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南屋东屋西屋财富把房来财

---06月29日 07:44作家贾宝泉喜欢的“老屋”是指什么 A.磨坊的东屋 B.磨坊的南屋 C.磨坊的西屋 D.磨坊的北屋_百度知道
作家贾宝泉喜欢的“老屋”是指什么 A.磨坊的东屋 B.磨坊的南屋 C.磨坊的西屋 D.磨坊的北屋
快点撒!!
庐山白鹿洞书院 B.河南商丘应天书C.湖南长沙岳麓书院D还有这道题:被誉为“凝固的历史乐章”的地方是什么A
提问者采纳
如果将此建筑比做““凝固的乐章””。我给你解释,弦歌不绝,瀚墨流香:庐山白鹿洞书院在岳麓山东面山下。凝眸静观书院内那文采纷呈的匾额对联、堂,创建于宋太祖开宝九年(公元976年),主要建筑均对称地布置在中轴线上,其中的台,那么,为我国古代四大书院之冠,充分抒展着一个绵延数百年的主题答案A是对的。它历经千载、殿,那疏密有致的嘉木芳卉,办学不已,那数以百计理念化的古碑,无不透露出浓郁的文化氛围,故有“千年学府”的美称、阁。书院风景有记载“书院的建筑群,就是这部乐章中的华彩乐段。”望采纳。岳麓书院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长沙市的一颗璀璨明珠
提问者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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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a请采纳谢谢
请问你说的是哪题呢??第一题还是第二题啊??
第一题a第二题a
O(∩_∩)O谢谢,不过第一题不是正确答案,但是我需要的是第二题,你确定第二题是a吗?
硕大的夫人的热敷是粉色师傅
第二题a请采纳谢谢
你这答案是错的!那你再帮我一下:被誉为“凝固的历史乐章”的地方是什么A. 庐山白鹿洞书院 B.河南商丘应天书C.湖南长沙岳麓书院D.河南郑州蒿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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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我家有堂屋五间坐北朝南东边两间西边三间有西屋南屋东屋在西南大门在东屋做饭行吗_百度知道
我家有堂屋五间坐北朝南东边两间西边三间有西屋南屋东屋在西南大门在东屋做饭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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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奖励20(财富值+经验值)+难题奖励20(财富值+经验值)
我有更好的答案
中国人就是太相信封建迷信。  昌明政治,差点遭受国家民族灭顶之灾的,相信妇人污秽之物可以御敌,最终差点被小日本屠国,高科技社会  不要太封建迷信,中国人需要醒醒了。  曾几何时。不要再走“污物御敌”的可笑老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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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源小说:十三号民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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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号民宅
想当初,即使是再浑沌的炎黄子孙,大概对“13”这个号码子,也没另眼看待过。也许,这也该算是从外国趸来的洋玩意儿。如今,我们的一些笔家们,却偏要借用这个数目字儿,编个什么《十三号鬼楼》啦,什么《十三号凶杀案》啦,总想让这“13”的晦气,在华夏的热土上散一散。其实,在中国老百姓中间,却没有几个在这个号码子上犯过嘀咕的。十三又怎么啦?灶王爷上天,还选了个二十三呢!
眼下,笔者硬着头皮又用了“13”这个门牌,决非旧话重提,更不敢故弄玄虚,只因为豆芽儿菜胡同十三号,真出事儿了!
日,也就是农历丙寅年的大年初一,被人称做豆芽儿菜胡同“最悠久的一部历史”的八十五岁的钱二爷,突然殁了
钱二爷的儿子钱处长,向法院递了状子,告同院儿南屋儿的小帮菜:放毒行凶,害死老人。
然,东厢房里住着的闵工程师,跟着写了证词,说小帮菜不是狠心人,不可能做出行凶杀人这等事来。
不料,被告人小帮菜,却陡然自首,承认自己确实放了毒。
您瞧瞧,大年初一,这罗圈儿就架就打上了。
结果,只闹得公、检、法的同志们,初一的饺子没吃消停,初二的面条儿没扒拉痛快,初三的合子也没转回来,溜溜儿忙活到正月十五。就在鬼节这天,公安局把原告钱处长和被告小帮菜,一同捕去了!
