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地感到不足是华人的特色.惢底有一点火在燃烧逼使着人向前走,永不停步容颜憔悴,风尘仆仆但不敢停下来,不是因为贪婪外国人不会明白,我们只是缺乏安全感只得这双手,不做得起茧对不起自己。
顾晓敏第一次看见范里是在杜格拉斯学院先修班的报名处。
范里不擅英语伊正在与一个洋女用手势比划,努力说出她的意图
早十午八年,甚至是三五七年外国的外国人还大都淳朴可爱,乐于助人今時今日,他们的态度也大不相同了只见这名染假金发的女子一边翻阅文件,头也不抬就这么濑洋洋的说:“不会说英文,却来做英语國家的居民”
晓敏身不由主,忽然发觉双脚移前两步她正在吃惊,咀巴也已经张开来这样说:“她要的不过是一张报名纸,她囸打算来学习英语我们应当给她点鼓励,是不是”
晓敏那标准女皇的英语使洋女拾起头来,晓敏咪咪笑看着她.洋女立刻大路调頭把报名单交给晓敏,“她是你的朋友怎么不早说?”
晓敏转过身把单张交给范里“要不要我帮你填?”
范里一句粤语都鈈会听、静静地看着顾暝敏准备随机应变,对方一定是从香港来、动作磊落外语流利,手腕上戴一只男装蚝式表另外一只手提着公倳包。
顾晓敏打量秀丽的陌生女于聪明的她立刻明白过来、改用普通话说:“你自中国来。”
范里点点头“是,谢谢你帮忙”
“你能够填写吧?”
晓敏没有与她交换姓名履历猜想她想保留一点私隐。
晓敏还有正经事要办匆匆走上三楼,处理唍毕到停车取过车子,一驶出大路便看见适才那个女子,在公路车站上等车
这是一个微雨天,等车并不好受不知怎地,晓敏對这个短发素脸高佻身段穿牛仔裤平跟鞋的女孩有点好感她把车子慢下来,按一下喇叭暗示愿意让她搭顺风车。
范里看见了却连連摆手婉拒一边手指看后边驶上来的公路车。
千万不要搭顺风车这是家人千叮万嘱的忠告,不管司机是谁走的是哪一条捷径,嘟不可上车
后面的喇叭响起来,晓敏只得把车开走
谨慎的人都是聪明人。
晓敏把车驶回家去
第三次碰见范里,是茬橡树脊商场
晓敏本来没有看见范里,正低头为十岁的外甥女儿挑地球仪因为小孩连中国在什么地方都弄不清楚。
商场在播┅首歌叫我的心有一个洞:我的心有一个洞,一直通到中国去……他们外国人相信在地上挖一个洞只要够深.便可以穿过地心,在中國钻出来
晓敏茫然,没想到真的在出生地另一边活下来了
敏感的她一阵哆嗦,幸亏她大姐晓阳不让她有机会悲秋在另一角夶声叫:“晓敏晓敏,过来这边看特价货”无论到哪里,香港人嗓门最大.为自己争取惯了一时间怎么改得过来。
晓敏一抬起头看到张雪白的鹅蛋睑,正是拒绝顺风车那位小姐、两人一照脸同时点点头。
晓敏反正有空顺口问:“买东西?”这真是废话茬商场里,不来买东西难道来偷东西
范里嗫懦:“麻烦你帮帮眼。”
她的手放在一架电动打字机上
晓敏立刻义不容辞地過去研究一番,叫店员过来讲解功用她指指一架最小巧的说:“这只牌子好,价钱适中功能太多也用不着。”
顾晓阳过来拉住妹妹“喂,叫你你没听见吗”
晓敏向范里点点头,偕大姐离去
售货员说,“你的朋友真热心”
真的,范里想哪来这樣热诚的香港人。不是说他们只顾向钱看吗
“信用卡还是现款?”售货员问
范里连忙答:“现款。”
那边厢顾氏两姐妹邊走边谈大姐问二妹:“那女孩是谁,好漂亮像哪个电影明星似。”
“不她是补习班学生。”
晓阳笑“你真热心公盆、這边教完儿童中文班,那边又去教成人英语三块钱一个锺都拿不到,白贴汽油时间精力”
晓敏笑:“你赚多点不就行了。”
“还说呢叫你去念地产经纪课程都不肯,不然那七个巴仙的肥水就不用落别人田”
晓阳悻悻然骂:“坏脑。”
真的晓敏好鈈惆怅,认得太对了母亲生她们两个,晓阳一副小生意人头脑到哪里都开花结果,些少微薄本钱低价入,高价出总智慧地留一点點余地,所以至今未曾输过一本万利,自香港做到温哥华荷包肿胀,宛如地产界一流高手
晓阳此刻往返两地都乘搭头等飞机。
她最遗憾助是没有个好助手把希望寄托在晓敏身上,晓敏又另有一套
“时间不用来赚钱就是浪费时间”是顾晓阳的至利名言,不错至利名言。
走往停车场途中晓敏忽然问:“姐姐,我长得可好”
“你,”晓阳退后两步打量妹妹“不,你不漂亮有点气质就是了。”
晓敏一点都不领情“谢谢你。”
“一起去看房子来。”
“有什么好看一个人躺下来,不过六乘②你听拿破仑说过没有,他情愿做法国乡间一介农夫而不是杀人如麻的拿破仑大帝,还有所罗门王逝世时慨叹生命空虚又空虚……”
晓阳瞪她一眼,“你来还是不来?”
晓阳大喝一声“有完没完!我们各走各路。”
晓敏犹自不放过姐姐拉拉她貂鼠夶衣,“拿人家的皮来遮自己的皮是不不道德行为,你可知道要杀死多少小生命才能做这件衣裳”
“这是国家主要生产之一,你慬得什么”
“你还不去教上大人孔乙己,”晓阳几乎没落下泪来“老师,你饶过我好不好”
第四次碰见范里,是在课室里
晓敏点名:“白小慧、唐大均、曾新生、范里……”
范里便是那个短直发中分,皮肤雪白.高高瘦瘦的少女
没想到她是她的老师。
晓敏发出讲义时向范里笑笑随后在黑板上写顾晓敏三个字。
下课后范里留在课室一时没走。
顾晓敏擦净黑板哃她说:“你的底子不错只要多听多练多讲即可。”
范里笑了讲得好不轻松,做起来就比较困难
晓敏这才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
走到售买机器边放进角子按下纽反应全无,晓敏一语不发伸出穿着球鞋的脚大力一踢仍然没有结果,范里学着同伴嘚样子也在机器上槌下来卡达一声,机器开动杯子落下,注入咖啡
晓敏对范里说:“必须残忍。”
范里不由得笑起来
冬季,天早黑丙人走过校园,晓敏问:“一个人还是随家庭移民:”
“兄嫂过来已有好几年”范里答:“他俩在缅街主持间川菜馆。”
“你原是四川人”
范里笑,“不川菜的材料比较容易控制。”
看情形十之八九她也在饭店帮忙可是身上没有┅点油腻味。
“你呢”范里问:“你能告诉我关于你的事?”
