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六一,我想送十一岁的妹妹一本书,麻烦请大家帮帮我的父亲我想想有什么书合适

【书】记下读过的每一本书 一步一步变成better me
双子女,毕业一年,最近变得越来越迷茫和空虚。无论是工作和感情都理不出个头绪。所以决定从今天起把读过的每一本书写下来,为自己做一个记录,也督促自己去读更多的书。希望慢慢充实的自己,某一天真的能遇到期待的better me。ps:露珠爱笑爱交朋友,欢迎有相同想法的小盆友一起记录啊……拼途网友回复:先记下第一本,《局外人》。拼途网友回复:第二本了,《情场不输人 职场不输阵》拼途网友回复:这么快?4天看完一本。我一般两个星期才读完一本拼途网友回复:嘿嘿,其实这本大概一个礼拜前就开始翻了,而且内容也不用想太多,看的也比较快。拼途网友回复:哦哦,是啊。我看心理学的书就看的很慢拼途网友回复:有的书是要慢慢品,有的书翻翻就好,我也喜欢心理学相关的书哎,有兴趣可以交流下拼途网友回复:可以啊,你看过哪些书?我看的都比较杂的,身边也没有学这方面的朋友。我看过少有人走的路,影响力等的。最近在看本我与自我。拼途网友回复:影响力真的很不错,前段时间看的怪诞行为学也挺有意思的。可以看看啊。我看的也很杂,最近在考虑啃社会心理学。。。拼途网友回复:是啊。怪诞行为学,等我把手头书看完就看看,哈哈,我觉得社会心理学好有趣。前些天刚弄了本狂热分子。貌似不错。看完再告诉你啊哈少有人走的路也挺好,很不错!推荐拼途网友回复:嗯嗯,好看的话一定要推荐啊。一直想看少有人走的路,但是超级难借啊,一定要想办法借到看看!拼途网友回复:去年看完的第一本,刚买了第二本和第三本。看完再豆邮你~拼途网友回复:好呀好呀拼途网友回复:一般看哪类书??这类书,没看过,我--。拼途网友回复:我也是第一次这类书啊,没事翻翻也不错啦。平时看的很杂,小说,心理,经济,管理相关的都会看一点。有好书,欢迎推荐啊!
尊敬的卫书记:您好! 自从您来海南任省长、书记后,海南的发展取得了很多可喜的成绩,海南人民的生活水平和质量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您的亲民作风,您的幽默,您的实干,我都非常敬佩! 我来海南有十几年的时间,对海南有很深的感情,也非常渴望能为海南人民做点事,有个想法在我心里藏了很长一段时间,希望能为海南发展有所帮助,不对之处敬请您批评指正。 随着国际旅游岛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海南迎来了重大的发展机遇,海南发展呈现出非常喜人的局面,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国务院政策的优越性和影响力。但在火爆发展的同时也应该冷静下来考虑海南夏季旅游发展。海南的发展讲“特”字,有好多特点都是大家熟知的,比如海南冬天暖和,四季绿色,四面环海,这些特点都被大家认知,这些特点也非常有利于海南冬季旅游的发展,而在夏季中国有这些特点的城市就太多啦!而且海南夏天有些优点还变成缺点。大部分到海南的旅客心里都会有一个概念:“海南冬天很暖和,而夏天炎热,所以最好夏天不要去海南。”因此海南夏季旅游就必须有新特点,所以我想给卫书记提个建议就是推出海南避暑山庄建设。其实这个提法很有反向思维性,也很有独特性,海南还是有这样的地方的,比如海南的中部五指山等几座城市,那里有山有水有绿阴,那里夏天的晚上有时候都要盖被子,像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叫避暑山庄呢?我曾经在北戴河呆过四年,那里是有名的避暑胜地,夏天有时也热,当然相对还是较凉快,那里夏天却非常热闹,人非常多,有时很难订到房,而且房间都涨价,主要是名声出去啦,当然中央首长夏天去那里住也是做了很大免费宣传。我觉得我们海南中部也有这种避暑功能,关键是要策划宣传,要建设好中线高速和机场,要引进高品位有实力的公司去建设,要研究建设好避暑旅游方面的酒店、设施和景点。如果能把海南避暑山庄建设好,我相信海南的夏天旅游会很有特色,而这个特色对很多人会都很有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就会使很多人来体验,如果体验不错,那么就会形成很强的知名度,我想这对海南夏季旅游的发展会有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海南现在正在建国际旅游岛,不能只靠冬季旅游,而夏天的旅游非常淡,我非常希望我的想法能给书记带去海南发展的新思路,冒昧之处敬请卫书记见凉。||噼里啪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帮顶一把.||假若我的建议能使海南夏季旅游真的热起来,假若我的建议能使海南更美丽,假若我的建议能使海南人民更富裕,呵呵!我宁愿多掉几箩筐鸡皮疙瘩!哈!有的人就喜欢说俏皮话不干正事,如果你有更好的发展建议就是你骂我几句我都会感谢你啦!呵呵!请问你有吗?现在有好多的人都希望海南的发展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请问你为海南的发展做过什么贡献吗?哈哈!现在那些花边趣事很受关注,自己的贴身利益很受关注,希望大家有空的时间也来关注一下这篇文章,谢谢!||好想法,其实3,4月我去过五指山很多次,也在想这个问题!我的QQ是,如果可以,希望我们多沟通!||这是个好想法我也一直在想着海南应该建设得更有特色一点利用我们优越的自然资源建设我们更美的海南岛||所以要多修点高楼,把那边那点雨林也给毁掉!||哈!不要什么时候都用“毁掉”这个词,合理科学的建设好我们的家园,不行吗?你难道就不承认现在海南比以前美多啦吗!美景是为人服务的,要不有谁知道有美景!哈!
哪些书浪费了你的时间?||金瓶梅||汗……可以算作古典名著……||刘同的那个《谁的青春不迷茫》||了了,是不是畅销书?感觉没读懂||遇见未知的自己||+00000||张小娴的谢谢你离开我感觉没有内容,无病呻吟。不知这一本,好几本比如还有想念都读者没意思,一本书,几个小时就翻完的了||一本叫《优雅》的类似传记的书··作者叫小雪···传授各种她自己的穿衣保养之道···后来··看到书里穿插作者本尊的照片···睡觉!呵呵||记不住||丁丁张的而且他越来越畅销了天哪||男人都是智障||+9999999||厚黑学没有之一||我今天才买!还没开封呢…………||我读过,很一般……||谁写的?||张写的书太多了……||挺无语啊||绝对赞同!!天天是我小名之一好么?||LZ是90后,记得初中时书店里畅销书架上神马可爱淘的、小妮子的各种没营养的青春爱情小说balabala…现在回想起来,特别恶心有木有!就跟芒果台每年暑假魔剧入侵一样…||完全无语搞的自己情圣一样||看情况看那本书的时候正好有事心烦觉得挺有感触的现在看却觉得一般||不知道烂不烂,就是好小的时候买过一本叫做《学习的革命》的书,一直只看过封面||!張小嫻的謝謝你離開我!!還有一本,因為痛,所以叫青春!!||基本当下的畅销书好看的极少~~尤其是心灵沟通上的,心理得靠自己调解吧||谢谢你离开我。这种书就不该出版,消极恋爱观,总无病呻吟,没意思,只会越看越让人对爱情失去信心||翻译的版本不好的话,却是会很烂……||+||好有缘天天也是我的小名啊||《30岁前的每一天》||汗,《谁的青春不迷茫》和《人生需要揭穿》我都买了||不得不说图书营销真的做的很好||+10086||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庄雅婷的《我们如何走到这一步》||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悲伤逆流成河,那会儿正好找工作,老板问我最近再读什么书,我答了这本,然后被out了||小时代。||为什么我觉得是背包十年。。。||谁的青春不迷茫||等我看完《谁的青春不迷茫》之后再来回答!||蔡骏的《天机》系列||《谁的青春不迷茫》+1||汗……悲惨,你说莫言全集或许会好点||小四的书确实烂……但是他有好多粉丝,还是首富……||韩寒的那本?||沙漏||嗯,是门学问||我觉得挺好的呀||谁写的?||张徳芬||是心理方面的书吗?||沙漏。小时代。夏至未至。左耳。甜酸。滚蛋吧肿瘤君。摔!!!!我看了这么多傻逼的书!!!!!||赞!||那些书确实没营养……||主要写的是哪方面?情感?||第二本我感觉还行,不过张那本真不怎么样||谁的书?||洛莉塔,这破书||饶雪漫||长安乱||各种的操蛋,真心的厌烦||忘了,什么小鹏好像。可能我对她不感冒吧。||谁动了我的奶酪||同摔。。。我不止看了还买了不少,我是有多傻逼!||我家里也有。什么悲伤逆流成河。巴拉巴拉的!!!!!好想卖掉!!!||对呀对呀,那时候还经常出去买来看呢!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在糟蹋我的大美青春年华啊~||我也是,可是感觉这两本书在我低谷的时候出现还是比较有用的||且听风吟,村上君||哈哈你说的我高中时代也都看过了。。我也好想说艹,这么傻逼的书我还要去看,我更傻逼~||秘密||我高中时代也看过。||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嗯就是简单来讲,很多人都有情绪恐惧症,不敢正面自己的情绪,反而在其他方面寻找发泄,导致各种人际关系,夫妻关系变差||狂汗……我网名……||还有那本悲伤逆流成河。。我初二看的都快哭了。因为我花48买了这么本矫情的破书。||看过。。||《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林徽因传》白落梅的。拿着别人的事显摆自己的文采,我觉得非常不地道。||同感!回想当年自己多么傻逼被他骗了那么多书钱还小心翼翼包起来保存。。||政治课本||梦的解析||握手!感觉很矫情不真实||嗯~你看过走吧,张小砚没||张的书很多都挺一般TAT||郭敬明等一干人等的书……浪费我的人生……||这书我总觉得神叨叨的,没看完~~~~~~~~~~~~||是的!!!!你提醒了我擦!||第三种爱情。||哎呀,,,都是这么过来滴||跟张小娴相比,我更喜欢亦舒~~~~~~~~||微博改变一切。。。。。李开复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1988…||我看的几乎都是饶雪漫的。||我现在最受不了小妮子那种类型的言情小说,女主白目,脱线,各种花痴加矫情。。。||我没看过,但是朋友一直推荐我去看。我一向都不喜欢这类型的书,都是个人观点||初中时就是爱这口啊现在这的觉得很白痴||属于内种不说话挺梦幻,一张嘴算是梦话!||任凭这空虚沸腾妈蛋我是有多空虚才会买这本书||内会儿书桌里都是小说,天天一下课和就花痴的三八哪个帅哥,男猪脚又爱上哪个女猪脚了…唉…哪个骚男骚女不怀春啊!!!现在想想挺傻的!!