豆芽儿菜胡同的人,一见这个结果——直眼儿了!唯有十三号西厢房住着的退休教师韦国大,嘿嘿一乐,颇有咬劲儿地叹道:“唉,这才叫,人心无矩蛇吞象,恶鸟贪食自戕亲……”
到底是怎么个缘由呢?这就得唱大鼓的起板——从头儿说起了。
豆芽儿菜胡同,在北京阜成门内,是条极不起眼的小死胡同。虽说胡同口那块标名的牌牌儿,并不因其不起眼而小了尺寸,但名牌下边横着的那块“此巷不通行”的牌子,却使路人见而避之。
也好,住在这不通行里的人们,倒觉着消停。成年累月的消停,又使这里的主人有了特殊的环境和某种独特的心理。就拿这十三号院儿说吧,就有它的优越感。
头一遭,它位置好。它座北朝南,不偏不斜,正好座落在小死胡同的顶头上,街门对着胡同口儿,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派头儿。再者,它的宅院好。高台阶儿、大门楼儿、脊高瓦厚、扁砖到顶。往院儿里一站,方砖漫地、后庭前廊,虽比不上那些候门王府,也称得上是北京难得的标准四合院。
不过,要让西层的韦国大说,十三号的真正镇宅之宝,是三老:老街门、老枣树和人称“老字号”的老房东钱二爷。
老街门、确实算一宝。它不但木料好、做工细、漆的透亮,光是门上那副难得的门心对儿,就难找: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老对儿!它出自大清朝末科状元刘春霖之手,字体清秀匀称,柔中有刚。再加上钱二爷的精心护理,如同他自己修面剃须那样,把这两扇门漆得锃光瓦亮,常常引得识文断字的路人,拐进胡同来,面对着这两扇街门如醉如痴。不过,如今,它没了,让韦国大教的那些红卫兵,劈了烧火了。
老枣树的名声,比老街门还大。老街门再好,不能解馋、无法变钱。可老枣树就不同了。七月十五红圈儿,八月十五落竿儿,金秋一到,黄绿色的叶子稀疏了,却让满树的大红枣儿压弯了枝条。那时节,方圆几十条胡同的人,一看见它,心里就象爬进了洋拉子,痛痒闹心。于是,不知什么时候,院里就会飞进一块砖头来。等钱二爷追出门去,拣枣儿的早没影儿了。砖头砸了韦国大的花盆儿,砸了闵工程师的玻璃。这倒没什么,这两位肚子里有墨水儿,一糊涂就过去了。要是那偷枣儿的孩子们踩漏了小南屋儿,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小南屋儿里住着小帮菜。小帮菜就象老枣树上的洋拉子。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光棍儿一根儿,浑横浑横的。他插过队,待过业,快三十了还在有今儿没明儿地混日子。
这小子,别看浑,却浑得有心计。那年,房又被踩漏了,他不急不恼,一声不吭地自己修,连房管局、派出所都不找。但是,钱二爷代替房管局收房钱的时候,他乐了“二爷,歇着吧您呢!房子本来是您的,干嘛这么大岁数还净干没屁眼子的事儿?”一句话把老爷子噎得三天没出屋儿。
等钱二爷缓过气来,拄着棍子走出屋门,却怔住了:老枣儿树没救了!还没到八月十五,就连叶儿带枣儿全光了。小帮菜往树根底下泼镪水,硬把老枣儿树给烧死了。
钱二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钱二爷的儿子钱处长急了。他左手提着捅火的通条右手抓着小帮菜的脖领子,非要把小帮菜送进派出所不可。
不料,小帮菜没还手,钱外长的后脊梁上倒挨了两棍子!钱二爷哆嗦着手、抖着朋子说:“我就不信死树比活人还金贵!你给我一边儿去!这树是我栽的,我说了算。小帮菜,二爷把它交给你啦!”
“得嘞,我谢谢您了!谁要告诉园林管理部门儿,我&他八辈祖宗!”小帮菜烧死了树,还得了便宜。撂倒了老枣树,晾了烤,烤了晾,用它打了一辆平板车,还刮了一套刨子料儿。
老街门没了。老枣儿树死了。只有老字号钱二爷还活着,活得腰板儿不驼,走道儿不喘,一年四季看不见他上医院、买药吃。
钱二爷,姓钱名勋字仲纾,是钱家棺材铺最后一位掌柜的。人们称他为老字号,并非因他年高辈数大,只因为他有个老论儿,买吃食置家什,讲究名牌儿货,一张嘴就是“老字号”。
您听听:要喝茶得上森泰,天源的面酱六必居的八宝菜;天福号的肘子西直门的冰,要穿布鞋内联升;青士布瑞蚨祥,要买剪子麻子王,有病吃他同仁堂;年糕张、葫芦刘儿,有汤有肉馄饨候儿……谁要招出了老人家的瘾头儿,他能咣当着手里的那对儿保定府的铁球,摇头晃脑地说上几个钟头,不带重样儿的!四六八句,合辙押韵,真称得上是北京城的一本生意经、一套名品录!从货色特点,到价码变迁,从制做绝技,到历代传人,没有他不知道的。
特别这几年,钱二爷这套老论儿,又开始吃香了。改革中恢复了老字号,可老牌子里又冒出了冒牌货。十块钱一破开就没,谁愿意花钱买上当?所以,上街之前找钱二爷问问上哪儿好,回来之后找钱二爷看看是不是真货,成了豆芽儿菜胡同那些老辈人的习惯。
不过,当着小帮菜,钱二爷从来不敢粗声大气。小帮菜这小子脾气狗,性子直,张嘴爱截短。钱二爷说到兴头儿上,小帮菜敢单刀直入:“二爷,老字号的东西这么好,您那老字号什么时候开张呀?”
钱二爷怕的就是提这个。眼下号召火葬,棺材铺哪能开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况且,钱二爷心里明白,那小帮菜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两年,净出邪事儿。他钱二爷祖宗八代,苦经巴业,熬赤了好几个朝代,也没富到哪儿去,归了包堆,就落下这么一套宅院,还差点让前些年的“斗私批修”给坑了去。可小帮菜靠那辆老枣儿树做成的平板车,卖衣裳、贩瘦腿儿裤子,倒腾化妆品,却一下子就肥得顺嘴流油。更邪唬的是,自从工商管理局给他批下执照,这个浪荡小子变了。
过去,他白天不起,晚上不睡,整天价东溜西逛,养花儿玩鸟儿,扎到路灯底下摆棋、甩牌、弹吉它。您听听:美酒啦,咖啡啊(还是苦的);姑娘啊,妹妹啊……胡同唱了院里唱,闹得钱二爷整天陪着他驴头马脑地乱转悠。钱二爷真担心,若是小帮菜的姑妈不再接济他,这浑小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长出一只手,偷东摸西折到局子里去!
这两年,谁还担心这个?小帮菜的平板车刚一进胡同儿,院儿外头就搭钩上了。
“帮子,回来了?”
“帮菜,别起火了!跟你高大伯喝两盅儿去吧!”
“小帮菜,我们妞子要买条裙子,有合适的给着个眼儿?”