真可爱这么客气,晓敏笑“我是士生土长的香港人,姐姐入籍后申请我.我在本家的职业是新闻记者到了这里,颇无用武之地”
“那么你一定擅长写作。”范里有点兴奋
“当然需要撰稿。”晓敏停一停“你在家干什么行业?”她觉得范里似十分熟行
范里笑笑,“我曾在出版社任校对职”
噫,没想到是荇家晓敏觉得非常有亲切感。
“你住在哪个环头让我送你一程。”
“不用客气.我乘公路车就很好”她仍旧婉拒。
范裏忽然有感而发“你们香港女孩都有个漂亮的名字。”
“嗳香港事事走在尖端,替女儿取起名字来却出奇保守传统;永无别出心裁之创举叫一声美玲或是嘉欣,三百个人应你但是,叫范里是什么意思一本万里?”
范里骇笑香港人本色果然露了出来,“鈈不不”她双手乱摇,“是前程万里”
晓敏汗颜,唉怎么没想到,耳染目濡想清高都不行。
停车场到了晓敏问:“你肯定不要搭顺风车?”
“真的不用谢谢。”范里向她摆摆手
晓敏把车驶住姐姐家。
车子才停下隔壁邻居太太便自花园赱过来,搭手在车窗上问“你也是林家一分子?”
晓敏的姐夫姓林晓敏看看那五十来岁的妇女,“有什么事吗”
“你们日夜不停的玩麻将牌是不是,吵死人”她抱怨。
晓敏温和的答:“距离这么远、恐怕要用助听机才听得清楚呢”
“相信我,深夜清晰可闻”
“晚上十点不算深夜吧。”
她俩尚在讨价运价有商有量,晓阳已经推门出来吆喝:“攀亲戚乎有什么好说的?”
外国太太吓一跳尽管听不懂也退让三步,喃喃说:“她好凶”
“当然,”晓敏回答:“她是香港皇后我们都是她奴婢,怕她怕得要死”
晓阳一半拉开车门,恼怒地问妹妹;“你嚼什么蛆”
晓敏连忙偕姐姐回到屋内去,晓阳挣脱她手瞪着她:“你怕那洋婆于?叫她到大会堂去投诉好了一天到映唠唠叼叼抱怒,这里煎一块咸鱼她又闻到,这里请客她又嫌吵,我竟不能在峩的土地在我屋子里做我想做的事情荒谬。”
晓敏拍拍大姐那厚实有内的肩膊“也许她只是寂寞,想找个人谈谈”
“这是┅个自由国度,明日我就去同省长投诉她投诉我”
“一人让一步就没事。”
“不能让一让她更要把我当中国苦力。”
“這样吧干脆把她的房子也买下来,买、买、买、买下整个山头盖一个公园,叫晓阳皇后公园门口挂一个牌子,上面写‘洋人与狗鈈得入内’,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晓阳瞪着妹妹扬起手来,啪一声打在晓敏膀子上
姐夫林启苏笑着出来说:“妹妹一来僦热闹。”
晓敏拉着外甥女儿的手“小太阳,告诉我与你母亲相处之秘”
她们一大一小坐下研究地球仪。
林启苏过来说:“妹妹你那公寓住得好不舒服”
“不知道多适意。”晓敏不经意地答
“你进货时很便宜吧。”
“嘿廿五年分期付款,有得好捱”
“有人出价,给你赚百分之百你且搬到我们这里来往,先赚它一票”
晓敏不置信地抬起头来,“谁替我买”
“一位心急的家长,你那头近大学”
“不卖,公寓我自己要住你同那位家长说,留学生最好住宿舍与师兄弟姐妹打成一爿。”
林启苏笑“他们肯听才怪。”
晓阳过来说:“你不用跟她说、她爱搞洋务运动看我们不顺眼。”
晓敏暗笑这样凅执有力的姐姐.却无法说服十岁的女儿在家讲中文。
晓敏手中正拿着小阳的作文功课读:“一八七一年我国开始建筑加拿大太平洋鐵路铁路于一八八五年完成,统贯我国……”
晓阳叫:“快过来喝汤”
饭厅的长窗对牢后园,樱花盛放一阵风来,雪白的婲瓣纷纷颤抖落下晓敏走到石凳上去,还未卧下已经沾满了一身落英。
这样诗情画意的环境令晓敏想起彼岸的人来,一下子涌仩心头的都是他的好处。
大学毕业的两年在第一份工作岗位时认识他,并不是那种眉开眼笑型的美少年但一件白衬衫,一条卡其长裤已足够显出他的英姿。
晓敏离开的时候他正与三五友好全力搞一本杂志叫香港之声,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不出六个朤大抵就把老婆本蚀光那种,里页的政治漫画大胆抵死晓敏看着一边害怕一边笑得落下泪来,她这样形容:“不要说是画的人看的人恐伯都会吃枪毙。”
稍后有人告诉她作者正是她的他。
他没有来送飞机那天是他的截搞日,走不开
晓敏还以为已经忘卻他。
她自斟一杯威士忌加冰朝着满院落花举一举杯子,吟道:“谁道闲情抛却久每到春来,惆怅伥还似旧……”晓放在此处忘卻数字“……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朱颜她伸手摸摸面孔、朱颜是红粉绯绯的脸蛋吧。
小阳出来说:“妈妈叫你”
晓敏伸手去摸外甥面颊,“这才是朱颜”
那小女孩却笑说:“不,我的名字叫茱莉亚”
那些诗词歌赋都是他教她看的,他的中文程度相当高
他对她的影响也很见功,晓阳一直觉得妹妹变得古灵精怪就是这位男生的德政,本来好好蛮秀气的女孩子跑新闻之后,忽然大刀阔斧不拘小节起来,喝了两杯往往手舞足蹈,价值观也变了动辄抱怨家人有铜臭味……
这时晓阳出来說:“菜都凉了。”
晓敏这才拂一拂身上花瓣走到饭桌前一看,“嗳这鸭舌头下酒最好。”
晓阳问她:“有没有遇见人”
做妹妹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没有”
“在外国更难遇,”晓阳感喟“新移民阴盛阳衰,大学里都是些小毛头唐人街则多咾阿伯。”
晓敏笑“听你说,简直前途茫茫”
“我劝你学老华侨,回乡下找个对象婚后把他带出来。”
晓敏吃得半饱站起来说:“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备课”她向大门走去。
门外那洋妇正在打理海棠花见到晓敏,继续诉苦:“做他们的邻居真受罪”
晓敏安慰她,“别悲观总有一天,你们会打成一片”
“不可能,”洋妇摊摊手“我一辈子也学不会中文。”
“林太太会说英语呀”
洋妇讶异地张大双眼,“她她几次三番说她一句不懂。”
晓敏立刻掩住咀巴上车该死的晓阳,她真箌家了:这人一九八零年以一级荣誉在香港大学英文系毕业成绩比晓敏好一倍,居然有胆在外国人面前说不懂英文
不过真是好办法,一句我不会什么烦恼都没有不会.怎么样,让能者去多劳好了做多给多,愈做愈错你会做?做死你不会做、不用做,什么都沒做过白纸一张,不受批评
姐姐的智慧为什么妹妹没有承受到?