十月二十七号到二十九去南京。有个同学小学在清凉山度过两年小学,想让我帮忙重访下,有人住附近给带个路吗?||那里拆掉了,变成旁边医院的一部分了
1 我第一次知道中国有个香港,应该是上初中的时候。历史和地理课本中都会提到香港,印象深的是地图上香港二字旁边有个括号,括号里是个小小的“英”字。澳门旁边也有个括号,里面却是“葡”字。我那时上课极不认真,更不会想到几年后还有高考这一回事。讲台上的老师,眼神无精打采,嘴里念念有辞,我百无聊赖,能干的事不过低头抬头两桩:低头,是偷看小说,抬头,是胡思乱想。听到老师讲到香港,我觉得这名字好听,就看了看地图。咦!这倒怪了,澳门那个地方原来盛产葡萄啊,那香港旁边的“英”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得出了结论:那一定是像水泊梁山那样,是英雄聚义之所。于是开始向往。 等到地图上紧挨着香港的“英”字去掉的时候,我已经在国土上紧挨着香港的深圳生活了六七年了。又过了两年,我终于有机会去香港看看。之后就一去再去,从不厌倦。我曾经介绍一位同乡去香港玩了几天,回来后他向我发誓,说一辈子不再来这个地方。我惊问何故,他说人多车多楼多挤得喘不过气来,“我说话他们摇头他们说话我听不懂,什么破东西都贵得不得了。” 那一刻我就想:我为什么喜欢香港? 不为别的,只为了书。是不是水泊梁山倒没什么要紧了,那里啸聚着一批书中美艳确是真的。 2 大陆的爱书人喜欢去香港买书,当然不会是因为价格。以我们的钱包薄厚水平衡量,香港书的价格不仅很贵,而且贵得不象话,简直不成体统。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没办法,心存愤恨就类同自讨苦吃。 能甘愿在香港新书旧籍的价格上讨苦,皆因为有大陆体会不到的淘书乐趣。以我个人的喜好,这乐趣可归为以下数端: 其一,在香港能买到政经文史类的港版台版书; 其二,这些港版台版书当然是未经删节的; 其三,能买到禁书,从政治的,到情色的; 其四,有许多书,包括历史的文学的,大陆短期内不可能出版,或不可能一字不删的出版; 其五,港台版书虽然贵,但是装帧设计印制水平上佳,“含书量”高(“含书量”一词为个人杜撰,意为一本书的“书香”含量。书香为感性指标,言人人殊,我自有一套标准)。 其六,阴错阳差,我喜欢的当代华文作家竟然都在港台或海外。买他们的书,为求全璧,只好去香港。 其七,香港的一些二楼书店颇值一观; 其八,香港的旧书店虽然正在衰落,但毕竟还能淘到不少可叹可赏之书。 一城一地书店整体品味的高低,其实与此地此城的言论自由环境大有干系。香港既是法制保护言论自由的地方,承载言论的书籍自然如鱼得水,生态平衡。仅此一端,淘书乐趣倍增无疑。 八条乐趣,说来也麻烦得很,先拈出“旧书”一条,说说所见所闻与所得。 3 香港的旧书业,据说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也曾兴盛一时。《大公报》曾载一文,说那个时候旧书店的常客,大都是自京沪南下寓居香港的文人。我想这其中该有叶灵凤、徐訏等先生的身影吧。文章还提到一家三益书店: “位于湾仔轩尼诗道的很有名气的三益书店﹐店龄极长﹐那位老板姓萧﹐有些眼光﹐经他手的旧书﹐都爱分门别类各有存放﹐特别是线装书﹐他一眼便能分辨出内中份量即文史收藏价值﹐特别珍贵的﹐则有专门的销售渠道。笔者曾听这位萧老板说起当年与本港著名文人叶灵凤的书谊之深﹐说是每得奇书﹐往往会第一时间通知叶氏。” 这样的旧书店,已经是昔日北京琉璃厂的格局了,可惜我们无法躬逢其盛。更可惜的是,这家三益书店也已经关门十来年了。时移势易,香港旧书业早已大不如前。 我初去香港,无人指点搜访旧书门径,只一味在铜罗湾一带的二楼书店摸爬滚打,带回来的都是董桥、张爱玲、余光中、思果、陈之藩等人的新书。上海的子善兄每去香港,都会在深圳短暂停留。回来时见他大包小包地书,我不忍心让他打开给我看。我倒不是心疼他的体力,而是怕我自己看了心里难免要羡慕乃至嫉妒。我只愿意听他讲又去了哪家书店,见了哪些朋友。印象中香港上得了台面的文人学者似乎他都认识,印象中他也多次提到去逛了什么什么旧书店。他那里眉飞色舞,我虽然听得认真,往往又不深加理会:认真是无意的,不理会却是故意的:别人的书缘与自己无缘,记那么清楚,徒增烦恼;藏书到底是“独乐乐”的事啊。说的人希望“众乐乐”,那是以书缘结善缘;听的人客客气气地与人家“同乐”,心里哪里又真乐得起来? 第一次认真记下一家香港旧书店的地址,是因为那本《中国图书史资料集》。我多年来收集了不少“关于书的书”,对此类书籍分外敏感。前年北京赵丽雅从香港返京路过深圳,给我看了她在香港旧书店买到的《中国图书史资料集》(刘家壁编订,龙门书局一九七四年初版)。我想这回不能再“掩耳盗铃”了,于是当即记下那家旧书店的地址,想着再去香港时可以按图索骥。后来去香港,发愿要到那家旧书店一游,可是到了住处才发现忘了带记地址的小纸条了。此刻我恍惚记得那家旧书店的名字是“学津”。如果所记不错,那才叫啼笑皆非呢。前几天才去了学津一躺,结果惹得我怒火满胸。此是后话,先略过不表。 4 2002年10月下旬,因为要给《董桥散文类编》拍插图,河北花山文艺出版社的一帮人约我同去香港,到董桥先生家中拍他的藏品。说来让人好不生气,这套《类编》我本是应出版社之约而编,也征得了董桥先生同意。如今两年过去,书稿转了两个出版社,出版合同也签了两份,最终还是胎死腹中。个中原因,说来话长,以后当另文专述。 和董先生约好,是星期六下午在家中见面开拍。我特意在星期五傍晚过关,住在铜锣湾SOGO附近我们报社驻香港的办事处。我喜欢住在这个地方,因为周围的书店相对集中,一些有点名气的二楼书店都在这一带有分店,像洪叶、青文、乐文、田园等等。洪叶以经营台湾版新书见长,是我每次必到之地。香港的文化人似乎也看中洪叶的台版书。住在铜锣湾,我如果约马家辉兄见面,那路线图一定是这样的:时代广场大屏幕下见面,然后去洪叶书店看书;出得书店门,如果吃西餐,就去那家西餐厅,名字忘记了,家辉兄说王家卫就是在这家餐厅拍《花样年华》里张曼玉和梁朝伟餐厅见面的戏;如果去酒吧,就去时代广场后面一条小街上的那间,名称竟然也记不得了。 铜罗湾一带有没有旧书店我不清楚。既然这次想一访香港旧书店,我本来应该提前做好“旧书地图”一类资讯准备的,可惜我没有这个习惯。我固执地认为,买旧书更靠书缘,乐趣都藏在漫不经心地寻找和他乡遇故知式的偶然之中。“精确制导式”的定点轰炸当然省时省力,但我更愿意问问同好的师友或者书店老板,如此问出的旧书店凭空多了一份人气。 香港的书店大都晚上十时打烊。那天晚上九点,我转到了SOGO后面的铜锣湾书店。这是一家二楼书店,不算是旧书店,但是也常常有一些几年前出版的台版旧书。寻常的二楼书店都是经营新书的。我曾经在这家书店买到过林文月译的《源氏物语》和《伊势物语》,所以这次还是奔林文月而来。果然,我找到了林文月的《交谈》(台湾九歌初版五印)和《山水与古典》(台湾三民九六初版)。逛了一会,没什么新发现,意兴阑珊,准备走人。这时身后一个声音说:“这本书你不能不要。” 乖乖,怎么有人给我讲话,莫非真的他乡遇了故知?我回头一看,发现是这家店的老板。我需将别家店买的一包书暂存柜台,所以刚进门时给他打过招呼。他本是坐在收银台后面看一本什么书的,这一会却拿着一本书跑到我身边来了。老板五十左右,黑黑瘦瘦,个头不低,眼睛不大,留着小胡子,说一口还算流利的“港式”国语,只是经常说着说着就变了粤语,“双语”转换的节奏仿佛是粤语用来给国语加个注解,或者作为强调。当然,更有可能是一不小心语言遥控器自动换了频道。 我扫了一眼他拿给我看的那本书的名字,《现代英文选评注》,立刻就谢绝了他的好意。我的英文比他的国语水平还差,此生已经再也鼓不起勇气去吃攻读英语的苦头了,“现代英文”?还“评注”,嘿嘿,拜拜吧。 那老板有点不甘心,说:“你再看看,好书啊,很难找的。翻翻啦。” 人家一片好意,我也不好一意孤行,于是接过书来。这一看,我心大快,原来此书是夏济安评注,夏志清校订。“要了,这本我要了!”我连忙谢不绝口。老板并不吃惊,似乎自信我这书猴子跳不出他书如来的手心。他指指我手中挑好的林文月的书,说:“林文月文章好啊,现在会写文章的人不多了。”然后一口气又把他店里林文月的书报了几种。我说我都已经有了。他笑笑,慢慢走回到收银台后面坐下。 我这是第一次与香港书店老板正面交锋,觉得这二楼书店的老板果然都有些来历。当时店里没有几个人,我猜想他是观察了我一阵,发现我围着林文月转圈,所以才过来给我“伴舞”的。他是懂书的人。 付款时,我问他香港哪里有旧书店。他一个劲地摇头,说现在懂书的人少了,年轻人不喜欢旧书了,没什么好的旧书店了。“店里的这些书都是我自己去挑的,”他说,“会挑书的人少了。” 他又问:“你需要什么旧书?留个名片,留下书名,我帮你找找。” 我说:“就是想去旧书店逛逛,也没什么非买不可的书……对了,我想找董桥八十年代出的那两本散文集子。” “不好找了。”他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给我大谈董桥:“他的第一本散文集《双城杂笔》写得好啊,他八十年代的文章写得好。现在的专栏文字不如从前了,不那么美了。” 我笑了,说:“董先生前一段日子写文章还说,他那几本早期的散文集子都是该烧的,他也反对别人编书选他早期的文章呢。” 老板又开始摇头,没说话,大有“董桥观点值得商榷”的意思。 我也并不同意老板对董桥文字的“比较评价”,觉得《双城杂笔》远不如后来的文章好。老板痴心于董桥旧作,或许和《双城杂笔》出版的时代有关。那个时候,老板正年轻,当然喜欢野野的、跳跃的、诗意的、新潮的笔墨;当年读书时的感觉就像过去的老朋友,中年以后回想起来,还觉得亲切,不会不喜欢的。第二天我给董先生说起这位老板对他文章的评价,他“哈”的笑了一声,又问了一句:“是吗?”就没说什么了。兴许他觉得老板的观点也值得商榷。 5 在董先生家拍他藏品的经过是有趣的。这篇文章写的是在香港淘旧书,为新书拍插图的细节只好略过不提;那几个小时大可以当作另一篇文章的主题,在这篇文章中就委屈成插曲了。董先生曾在专栏文章里写到这一天的情景,不妨抄一段,以见我们当时的忙碌场面: 石家庄来的几个客人趁着阳光灿烂的周末在我家开机开灯拍摄了许多文玩字画。是深圳的胡洪侠带来的:社长兼总编辑张彦奎老成持重,光靠眼神就指挥得了一切烦琐的工序;副总编辑张国岚摊开好几款封面和版式设计要我挑选,娴静的举止藏不住果断的主见;发行科科长结结实实帮我分担了不少又搬又抬的苦差事,非常对不住他李艳明那样娇嫩的大名;最可怜的是党委书记兼副社长兼副编审王静,全套摄影工作他一个人扛起来,强烈的灯光下从头至尾撑着一个“静”字把所以技术难题都***下去。…… 董先生说那天我们的拍照是“一次最愉快的抄家暴行”,说“我这副老骨头终于散了大半副”,说他未打先招,“领着他们走回文革岁月,大抄自己的家,翻出了许多收藏成癖的人的美好记忆。”