“志强,台阶儿那么高,搬来搬去的多不方便?把车放这院儿吧!大妈给你看着,管保连根儿车条也少不了。”
志强就是冯志强。冯志强就是小帮菜。人一打幺,连被人遗忘多年的大号,也重见天日了。
钱二眼见着,耳听着,觉着这年月是好年月,看起来,这钱比“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更能调理人。现在的小帮菜,也今非昔比啦!斜愣眼儿正了,瘦条儿脸方了,满嘴的脏话没了,破衣拉花的样子变了。牛仔裤一绷,腿更长、个儿更高了。派克服一穿,真看不出是倒腾小买卖的。
更使钱二爷感叹的,是小帮菜为人的变化。过去,他好话听不进,坏话更不听,整天眉头拧成个大疙瘩,见了谁都不顺眼,就跟谁欠他二百吊似的!现在却变了个样,没话找话说,没活找活干。给西屋的韦国大拉煤,给东屋的闵工程师刷墙。只要他一进院儿,东南西三面就刮起了春风。
钱二爷在胡同里不是有一帮信徒吗?小帮菜威信更高!这个小伙子向他求教,那个姑娘托他办事,年轻人本来就比缺牙少齿多,再加上录音机一开、洋歌儿洋曲儿一叫,那热闹劲儿就象扎着靠背旗出场了似的,使那些来找钱二爷讨教的主儿,一下台阶儿就矮了三分,一个个就象黄花鱼,溜着边儿、贴着墙根儿走。
按理说,钱二爷并没得罪小帮菜,可小帮菜为什么偏偏冷落钱二爷呢?为这事儿,老爷子心里一直垒着坯。他要找个机会,问问。
腊月初八这天,随着钱二爷的几声清咳,十三号院儿又活了。韦国大牙不刷、脸不洗,手握龙泉剑,直奔月潭;闵工程师捅开炉子,忙着给孩子做早点;小帮菜推开小南屋儿,伸了伸懒腰,凑到闵工程师跟前,大声说着,看样子是成心说给钱二爷听。
“闵叔儿,您就先将就几天吧,煤气罐儿过几天就到。”小帮菜说完了,还往北屋儿门前的月台上瞄了个飞眼儿。
没容闵工程师说话,钱二爷抬腿走下了月台:“老闵,听见了吧?过几天就到。”他一捋胡子,转向了小帮菜,“到底多少日子才算几天?老闵可为这事儿急了好几年了!”
钱二爷今天一大早儿,就不善。话一开口,就带着几分寒碜人的劲头儿。他心想,小帮菜呀小帮菜,等你的狗脾气被我拱起来,你小子肚子里憋着什么,我可就知道了。
谁成想,小帮菜这些日子象吃了蜜蜂屎!甭管你的话是横着出来还是竖着出来,他照样是不笑不说话,说话就中听。
“二爷,您这话算说着了!自打闵叔儿煤气灶让给了刚调进北京的孩子他舅,我看您比自个儿舍手还着急呢!我是怕您这么大岁数,再急出好歹来,才想起帮这个忙。”
嗨嗨!这可真是黄鼠狼跟老虎续家谱,瞎套过乎!不过,钱二爷心里没往好处想,可嘴里却乐出了声儿:
“帮菜,你小子这可是日头从西边出来!话又说回来了,你干嘛这么孝顺我这糟老头子呢?”
小帮菜露着白牙笑着说:“这些日子,我才觉出,您是咱豆芽儿胡同的头号大好人!”
这些日子?往前就是不怎么样了?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老爷子的火头儿,反倒快让小帮菜给拱起来了:“你小子别吐半截含半截儿!”
小帮菜也严肃起来:“二爷,您想想,眼下什么最值钱?”
“……”钱二爷怔住了。
“人情!”小帮菜向前蹭了两步,“自打落实私房政策那天起,我就想:这回这豆芽儿菜胡同十三号,可要树倒猢狲了散了!二爷您并不傻。西屋的韦老师是个没儿有女的,往闺女那一搬,房就是您的!东屋的闵叔儿是清华大学的工程师,搞原子能的!您往学校去封信,清华能不给他房吗?我呢,光棍儿一根儿,搬起来方便,走起来利索,既不牵扯媳妇工作远近,又没孩子转学入学,只要房管局给我个窝儿,您这四合院就算落实到您手里了!您再想想,东西厢房加上南倒座儿,这就是八间房呀!这八间房,甭往好处想,开个小旅馆儿,哪天也得进个一二百块钱!要是租给外地单位当货栈或办事机构,那钱可就海啦!每月一千也是它,三千四千也是它!可比您当初开棺材铺来财来多啦!可您钱二爷重的是情义,最瞧不起的就是钱!宁可放着宽绰日子不过,也不忍心驱散这院子的好邻居。您说,这人情有多重?要让我说,没法儿量啦!”
小帮菜这番话,把钱二爷的心给说得烫手了。老人家眼含热泪,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了小帮菜的手:“帮菜!真看不透,你小子的心也是肉长的!”说罢,那热泪竟夺眶而出。
闵工程师也感动了,小帮菜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闵澎蘅今年四十九了,正是把全身心的精力献给事业的好时候。可他三个孩子,都在上学,爱人又在附近的电视台工作,真要让把家搬到清华去,能比在这豆芽儿菜胡同便利吗?闵澎蘅想到这儿,凑过来也想说几句感激的话。
钱二爷却把胳膊一抬,没让他说出口:“他闵叔儿,您甭说了!小帮菜都说到这份上了,大伙的心意我全领了!诸位请把心装进肚子里去。我钱仲纾前半辈子亏待了死鬼,闹了个有儿无孙,只有小红这么个孙女儿!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国家不落实私房政策,咱们是十三号的住户;国家落实私房政策,咱们还是十三号的住户!只要大伙儿看得起我,成全钱仲纾这片真心实意,我这给大伙作揖啦!”
钱二爷说着,真冲东屋、西屋和南屋作起揖来!闵澎蘅夫妇听着看着眼眶湿了,韦国大的老伴儿宋老师也从屋里迎出来!
可是,正当院子里一片热言热语的时候,突然从北屋传出了一声哭叫:
“妈,妈——”
钱二爷的儿媳——钱处长的老伴儿跟着也大叫起来:“你疯啦!大清早儿的,你打她干什么!”
大家正愣神,钱二爷的孙女儿钱小红,披头散发,鞋没穿,套着毛衣就跑了出来。
钱二爷急了,冲屋里吼叫道:“住手!你凭什么打她?不嫌寒碜呀!”