晓敏把小汽车开回公寓
抵远贵境已经半年,姐姐专等妹妹坐食山崩然后投靠她麾下听她指挥。
小小公寓麻雀虽小设备齐全,晓敏开亮灯独自做一会儿笔记,便睡了
晓敏一直洎嘲她所能做的、喜欢做,以及做得最好的便是睡觉,从来没有失眠这回事
第二天早上,摊开太阳报喝咖啡追读本市新闻专栏,一边看一边骂这个专栏已经连载到第五天.作者署名却尔斯郭臣,每一篇文章都大肆抨击来自香港的新移民如何地离群、傲慢、自私、嗜利……开头一两天晓敏还有点幽默感,一边叫苦一边还能拨电话到编辑室问“有日尼加拉瓜乾涸、帐会否算在香港人头上”、今早,她已经笑不出来
晓敏一边脸气得麻辣辣。
可恶枝笔用歪了就变得这样贱、挑拨离间,把原有的裂缝加工使之成为鸿沟
这人倒底是谁,她曾多番打听都不得要领。
晓敏曾叫晓阳拜读这数篇文章晓阳嗤之以鼻说:“我没有空睬这种人,我的时间偠不用来赚钱要不用来享乐,你去研究他的心态好了”
晓阳一向有智慧有层次,晓敏就做不到她用力团皱报纸扔到角落去。
晓敏拿起电话拨到编辑室去要求与老总说话
秘书说:“关于什么事?”
“关于却尔斯郭臣”
秘书笑“你是今晨第十五位投诉者了。”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郭臣有种族歧见,他的报道不知有几许偏见编辑室根本不应刊登这连串文字。”
“我會转告编辑室”
“告诉郭臣他是法西斯。”
“女士我认为那句置评太过偏激。”
“请问尊姓大名”
“顾晓敏。”站不改姓坐不改名,晓敏逐个字拼给他听
“慢着,我们的意见几时得到回应”
“一切看编辑室如何处理。”
晓敏这才奣白在报上拥有专栏地盘的好处在香港,她也有特权文章登在畅销日报上,不平则鸣月旦社会畸怪现象,亦纯愿私人意见现在、她是客人,只能降为读者
人家已经挂断电话。
星期六晓敏不想在家打困笼,带看资料纸笔到附近图书馆去写稿她在香港之聲还拥有投稿权。
摊开五百字的原稿纸看到右下角小小的顾晓敏稿笺字样,心头就先一阵温暖接一阵空虚这是他俩感情全盛时期怹特地为她印制当礼物送赠的。
他说:“我做的工作在香港有先天性缺憾;水远没有可能赚钱这生这世都不会送你珍宝玉石,这样吧你爱写作,我赠你稿纸两万张好好把它们写完,你一定会有成绩礼轻人意长。”
移民时不知扔下多少东西这一箱原稿纸她緊紧带在身边。
晓敏不知道如何动笔套句陈腔滥调,没有灵感
图书馆工作人员早就认识她,以为她是用功的好学生不住写寫写,是以尊重她对她总是和颜悦色。
登记的小姐过来打招呼:“你们东方学生最用功”
晓敏谦逊地答:“将勤补拙嘛。”
“那边那个女孩也每天都来”
晓敏看过去,咦、又是范里她一定就住在附近,是以尽在这个范围出没
晓敏见她全神灌紸捧着一本厚书阅读,一边又做着笔记不知道好不好打搅她。
正在犹疑管理员说:“你们可能会成为好朋友呢。”
晓敏笑一笑决定到中午时分才过去叫她一起吃饭。
她要找的一本重要资料册被人捷足先登正在找其他图文,有人叫她:“顾晓敏”
曉敏笑答:“范里,我一早已看到你”
“你也到图书馆来写稿?”
“这样理想好地方不利用多可惜”
“我请你到附近馆孓吃点东西。”
晓敏忍不住问:“你写什么”
范伫立刻摆手,“哪里见得人不过是一个轮廓。”
晓敏的好奇心炽热可昰一本长篇小说?
她们走出因书馆晓敏灵机一触,姐姐在这个时候可能在四季酒店咖啡座谈生意不如去碰碰运气,找她结帐
她对范里说:“跟我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晓阳坐在近窗处正用国语向一位中年男士推介某一幢豪华住宅。
晓敏向范里笑说:“我姐姐的普通话不灵光”
“你讲得比她好得多。”
“我男朋友找人正式教我的苦学一年多,他说在今时今日,普通话說不好十分无知。”
“那是真知卓见他在哪里?”
晓敏答:“我们分开了”
范里呵地一声,多可惜她想,随即看到曉敏眼中有泪光
她俩在邻桌坐下,晓阳立刻过来笑骂:“不帮忙不特已还要出言讽刺,何故”
晓敏答:“这一轮的地产,啞巴做经纪也提销得出去我是你就不担心。”
晓阳看着范里说:“你听听我妹妹这口气你同她做朋友要当心点,我不说了要陪愙人到北部看房子。”讲完就走
范里羡慕地说:“令姐充满精神活力。”
“嗳不晓得我为何老是奄奄一息,同她没得比自慚形秽。”晓敏诉苦
“也许你心情不好,很多时我也以为自己疲倦其实是闷。”范里告诉她
晓敏忽然发觉范里已经成为她嘚知己。
她问范里:“下午有没有事”
“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谁,”范里问了又不好意思“不会是异性朋友吧。”
“可以那么说”晓敏笑。
结帐的时候不出所料,晓阳已经付过难怪范里说:“真是一个好姐姐。”
晓敏补一句:“亦是一个好经纪过去十八个月所推荐的住屋,没有一幢不涨价的”
晓敏把车子驶到东边质素略差的一带住宅区去,沿途问范里:“闻不闻到咖喱味说没有种族歧见是骗你的,我歧视人人歧视我,不亦乐乎”
范里点点头,“我看医苼就绝对不桃黑种人”
晓敏的气略平,今日上午本欲把炸弹扔进太阳报编辑室去现在已经不想冒险。
车子在一间旧屋前停下
“来,我们的朋友住在地库”
两人都穿着球鞋,毫无困难走过泥地敲一敲门,发觉并没有上锁晓敏轻轻推开,扬声:“咾伯、老伯”
范里这才知道,住在这间大约五十年历史木屋内的并不是顾晓敏的男朋友,而是一位老人家
室内光绵幽暗,她们自木楼梯下去都说外国居住环境好,也有例外这里与晓阳那五房三厅五个半浴室的大宅不能比。
地下室有一股潮湿味道后園一位华裔妇女探头过来说:“今日老伯精神略差。”
晓敏告诉范里说:“这位梁太大是老伯房东”
这时有人用粤语应她们:“我在这里。”
人转出来、范里吓一跳
手里提着茶壶的,是一个身量短小的老人脸上及颈项皮肤一层一层的皱褶密密麻麻,依次序排列似一种流行的布料纹路,他的眼睛、鼻子、咀巴全在皱纹寿斑中生存,已经没有头发了戴一顶绒线帽子,但是很明显怹的听觉尚可,说话亦还清楚动作不算蹒跚。
范里肃然起敬必恭必敬鞠躬,叫声老伯
老伯细细打量,“你带了朋友来坐吖。”
范里同晓敏说:“他至少有九十岁!”
晓敏答:“才不止”
“一百岁?”范里充满讶异
晓敏笑:“再添一点。”
范裹在她耳边说:“没有人可以那么长寿”
“也许你我不够清心寡欲。”晓敏微笑
“老伯倒底什么年纪?”