可惜,因《类编》一时难于出版,董先生的“老骨头”终究是白散了。不过自那以后,报纸再登董先生的专栏,就开始每期选一幅藏品图片做插图了,难说不是受了我们的启发,嘿嘿。董桥最新专栏文字结集成《小风景》,刚刚问世,书中的插图印得比报纸上清晰了不知多少倍,香港牛津终于把董桥文字打造成了书中精装的精品。我们本来也是要出精装本的,蹉跎至今,耗了精神,也耗丢了精装。董先生似乎很得意他的藏品能变成插图栖息在他的文字中间,他送我签名本时也不忘把我的眼神直接引导到他的宝贝图画里去: “癸未处暑前两日寄给我的朋友洪侠老弟读画养神董桥六十后之作” “散了大半副老骨头”的董先生当晚还要去报社值班,说好他夫妇第二天中午请我们午餐。我们去了中环的“镛记”,席间有趣的谈笑难以备述。董太太康蓝女士又是点菜又是买单,当年写《英伦忆往》的作者,饭桌上显示出她文字功夫之外热情干练的另一面。 宴席将散,我突然想起旧书店的事,就问了董先生一句。 “旧书店,哈,衰落了!没什么东西了。”董先生说。“附近就有一家,跟我走,我带你们去。” 董先生大步流星,前头带路,直奔士丹力街。过了那家曾经发生过杀人血案的“陆羽茶楼”,董先生手一指:“到了。” 董先生说:“我以前常来这里看看,最近不怎么来了,你们去转转,我就不去了。” 6 这家旧书店,我姑且叫它“神州旧书店”,因为它的正式名称是“神州图书文玩有限公司”。我对很多的地方都称作公司总不能习惯,刚来深圳时,看到机场的候机楼也叫“候机楼有限公司”,觉得很怪,看不顺眼,读不顺口。当然现在不觉得了,到处都是公司了,研究中国古代史的学者也正把帝王政治当作公司研究,说唐太宗是董事长,魏征是CEO。苍天,我们历史上的这些“公司”赢利状况可不怎么好啊;动不动就破产一个,说新注册就新注册一个,集资很多,分红少得可怜,怎么回事也么哥!哪天我给我书房起名时也在后面挂个“公司”,岂不比“斋”啊“轩”的气派时尚? 神州店有两层,一层是文玩,二楼是旧书。一层的文玩当得起一个“杂”字,琳琅满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文革文物”几乎占了半壁江山,什么“语录”、“像章”、“年画”、瓷器、样板戏海报、传单,等等,真不知道老板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宝贝”。我的眼睛在这个年代横扫一过,大有当年老人家广场上检阅红卫兵的感觉。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二楼。 走楼梯。走楼梯上二楼的感觉就已经和其他二楼书店不同了:楼梯旁的空白墙壁上,挂着很多透明胶袋,袋中装的,大都是民国年间的旧版书。拾阶而上,你随时可以停住脚步,顺手抽出一本旧旧的旧书翻翻。就这样一边看,一边更上一层楼,感觉好极了。我站在二楼楼梯口,向里望去,乖乖,这正是我想要的旧书的世界。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靠两边墙上两排书架,中间又横两列书架,窗台上摞的是书,地版上排的是书,桌案上堆的是书——全是旧书。昏黄一片。连空气和味道似乎都是昏黄的。没几个人,没什么声音,安静得古怪,安静得觉得空气也比别的地方流通得慢些。如果你大声咳嗽一声,这昏黄的空气都有可能像昏黄的书页,很容易就给震碎了。 我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我这儿摸摸,那儿翻翻,眼神总不能定在一本书上,手里拿一本,眼睛却看着另一本。直到同去的国岚惊呼说“我找到了周作人”,我才如梦方醒。我得开始静下心来慢慢淘书了。 从现代文学开始。我看着看着,突然摸到一点门径。现代文学的书大体是按作家姓氏字母顺序排列的。于是,我先把ABCD开头的一大堆作家放过,直奔周作人。 等一会再说周作人,等一会再说我买了什么书。说说老板。夜幕还没降临,老板说他们要打烊了。他看我挑了一大堆书,眉开眼笑,说最近确实有些好书,因为一个藏书家死了,书散了出来,库房里还有一些,只是今天得关门了。他给我斟了一杯茶,又递了一根烟。我说书店不能抽烟啊。他伸伸手,“我也抽的”。他给我一张名片,问了问我来自何方。他说深圳来香港很容易,哪天请我喝茶。他说现在旧书不好做,打折可以,但也没有办法打很多折,“你以后常来,我会给你优惠的。”他又说了一句和前面提到的那位铜锣湾书店老板一样的话:“你找什么书,留下书名,我替你找。” 我说我想找周作人和董桥和张爱玲和钱锺书等人的初版本。 他笑了,但没有声音,他总是笑得很灿烂很真诚却没有声音。笑得像一本旧书,安安静静,需要“小心轻放”。 “你要的书,”他笑笑说,“不好找了;倒也见过,都卖给了四川的一位先生了。那位先生说凡是董桥的港台版散文集都给他留着。”我也笑了:“那位四川先生是不是叫龚德明?” “你认识?”欧阳老板问。 我说我不认识,但我猜得出。 “那陈子善你认识不认识?”我问。 “认识认识,”老板说,“子善先生常来,他也买董桥的书。” 这位老板复姓欧阳。五十多岁了吧,个子不高,鼻架眼镜,鬓已染霜,说话不愠不火,行止大有几分儒雅。看店的还有一位女士,一个年轻人,像是一家人。家族式的旧书店越来越少了。 后来有一天我给子善兄说起这位欧阳老板,子善兄说:“欧阳老板很会做生意,价格不好谈的。他说给你打折,可是他可能偷偷把书价提高了。”这一点我是信的。我找到一本可能是七十年代香港翻印版《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很破了,没了封底,也没写价格,我拿给老板问价格,他接过书顺手就在上面写了“30元”,“价格很平的啦,不好打折啦。”然后就是笑。 不过,这样的老板我还是很喜欢。 7 能如愿买到想要的新书,靠信息灵通,能意外到手喜欢的旧书,就要靠运气了。欧阳老板说最近一个藏书家的书散了出来,所以我才有所收获,这让我感到幸运之余,又多了几分惆怅。人生聚散无常,书也如影随之。你今天买到了一位藏书家的书,因为他死了,来日你死了,你的书又会流往何方?会不会又有人为你的死感到“幸运”?那位藏书家的书到了你手中,说是你的幸运,可以;说是那位已不在人世的爱书人的幸运,也可以,毕竟他的书又有了一个新“家”。书之为物,源远流长,书之与人,聚散不定。活者,爱书人希望好书为己所有;撒手而去的时候,他对书能做的事情,惟有希望而已:希望书有个好的去处,延续自己的生命。所以,新书只是产品,而旧书,因了传承流播的因缘,就多了与生命有关的气息。唉!这旧书的魅力啊,何止价格贵贱、品相完好或残缺那么简单。新书是带着时尚的香水来的,旧书却是承载着岁月的烟尘而来——它们都是有呼吸的!不过,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我怎么好象听到旧书堆里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音? 在神州旧书店,我并未遇到什么书中神品,可是在我搜访旧书的旅程中,“神州”这一站还是大有可圈可点之处。零散的小册子就不说了,感到满意的“艳遇”倒也值得记录在案。下面这些是其中一部分: 《书话》,晦庵著,北京出版社1962年6月初版,硬面精装。唐TAO先生在此书的序中对书话文体的写法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影响至今不衰。他说他竭力想把书话写成独立的散文,“有时是随笔,有时是札记,有时又带着一点絮语式的抒情”。 《晦庵书话》,唐TAO著,北京三联1980年9月初版。我曾巧取豪夺将朋友的这本书据为己有,现在可以此书赠他以了旧债了。 《猎书小记》,黄俊东著,香港明窗出版社1979年12月初版。此书出版年头不算长,可是已颇不易得。黄精于搜访书籍,是书话高手,现已迁居新加坡。 《小说汇要》,徐訏编著,正中书局1969年12月台北初版。小说家编述中国古典小说,眼光独到,可作登堂入室的指南。 《中国图书史资料集》,刘家璧编订,龙门书局1974年1月初版,精装。就是这本书让我对香港的旧书店生出向往之意,谁知初闯香港旧书店,即有此捷。 《鲁迅小说里的人物》,周遐寿著,香港中流出版社1976年10月版。该是香港翻印本。 《秉烛谈》,周作人著,香港实用书局1972年1月版,据上海北新书局1936年初版本翻印。 《苦竹杂记》,周作人著,香港实用书局1972年1月版,据上海良友1936年初版本翻印。 《过去的工作》,周作人著,大地出版社1973年5月版。 《周作人论文集》,黄志清编,汇文阁书店1972年9月版。此书有平精两种,精装用道林纸印,平装则为白报纸本。可惜我这本是平装。香港七十年代出书依然讲究得很。 《懋庸小品文选》,曹聚仁编,天马书店1935年7月初版。这本小册子有些好玩,版权页注明“奉中宣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颁给审字一七四五审查证”,可见当时言禁风气。目录中有一篇目被毛笔抹掉,正文中果然也从36页直接跳到了41页。抽走的是哪一篇?犯的又是什么禁?不得而知,日后当留心查访。 《蒋百里评传》,曹聚仁著,香港三育1963年8月版。 《西流集》,徐訏著,夜窗书屋1947年6月版。 《吉布赛的诱惑》,徐訏著,亚洲出版社1960年5月香港版。 《清明集》,周黎庵著,宇宙风社1939年9月初版。 《插图本中国文学史》,郑振铎著,精装上下两册,文学古籍刊行社1959年10月北京初版。 《心史丛刊》,孟森著,精装,中国古籍珍本供应社1963年4月香港版。 《明代史》,孟森著,中华丛书委员会印行,未注明出版年月,估计为六七十年代台湾版。 《吕留良年谱》,包贲著,商务印书馆1937年2月初版。版权页上注有“本书校对者”四人。记得前几年某出版社称自己首创版权页上载明校对者以证态度严谨云云,洵为无知,抑或狂妄。 《拿破仑本纪》,洛加德著,林纾、魏易译,商务印书馆1939年2月简编版,一套四册。 《注史斋丛稿》,牟润孙著,钱穆题签,新亚研究所1959年版。 《俞曲园尺牍》,大达图书供应社1923年5月再版,点校铅印本。 《世载堂杂忆》,刘禺生著,中华书局1960年12月初版。 《俗讲、说话与白话小说》,孙楷第著,作家出版社1956年6月北京初版。 《吟风阁杂剧》,杨观潮著,胡士莹校注,中华书局1963年4月初版。 《绘画鲁迅小说》,丰子恺绘,无出版者与出版年月,估计为香港为香港五六十年代的翻印本。 《中国大陆印象记》,RUJAHUTHEESING著,钟善译,正中书局1956年2月初版。作者五十年代初游大陆,笔下见闻实为难得的一手材料。近年外国人看中国的书出了不少,可是1949年以后的洋鬼子游记似乎不多,原因当然“众所周知”。 《陈老莲版画选集》,尔雅社1977年7月香港版。 《想起了国歌》,姚文元著,作家出版社1964年8月上海新版。