钱处长被问愣了。大伙也被闹糊涂了。只有小帮菜,两眼盯着钱处长,两个拳头上握得隆起了青筋。看那样子,只要钱处长再往小红跟前凑一步,他就要……
钱二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名叫钱茂源。当初他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本想让儿子继承祖业,把钱家几代传下来的棺材铺撑得更红火,闹个财茂三江、势如涌泉。不料,独子不独性,从小就惯坏了。年轻时,钱家有的是钱,他钱茂源馋处搁嘴,懒处搁身,不但书没念出来,懒得油瓶倒了都不扶。后来,土葬一取消,店关了,财断了,钱二爷快六十才开始改行,在街道上当糊匠,在房管部门专管刷墙、修房、糊顶棚。钱茂源呢,还是勤快不起来。他当过水暖工,嫌管钳子太重;他当过鞋匠,嫌皮子太硬;他在澡堂子搓过澡,又嫌一年四季光着屁股,潮得慌。直到一九六九年,他都四十三了,才找了个合适的工作——跟几个妇女一起,办了个日夜存车处,跟老娘儿们在一起,他说话还真有人听。存车的摊点多了,也得有个管存车的部门。于是,他到了服务管理处。从此,人们送他个雅号:钱处长。其实,他连科级也不是,同样挣活钱儿。
大概,也因为工作不太体面,他直到三十六岁那年,才说上人儿,跟一个菜站的寡妇结了婚,第二年又有了小红这么个独生女儿。其实,那时候还不兴计划生育,不料他爱人偏偏赶上宫外孕,为了救大人,割去了输卵管,这才使小红成了钱家的掌上名珠。
钱处长今年五十九。五十九才赶上了好时光。这几年,人们的钱多了,上街的次数也多了。骑车出门,就得多预备些硬币,甭管把车放哪儿,都有人来向你伸手要两分钱。说不定赶上热闹的地方,地皮珍贵,涨涨价,跟你要三分。三分就三分,人们手里的钱一多,硬币丢得哪儿都是。可也有小气的,宁可推着车多走些路,放到没人管的地方,也舍不得两分钱。这样一来,也就有人专门来罚那些乱放车的。钱处长就管这差事。他不但收入多了,权也似乎大了,红胳膊箍儿一戴,在大街上猛吼两嗓子,还真能把人吓一跳!
可是,钱二爷仍然看不起儿子。总觉着花儿子的工资不那么光彩。那钱,再整,也象是用讨来的小钱儿换成大票儿。钱二爷自己存钱不多,却有些存货。那宫窑瓷器,檀木桌椅,玉器首饰,骨牌大洋,虽说到“文化大革命”时,都卖得差不多了,房钱也不让收了,可还是凑合着过来了。现在又能收房租了,老爷子就更瞧不起儿子了。爷儿俩一明两暗地住在北房,不到不过话不行的时候,才搭两句腔。
自从小红长成个大姑娘,钱二爷的心里有亮儿了。钱小红象是挑着样儿长的,集中了爹妈的优点,把父母好看的地方,都长到了自己身上。她今年二十二岁,细高个儿,挺胸脯儿,圆火脸儿,尖下颏儿,两只大眼睛,一头又黑又软的好发。甭说在这阜成门内的豆芽儿菜胡同,就是走在东单、西单、王府井,也能招来一大堆眼珠子!
小红会疼爷爷,钱二爷更疼孙女。有了这爷孙俩的天伦之情,北屋的一家子才热火起来。特别是每逢日将落山,钱小红穿着港裤,迈着长腿,踏着高跟儿鞋清脆的响声,走进十三号院儿的时候,钱二爷的语声也高了,笑纹也多了。甭管正在谈论什么,他都能一下子把话茬儿递给孙女儿:“哟,红儿回来啦!不信,你们问我孙女儿,准是这么回事儿!”
这时,小红会跟爷爷撒撒娇,耍耍赖,把羊皮挎包往爷爷肩上一放,翘着下巴,把嘴一咧,做着鬼脸儿,冲爷爷:“耶——”的一叫唤,一下逗出老爷子铜锣般的笑声。钱二爷笑着,把手伸进羊皮挎包,准能掏出一些好吃的:绿豆糕,金糕条儿,煮豌豆,冻海棠……乐得老爷子想吃都合不上嘴。
钱处长心里明白,老爷子是冲着孙女的面子,才把他当儿子看的。他深知三代单传的老钱家,上一辈人把下一辈人的本事看得多么重。可是,他心里并不认头。在他看来,他不但不比别人傻,反而觉着自己比别人有心路!他以为,英雄不挣有数儿的钱!能开河能搬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一级一级地长薪水?反正社会主义不准饿死人;有钱过初一,没钱也得过十五,睁开眼珠子看看,谁又比谁强多少呢?还不如图个轻省,落个自由,凑合着活着算了!
可是,近几年来,他开始踏实不下去了。眼看着好东西越来越多,物价样样看涨,那种多干的多拿,干不来的瞅着的日子光景又回来了,他可着急了。谁愿意饿着肚子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可是,这着急来的太晚喽!别人退休还指望着拿个九成十成的退休金,他指望着什么?那些跟要小钱儿似的存车处,才不养活他呢!这几年,每当他看着存车的穿得越来越好,车把上挂的东西越来越高级,他心里就象放了荒似的难受!
没过多久,钱处长乐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敢情老天爷也不总把黄土往高处刮!国家要落实私房政策了!这个砖窑瓦洞儿似的四合院儿,眼瞅着又该姓钱啦!虽说,老爷子是户主,可八十四人的了还能活几天?到时候,这所儿房子还不是得听他钱处长使唤?卖房子,等于坐吃山空;租出去,照样儿等于拿工资!再说了,现在,有不少人,找房子比找媳妇还难,要多少房租没人肯给?瞧着吧,轮到他钱处长要价儿了!就凭这市区之内、街面儿之上,他就敢开牙!他要把这些年挣活钱儿、耍小贫的窝囊气都撒出去!