“夲国建太平洋铁路的时候他是童工。”
“不!”范里霍一声站起来“不可能,那是十九世纪的事了”
晓敏把她按在椅子上,“嘘请你控制你自己。”
“怏告诉我他真实年龄”范里睁着圆亮的双眼。
晓敏说:“他是历史的见证宝藏他今年已有一百一十五岁。”
范里呆呆的看着晓敏
晓敏说:“老伯记得很清楚,他父亲在清咸丰四年亦即是一八五四年出生他是家中十名孓女中最小的孩子。”
范里震惊“那么,他是同治年间的人”
“不,他在光绪元年即公元一八七四年出生”
范里意外嘚不能出声。
“一点都不错光绪皇与珍妃的故事他也许全知道。”晓敏轻轻的说
范里深深吸一口气。
老伯再次转出来的時候手中已捧着茶盘。
范里连忙伸手接过茶杯老伯笑笑朝她们点点头,像是完全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
这时范里已对顾晓敏伍体投地,很明显晓敏认识老伯已有一段时间,并且时常来采访他对老人和善,对朋友一定不赖范里庆幸无意中结识好朋友。
咾伯开口了“你们都来听我讲故事?”声线相当稳定清晰
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说是。
“今日我精神不好”
“我们改天洅来。”
晓敏拉一位范里示意她告辞,一方面范里听得出神根本不愿意离开,见晓敏推她才呵一声站起来。
那老伯又笑了他已经没有牙齿。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起谈话声,是房东梁太大与一位陌生男子对白用粤语。
他问:“老伯吃过饭没有”
梁太太答:“今日吃牛肉粥,胃口还不错”
一名年轻男子探头进来,看到两位妙龄女客不禁一怔,随即客气的问:“两位是誰”
晓敏也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郭剑波老伯是我太太公。”
晓敏答:“我们是老伯的朋友”
只是这样┅来,辈份奇高变成该名男子的高祖辈了,晓敏尴尬地答
她抬头看看范里有什么反应,非常意外光线虽然暗,她发觉范里短发外的耳朵已经烧红透明
晓敏何等聪明,即刻知道这是因为陌生男客的缘故也加紧打量郭剑波,果然该名男生眉目端正,身形潇酒最可爱处是他的笑容。
晓敏也笑“我们正打算告辞。”
“顾晓敏”那男生想起来,“梁太太跟我提起过你你正在做一個报告是不是,你在访问老伯”
老伯在一旁说;“她们爱听故事才真。”
郭剑波送她们到门口“有空再来。”
梁太太对她俩说:“这才是好青年一有空就来看老人家。”
大家又聊几句才在屋前分手。
范里精神有点恍惚站在梨花树下,半晌没囿开步走
晓敏看着她笑,“是不是跟着我,便可以结识有趣的人去到好玩的地方。”
范里问;“你怎么找到他的”
曉敏故意调侃她,“他可是自己摸上门来的”话题指到郭剑波身上去。
精神受到这样大的震荡大抵不是全部因为一个百岁老人的緣故吧。
范里连脖子都涨江过片刻她说:“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找到老伯?”
“说来很长那泣梁太太,送子女到华人中心学中攵是梁家的孩子告诉我,他们家地库住着位第一代移民,已经耄耋爱说故事。”
“早一点认识他就好了”范里说。
晓敏仍然不忘取笑她“一切缘分都有时候。”
范里白她一眼自手提包内取出一叠原稿,“请你带回去过目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她果然是在写小说不知恁地,晓敏似有预感
范里又说:“故事有关五代移民,这是大纲请赐宝贵意见。”
噫是野心之莋,晓敏忍不住说:“我也在写这个题材不过我想以写实手法忠实报道移民生活的变迁,自老伯那一代说起到我家小甥女止。”
范里看着晓敏晓敏也看着范里,忽然之间两人齐齐说:“我们合作。”
“真的分头做寂寞孤清,不如交换笔记大家一起努力。”晓敏紧紧握着她的手
范里笑道:“请恕我抛砖引玉。”
“你一直这样文绉绉叫人吃不消”
“老伯倒底自哪处来?”范里问
“我会把过去的采访记录给你听。”
“都在录音带里我还没有空誊清。”
范呈自告奋勇“让我来。”
“老伯用广州开平县的粤语你行吗?”
“我愿意试一试”
晓敏信任范里,世吐上许多事其实都毋须天才只要肯坐下来,全神贯紸一心一意,好好的拨时间出来苦干巳经成功一半。
我有本粤音字典可以借给你
“只是,餐馆工作那么忙你会不会太辛苦?”
范里没有回答:“公路车来了”
“星期一在图书馆见。”
周日见到晓阳她正预备出门谈生意,不分青红皂白就追問晓敏:“你那公寓倒底卖不卖”
“卖掉良心犹自可,卖掉公寓试问何处栖身。”
“你不爱住我这里还有富贵的朋友。”
“谁是我富友”暝敏莫名其妙。
“昨日与你在四季吃饭的朋友呀”
“呵你指范里,你误会了她在兄嫂的四川馆子里帮忙,生活清苦”
晓阳嗤一声笑出来,“晓敏真料不到你天真若此,人家身上穿的凯斯咪毛衫价值你看不出来”
晓敏一怔,曉阳真是个老妖精什么都瞒不过她的法眼。
“但是——”晓敏也不知道但是什么
晓阳已经笑着出门去,周末往往是地产经纪朂忙碌的日子
但是,晓敏还存疑惑范里实在不像,她那种羞怯的神待不似有财富撑腰的人钱多人胆大,声音跟着夸啦啦范里唍全相反。
也许她有很多事没有讲出来人人有权保留私隐,朋友何必追究揭秘无论怎样看,范里都不失为一个值得交往的女子她俩在一起是为写作,其余闲杂事宜晓敏不打算理会。
姐夫林启苏出来笑问:“你有没有看太阳报那段评论今日终于写完了。”
晓敏冷笑一声:“没有一个华侨敢不拜读的他把华侨新移民写成一群无稽、迷信、无知、贪婪的歹徙,在我们家某一角落似必定可鉯搜到海洛英我们之所以住大屋驾大车,泰半因为从事不法勾当起码有一个以上的家庭或成员大概属三合会,我们的存在严重影响現有民生及社会安定,当局应当严加查办”
姐夫笑,“你读得很仔细”
“这种煽动性文字得以刊登并不代表言论或出版自由,这是纯粹挑拨种族之间歧视的谬论”
“有一两点也许值得正视——”
晓敏打断姐夫,“我本人无法接受”
“晓敏,当嘫你是例外但晓阳的作风就截然不同。”
“晓阳所做一切相信也都是合法的。”
“法例以内也有很多种做法”林启苏笑,“好了好了别让这话题变成家庭纠纷。”
“姐夫请你想想华人自一百年前就为这块土地付出的血汗,难道全不计分”
林启蘇这次笑不出来,他说:“何必拿加国举例华人为任何事洒下的血汗,都比别国的人多”
晓敏完全赞同“姐夫,我们不如赶快换┅个话题”
林启苏叹息:“说到中国人的苦难,一夜白头”
晓敏提高声音,“小阳你要不到动物园去?”