“姚大才子”出了这本书后,飞黄腾达的日子也就到了:马上他就要开批《海瑞罢官》了。 8 读书当然有乐趣,不过读书的乐趣和聚书、藏书、猎书的乐趣并不一样。读书仿佛是和一个女子厮守一夜或一生,图的是抵死缠绵最终有个结果;猎书却是在欢乐场中东寻西找,想的是过眼烟云散后能有惊艳的喜悦。读书的人未必喜欢藏书,猎书的人也有不读书的,可见这两类人“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很多路段上都是在各自的窗内座位上擦肩而过。当然也有“脚踏两只船的”,那需要财力和才气和运气。 这次在神州旧书店见到黄俊东《猎书小记》(香港明窗出版社1979年初版),因当时身边有出版社的朋友在,我没敢声张,只好偷着乐。从藏书印迹可以推测此书已经过两人之手,两人的名字我都闻所未闻。子善兄曾说此书在香港并不难找,他曾在一家旧书店看见过一排。那是他的幸运;我在董桥的文章里知道有这本书,几年来一直想着有缘看看这位书界知名猎书人的文字风流与坊间奇遇,可惜机缘不巧,遍寻不着;这此轻易得手,值得额手称庆。 黄俊东在序中谈“猎书”一词的来历,说西洋的爱书人最喜欢以打猎或钓鱼设譬,比喻买书的境界,说成“猎书”或“渔书”,中国的古人似乎从来不这么叫,近代才把这个说法从西洋借了过来。我想这其实和不同文化对书的观念异同大有关联。中国古时的读书人把读书看成济世安邦的大业,姿势须正襟危坐,正经得不得了,哪里敢用“猎”“渔”这样轻飘飘的字眼儿。我们把藏书的人叫藏书家,还有版本学家、目录学家、训诂学家、文献学家等等,似乎一跟经史子集打上交道,人人都必须成为“圣人”。黄俊东说,西洋的习惯,不仅藏书家、书志学家可以称为“猎书家”,经营古书或珍本的商人也都视为猎书家。 西洋书志学家或藏书家写的“关于书的书”不少都以“猎书”名之,黄俊东举的第一个例子是巴顿著的《猎书家》。这本书我恰好在伦敦查令十字路一家旧书店买到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的毛边本,中间夹一张版画,说是作者的书房。黄俊东还提到纽顿的《猎书乐》,北京三联翻译的书名是《聚书的乐趣》,我本来觉得“聚书”一词已经很不错,哪知道和“猎书”一比,还是差了些。 黄俊东此书的序文中也把“猎书”和“访书”做了区分,大有道理: “在别人的文章中,偶然提到一部自己未经眼的好书,有时在人家的谈话中,也常听说起某一部书如何好,看了和听了之后不免紧记在脑海里,希望有一天在书摊中、在旧书店里、或在藏书家的书架上,能够发现自己想看一看的书,这就促成了猎书的念头。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大抵都有这种体验,凡是未能经眼的好书总想一睹为快,要达到这个目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猎书。不断地猎书,总是有多少收获的,有了收获又会增加猎书的乐趣和信心,久而久之,猎书便变成生活里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可说是生活里的一种乐趣。到旧书店去猎书,它与藏书家为藏书而访书又有所不同,访书者是先行打听得到对象才去看书,猎书者则纯粹是抱着可有可无的目的去觅书,找得一部心爱的好书固然可喜,毫无所得也不会失望,而猎书的过程却有其本身的无穷的趣味,这是我多年喜欢猎书的缘故。” 9 我很看重在神州旧书店买的那本《清明集》,倒不是因为书是1939年的初版本。虽说民国平装本现在也成了藏书家的新宠,可是我近来越来越怀疑专藏某一类别书籍的意义了,起码是对我自己而言,意义有限,财礼精力当然也很欠缺。买书一道,我已经泥足深陷,自拔不能,再要转入“专藏”一途,那就苦海无边,回头无岸了。我买新书旧籍,标准只是自己的感觉,比如说喜欢,比如说好玩,比如说也许有用,或者,书里书外有故事。关于那本《清明集》,我感兴趣的是作者。书上署名周黎庵,我孤陋寡闻,当时并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读了书前的题记,就很喜欢文章的风格。我突然想起一位研究者的话,说他在报章上看到一位周姓作者的散文,觉得大有周作人风格,想必是周的后人。我就想,莫非这位周黎庵就是周作人的后人?可是周的后人岁数也太大了些吧。回来后问子善兄,才知道周黎庵原来就是周劭。 上海的文化老人,经子善、陆灏等人引介,我拜访过黄赏、柯灵、王元化诸先生,与邓云乡先生更是有几番交往,但是没有机会拜见周劭,只是经常听朋友提起他,说他爱喝洋酒,爱抽雪茄,曾受过“汉奸”之苦。姜威兄曾给周劭先生寄过一根上好的雪茄,周老先生马上回信说:这个牌子的雪茄起码值价若干,实在贵重,以后不宜再破费。姜威感叹说这位老爷子竟然是“真懂雪茄的”,“我没给他说价钱,他一下就看出来了。” 就在我写这篇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香港淘书记”时,读到了陆灏的一篇短文,才知道周劭先生前不久(8月31日)去世了。陆灏说,周公出道早,年纪很轻时就协助林语堂等编辑《宇宙风》、《西风》等杂志。抗战爆发后,他与柯灵等承继鲁迅的战斗精神,写作风格也受鲁迅影响,成为名噪一时的“鲁迅风”杂文代表作家。可是,上海沦陷后,周公接受陈公博女婿朱朴的邀请,担任了《古今》杂志主编。这本杂志的内容不过是文献掌故、散文小品一路文字,但是由于其背景复杂,又常登载陈公博、梁鸿志、周佛海等大汉奸的文章,人们自然就把《古今》看成了汉奸杂志,周劭为此也吃了几十年的苦头。好在他连近二十年的劳改生涯也挺了过来,可谓大难不死。 有一天,陆灏对周劭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当年你参与写《边鼓集》、《横眉集》时,何等慷慨地谴责汉奸行径,但后来为什么会参加《古今》的编辑?” 周劭回答:“没什么不可以回答的,说到底,就是四个字:贪生怕死。” 除《清明集》外,周劭四十年代还出过《华发集》、《吴钩集》、《葑门集》等。我手上的这本《清明集》,该是他出任《古今》主编之前的集子,在“题记”中,周劭说,他写这些文字,其用意是“用间接的方法来写抗战”,还说中国动乱时代,忠臣、志士、汉奸等等的作为,相去一定不会很远,所以他就写些明清之际的人和事,“给现代人看看也是好的”。有这样见识的周邵当时一定不会想到他的下半生竟然在“汉奸”笼罩下生活了几十年,造化弄人,夫复何言! 《清明集》收入的文章,当初大都是发在《宇宙风》杂志的,刊载时有个“专栏名称”——“明清之际读史偶记”。其实,周劭说他写这些文字时,根本没有在读什么史。他大概是凭记忆所及,信笔写来。陆灏也说,周劭记忆力极好,写文章从来不查书,当然就难免有错。“前两年被别人批评一下,就此意兴阑珊,搁笔不写了。我怎么劝也没用。”陆灏说。 周劭晚年的集子我买过几种,顺手找出来的一本是《向晚漫笔》(上海古籍2000年11月版)。周公真是越老气魄越大了。他的“小序”中,先说书名难起,很有讲究,“中国古往今来,文人学士所写的书不知多少,也就有了恒河沙数的集名,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又说写序也难,“古今中外替别人作序或自行写序的可谓多矣,但我看很少有写得好的”,连司马迁的《史记》自序也嫌太噜苏。如此横扫古今,端的是《古今》主编的派头。 10 2003年春节过后,我送一个朋友去香港机场。在机场举行了简短的告别仪式后,直奔港岛,杀向“神州”。欧阳老板笑脸相迎,似乎记住了我。我不甘心,就问一句:“还记得我吗?”那边厢一个劲地点头:“当然记得啦。上次你买了很多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一听见港味国语里的“啦”,就恨自己没把耳朵放在家里。 “最近有没有藏书家的书散出来啊?”我问。 “呵呵,没有啦。” 问完这句话我就觉得自己很无耻,好象老盼着爱书人衰败破家或者藏书家撒手西天是的。什么心态! 不过,真的没有藏书散出来,我又觉得少了什么似的。还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二楼”吧。 果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新旧书”。上次那个爱书人的书,还有些别人挑剩的。看着有些意思的,我就都先行笑纳,好象我们二人有了默契似的:他的书,能要的我都要。 我注意了一下他的藏书,发现他喜欢用毛笔在书根上写书名,像线装书那样。我于是想象他的书房一定很小很挤,书都是一摞摞平放着。为方便取书,就在书根标出书名。或者他竟是个喜欢收藏线装书的,书房里线装与平装统统平放,平装书因此享受了线装书的待遇,线装书也宽宏大量地容忍平装小弟弟登堂入室与自己平起平坐。这位爱书人姓黄,每本书上都有他的一两方藏书印。他似乎又不是一个很懂藏书的人,因为他的藏书章是随便乱盖的,精装书的硬封面上他也不依不饶地加盖印记,素朴文雅的闺秀于是变成浓妆艳抹的村妇。我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竟然一无所获。他可能是一个默默读书的人,一个很简单地喜欢书的人,一个喜欢文史书籍的人,一个研究红楼梦的人……。他不写文章,不加入什么协会,不出头露面,不四处扬名立万。互联网网天网地网中网外竟然网不住他的一丝消息。他可能是一个从大陆去香港的文化人,因为他的藏书中有很多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大陆出版的书。他究竟是谁呢?我这么海纳百川般的带他的藏书回我的书房,他来不及当面谢我也就罢了,可是他总该让我知道他姓氏名谁吧? 上次我来“神州”,领回去的旧书部队里,他的藏书是主力阵容。这一次,又发现数种: 《中国俗文学史》,郑振铎著,精装,文学古籍刊行社1959年11月北京初版。 《有关曹雪芹十种》,吴恩裕著,中华书局1963年10月初版。这本书也许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红楼梦书录》,一粟编,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4月初版。 《文学手册》,艾芜著,文化供应社1948年10月新三版。 没有了那位黄先生的藏书,“神州”旧书的品位一下子降下来很多,对我而言,对那几天而言,就是这样。“神州”重游,我真的开始惆怅起来。降格以求,选了如下几种: 《现代中国报告文学选》甲编,曹聚仁编,香港三育图书1963年7月初版。 《现代中国报告文学选》乙编,曹聚仁编,香港三育图书1968年5月初版。 《史讳举例》,陈垣著,中华书局1962年7月初版。 