话又说回来了,眼不见心不烦,可瞅得见又够不着,那才叫难受呢!私房政策,已经落实了快一年,钱二爷不但越活越硬朗,还挺顺利地就要过八十四这道坎了!这道坎儿一过,可就没挡头了!九十也是他,一百也是他。谁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个政策,限定私人房租标准?那可就黄瓜菜:全凉了!
钱处长有办法。他把宝押在了女儿身上。他要把这个理儿,讲给女儿,让女儿去挑唆老爷子,撵老住户搬家!他想,只要女儿一撅嘴,比剜老爷子的心还难受呢!
那天,他借着逛鸟市的机会,将车把往北一拐,直奔魏公村去。他要到女儿工作的皮鞋厂去,把女儿找到没人的地方,把他那满肚子主意,掰开揉碎地讲给女儿听!
到了皮鞋厂门口,他忽然停住了。他想起了那次到厂里找女儿,给交通队的老刘买皮鞋,女儿刚一进传达室,就跟他急了!说什么,上班时间会客要扣奖金呀,干嘛有话不等回家说?老远就闺女闺女的叫,多让人家难堪呀……好象他这个低价爸爸给她跌了多大价码似的!真是有什么妈就有什么……不,有什么爷爷,就有什么孙女儿。
钱处长这次没敢直接去找女儿了。他从厂门口一转身,一头扎进了邮局,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说爷爷上茅房,眼一发黑晕到里边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让她快点回家!打完电话,钱处长往皮鞋厂门口一蹲,等着女儿出来。那神态,还真象死了爹似的。
不一会,钱小红急得风是风火是火地跑出了厂子。钱处长见了,嘁地一乐,悄悄地尾随着女儿到了公共汽车站。等车一到,钱小红上了前门儿,钱处长突然钻进了后门儿。当汽车开到白石桥站的时候,他才挤到了女儿身后,拉着女儿下了车。
“在哪个医院?”下车后,钱小红问。
“嗯……紫竹院。”
“公园里哪有医院?”钱小红急了。
“你别急,跟我走吧,爸爸……有话跟你说!”
“有话就在这儿说吧!”钱小红看父亲那样子,早猜出了几分,没好气地说,“上紫竹院散什么去!”
“散什么?”他知道女儿嫌跟着他一块儿走散德性,可还是乐嘻嘻地说,“散……散步说吧。这是件大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女儿刚要跟他走,迎面来了一个骑车的,满头大汗地停在了他和女儿跟前。
“小红,怎么这就下车了?”小伙子跳下车急切地问。
钱处长怔住了。他从上到下,打量起这个小伙子。大高个儿,长头发;深眼窝儿,勾儿鼻子;齐茬儿小胡子下边,一嘴小白牙儿……他刚要问女儿,女儿冲那人一斜眼睛:
“你回去吧!没事儿了。”
钱处长听了,越发往细处想了。莫非他是女儿的……那小胡子看了钱小红和钱处长一眼,调过车头,“嗖”的一声,
跨上车子回去了。
“走吧?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愣着干什么!”
钱小红把脸一绷,冲着钱处长喊起来。
钱处长心里驴头马脑起来。心想,能不能搬动女儿,自己心里尚没底,要是她身后再多个出主意的,日后就更不好办了。他闷头跟在女儿身后走着,直到接过女儿买好的园票,走进紫竹院的时候,才把原先想好的话,冒了出来:
“闺女,有事想跟你……”
“呆会儿再说!出来进去的,这么多人,也不嫌寒碜!”
钱处长的话,被女儿的抢白噎回去了。等女儿把他带到土山之后,女儿往树上一靠,白着眼说:“说吧!”他才往地上一蹲,垂着头,两眼盯着那个高隆着土碴儿的蚂蚁洞,说了起来:
“闺女,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房子又归回来了。可让韦国大、小帮菜他们住着,太便宜他们了。有人告诉我,就这么大个宅院,甭说租给那些外地驻京部门办公用,就是开个旅馆,哪天也得个一二百块!咱们干嘛放着粮食不喂猪,偏开粥厂救济别人儿?真要租给那些外地的,每月几千不止,说不定还上万呢!反过来,你再瞧瞧,韦国大两口子,做点儿差样儿的,他让过谁?小帮菜挣那么多钱,你张了三顺嘴,卖你条瘦腿裤子,不才少要两块钱吗?他奶奶的,没有那棵老枣儿树,他那辆平板车能那么结实?压得吱呀吱呀的,他念过谁的好儿?瞅不透吗?全他奶奶的白眼儿狼!看来,谁有也不如自个儿有!想当初,咱们的房子充公那阵子,咱们嘴上不敢说,可心里头淹浸得慌。人家呢?恨不得拍巴掌!现在,产权归咱了,咱们干嘛偏要老虎带素珠儿,假充善人?就该撵他们狗儿的!财大气粗,给他们个样儿看看!”
“您撵呀!”
“我?我撵,他们肯走?”
“您是让我撵?”
“哪能让你得罪人呢?你去把这个理儿告诉老爷子。老爷子一张嘴,他们就得走!”
“为什么?”
“谁没事儿惹老棺材瓤子?老爷子气性大。他只要想办,办不成就火攻心!把老爷子气个好歹,咱们就一齐上!不走?不走,就得包赔老爷子的好歹钱!让他们吃不了想兜都兜不完!”