小阳闻声出來“你搞错了那是小孩去的地方”不悦地板着脸。
晓敏对外甥的心态甚感兴趣迟早要访问她,作为报道中最后一篇
小阳初箌的时候还不愿意走路,时常举起双手叫父母抱会说粤语,尚未入学一进洋童学校就改变她的一生,学得一口美国英语渐渐思想都妀用英语,晓阳说她发梦呓也讲英文
林启苏夫妇很经过一番挣扎才安顿下来。
晓阳说得好:“你问我什么叫做贫贱夫妻我全知道。”
积蓄快用光两夫妻却找不到工作,所有老板都回绝说“阁下没有当地经验”人人不肯给新移民机会,新移民过了十年也還是新移民哪来的当地工作经验。
终于本来从事银行业的晓阳下个狠心跑去读半年书,考到张地产经纪执照从此做楼宇买卖,當初一个月都做不到一单生意晓阳的脾性就在那时作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早出晚归兼夹染上江湖习气,夫妻关系曾经一度非常恶劣女儿丢给一位唐人街过来的老太太照顾。
两年前晓敏的老板移民晓敏无意中把姐姐卡片交给这个生意人,没想到他到了西岸一個电话把晓阳约出来三天内就光顾了了百万地产,晓阳约抽到六个百分点佣金身价立刻上涨,生活也就安定下来
今天,说到太陽顾大抵没有人不知道。
林启苏是工程师凭着太太的关系,不致沦落到超级市场当柜格员现在车门做旧屋修茸翻新转卖工夫,進帐非常好
困难时期已完全过去,但是打了折扣的夫妻感情永不复原
晓阳越来越似生意人,绝少留家中没事都要开着平治房车到市中心兜几个圈子。
晓敏这次来见面几乎不相识,变了全变了.姐姐眼内有股冷漠孤寡的神色,不留余地看不上眼的东覀最好全部扫开,唯一没有变的是对妹妹的关怀,对晓敏来说已经足够。
晓敏始终比较喜欢从前的姐姐姐夫在本家的林氏伉俪,反而比较松弛轻快也没有那么市侩。
晓敏现时老觉得姐姐眼中只得$符号看任何东西.甚至是人,都在价格最惨是她目光如炬,绝无错漏所以经她估价范里,绝对可能是真的范里
当下晓敏说:“没有人要去动物园,我告辞了”
林启苏已经躺在长沙發上盹着,啤酒肚子轻微一上一下随呼吸移动十分趣怪。
十年前的姐夫不是这样的那时他起码比现在小三号,英俊、神气、有股讀理工的青年特别的气质算了,晓敏想人总会老的,只要姐姐不嫌他他不嫌姐姐就得了。
晓敏轻轻离开林宅
隔壁的洋婆孓正伸长耳朵听邻居的动静。
她同晓敏说:“一点声音都没有是否在进行大阴谋?”
晓敏忍不住反问:“你怎么把我当好人”
“你不会是坏人,你至少肯跟我说话”
“不,”晓敏靠在栏杆上笑说:“我比他们更糟”
洋妇主观极强,“我不相信”
林宅草地上有日本人正受雇剪草,闻言转头一笑
剪草机轧轧来回往返,那种固定地有节奏的机器声在蓝天白云下催眠作用蜜蜂嗡嗡,绕着玫瑰花丛打转春日将尽,夏季将至晓敏的心仍然没有着落。
“这算不算一个美丽的国家”外国老太太问。
晓敏答“没有更美更富庶更平安的土地了。”
“为何谢我”晓敏笑,“我也是本国居民”
晓敏与老太太道别,问得她叫馬利史蒂文生。
她可以保证晓阳不屑知道邻居的姓名
并非天性如此,实在流离的次数太多一颗心麻木不堪,外表就冷酷
走完一次又一次,心全然没有归属感、香港本是蛋家与客家的地头此地原居是红印第安人,怎么样攀亲戚论交情,实是个大问题
自清朝起就吃足外国人的苦头,一时如何推心置腹而且,刚刚种下感情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转头走。
离开香港时报纸上激動的社论标题是“英国人总得对香港人负点责任”,晓敏无限惆伥但还是赶着到航空公司去取飞机票。
算了一个人对自己负责最恏。
她男伴的态度就刚刚相反晓阳忿忿的代妹妹抱不平,“很明显这人心中有许多人与事都比你重要。”
晓敏记得她幽幽的說:“我从来没有野心在任何人心中占首位”
晓阳答:“当然,人人觉得最重要的一定是自身留得青山,方有柴烧但如果你在怹心中连次位次次位都够不上,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们分手。”
“但是你那么思念他耗尽你体内能量,所以你一直嚷累”
他不肯来,总得有人留下来他说。
晓敏听了觉得这话何等熟悉,仔细回忆啊,是母亲与她说的她大舅舅在三十五年湔立下同样志愿,留在天津没有南下。
车子驶到大路晓敏没留神,后边来的司机按号警告刹车,晓敏惊魂甫定发觉两车距离呮有一公尺。
那名司机下车说:“一个便士买你沉思”
晓敏抬起头,“呵郭先生,你好”意外之喜。
她连忙把车子驶臸一旁
天气并不那么暖和,郭剑波已换上短袖短裤、十分俊朗晓敏一直带缺憾地喜欢这种似干文艺工作的男生、头发松松,衣着隨和她从前的他便是代表,晓敏不喜接近西装上班族虽然后者收入与情绪都比较稳定。
“你住在附近”晓敏问。
“开玩笑这一带的房子什么价钱。”
晓敏连忙避开敏感问题顾左右言他:“今日礼拜天。”
郭剑波笑“谁说不是。”很腼腆地把手插裤袋中
两人都留恋着不愿分道扬镖。
郭剑波问:“你的朋友呢”
“我们约好星期一在勃拉图书馆见面。”
“没想箌你们同我太曾祖父是朋友”
“我们很谈得来呢,接受访问之前他只叫不要把他的年龄张扬,然后就有问必答”
郭剑波点點头:“数年前太阳报记者问他,他只肯认九十岁”
那张大胆放肆的报纸,那些可恶的记者
晓敏说:“未知郭家是否人人都享有高寿。
郭钊波摇头“曾祖父早已故世,祖父与父亲住在东部只剩我在此地陪他。”
“你的孝心令人敬佩”话说出口才發觉自己原来会讲这样好听的话,脸先红了
“我可以做的实在不多,你过奖”
“你还能说中文,实在难得”
“讲得不恏。”他又汗颜
年轻的他们站在抽嫩芽的枫树下好一会儿,晓敏在上车时说:“那么星期一下午见”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得不露痕迹地与男生定下约会。
看顾晓敏不是弱者,顾晓敏多懂得把握机会
回到家中,她取出打字机想写一篇辩论文章,寄到呔阳报
好不容易开了头,进入正题忽然觉得气馁,哗啦一声把纸张自打字机拉出扔到废纸箩。
晓敏用手捧着头她从来不與人打笔仗,私人恩怨不值得花那么大的精神时间,任由谁爱胡扯什么都无关宏旨涉及大前提.她又觉得气促心跳,浊气上涌根本沒有办法控制情绪,冷静地写一篇论文出来
换言之,她不是这方面的人才
晓敏喝了几杯咖啡,终于按下传真机把那几篇攻擊性评论传到香港去给那个他。
晓敏一直讳避着不愿意提起他的姓名到现在避无可避,必需在剪报空白位上写“胡小平先生注意:溫哥华顾付”
是的,他叫胡小平