《中国公债史资料》,千家驹编,中华书局1984年1月新一版。 《在前进的道路上》,姚文元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65年9月上海初版。 《小靳庄诗歌选》,精装本,天津人民出版社1974年12月初版。 《鲁迅在文学战线上》,唐TAO著,中国青年出版社1957年12月北京初版。 《鸣放回忆》,展望杂志编辑,香港自联出版社1966年12月初版。 《清史》,萧一山著,中华文化出版事业社1974年5月再版。 《世界和平与世界大战》,阎锡山著,现代化编印社1950年5月初版。 《中共怎样对待妇女》,文华著,香港友联出版社1953年8月初版。 《中国古代书籍史话》,刘国钧著,香港中华书局1973年9月重印。 《古书版本常谈》,毛春翔著,香港中华书局1973年7月初版。 《明季史料题跋》,朱希祖著,中华书局1961年7月初版。 《中国书的故事》,刘国钧著,香港日新书店1956年9月初版。 我在那四五列书架中东寻西找,正要鸣金收兵之际,忽然在书架顶端发现了我很熟悉的牛皮纸版函套。莫非是“文革大字本”不成?多年来我一直在找这样的大字本,觉得大大的开本,大大的仿宋字,线装的形制,一流的印刷与点校,真称得上是浩劫岁月里的纸上绿洲,连带书前面的黑黑的毛主席语录都比在其他地方看着顺眼。第一次见大字本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在小城那家报社里借出来《焚书》《续焚书》翻着玩儿,当时没想到以后自己会对所有的大字本感兴趣。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想偷都没机会了。 我假装从容地取下书架顶上的那几函书:乖乖,不是大字本又是什么! 文革大字本《柳文指要》,章士钊著,中华书局1971年6月版。 文革大字本《史评纲要》,李贽评纂,中华书局1974年12月版。 拿下!走人!下楼! 下得楼来。还没走完阶梯,那位看起来像欧阳老板弟弟的人看了我一眼,做了个手势让我等一下。他三步并做两步上楼,拿回一本书。 “这本很好的啦,看看?” 看看就看看。原来是茅盾编的《中国的一日》,精装厚厚一册,上海生活书店1936年九月版。我用手指轻滑书页,看看是不是翻印本。我对这样内容的书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犹豫不决。这时欧阳老板也在冲着我笑。我也就笑了:好的,我要了。 开始结帐。一边按计算器,欧阳老板似乎是不经意的,递给我一本书。“这一本,不错的啦。” 是《红楼梦诗画》,线装本,据光绪已亥年天然如意宝藏本复制,中英对照,良友图书公司1978年2月初版。书后的一则启事大大好玩: “本《红楼梦诗画》全书原于去年十二月印竣出版。因在厂房钉装期间,该书全部印成内页被不法之徒窃去。除报警处理外,现再版印刷发行。至于已失去之书页,特声明作废。此批失物如发现在坊间改装发售,视赃勿论,当依法追究。……” 看官,你说这香港可真的是法制社会啊,失去的书页也要声明作废,改装发售那就是销赃,要依法追究。你再看这书印得也真是朴素大方,当时美金定价都是35元,我难道要放过它不成?真的要? 好吧。 欧阳老板又拿过一本书来。嘿嘿,我恍然大明白:原来他早把书预备好放在这里等着“钓”我了。旧书店的老板通常都有这本事:看看你挑的书,和你打过一两次交道,他就把你的路数摸个差不多了。他会特意准备点诱饵,在你不注意的当口嗖地一下甩到书海里正载浮载沉的你的面前,不由你不动心。这看似无心插柳、实则有的放矢的勾当你也实在难于抵挡。抵挡?其实心里正说“谢谢”呢。买书的和卖书的就是一对冤家。冤家路虽窄,但又都盼着相逢。卖书的有本事在书的选择上独具慧眼,也有能耐在书的价格上天花乱坠。买书的呢,偶然占到点小便宜,恨不得学祥林嫂逢人就说,无奈学祥林嫂的机会很少。更多的时候,是上了钩,付了钱,明知道买贵了,还能找出一大堆理由说服自己物有所值乃至超值。和旧东西打交道,和买卖旧东西的人打交道,本来就是一件好玩得乱七八糟的事情。 欧阳老板说:“胡从经,你知道啦?” “知道,当然。” “这本书,《香港近现代文学书目》,书很好啦。看看,”他掀到扉页。“这里有胡从经的签名啦,是他签名送给汉威先生的。” “那,汉威是谁?” “诺,汉威,另银啦。” “另银?” “嗨呀,唱戏的啦,粤剧。” “奥,伶人!” “对,对对,这样子的啦。”他撕一张小纸条,写了一行字: “胡从经送梁汉威粤剧伶人。” 我这位本家胡从经先生是个藏书家,他这本《香港近现代文学书目》极有用,可是他老先生怎么会想到把这么一本毫无可读性的书送给一位唱戏的呢?书如何这么快又流到旧书店了呢?真真阴错阳差,乱七八糟。 提着一大包书,我离开旧书神州,返回故国神州。手机突然来了一条信息,是一个朋友发来的。信息说:现在正流行一种原因不明的呼吸道传染病,杀灭病菌的办法是熏白醋,或服用红霉素。我迅速把这条信息删掉,心里骂我这位朋友真开玩笑成性,都拿传染病开涮了。我哪里知道,那天正是“非典”抢购风潮的开始。 过了罗湖桥,上了出租车,司机指着我的包问:“先生买了几箱白醋。” “什么白醋?” “你不知道?现在很多人去香港买白醋啊,一瓶白醋都涨到一百了。” “哈哈。我这都是书啊。” “你还买什么书啊。买白醋啊!白醋赚钱啊。”||好东西,谢谢~在香港转了一大圈就是找不到觉得合意的书店,下次去有指引了~||11 “如果你已厌倦千回一面的香港书展,不想人山人海却又未必找到跟你交流阅读心情的朋友;如果你对商业味道浓厚的湾仔展场感到有点窒息,对久未一闻的真正书香有所期待,不须众里寻它,因为一个为你而设的阅读文化聚会已在阳光灿烂处等你。” 阳光确实很灿烂,简直太灿烂了。太阳变成真正的烈日,那已经不是照耀,是烘烤,是蒸煮。家辉兄说得不错,的士司机确实知道九龙土瓜湾有个“牛棚”,可他未必知道这里正有一个牛棚书展,而我们正是为此而来。这是2003年8月初的一天,正是酷暑天气,气象台说当日紫外线指数年来最高。 进到牛棚院里,就看到一幅海报,黑红色彩对比鲜明,主题词是:“出席牛棚书展2003:今生无悔”;海报创意由名画《马拉之死》化来,“马拉”左手持一本书,拿鹅毛笔的右手则无力垂下,胸口在流血,流红了大半幅海报,“今生无悔”四字就在这一片血色中漂浮而出。本节开头的那段文字,即排列在海报上端。我读着上面“黑反白”的仿宋“宣言”,看着下面“红反白”的字型扭曲的口号,心中惶惑:我这是来看书展,还是赴刑场? 不管那么多了,先逛书摊。广告文字说,广场上的书摊叫做“市民自由书墟”,市民可自由在这里摆摊售卖自己的藏书或其他任何可供阅读的玩意。可是,牛棚的广场并不大,来这里摆卖的也没几个人,大大出乎我的想象。我原以为书墟应该很热闹的。天气!这鬼天气太热了!在这样的烈日下露天卖书仅仅有爱书的心情是不够,还得有不怕死的勇气。我有点明白“马拉之死”和“今生无悔”的气象意义了。 烈日下的广场上其实只有一个像样的书摊。摊主姓王,一边流汗,一边留守。他说他卖的都是自己的书,读过了,用不着了,干脆卖掉。他的书摊分两部分:一部分为五元书,无任薄厚大小,一律五元;另一部分,是他觉得价值高的书,由他随口定价,且口不二价。 我先是看中了郭廷以著《近代中国史纲》(精装,香港中文大学1979年初版),问价,王先生说:50港币。 我又看中了汪荣祖著《康有为》(精装,东大图书公司1998年初版)。“20元”。他说。 其他就没什么可问他价格的书了。我转去“五元区”,在这里倒是小有斩获。以下书均是5港币一本: 《中国政治得失》,钱穆著,1966年增订四版。 《美语新诠》,乔志高著,纯文学出版社版(无确且出版年月,书主人的购书日期为1976年10月。 《夏济安选集》,志文出版社1977年4版。 《从传统到现代》,金耀基著,台湾时报文化1981年增订7版。 《八十忆双亲》,钱穆著,新亚书院校友会小丛书第一种,无出版年月。 《书与我》,钱思亮等著,中华日报1979年3月初版。 《名家谈读书与自修》,梁实秋等著,文艺学社版,无出版年月。 《焚鹤人》,余光中著,纯文学出版社1979年9版。 《现代人物丛谈》,司马长风著,文化·生活出版社1976年6月初版。 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书,但是既然来了,总得买几本,看在书主人和我自己都挥汗如雨的份上。 又去二楼书店展区看了看,没什么了不得的书。 绕这个名为牛棚艺术村的院子转了一圈。一个不小的院子,有几排平房,砖墙瓦顶,像一个农庄,素朴到底。据说这里原是动物检疫所,2001年夏天,几个文化人集资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文化村,搞一些演出、讲座、展览等文化活动。院子四周,是高楼大厦,“牛棚”里的人就在这几排平房里固执地宣示自己的文化态度。 论规模和实力,牛棚书展都无法和香港书展抗衡,但是主办者在乎的不是实力的抗衡,而是文化立场的“另类”。他们搞了“市民自由书墟”,请了二十家二楼书店联展,还有“阅读文化及历史展”,“名人书房展”,录象咖啡座,作家讲座及座谈会,等等。每个活动的名目都很好,似乎又都名大于实。我甚至觉得,牛棚的意义,就在于“名目”。这些名目没有什么人愿意或乐意搞了,因为并不赚钱。 我来牛棚,旨在淘书。我有些失望。 “这次来香港,对书展的印象如何?”回到深圳后,明报的一位编辑来电邮问道。 “香港书展有人无书,牛棚书展有气无力。”我简单回答了两句。 她似乎有些意外,又来电邮问:“何出此言?” 我只好又解释:“香港书展人气旺盛而书香不浓;牛棚书展志气冲天而力道不够。” 前些天得到消息说,牛棚艺术村因经费拮据,已经支持不下去了。 “动感之都”少了牛棚这么一个安静的角落,香港还是香港,可是于我而言,终究觉得有些遗憾,那毕竟是我香港淘书经历中一个新鲜而独特的插曲。这一会儿,我甚至觉得,那张海报的设计实在不吉利:说“今生无悔”,值得尊敬,用“马拉之死”……唉!||想乘圣诞节两天时间去香港淘书,有人一起同行吗||我有兴趣呢,到时候联系巴||好文章,要是原创就更好了。不过大陆也能淘到好多好书,有空介绍一下我手里的繁体竖排版的旧书。||不错,不错...得闲去士丹力街的“神州旧书店"睇睇.||嘿嘿那是要掉二十年书呆才源创出来的。。先说说你那繁竖的书你看了几页?||原来的古文观止看完了,唐诗三百首三百多页也看完了。最近在看宋词三百首。前面提到的:《中国政治得失》,钱穆著,1966年增订四版。 《美语新诠》,乔志高著,纯文学出版社版(无确且出版年月,书主人的购书日期为1976年10月。 《夏济安选集》,志文出版社1977年4版。 《从传统到现代》,金耀基著,台湾时报文化1981年增订7版。 《八十忆双亲》,钱穆著,新亚书院校友会小丛书第一种,无出版年月。 《书与我》,钱思亮等著,中华日报1979年3月初版。 