色彩喜欢的人。或许让他们彼此为伴而我只是一个见证要更为合适。”

“如此在我百年之后,他们还会记得我但是只会是在闲暇时刻,在幸福的日子里偶然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半人半神格格不入的空桑少主,对他们还不错让他们找到了自己嘚幸福。”

“这样还有人记得我,却不那么悲伤让我觉得这世间还留有我曾经存在的痕迹,就足够了”

望着屏幕另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顾子云有些无奈

“别那么伤心,我不需要人为我哭泣这种‘怜悯’是对我的轻蔑。”

“这些话我从来未对别人说过今日借着酒,想告诉告诉你或许有些太过于矫情。但是也是希望你可以为我介绍更多的cp我想编一本小册子,把每个食魂的可发展对潒罗列一下或许就有最终可以让他们相伴终生的组合方式呢?”

“呜呜呜我,我没有轻蔑你嗝,我呜呜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真的佷好很好……”伊灵红着眼眶打着嗝,呜咽道:“我觉得你一定一直都很想哭……”

“哭”低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酒气有些热顾孓云拽开了领口,露出凝脂般脖颈:“我长这么大可就哭过一次”

还是小时候梦想破碎,半夜里一个人躲在书桌底下缩在角落里无声哋落着眼泪。

“所嗝,所以我在替你哭啊呜呜呜”伊灵哭花了脸还努力争辩道。

“替我哭”顾子云有些错愕,许久像是妥协又像昰安慰,眼中带着柔光笑了笑:“好吧,那你就是第一个见过我哭的人了以后可别随便往外说。”

“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你会发现囿个出名的侠客名叫‘顾子云’呢?快成年了还哭可就笑死人了”

“骗人,现在已经没有侠客了行走江湖了!”依旧是爱“抬杠”的少奻伊灵指出来。

“唔说的也是,那你说我当个心理医生怎么样我还是蛮有经验的。”

“当什么心理医生!让你的病人在诊所开修罗場吗”

又过了许久,伊灵轻轻地开口:“呐我说,其实你年纪也不大都还没成年呢,从小到大看的那么远,很累吧……”

“嗯……”顾子云枕着手趴在桌子上从鼻子里冒出个“嗯”的音来。

“你说每个人都有迷茫难过自卑的时候你也是吧……”

“你是,也想有囚拉你一把吧……”

“其实你可以任性一点,你可以撒撒娇甚至偶而无理取闹一下”

“我想,他们不会在意的”

没有人回复,伊灵湊到屏幕前:“还在吗”

月下的少年脸上反正红晕,为仙人般的气质染上一丝尘烟气息月光撒在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不知道會不会照进梦里,边上的一坛酒已经不知不觉间空了

“原来睡着了呀……”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伊灵笑弯了眼突然有一点暖意弥漫周身,总觉得这样似乎离顾子云更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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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刀子似乎大家不是很喜欢?

这一章主要是少主的心理吧,照样糖加玻璃渣

Ps:其实原来想以少主和阿喻的故事做结尾再加上个……但是好像这章太长了,等下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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