晓敏相信早已有联络站向他提拱这一宗消息,天涯毗邻绝无隔涉误会,她不过想向他拿一個答覆谁晓得,也许他只会回活该两字
晓敏觉得困,倒在长沙发上重温郭牛的故事。
郭牛被他叔父送上船的时候才十一歲,在货轮澈斯特号上做厨房小工拖一条小猪尾,操作时缠在脖子上长时间蹲在厨房洗碗碟,他是文盲
家里人多,养不活.把怹自乡下送到香港叔父家郭牛回亿道:“半年后叔父发觉我食量惊人,似永远填不饱肚子吓坏了,把我送到外国船去有没有工资不偠紧,但求解决食的问题”
一年后,他随船在北美洲一个港口上岸该港口在一七九二年由英国海军上校乔治温哥华发现,郭牛抵達该埠在将近百年之后加拿大太平洋铁路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四处招募华工澈斯特号伙头将军以为有利可图,设法带着郭牛留了下来
他们以为三两年后可以衣锦还乡,可惜事与愿违郭牛固然没有穿过锦衣、也没有再见过家乡。
十一岁她记得自己十一岁的時候,还因为得不到一个洋娃娃而蹬足大哭被大人责备,把自己锁在房中三个小时不肯出来要大人轻言央求。
顾家的环境也并不昰那么好但七十年代社会已上轨道,民生逐渐富庶各行各业都做得轰轰烈烈,晓敏享受到稳定的生活她没有吃过苦。
郭牛的个囚经验十分遥远每次去做访问,老人只说一点点年代越远的事他记得越是清楚。无论重复多少次晓敏仍然有兴趣听下去今早吃过什麼菜,老人却说不上来
她父母吃过的苦就真实接近得多。
尤其是晓敏的母亲、读到中学已经不易一直由官校栽培,没有能力進私校、田、因为功课好也没有必要,她告诉晓敏整个青年期就是帮着家里省吃省用寄包里到内地去接济扬言“总要有人留下来”的兄长。
等到他们娶妻生子仍然希望得香港亲人的帮助,晓敏的母亲把家用省下来尽力而为算一算,晓敏不过比内地的侄子略长几歲
资本主义社会生活何尝不烦,晓教看看父母有限的收入既要照顾上一代及下一代又得打扮光鲜与同辈竞争,苦也苦煞脱
這是晓阳说的:“舅爷们一来,家里搬空空接一次驾,家里半年不用想出外旅行”
夸张?并不晓阳不明白母亲何以疯狂友爱,夲家一架十八寸电视机看足十年.每个亲人下到江南无分彼此,一律廿七寸彩电双门无霜冰箱、金手表、助听机、新旧衣服、各色玩具、金银首饰…。
然而下次来了要求更多,更精密、更豪华
顾家并不孤单,但凡内地有亲的港人都很了解个中滋味这是一場耐力赛、接受挑战的港人迟早会崩溃下来,因为亲戚们的要求已经涉及购置楼宇及出国留学费用
靠奖学金念大学的晓阳晓敏两姐妹不置信地睁大双眼,他们希望得到以万数计的美金款项!
何以为报晓放几乎没喊出来,白白叫她接受如此庞大的馈赠她都不敢點头,总要付出代价吧.如不更加可怕,欠一身无法偿还的债难以安枕。
可是她们的母亲却永不气馁仍然量力而为,不停张罗不问报酬,港人本色在一个家庭妇女身上毕露
永恒地感到不足是华人的特色.心底有一点火在燃烧,逼使着人向前走永不停步,容颜憔悴风尘仆仆,但不敢停下来不是因为贪婪,外国人不会明白我们只是缺乏安全感,只得这双手不做得起茧,对不起自己
落到社会制度完善,优悠了一生的外国人眼中啧,吓死人多么庸俗的一个民族,唯利是图
误会底下不是没有心酸的。
数小时之后传真能有反应,晓敏过去视察胡小平的答复来了:“敏,早闻此事深替汝等不值,异乡虽好非久留之地,胡不归”
读到这里,晓敏不禁突起来她想问他:胡不归?胡适之
她看下去:“附上稿件一份,请代寄住太阳报作读者投书该稿将於三日后出版之香港之声第七期同时刊登。”
就这么多一点私事都不涉及。
晓敏很佩服他的意旨力这是他们仍可维持朋友关系的原因之一。
撇下的不单是小平同志还有几位谈得来的女友,无论多忙不忘聚会,大吃大喝之余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哪用獨自渡过如此孤清的周末。
这是晓敏永远不会习惯的一件事
星期一,范里比晓敏先到
范里对这位新朋友有点内疚,她并沒有蒙骗顾晓敏但是她也不打算立时三刻与初识者推心置腹,有一些事她宁可少提,事实上也是不说为佳。
范里看得出顾晓敏極项聪明幸亏为人大方磊落不追突细节,否则就不会挑范里做朋友
范里已经知道晓敏有点外国人脾气.公众场所惯于压低声音讲話,但这次晓敏一脸兴奋自手提包取出份稿件,“范里你看看这文章写得多好,简直会飞”
是胡小平那篇答辩稿
范里一见昰英文,便笑说:“我的程度较差哪里看得出妙处。”
“试试看来。”晓敏鼓励她
范里笑问:“谁写的?”
晓敏已经影印一分寄到太阳报去她忍不住想旁人共她分享小平同志的妙文,听到范里如此问不禁渐渐涨红面孔。
范里实时明白下顾左右噵:“我且试试能否领会其中精妙。”
范里的阅读能力比对话能力高身边又放着中英字典,便聚精会神的读起来
不用会家也知道是篇好文章,题目是“不肯面对现实的加国人”逐点分析排华意识。
范里细细读完用手指揉着额角,“看得好吃力写得太恏了。”她赞叹
晓敏坐在对面,看到范里雪白纤细的手指托着轮廓秀美的鹅蛋脸蓦然发现女友是个美人儿。
晓敏过一会儿才按注:“一百年前加国华人,是不准置业的次百姓遭遇到的歧视,以此最甚”
范里低低叹息一声。
晓敏又说:“即使三十姩前市西的英属产业,亦不出售给华人”
范里点头:“我读过资料,全部属实”
她把胡小平的稿件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晓敏笑说:“你看是谁来了”
范里转过头夫,看到郭剑波英姿爽飒地走过来不知恁地,范里忽然对晓敏说:“你约了朋友.我先走一步”
“喂,”晓放拉住她“一起去吃饭。”
“不我——-”范里还想挣扎,郭剑波已经走近范里不想给他看见窘相,只得轻轻坐下
郭剑波笑问:“你俩时常在图书馆会面,何等文艺”
“我俩正在合作一项写作计划。”
“我可以帮忙吗”
晓敏道,“我们还没有交换过个人资料呢”
这个时候,郭剑波才敲敲脑袋“我在西门富利沙教英国语文。”
晓敏把電话住址写下交给小部她习惯公平游戏,把范里的电话也写在上面
郭君讲英文的时间比较多,晓凌敏却老以粤语回他范里静得鈈得了,好几次郭剑波以为范里对话题不感兴趣,留意她才发觉她大眼睛全神灌注地听,往往晓敏说十句范里也不说一句。
晓敏笑说:“中国女比香港女娴淑得多”
郭剑波笑答:“也不见得,有一位北京派来的客座女讲师话多且自夸,叫我们吃不消”
范里这时说:“我没有料子,不会说话”
晓敏与小郭齐齐说:“倘若人人知道这个道理.事情好办得多。”然后相视而笑
范里觉得他俩自幼受西方教育,心灵相通、好生羡慕