女儿没吭声。
钱处长觉着有门儿了。往常,女儿从来没这份耐烦心儿,听他说这么多话。况且,今天女儿搭腔,不但用了“您”字,而且语声里,还透着一股子和气劲儿。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抬起头,看了女儿一眼。他放心了。他乐了。他发现,女儿正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树梢儿,思索着哩!他觉得,她那不错眼珠儿的样子,她那红扑扑的脸巴儿,她那使劲抿着的嘴唇儿……都在证明,他的话,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他的精气神儿上来了,眉梢儿挑起来了!他一扫昔日在家毫无地位的自忍,甚至忘却了眼前站着的是平日里对他趾高气扬的女儿,而是象吆喝那些存车不给钱的人那样,抖着嗓子喊起来:
“这年头儿,谁是老大?钱!睁眼瞅瞅,谁跟钱有够?傻瓜蛋了才有够呢!”
女儿白了他一眼:“喊什么?想吓死两口子是怎么着?有本事你的去说去!”
“嘻嘻,老爷子……最疼你,最听你的。这该你去说……其实,咱们富裕了,济着谁?还不是济着你?瞅着人家的闺女,左一身右一身地换,我也知道难为了你。这年头儿,你那一月五六十块钱,够干嘛的呀?买件毛衣,就得借饭票吃饭!再说了,等你到了那天,办事要用房,还不是眼看着自己的房子,让别人宽绰?”
“我想想吧。”
女儿把脸一仰,走了。钱处长望着女儿走去时轻快的步子,觉得象完成了倾注全部心血的使命,高兴得不行。他伸着发酸的腰,活动着蹲麻了的腿,哼着平剧腔儿,走出了紫竹院。他要回去再逛逛鸟市,看看行市,瞧瞧画眉鸟儿的成色。真要把那些住便宜房的主儿撵出去,他也该开始晃悠鸟笼子了……
突然,他一拍大腿:“咳!瞧我这记性!”他的自行车,还在女儿的厂门口呢。
可是,一大清早儿,他躺在被窝儿里,听见小帮菜把他跟女儿讲的那片道理,反过来去奉承老爷子的时候,心里轰地一下子,恼火直冲脑门!特别是听见老爷子吃葱吃蒜还吃姜,高声野气地卖爽快的时候,他腾地下了床。他登上裤子趿拉着鞋,直奔女儿住的西间房去。他不能再容老爷子吃里爬外,断他的后路!
他又恨自己,那次看见女儿深更半夜地从小帮菜的小南屋儿里溜出来时,为什么不当即把他们堵住!要是早把这事告诉老爷子,说不定老爷子不但不会饶过小帮菜,兴许还会接受他的那片理儿,借机将这帮便宜主儿往外轰呢!
气壮胆,胆壮怒,他掀开女儿的被子,抓住头发就打。打了她,既让小帮菜臊得慌,又能捅了老爷子的心尖子!看来,不闹大了,也没法开这个头儿……
可是,当老爷子夺过他手里的通条,把他逼回屋里,他跪在老爷子面前,将那天夜里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讲给老爷子听了之后,老爷子一时气得浑身发抖,目瞪口呆,但跟着却痴然地摇开了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钱家几辈子,既没亏待过死鬼,也没坑害过活人,老天爷不能撕我的老脸呀——有能,不能……”
那是小帮菜有生以来,最意外、最惊讶、最幸福、最使他神魂颠倒的一个夜晚。他记得,钱二爷最爱唱京剧《乌盆记》里的那句唱词:怪哉怪哉真怪,天上掉下馅儿饼来!
天上往下掉馅儿饼,有什么好怪的?小帮菜觉得,天上还能往下掉媳妇呢!
豆芽儿菜胡同十三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早睡早起。从北屋说起,钱二爷家是既没冰箱又没彩电,连点灯泡儿都要看瓦数的,自然是一过晚上九点便熄灯拔蜡的主儿;西屋的韦国大夫妇,一向讲究个人修养,注重益寿延年,是再好的电视节目也难以更改其作息时间的早眠户;东屋的闵工程师闵澍蘅,虽惜时如金,但因骑自行车下上班往返几十里,也够累的,纵有孩子上学,也要求他们有劳有逸,力争在饭前把当日功课做完,所以睡得也不晚。
唯有南屋的小帮菜,不但回来的晚,串门的朋友又多,经常到了夜里十一二点,还在精神头儿上,有到了下半夜,还没关灯。不过,也没人管他。家家有电表,个人的账个人算,谁操那份闲心?何况,他守着大门洞儿住着,有这么个人值更守夜,大家反倒安心。
腊月初一的这天夜里,小帮菜看完了电视里的最后一个节目——天气预报,还没睡意。他胡乱洗了洗,披上件没卖出去了毛巾睡袍,一根接着一根儿地抽起闷烟来。并非他不知道累。用老话说,人过三十天过午,他眼瞅着快往四十上数了,哪有不知道累的?他常对着镜子琢磨自己:瓦刀脸儿,瓦得更厉害了;窝抠眼儿,窝得更往里了;再加上风吹日晒尘土染,这张小脸儿,除了黑黢黢的光色,就是横纹儿竖褶儿!再加上每天两三盒过滤咀儿一薰,真称得上是青里透绿,绿里透灰,盖张纸都能哭得过儿!
每当看着镜子里自己这张脸儿,他心里就腾地燃起一股无名之火!正是这股无名之火,使他夜有思寐,常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怄气。
话过千言,不损自伤。整天往露天地里一站,连吆喝带白唬,搁谁身上也得没人样儿!可是,就这样,还有人看着个体户挣的钱,都他妈的象是从谁的裤腰里掏来的、抢来的!小帮菜真想站到前门楼子上喊去:“妹妹儿的!谁不想有个露脸的正式工作,谁是狗娘养的!”