《名家谈读书与自修》,梁实秋等著,文艺学社版,无出版年月。 《焚鹤人》,余光中著,纯文学出版社1979年9版。 《现代人物丛谈》,司马长风著,文化·生活出版社1976年6月初版。似乎第一本书名有问题,上个月刚看完的,书名应该是〈中国历代政治得失〉。||《心史丛刊》,孟森著,精装,中国古籍珍本供应社1963年4月香港版。 《明代史》,孟森著,中华丛书委员会印行,未注明出版年月,估计为六七十年代台湾版。孟森是明清史专家,最近河北广播电视出版社出了一系列的清末到建国的历史学家的经典专著,其中有王国维,郭沫若,李济等人。孟森的那本清朝疑案我也买了,可是找不到放哪去了,里面以翔实的史实考证了清顺治出家说,乾隆身世问题,建文帝去向等。这套书还是值得收藏的,虽然出版社一般,谁买了通知我一声,书非借不能读也。||曾有一天吃完午饭消食的时候偶尔进了STANLEY街的一家旧书店,当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直纳闷从前经过许多次怎么没有一点儿印象。现在想来就是:神州:了。当时看到那么多文革甚至之前的东西,黄黄旧旧的,还真是不敢下手下脚,连目光都很谨慎。||12月5日有兴趣去吗?圣诞节人太多了吧?去年在筌湾的三联书店买了很多好书,把店里董桥的书搜刮一空...拎不动了还痛割爱一部分大陆版的书,有些后来再也找不到了!想起来还手痒呢.||恩,还好,有几本书名偶还酸听说过,当年也曾钦慕钱穆而掏腰包.....呜呼```说句实话,吾不读书91...不买书也91...偶觉得那很是需要些氛围的笑...想起在北京的时候教医古文的老师,曾说,在琉璃厂看到本好书是不吃饭也要买下的想起琉璃厂的味道还有文化宫书市里阳光下紫藤花的影子呵呵你读书人呢呵呵下次我去深圳你请我吃饭吧||老兄藏书看来颇丰,可否说来听听?||古文观止可是经典啊!有些章节现在读起来,还是朗朗上口的.[quote]黄果wrote:原来的古文观止看完了,唐诗三百首三百多页也看完了。最近在看宋词三百首。||颇留恋当年逛琉璃厂的日子.现在那里的感觉可差多了...||抱歉,12月5日没有时间。抱着喜欢的书就像拥有无法比拟的财富,圣诞节去是想对香港的书局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以后在慢慢地淘。枕流漱石同学经常去吗,有哪些特色书局你特别中爱的?||读书人囊中羞涩啊。要请吃饭可以,拿书来换。||在有资格回答对“老兄”的问题前,愿天速变作男儿:)跟前辈藏书家比起来,真的是多乎哉,不多也;就是跟楼上的黄果同学相比,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以前大学时代的书都在老家了深圳的小窝,两年多前还家徒四壁,现在倒是书满为患了,一言难尽!总之是读书赶不上买书的速度。买书但凭兴趣,没有什么章法。最近跟了世界潮流一把,爱上了DanBrown。刚刚看完TheDaVinciCode和AngelsandDemons,正在穷追DigitalFortress.虽说是小说家言,姑妄听之,但当AngelsandDemons阅毕,搬出“艺术的故事”印证里面提及的TheEcstasyofSt.Theresa,会心处,非一般卧游之乐可比。||说来惭愧,几乎每次去香港都是匆匆而过,对香港买书的地方,最熟悉的竟然是机场的书店,荃湾的三联书店也是偶然路过碰上的。唠叨了几回要去PageOne的,也没有付诸行动。深圳的老书城和新开不久的南山书城也很不错,香港的朋友还有过来买书的呢,性价比高啊。同样内容的书,买得到国内版的,我就不买香港版的了,虽然港版印刷精良,但区区还没有能奢侈到不计成本买椟还珠的地步。||要做新希代读俗人阿赫赫我,大俗人一个要我拿书,整个。。钵兰街秘史,达姆达?||呀,是妹妹小声问问妹妹这近来的潮流大约摸是啥14捏?谢啦||文革的宋体特大字本线装都是给毛主席特印的眼睛不好.大多没有叙跋价格出版社.但加了标点符号的都是.多印的有部份流落民间的我在上海掏了两种.一滑稽诗话两册.二刘禹锡全集.两函十六册.解放后到文革前也真出了不少精印的好书啊.港台的书可能是当代文学较多些.通俗的多些.但古典和兿术性高的书还是大陆的书高多了.现在大陆淘书也难也不多了价也有点高啦.最近两年也淘了几种.宣统石印版宋六十一家词选扫叶山房.道光增订铜版诗韵集成一正斋藏版.清末石印版示我周行巾箱本古代行走路线工具书.民国二十六年上海商务天水冰山錄明严嵩抄家档案.虽不珍贵也不多见啦.缘聚物聚缘散物散书也如是看.老赖1125||这个问题应该问金庸偶才疏学浅...三缄其口为妙这里爱书人多,录一段董桥的好文共享:“人对书真的会有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是翻了一辈子也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著作是半老的女人,非打点十二分精神不足以深解;有的当然还有点风韵,最要命的是后头还有一大串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上的姑娘,亲热一下也就完了,明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倒过来说,女人看书也会有这些感情上的区分:字典、参考书是丈夫,应该可以陪一辈子;诗词小说不是婚外关系就是初恋心情,又紧张又迷惘;学术著作是中年男人,婆婆妈妈,过分周到,临走还要殷勤半天怕你说他不够体贴;政治评论、时事杂文正是国外酒店房间里的一场春梦,旅行完了也就完了。”||這段不錯,收錄,謝謝!
.我喜欢漂泊,至今怀念当年乘火车行走四方的日子。第一次从北京去乌鲁木齐,清晨醒来,窗外流动着苍凉无际的戈壁滩,朝霞满天。第一次从西安去重庆,火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钻山洞过大桥,轰隆隆无止无休。第一次从广州回哈尔滨,三月,窗外季节流转:夏花烂漫,春雨绵绵,冬雪皑皑。多少次在深夜独坐窗前,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鼾声,火车行驶在茫茫黑夜,偶尔有灯光划过车厢,雾色迷蒙。多少次远行后踏上归途,登上回家的列车,听见满车厢的乡音,激动的心情几乎无法按捺。这些年,我走过国内很多地方,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在我眼中,风景不仅有自然风景,还包括人的风景、生活风景,以及人生风景。明星是粉丝的风景,恋人是彼此的风景。你每天遇见音容笑貌、脾气秉性、人生阅历迥然不同的人,如果你笑眼旁观,你会发现,他们就是一道道独特的风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苦乐悲欢,柴米油盐,创造着,毁灭着,逍遥着,煎熬着,你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刻,你让你的思绪飘上云端俯瞰大地,你会发现,这操蛋的生活还真是一部只有上帝才拍得出的风光大片,如果你体验人生,生活就是一场既充满诱惑又充满未知的旅途。人生苦短,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当往事涌上心头,开心的,痛苦的,满足的,失落的、欢聚的,孤独的……你在寂静的夜,坐在阳台的角落,点上一支烟,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如果你热爱生命,你的过去,一定是你最刻骨铭心的风景。这些年,我走过国内很多地方,用手机随走随拍,不追求照片画面多美,只是记录生活。我记录的,大多是自己零零碎碎的感受。这些感受,缘于我眼中的风景,发自我的内心。||那年,刀郎最火的时候,我到了乌鲁木齐。中午喝了点酒,脸红红的,问清八楼的大概位置,兴冲冲地去找。当地人说,八楼特指昆仑宾馆,是乌鲁木齐多年前最高档的涉外酒店,因八层,俗称八楼。二路汽车也坐了,车上的人很多,没人知道我的快乐。刀郎的歌,我不是都喜欢,但是这首歌,我特别喜欢: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我只去过小小几个地方。我觉得在路上的感觉很好。||来乌鲁木齐一周,已经习惯了与内地两、三个小时的时差。凌晨一点零四分,列车驶离停靠了近半小时的鱼儿沟小站,继续开往库尔勒。夜间换岗列车员们杂沓的脚步声终于消失。旅客也停止了对车厢闷热的抱怨,纷纷睡去。窗外,夜色茫茫……中央电视台2006年度中国十佳魅力城市评选颁奖词:这是一座西部名城,它符合人们关于西部的所有想象:雪山、沙漠、湖泊、草原环绕,孔雀河穿城而过。但又超出人们的想像,高楼鳞次栉比,道路四通八达。它是西域风情与当代风尚的完美结合,新疆库尔勒。||+1||乘一天一夜的火车去大连,坐在窗边看风景。最惊奇的是看到农田里出现的水牛和铁路边经过的扛着锄头的农民。还有冬天北方结冰的大河,远处山头上隐约可见的亭子、庙宇。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很美……我摘抄了。||我上次去海南碰到乌鲁木齐的一对情侣,他们太可爱了^O^||那年三月,在乌鲁木齐大巴扎,我选中一款造型相对简单、古朴的英吉沙工艺刀。店主要价一百八,最低可还价到一百五元。我买两把,把价格压到每把一百。开店的维族大哥迟疑了一下,拉住我的手一巴掌拍下去,吓了我一跳。他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交你这个朋友,两把二百二。大巴扎有邮局,但是维族大哥说别在腰上也能带进火车站。我没去邮局。我很喜欢这两把刀,想随身带着玩。13日下午去兰州,临行前,我把两把刀别在腰两侧,用衣服挡住,拖着行李箱上了路。火车站门口居然有武警站岗。我在武警的注视下把行李箱放在滚动着的安检传送带上。箱子在传送带上缓缓进去了,我却发现自己必须经过一个窄窄的、安装着安检探测仪并有警察把守着的门,才能进到里面把箱子取走。我镇静地往里走,穿过那道门时,报警器响了。警察叫住我。我把传送带上的箱子提下来,然后问警察叫我有什么事。警察问:身上有什么?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钥匙、香烟、打火机。警察让我把这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重新走一次安检门。报警器又响了。警察看着我。我说:我身上有一把刀。我掀起衣服,从身后抽出一把刀给警察看。||警察说:刀不能带上火车。那怎么办?警察面无表情地冲我一扬下巴,说:可以存那儿。哪儿?