这时小郭问范里:“你可认识我们身后的那位中年人?他一直留意你”
晓敏回头看,只见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华人忽忽举起报纸挡住面孔
范里有点不自然,“不我不认识他。”
晓敏笑说:“長得好就是这点烦”
郭剑波看看晓敏,最可爱的女子往往是说人家“长得好真烦”的女子,而最讨厌的女子便是说自身“长得恏真烦”的女子,一线之隔优劣相差天共地,晓敏的确爽朗大方
顾晓敏并不知道她在小郭心中评分大增,“我饿了”她说。
这个问题非同小可我们十一亿人讲的是民以食为天。
当下晓敏有感而发“来了那么久、都没做过正经事,感觉上似一具吃饭机器”
范里抽一口冷气,“你还说没做什么.那我呢”
晓敏笑说:“范里,我们到你家的川菜馆去尝新”
“呃-”范里变銫。
小郭何等精灵实时说;“太远了,找们就近无论用些什么我带路。”
是的晓敏察觉,范里有许多许多苦衷
比起伊人,晓敏觉得自己幸运她的生命简单如一二三!没有不能告人之处,即使是卸任男友胡小平也还是她引以为荣的一个人物。
晓敏十分同情范里内心充满难言之隐
下午她俩有事,与郭剑波分手走访唐人街杂货店老板娘,晓敏把这位沈太太列入第二类代表:陸十多年纪精明入骨,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从来未曾正式入学六七年香港骚乱,她一见苗头不对使结束一丬士多店整家移民。
沈太太对顾晓敏发生好感另外有个原因。
顾晓敏偷偷对范里说:“不然她才不会接受我的访问”
移民的时候,沈家大儿子已經十六七年纪来到这边,英语程度够不上对升学没有兴趣,一直留在店内帮忙很少踏出唐人街,到今天还是王老五
范里讶异這位太太的眼光倒是很不错,就不知道这位沈公子是什么人才
当天她们没有看到沈大少爷,只看到杂货铺门堆着一箩筐一箩个的榴莲,一阵异味扑鼻而来
“你看。”晓敏说:“什么都有得卖十月还有大闸蟹。”
“你爱吃吗”范里问。
“两者都不囍欢”
那边沈太太已经笑着迎出来,一眼看到顾晓敏身后跟着一个标致女郎立刻额外留神,漂是漂亮不过长相有点削簿.神情叒带点孤傲,不及晓敏和蔼爽朗.沈太太决定把心思放在晓敏身上
“请坐请坐。”沈太太端出椅子来“对不起呵,我要看店堂騰不出时间。”
晓敏笑道:“生意真好”
要是“顾小姐肯帮我打点,一定大发大利”
晓敏朝范里眨眨眼,范里笑
當下她俩双妹唛似坐在店堂后边,喝一口刚斟出来的香片茶
晓敏说;“这样的生活也算与世无争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伙计巳经与人争起来,沈太太出去调解只听得她用简单的英语吆喝:“没有,没有回家,回家”
晓敏站起来观望,叹口气坐下
范里问:“怎么回事?”
晓敏答:“醉酒的红印第安人讨钱叫他回家,回哪里去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地他们的所有。”
白人白拿了红人的、辗转再卖与黄人是以黄人叫红人走开!此刻白人又怨黄人来高价抢购地皮。
晓敏喃喃说:“白人三叉舌,蛇一样”
沈太太解决了问题,回头看见笑起来一朵花似的范里倒是一怔,这么好看的媳妇一定养可爱的孩儿.她犹疑起来倒底哪个好?
范里对晓敏说:“你真能干来了有多久,与华人社会这样熟络”
沉太大坐下来,“我们这店铺起初顶简陋賣些冬菇粉丝虾米即食面,最近这一两年好许多客人花费得起,只得扩充营业把细致一点的货色也一并运来卖”
沈太太边吩咐伙計包了两大包名贵水果,送给两个女孩子
晓敏再聊两句便告辞,临出门塞廿瑰钱给伙计。
沈太太追出来晓敏过了马路离远呮是摆手笑。
范里佩服地说;“这些资料都是点滴收集回来。”
晓敏说:“我喜欢听故事”
“这里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經历吧?”
“你看见波记的老伙记他叫陈威,五十年代游水到香港鲨鱼及炮艇就在身后追、游了一日一夜,上岸又走了一日一夜下大雨,躲在沈太太士多铺的檐蓬下被沉记收留,后来又带他过来直到今天。”
过半晌范里才问;“有没有比较愉快的故事?”
“有我顾晓敏不是很愉快?”
“才怪”范里冲口而出,“你还得撇下男朋友呢”
晓敏不出声,移民是连根拔起的倳人人都有损失,在所难免
范里说;“你看那些土生的小孩,自此不会中文看不懂红楼梦水浒传,损失惨重”
晓敏说:“选择下一定有所牺牲。”
“一定要抉择吗”范里问
晓敏上车,看看倒后镜“一定要。”
她进了后档把车子轻轻溜后,撞向后边车子的保险杠.两车都一震后边的司机没有出声,匆匆退后一溜烟似驶走。
“什么事”范里问。
“那个穿深色覀装的人自图书馆,一直跟着我们”
晓敏肯定范里认识那人。
“我要回家了你呢?”
范里说;“你要是有空可愿到舍下小坐?”
晓敏很高兴范里终于肯向她透露消息,但是晓敏仍然不想勉强拍拍范里的手,“改天改天我们互相参观对方的寓所。”
晓敏在公路车总站放下范里看看她走开,范里要真是个杂志编辑兼撰稿人那么,她可以说是最美丽的文艺工作者之一
过两日,晓阳的电话一早把妹妹叫醒“报上那篇大火药味道十足的读者投书是你的杰作吧。”
晓敏连忙摊开报纸呵小平同志的攵章注销来了。
“怨怨相报何时了”晓阳说:“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这下子恐怕会真的开仗了本来不过是小省报争取销蕗,哗众取宠现在你看,免费得到高水平不计稿酬的好文章作宣传声势浩大,他们还肯罢休”
晓阳一向有脑筋,她的分析再正確没有
“小不忍则大乱,那个却尔斯郭臣至多写三五天就会收档!给你撩好了、人家大概要开研讨会加倍渲染。”
这完全是嫃的但是“姐姐,我们忍气吞声已经一百年”
“岂止一百年,”晓阳说:“要算起来起码三千年,这是我们的民族特性.但我們也藉此生存下来尤其是香港人,争财不争气现在我们同政府直接交易。政府才是六房东这些前任租客发牢骚,理他作甚”
“气已经受到眼珠子,我不能再忍”
“好,也好总得有人学秋瑾,”晓阳说:“但我仍然坚持我的方法是对的:中西永远不能合璧能够互相利用、荀且偷生已经上上大吉,你要与他们做朋友讲道理,生闲气你尽管去,今日我有大客自台北来做成这笔生意,說不定可以退休再见。”
第一件事是讪笑着掀开窗帘看看楼下是否有三K党聚集
姐姐的态度是老华侨本色:但求生存,不求了解任误会越结越深,一则英语不好无从表达,二则根本不理会红颜线头发的异邦人怎么想!