可真要让他去喊,他还不去呢!一者犯不上,二者一句半句不管用,喊不尽他内心的烦闷。常言说得好,小子大了没家,没着没落儿,姑娘到岁数不嫁,蔫头搭脑。他总觉着,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挣个金山又管屁用?也许,这正是那股无名之火的根苗。
其实,干他这行儿的,大把大把地抓票子,要找个媳妇也并不难。您瞅那些描眉画眼染指甲,脸搽得比脖子还白,一张嘴说话能酸倒牙的女孩子,有的是!可他觉得,那都不是好鸟儿。今个儿你行,跟你;明儿个他行,没准儿又跟他;一会儿没见她,得花三天去调查她干什么去了!这种摸三不着两的事,他不干。
在他看来,做为男子大丈夫,出去再能划拉,进门儿得象个家!特别是干他们这种小买卖的,说句话粗理不粗的话,就得牛&之时不忘马&之日!他可不想吃饱了不认识哪边儿是北,老了老了让人家当猴儿耍。
那么,他要找什么样儿的呢?说不准。他才不想干那做梦娶媳妇,异想天开的事呢!
不过,说不想,那是假的。他苦恼的也正在这里!谁他娘的让他偏住在豆芽菜胡同十三号?抬头不见低头见,钱小红的影子,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正是出自这个原因,院里哪家有事,他都赶着上去帮忙,唯独不巴结北屋的。按理说,钱小红求他买东西,那该是正中下怀,可他顶多不赚,决不蚀本儿。他知道,甭说钱二爷,冲着钱处长这个人碴子,他也是过了年的炮仗——白响(想)!
此时此刻,小帮菜正处在这种又痛苦又憋闷的单相思之中。
忽然,他好象听到院里有动静!而且,那轻微的响动是从北边来的!他听了听,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赌气上床,一撩被子,躺下了,他刚要伸的去摸灯绳儿,忽地又坐了起来。他分明听见,有人在拉他的房门!
他赶忙下地,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外屋的门边,竖起耳朵听了听,忽又没动静了。他唾地把烟头儿往脸盆里一吐,正转身要走。嘿嘿,外边却又响了!
“谁?”他压低了嗓了问。
没有回音儿!
妹妹儿的,真他妈的活见鬼了!他轻轻地拉开了插销儿,猛地拉开了房门!
啊!他一下怔住了。是她!披散着头发,紧裹着那件军大衣!
他忽地一闪,放她进来,既快又无声地关上了门。
“怎么了?”他问她。
“上厕所路过这儿,见你还没关灯……她坦然自如,毫无半点紧张和窘意。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刀!你又想哪儿去了?
从小一块长大,披件棉大衣你就动心了?夏天,穿着短裤和背心,她不也敢坐在葡萄架底下聊天吗?何况,她说得对。厕所就在小南屋的旁边儿,的确也顺路嘛。
“厕所的灯坏了?”他问
“谁说的?没有。”
“那……你……”他用眼睛扫着棉大衣的里边。大衣领子半开着,露着光润动人的脖颈;下边,赤着的脚,拖鞋;大衣下摆,没有遮住那条粉红色的棉毛裤……
“睡不着起急,呆会儿。”她先进了里间儿。
他的心开始嘣嘣起来,随手插上了门销。当他也回到里间时,不禁又怔住了!她坐在床边,把两条长腿伸进他那床既脏又油的被子里。
“盖上点儿,还真有点儿凉。嘻嘻……”她说着,冲他俏皮地一笑。
面对她这天真无邪的一笑,他的心不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一种类似兄长对妹妹的情感,倏地冒了出来。
是呀,十三号院儿在十几年之前,只有他跟她是孩子。他记得,只要想玩儿,在院里只有他和她。出了门儿,她就是他唯一的同盟者。她就象他的跟屁虫儿一样,他一往外跑,她准哭着喊着要跟着。他背过她,抱过她,护着她。甚至在她妈忙的时候,连抱她撒尿,给她扫屎、擦屁股的事,他都干过。为什么,人一长大了,就变得这么复杂、这么邪性呢?
想到这些,他心里感到了某种自责和愧悔,可他那两只眼睛,还是禁不住往她那没盖严的腿和脚上瞟去。
她,太美了!那双脚,白白的,瘦瘦的,伸在被子外边,一翘一翘地动着……她既然觉着凉,为什么不盖严了?
“呆会儿就得了!深更半夜的,你爸爸听见,又该窜儿啦。”
“早睡过去了!他?谁怕他呀!”
“你爷爷可睡得轻,别找事啦!”
“怎么了?还不许串门儿了?电视里一有京戏评剧帮子腔,他还不是赖在老闵家不想走?”
他笑了,走到烟柜跟前,把糖盒、水果盘和一切好吃的,都堆到了盖在她腿上的被子上边。跟着,他又出到外面去,把房门的插销拉开了。
“德性劲儿!瞧把你吓的!”她咬着广柑,柑水儿顺嘴边往外流。
他把炉门儿打开,把火捅旺,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炉子旁边儿。
“坐过来!怕人家听见,还坐那么远干什么?”
“说吧,我听得见。”
“那,我大声嚷了呀?”
他只好坐到了床边椅子上。
“你知道吗?我爸爸把我叫到紫竹院去,跟我商量事了。”
他笑了:“还用找那么背静的地方?在家商量就不行了?”
“他心虚呗!”
“怎么?给你介绍一个?”
“去你的!谁用他?不是存车的孩子,就是扫大街的儿子!”
“那怎么了?照样当劳模。比我们这些板儿爷强多了!”
“板儿爷怎么了?先吃香的喝辣的!”她的神色中,流露出十分不平的样子。说着,她撩去被子,坐在床边,小声对他说,“你猜,他跟我商量什么?”
“什么?”
“他让我挑唆我爷爷,把你们都撵走!他好用这所房子出租给外地的在户,或者开旅馆!”
“啊?”他腾地站起来,“想的倒挺美!”
“就是!”她很生气地说,“就是想美,他也美不起来!冲着你,我也不干这样的缺德事儿!”
“冲我什么?”
她抿嘴儿一笑:“你说冲你什么?傻样儿!”
他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掀起窗帘一角儿,往外看了看,显出有些不安。
“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急了,我挑唆爷爷,让大伙儿都住长远喽!”
“你爷爷讲人情。挤兑急了,他还真敢打这个保票!”他说。
“那……找个机会,你将我爷爷一军!省得让我难办。”
“行!就这样吧。你快走吧!”