旁边的一个窗口,里面还有个警察。我把刀递给窗口里的警察,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把刀没收了?窗口里的警察说:你可以让人来取。我给当地朋友打电话,告诉他我送他一个礼物,不过得自己来车站找警察叔叔要。我拖着箱子上火车,抽出身上的另一把刀,塞进了行李箱。||在兰州的宾馆,我给剩下的这把刀照了两张照片。大街上,在兰州与我会合的同事对我说:你还是把刀寄回去吧,这么带着走一路,早晚还得让警察没收了。我到邮局寄刀,邮局的人说:刀不能寄。我问:为什么?邮局的人说:这是规定,全国只有两个城市可以寄刀,一个是西藏,一个是新疆。我靠!||回宾馆的路上,同事问我怎么办?我说:还能怎么办!让客户退货时把刀夹在里面发回哈尔滨吧。三月十一号,我在乌鲁木齐买了两把刀,一把留给了乌鲁木齐的警察,另一把留给了兰州的客户。此后的一个多月,我周游了西南、西北大半个中国。四月底,我回到哈尔滨,没有见到我的刀。我给新疆的朋友打电话,问他:刀玩够了没有,赶紧给我寄回来。朋友说:你还没收到么?我去给你问问。从此就没了音信。我让同事问兰州的客户:刀呢?兰州的客户说:已经随货发走了。一查,货从北京中转到哈尔滨又被退回北京了。赶紧给库房打电话问原因,库房的人说:运费是到货付款,运输公司漫天涨价,不收!三月十一号,我在乌鲁木齐买了两把刀,一把是给好朋友买的,另一把,我在郑州喝多了酒的时候许给了老板。今天已经是五月十号了,我的刀呢?||续:六月,由兰州随货发回来的刀,几经周折,终于回到我的手里。可惜,刀鞘上圆圆的尖顶已经被压断了。七月,同事去乌鲁木齐出差,我嘱咐他一定把我的另一把刀寄回来。同事到了乌鲁木齐,在邮局打来电话:奥运会结束前,邮局不接收dao具邮寄业务,九月份再说吧。十月末我到乌鲁木齐,终于见到了被警察扣下的那把刀。四天后去大巴扎,把刀邮寄回了哈尔滨。||再续:回到哈尔滨后不久,我终于收到了自己亲手从大巴扎邮寄回来的一把刀,把玩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把它送给了老板。我一共买了两把刀,其中一把送给了老板,另外一把刀鞘上圆圆的尖顶被压断了,没办法送朋友,至今留在我的书柜里。第二年五月,我再一次到新疆。去大巴扎前发短信给朋友要邮寄地址,我说:我要还人情债了,欠债的滋味不好受呵。原以为一波三折的“刀”故事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在大巴扎买刀的时候,和强买强卖的维族人吵了起来,如果我当时没有唬住那两个卖刀的维族人,花冤枉钱不说,没准儿还挨顿揍,呵呵。刀买了,也已经邮寄给了朋友。就到这里吧,啥也别说了。||喜欢主贴那些话。。。||lz与刀的故事很有爱呢,我去青海的时候也想买把刀的,可是最终没有如愿。。。||为什么呢?当时,买也就买了。||因为带不上飞机呀。。。而且当时太匆忙,附近也没有可以邮寄的地方。。。||我也去过那里,不过等我去的时候八楼那里我看到了刀郎餐厅,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但听了他的故事,知道他的歌大多都为了那个新疆姑娘所唱,所以也专门去做了二路汽车,可惜现在二路汽车已经没了||对,那里,除了海,都可以有欣赏的风景,我记得我看过最美的一次星星就是坐在去乌鲁木齐的火车上,在那戈壁滩看到了最亮的北斗七星,之后,再也没见到过那么美的星空,我喜欢那里,不仅有异域风情,还有那几千年丝绸之路沉淀的感觉,仿佛还可以听到那古老的驼铃||我也去了大巴扎,估计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学会那么的强买强卖吧,我也很庆幸去了那时候的大巴扎,如今太多汉人不敢去了,那时候我还买了四个属于他们那个民族的乐器,还跟着店主学弹了一会,不过到现在我都没清楚那到底叫什么名字,||也可能是改了线路,不走八楼了吧?||我喜欢看走在街上的穿长袍蒙面纱的维族女子,越蒙的严实的,我越觉得漂亮、神秘。||维吾尔族的乐器有十几种,弹拨乐器主要有弹拨尔、热瓦甫、独塔尔、卡龙琴;拉弦乐器主要有艾介克、胡西塔尔、萨塔尔;吹管乐器主要有苏尔奈唢呐、乃依笛子;打击乐器主要有达甫、纳合拉、塔西石头、木勺等(百度了一下,呵呵)我买了一个达甫(就是手鼓),还有一条马鞭,至今挂在家里的墙上当装饰品。||最早知道兰州,是在1981年。那年,兰州出了一本杂志叫《读者文摘》,也就是现在的《读者》。当年,我从《读者文摘》创刊开始一期期买,有时在家附近买不到,就走二十分钟到路,乘无轨电车去市报刊门市部,路上往返一个多小时,就这样,一期不落地买了近二十年。最让我得意的,是参加《读者文摘》知识大奖赛,得了奖,奖品包括一本诗集和一个配乐诗朗诵的盒式磁带,诗集的名字叫《她的赠品》,至今还保留着。我后来见识兰州,是因为开遍全国的兰州拉面。那些带着小白帽的回族师傅,把面团拉长,拉成大宽、二宽、韭菜叶,一直拉成毛细,愣是把面条拉成了绝活。曾经在电视上看一位回族大师傅,把抖成细丝的拉面穿过针眼,惊得我目瞪口呆。我常年在外漂泊,吃过的兰州拉面,百八十碗总是有的,但最好吃的一次,是在兰州,一个被我堵在家门口的逃账客户请我吃的。逃账客户姓马,回族。我接到他出兑店面可能逃账的消息后,马上飞到兰州,那是2009年国庆节的前夕。||我赶到兰州时,马客户的店已经人去屋空,打手机,始终不接。邻家老板和我说,马客户回老家过开斋节去了。我只能在兰州等,等了七天,直到国庆长假结束。节后,我用当地座机拨打马客户的手机,他无意中接听了电话,知道是我后,言辞闪烁,拒不露面,只说没时间,事情以后再说。几天后,我和赶来接应的同事一起查到他的库房,将正急急忙忙打包准备搬家的马客户堵在了屋里。在我们的监视下,马客户把我们的产品退货了。他给我老板打电话,仗着多年的老关系,求个饶,约定先付两万现金,其他尾款在半年内还清。马客户请我吃拉面,是一年后我在他家门口再次堵住他,那时,马客户已经玩了一年的人间蒸发。我堵住他时,他脸上既惊讶又极度困惑的表情,我记忆犹新。他那时已经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搬到了另一个地方,自己也与人合伙,跑到青海去开矿。在我堵住他之前,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这个家,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取点东西,从进屋到出门,前后不过半小时,出门便看到我倚在楼梯栏杆上,冲他微笑。我搂着马客户的胳膊,对他客客气气,没表现出一点不尊重。我说:今天,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要么你把欠我们公司的钱还给我,要么你弄死我。当我坐在副驾驶位置,看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把车往郊外开,我横了心。我一边和马客户闲扯,一边打电话给单位同事,告诉他,我和马客户在一起。我的潜台词是,如果我失踪了,就报警,找马客户要人。马客户听懂了我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车调头,找到一家银行取了钱。在一家拉面馆的饭桌上,马客户把钱点给我,然后请我吃了一顿我至今觉得最好吃的兰州拉面,这与我当时的心情无关,是真的好吃。||我发现一种现象,在很多城市里,口味最地道的地方名吃,往往隐藏在背街陋巷。就像哈尔滨道外的老万饭馆,开在丰润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店,摆五、六张小桌,主营猪下水,只有七道菜,每天卖没了就没了,从老掌柜到小掌柜都是这样,小店一开就是几十年。王记酱骨在哈尔滨曾经很有名气,招牌菜是大骨棒和以熏酱为主的各种家常小菜。十几年前,我在长春分别去过王记酱骨的大店和总店。大店两层楼,装修富丽堂皇,食客云集。总店却在一条偏僻的小街,由老两口经营着,一间低矮简陋的平房,里外两间,七、八张小桌,卫生状况无法恭维,但是大骨棒、酱土豆、烟熏豆腐丝的味道,能让人边吃边流口水。开车寻到那儿吃饭的,无一不是饕餮之徒。在兰州,除了要找到最正宗的兰州拉面,不能不吃的是马姑拜,不能不喝的是三炮台。兰州曾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整座城市被祁连山和北山夹成细长的一条,东西长度有几十公里,南北宽度却只有几公里。初到兰州,有个地方一定要去,那就是黄河铁桥。黄河发源于青海,经四川绕到甘肃,水流湍急,从兰州穿城而过,滚滚北上。位于市区中心的黄河铁桥,建于十九世纪初,百年后的今天,已经成了黄河带状公园一景。沿黄河带状公园一路逛去,能看到大水车和著名的黄河母亲雕像,也能看到《读者》杂志的办公楼。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因为面临被美国老牌杂志《读者文摘》起诉,《读者文摘》改名为《读者》。当时,《读者文摘》刊登了豆腐块大小的征名启事,连登两期,竟使《读者文摘》的月发行量,在三个月内增长近五十万份。《读者文摘》改名风波被国内媒体竞相报道,其中包括中央电视台和人民日报,一本杂志能牛逼成这样,真的可以了。《读者》办公楼前的大街,被当地政府改了名字,叫“读者大道”。这本杂志,至今仍是兰州的金字招牌。||故事好有趣,大哥人也有意思~||很及时,正准备去兰州||在写洪洞之前,我先打开百度地图,看看洪洞周边有哪些城市:太原,长治,晋城,临汾,运城。那年四月初,临近黄昏,我乘坐的长途汽车途径一个县城。当我发现这个县城名字叫洪洞的时候,我马上喊住刚刚发动的汽车。时隔多年,我早已忘记自己当时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关于洪洞,我的记忆是从自己背着包,下了长途汽车以后开始的。洪洞是小地方,没有什么著名的景点。我在洪洞停留,是为一个人、一棵树。这个人,叫苏三。这棵树,叫大槐树。||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口我心惨淡,过往的君子听我言。这段优美的京剧唱腔背后,是五百年前一起真实的案件。此事最初记载于《三言二拍》,后被改编为京剧等许多地方戏曲。据说,直到上世纪二十年代,洪洞县司法科还保存着关于苏三当年的案卷。||苏三,花名玉堂春,京城名妓,与在京读书的王三公子结识后,一见钟情。缠绵一年后,王三公子散尽随身钱财,被老鸨轰出大门,靠苏三私赠银两返回老家。苏三苦等王三公子,不肯接客,老鸨把苏三骗卖给山西沈姓商人作妾。沈妻与人私通,毒死沈商人,反诬告苏三。县官受贿,判苏三死罪。苏三受刑不过,屈打成招,被禁于死牢。囚禁苏三的死牢,就是我眼前的明代监狱,当地人称:苏三监狱。||苏三监狱面积不大,穿过狱卒看守的外院,里面是一条窄长的通道,两边十几间牢房,房门低矮,室内昏暗。导游和我说,苏三当年被关押的地方,是后院的死囚牢。后院大墙极高极厚,墙内灌有流沙,以防犯人挖洞逃走。墙角死囚洞直通大街,平时砌死,有犯人在狱中病死或被打死后,从洞里塞出去拉走。关押苏三的死囚牢狭小昏暗,因终年不见阳光,潮湿阴森,小土炕距地不足一尺,蜷身才能躺下。||王三公子发愤读书,终于考取功名,一年后上任山西巡按。当他打探到苏三的消息,并探知冤情后,即令押解所有涉案人员到太原复审,于是就了京剧名段《苏三起解》和陶喆的《苏三说》。||站在苏三监狱门前,思绪穿越时空,我仿佛看见,一个哀怨凄切的女子身戴长枷哭诉街头:被骗买到举目无亲的洪洞,没几天又被诬陷为杀人犯,沈商人是个骗子,沈妻是凶手,县官是贪官,衙役是帮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苏三长叹一声:七恨八恨十来恨,洪洞县里没好人。苏三的冤情,被老情人王三公子平反了,但洪洞县里没好人这句话,却成了一句俗语传遍全国,据说,还上了《毛选》。||晚上回住处,和旅店老板聊起这事儿,老板说:过去那些唱戏的,如果在洪洞唱洪洞县里没好人,下面的板砖酒瓶子马上就会飞上去,所以演员一般都是哼哼两句糊弄过去就算了。咱俩私下聊聊可以,出门你可别乱说。我笑着说:知道了。||上世纪六十年代,苏三监狱被当做封建糟粕给拆了,现在的监狱,是当地政府在原址重建的。在古建筑保护上,有个名词叫修旧如旧,苏三监狱的败笔,就是修旧如新。类似的情况在哈尔滨也有,那就是喇嘛台。当年位于博物馆的喇嘛台,也是那时拆掉的,如今,喇嘛台原址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玻璃罩子。我可以骂这个玻璃罩子的设计者和审批者,却不能骂当年拆掉喇嘛台的红卫兵,时势造人,如果那时的我正处于青年时代,很难说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算了吧,不敢想下去。||喜欢就好呵呵||洪洞与大槐树我从没见过背手走路的外国人,却随处可见背手走路的中国人。中国人这种习惯的形成,据说与中国封建王朝的强制移民有关,因为当时所有移民都是被反绑双手上路的,数月的长途跋涉熬下来,人的胳膊已经习惯了,会觉得背手走路很舒服。强制移民给后代留下一个名词,叫解手,因为不解开手就没法大小便,所以,解手渐渐成了拉屎撒尿的代名词。曾有西方学者笑言:凡喜欢背手走路的中国人,祖上一定是泥腿子。可是,中国女人很少有背手走路的,反倒是中国的领导挺喜欢在下属面前背着手,可见老外说的不全对。我生活在哈尔滨。哈尔滨是一座移民城市,很多人都是闯关东的后代。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这三次近代史上著名的移民潮,都是民间自发形成的。明朝初年,发生在山西洪洞大槐树下的移民,却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政府强制性移民,移民前后持续五十年,共十八次,对后世的影响空前绝后。明末元初,黄河水患,兵祸连连,中原及两淮地区几成无人之地。明朝统治者为巩固政权,决定从人丁兴旺的山西向外省移民。当地官府先把逃荒到山西的外地难民骗到洪洞,在贾村广济寺老鸹鼓噪的古槐树下登记造册,然后捆绑上路。问我老家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问我老家在哪里,大槐树下老鸹窝。这首民谣在洪洞移民中流传开来,使大槐树成了移民后代认祖归宗的唯一去处。||广济寺古槐树早在清朝顺治年间就已经毁于洪水,如今只留下一截树根。二、三代大槐树是由古槐树滋生的。数百年来,每年有很多移民后代回到洪洞,在大槐树下,焚香祭祖。民国初年,洪洞人在大槐树旁修建了碑亭、茶室。上世纪八十年代,当地政府发现商机,批准开发商以大槐树为中心圈起数百亩地,修建围墙及各种人造景观,开始收费。出于中央政府统战的需要,洪洞大槐树祭祖大典在近几年的祭祖热中,出尽风头。每年清明前后,都有上万人聚集于此。在祭祖园,我找到一处解手场,解了个手。我解手的时候忽然想,为什么开发商不像养广场鸽一样,在大槐树上养几窝老鸹?如果在树下设功德箱,再去银行给老鸹开个专用账户,接受大槐树移民后代捐赠的善款,岂不又是一笔横财。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开发商不聪明,而是老鸹不听话。人可以被绑架,老鸹怎肯轻易就范。问我老家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问我老家在哪里,大槐树下老鸹窝。这不仅是某一个时代的悲哀,更是人的悲哀。||平遥古城与山西票号那年夏天,当我坐上从太原开往平遥的长途汽车的时候,平遥在我心中仅仅是个地名。如果不是有消费者投诉我们,如果不是我的老板打电话和我说:“你去一趟平遥,找那儿的工商局,见一下消费者,道个歉,给他点钱把事儿按住”,我一定会错过平遥好多年。事情处理的很顺利,我甚至没有见到消费者,仅仅留下一千块钱给工商局,拿了一份有工商局盖章的收据,就把事情办完了。临走的时候,工商局的人问我:你不去逛逛古城么?我说:好啊,这儿有古城么?当晚,我住进平遥古城一家明清老宅子改建的客栈里。我躺在床上,透过纱幔窗帘和雕花窗棂,看着被屋檐下的红灯笼笼罩得朦朦胧胧的古院落,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梦。平遥古城始建于西周,明初砌城墙,清初筑城楼,城楼南北各一,东西各二,与方方正正的城墙围在一起,像个龟字形。城内有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小巷。一城一楼的巍峨,一街一巷的婉约,一砖一瓦的古朴,构成了平遥古城独特的风景。平遥的特色不仅在于古城保护的非常完整,更在于古城中的几家山西票号旧址。那些门庭冷落的票号宅院,当年曾经纵横清朝商界,是中国现代银行业的诞生地。在位于平遥西大街的日升昌票号,我花十块钱,和正襟危坐在高背椅上、穿长袍马褂的白胡子老先生,玩了一次拜师游戏。我换上灰布短衫,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老先生提出的一大堆问题,在被他训诫一番后,接过他手写的聘书,鞠上一躬,就成了日升昌票号的学徒。诞生于清朝中期的日升昌票号,其前身是一家染料铺。明清五百年,晋商崛起,常常通过镖局押运白银。商路盗贼横行,银两运输非常危险,有亲友求助于染料铺大掌柜,将银两存入染料铺的北京分号,然后到平遥总号取款。染料铺大掌柜从中发现商机,便派人到全国各地联络晋商,建立分号,专门招揽此类业务,收取汇费,而后又吸纳存款,发放贷款,并逐渐将客户范围扩大到晋商圈外。日升昌一片兴旺,引得山西商人纷起效仿,逐渐形成了平遥、介休、祁县、太谷等几大帮,山西票号一时遍布全国十八省,成为中国银联的最初雏形。在众多山西票号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祁县乔家。我最初因为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和电视剧《乔家大院》,知道了祁县乔家。后来我专程从太原去乔家大院,才知道乔家大院是乔家老主人乔致庸赌气修建的。乔家早年靠往内蒙及西北贩运粮食、茶叶起家,内蒙包头市至今有“先有复字号,后又包头城”之说,其中的“复字号”,便是乔家的商号。据说,清廷入关后,曾经宴请八位最有名的山西商人,皇恩浩荡地把这些人列为御用皇商。在清朝户部给山西商人搞的财富排行榜中,乔家仅名列第七位。到了乔致庸掌管家族生意,尤其是乔家经营票号以后,乔家生意进入鼎盛时期,已跻身于晋商富豪榜前三名。乔致庸是个豪爽不羁、胸怀天下的人,他捐款给北洋水师买军舰,捐款给清朝廷帮助偿还《辛丑条约》的庚子赔款。乔致庸很伤心,因为大清国的军舰竟会被小日本打沉,这个国家完了,留着钱还有什么用?他买地,买最好的木料,盖宅院。他叫人挖一个大坑,里面灌满猪血,把买来的木头往猪血里面泡,泡一个月再捞出来,这样泡过的木头两百年都不烂。乔家大院一建就是几十年,六个大院、十九个小院,占地近万米,房屋数百间,窗小墙厚,像个城堡。乔致庸赌气建这个宅子,但是,建宅子又有什么用呢?乔致庸自幼父母双亡,他一生娶了六个老婆,原配死掉了,续弦,续弦死掉了,再续弦,直到最后一个老婆也死了,他还活着。乔致庸一生有六个儿子,其中五个死在了他的前面。乔致庸活了八十九岁,他死的时候,距离辛亥革命爆发只有四年。四年后,辛亥革命终结了大清王朝,也揭开了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的序幕。就在辛亥革命爆发后不久,山西太谷县孔家票号的一个破落弟子因追随孙中山讨袁失败而逃亡日本,并在一年后,娶了孙中山的大姨子宋霭龄。他,就是孔祥熙。孔祥熙凭借政治联姻手腕和过人的智慧,官运亨通,成为民国的一代财阀。虽然孔祥熙最终落下大盗窃国、揽权敛财的骂名,但是他在位期间,主持中国金融由银本位向纸币改革,建立统一的现代货币制度及中国银行体系,这不能不说是山西票号冥冥中注定的、最好的归宿。峥嵘岁月,如滔滔大河滚滚奔流。清朝末期半个世纪的社会动荡,不仅拖垮了山西票号,也使平遥古城走进暮年。抗战八年,日本鬼子打平遥,守城的阎锡山不战而退,使古城得以幸存。解放战争,解放军对平遥围而不攻,逼敌投降,再次使古城免于战火。解放后,在北京、南京等地纷纷拆除古城墙、建设新国家的时候,山西平遥却因经济落后,没钱拆古城。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文革结束。待到改革开放,平遥政府有能力改造古城时,平遥古城已成孤品。现在,中国被联合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四十五个项目中,包括两座古城,一个是丽江,另一个就是平遥。丽江古城早已摇身变成风情万种的舞娘,她一只手端着红酒杯,另一只手用来讨赏钱,满脸媚笑地讨好八方游客。平遥古城却始终像一位沉默朴实的老人,他所有的辉煌都已随着山西票号的消失成为过眼云烟。老人守着祖宅,面对穿梭于大街小巷的观光客,似睡非睡,似看非看。在他的脸上,我看到的是曾经沧海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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