“撵我干什么?人家处处想着你,你倒吓得跟孙子似的。没良心!”
他听了这句话,心又嘣嘣上了,就连喘气儿都有些不均匀了:“小红,你知道什么?倒退二十年,我还把你搂着睡香过呢!”
“废话!那时候,我才两岁!”
“要不,我怎么敢呢!”
“现在,你就不敢了吗?”她说着,那样娇媚地冲他笑着。
小帮菜觉得眼在冒火,脸上发烫,一股热血猛地涨遍周身,心脏蓦地就要炸开了!
可是,就在他扑向她,刚想把脸凑向她那涂过变色口红的双唇时,她十分敏捷地一闪身子,溜下床,裹紧棉大衣,冲他嘘了一声:
“嘘——夜深人静的,急什么?早晚还不是有那天!”说完,她走了。临出房门的时候,她回头补了一句:“可看你的了!”
那一夜,小帮菜上眼皮没沾下眼皮,直勾勾地瞪着顶棚愣了半宿。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事儿闹昏了。他恨自己,为什么早没察觉?他笑自己,身边有这么个水仙花似的小妞儿,怎么不早下功夫?如今,人家自己找上门儿来了,深更半夜,背着那么多眼珠子,跟他来幽会,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啊!
他的心开始颤动起来,眼睛里也开始湿润了。看起来,他小帮菜还没到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步,还有值得人惦记的地方。
突然,他问自己:“小红看上你哪儿了?”他没容细想,噗哧一声乐了。他觉得还是那句老话有道理——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只要手里有钱,腰板就硬;只要有钱,就会想什么有什么……
想到这里,他忽地从床上爬起来,又跳到地上,伏身从床底下拉出个装面粉的白布口袋。他提起口袋凑到灯下,伸手摸着口袋里一叠一叠整齐、帮硬的“大团结”。
这是钱吗?不,这是耍猴的鞭子、变戏法儿的锣!只要有了它,我小帮菜就能在这豆芽菜胡同仰着脖子看天、倒背着手走路!他走到床边,唰地把钱倒在了床上。他看着这横七竖八地摞在一起的钱,脸上呈现出一层愧色——我怎么能把它们装在面粉口袋里呢?该买个绿色铁皮的保险柜!
嘿,明儿找几个哥们儿,哼呀唉呀地把那铁疙瘩似的玩艺儿抬进院儿的时候,老字号该怎么瞧我?钱小红该有多光耀?他转身坐在床沿上,抄起窗台上那瓶通州老窖,吃着江米条儿,吸溜吸溜地喝着,嘎嘣嘎嘣地嚼着,两只笑眼始终没离开过那堆钱……
就在小帮菜翻过来调过去,在小南屋儿里折饼的时候,躺在北屋床上的钱小红,也没睡着。别看她当着小帮菜的面显得那么坦然自如,可当她钻进这软呼呼的被窝儿里,却忽地感到一种羞愧和恐惧。
她拉起被头,蒙住脸,眨着两只眼睛,回想着刚才的举动,问自己——我在干什么?这着棋能走下去吗?但是,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女人的美不也是财富吗?她要干下去……
钱二爷就是钱二爷。他听儿子说了孙女深更半夜闯小南屋的事之后,对孙女儿更亲了,对小帮菜更近乎了。凭着他这把胡子,才不撅着屁股让人打呢!真要把这事挑明了,会什么好结果?小帮菜得便宜卖乖,反过来还会寒碜你!孙女儿名声受损,恼羞成怒,来个顺水推舟,生米做成熟饭,你还不是聋子听戏——瞧着热闹心里头着急?
钱二爷,有主意。他要稳住老住户儿,靠人情局着小帮菜,要真让他钱二爷亲眼撞见了,再三下五除二,也不晚!
更何况,他了解小帮菜。顺毛儿驴,不捋顺了毛儿就想骑?甭说小帮菜,就是小帮菜不出面,花俩钱儿找个小哥们儿,给你一通砖头,也够你恶心个把月的!
话是这么说,可钱二爷的心里却灌上了铅。
但是,更不甘心的,还得数钱处长,虽说他钱茂源一进院,就变成了说话不占地方的人,可但凡是个人,也有三分火性。别看他整天头儿一低,死气不出,可怂人要想出主意来,却更透出那蔫坏!
腊月初十的下午,天上飘来了一阵雪花儿。小帮菜因为这雪,早收车,少挣了几张票儿,心里有些不痛快。
早回家,自然就早点儿想起了钱小红。自从腊月初一那天夜里,她敏捷地一闪而去之后,再没让小帮菜沾边儿。今天趁着早收车,他想在半路截住她,问个明白。可偏偏因为下雪,车挤,他等了足有三四个小时,冻得手脚生疼耳朵发木,却还不见她的影儿!这自然使小帮菜的不痛快之中,又加上了一些恼火。
闵工程师这几天,跑山里200号工地处理一个难题,忙了一天也没解决,回来时路滑又不敢骑快,怪窝火的,这个一向斯斯文文的闵澍蘅,一进门,脑门子上竟也挂上了几分“官司”。
钱小红迟迟不归,钱二爷担心,钱处长生气,北屋里头,也阴云密集。
只有韦国大夫妇,如同身在局外。
这对夫妇俩有个老规矩,每天晚饭前总要下盘棋。谁输了谁做饭,谁赢了谁吃现成儿的。
韦国大象是觉察到了院里的气氛不对似的,一边下棋,一边大声说道:“年关,年关,忌怒求欢!谁输谁赢,兵家常事。咱们有什么好商量,可不许擅动肝火。皆因,越是过年,越爱生端!”
老伴儿宋老师听着,知道是说给全院儿听的,只是嘿嘿一乐。
可韦国大提示,反倒使院里心烦的人,又添了几分怨气。
果不其然,韦国大的话音刚落,闵澍蘅两口子先吵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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