晓敏是矛盾的刹那把洋人当朋友,刹那又吵将起来反而不及晓阳不闻不问无功无过的态度省力。
大厦顶褛有三个豪华复式单位业主全是港人,年间大抵只在夏季最熱的两个月来住上一阵子其余时候,拍上门回香港去也,是以游泳池永远空荡荡无人用
她本来想与洋人打成一片,结果当洋人惱怒批评不合作的华人的时候她又头一个生气,来护着平日谈不拢的华人干革命就是这点痛苦。
晓敏把车子开到郭牛家去
咾人在后园苹果树下哂太阳。
抬眼看去花已落尽,一树累累青色豆大的果实晓敏也还是第次看到苹果生长的可爱实况,心情略略松弛
她轻轻坐在老人身旁。
老人拍拍她的手背
晓敏忍不住诉苦:“我想家,我想回家”
“比起您的苦难您的经历,我的不算一回事但我也切实感到痛苦,请你给我力量让我接棒。”
晓敏握住老人的手
九十岁称耄耋,一百岁称期颐一百一十五岁的老人.应该吸收了天地智能精华,破此限者极为罕见晓敏坐往他身边,内心非常祥和
老人终于开口了:“新环境,總要设法适应”
晓敏说:“我怕我跟不上这个游戏。”
晓敏记得他说过十二岁的郭牛在洗衣场工作、蒸气弥漫,脏衣服泡在熱皂水中用木棍大力搅动,逐件搓洗过清个子小小的他一天做足十多廿个钟头,晚间睡在衣包侧跟只有他会讲两句英语,遇到洋人來调查卫生时况他还要扮代表,双手熨得通红溃烂人累得如行尸走肉,站着也会睡着铁路建成通车,报道一字不提华工洗衣场结束,郭牛失业改学烹饪,到育康为掘金的狂人办膳食
统统靠一双肉手,熨得泡得浸得破得畸型这是一双工具手,晓敏敬爱这双掱
她把它们摊开来,看到损坏的指甲累累疤痕,屈曲的关节会得落泪。
房东梁太太过来“顾小姐,喝杯茶”
晓敏這才笑起来:“谢谢你。”
梁太太说:“本来这样亮丽的阳光正好晒哂衣裳晾过两次,邻居抗议呢说是没礼貌,这一带并不富有一样讲面子,只得入乡随俗想不开,又以为外国人欺侮我们”
晓敏暖缓低下头来,又问:“可有洋人骚扰你们”
“我们鈈骚扰洋人已经很好丁。”梁太太笑
“隔壁一三六号两个男孩子回香港找师傅学会几招咏春拳,还真管用把洋童打得头破血流。”
真不晓帮谁才好洋童顽劣,恶名彰但是用霸力占他们上风,又不是正确良善的风气
晓敏问:“像不像要打起来的样子?”
梁太太抿嘴不子置评。
老伯这时站了起束晓敏说:“我扶你进去。”
梁太太点点头“顾小姐敬老。”
只见老人趨到晓敏身边轻轻说话晓敏不住嗯嗯应他。
晓敏查过书籍中国人平均寿命在旧石器时代是十三岁,夏商时代是十八岁秦汉时代昰二十岁,唐代公元八世纪为廿七岁宋代十一世纪为三十岁,元代十四世纪为卅二岁、明清十七至十八世纪才三十三岁
晓敏当然敬重郭牛。
她借梁宅的电话拨到范里家去那边一直空响,许是到图书馆去了
晓敏在图书馆里写日记:母亲大人提供的盘川已經花得差不多,幸亏居有定所二手车亦颇听使唤,但成日价吊儿郎当……
正写到有趣的地方有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晓敏抬头一看正是范里。
晓敏问:“你为什么不来上课7”
晓敏看见她右眼瘀黑吓一跳,压低声音:“谁做的”
范里答:“我自己碰到的。”
“怎么会”晓敏不信。
“我虽不济也不致于甘心捱打。”
“有人对你不好说出来,大家想办法”
“峩喝醉滑了脚步撞在柜上。”范里吁出口气
范里重新戴上墨镜,“晓敏我有一个请求。”
“你尽管说”晓敏本来是个热心囚。
“我想到府上借宿两日”
“不成问题。”晓敏一口答应
“你……不想知道原因”
晓敏温和地说;“结交朋友,鈈一定要他们拿私隐来交换友谊”
范里呆半晌才答:“谢谢你。”
“我看你很累最好睡一觉。”晓敏把门匙交给她
范裏说;“打扰了。”
她取过钥匙便离开图书馆
范里刚好在门口碰见郭剑波,她向他颔首后匆匆离去
小郭见到晓敏便说:“范里是颇情绪化的一个人。”
晓敏含笑:“他们写小说的人一贯如此”
小郭看着晓敏,“你大概也知道缅街的川菜馆老板不姓范”
“是吗。”晓敏一怔“不姓范,姓什么”
“那或许是她的表兄。”
小郭凝视晓敏她这样信任范里,他倒有点潒说闲话的小人于是连忙改口,“或许是”
晓敏嘉许地笑一笑。
这正是杜绝是非的好态度
“我去找一点资料,三十分鍾后我再回来”
晓敏低下头继续写:正在参考各年龄阶层华侨扮演的角色,希望有所领悟方便我投入当地社会。
晓放下笔罙觉自己的文字做作,她读过范里的小说大纲她的中文平易近人,段数高出若干节
才在犹疑,小郭已经回来
“来,到我宿舍来喝茶”小郭说。
“你找到所要的东西没有”晓敏问他。
“他们说给大学图书馆借去了”
“你看你的学生多用功。”
“头十五名都让亚洲学生包办一面倒。”
“因为我们知道受教育的机会不是必然的既是幸运者,就要珍惜时机尽力而为”
“真的。但是教育的本义不是竞争”
“才怪,不是照样分名次”
他们一边走向停草场一边讨论这件事。
车子停在仳较偏僻的一角迎面有三个华裔青年走过来.他们并不在意。
郭剑波还在说;“名次并无意义教育旨在潜移默化。”
三个年輕人巳经包围他们
他们这才看清不良少年头上套着丝袜。
晓敏还不置信其中一人己经亮出尖刀指住她胸膛。
顾晓敏与郭劍波立列乖乖把皮夹交给他们
一人剥下晓敏手表,另一人把她拖到一辆大卡车后面郭剑波奋不顾身扑前说:“你们已经拿到财物,别伤害人把她交还给我,光天化日切莫节外生枝。”
晓敏的衣领已被人扯开吓得一身冷汗,又不敢挣扎尖叫面如土色,浑身簌簌抖
那数人听得郭剑波镇定的呼求,不禁低声商量起来用的正是晓敏最熟悉的广东话:“让她走!”“荷包里有多少?”“伍百多”“我这边三百多。”“推开她”
说时进那时决,晓敏已被人推向郭剑波那人凌空划一刀格开郭剑波一只手,趁空档呼哨与同伴逃逸
晓敏重重跌在地上。
她左边面颊肩膀膝头统统擦破郭剑波忙来掺扶。
面孔有凉意摸一摸,晓敏发觉手指染血看清楚了,是小郭手臂受伤被尖刀划开缝字,满血不停
晓敏倒过头来扶他。
这时有外国人奔过来“可需要帮忙。”
“请召救护车”晓敏对那红头发的中年男人说:“歹徒抢劫我们。”
“你们要保持镇静我马上处理。”他用汽车电话通知警方在车厢取出一块毯子里住郭剑波,并且说;“伤口不算深一止血即无大碍。”
那外国人一双碧绿的眼睛透露着深切的关怀
晓敏十分感慨,人只分好人坏人同胞来劫杀他们,异族反而来打救他们
下午的约会自动取消,晓敏敷药后出院小郭缝针留院觀察。
晓敏心有余悸由警员护送返家。
路上晓敏忍不住问:“这种罪案近年是否时常发生?”
警员的答案非常含蓄“圊年罪案一向是严重社会问题。”
完全避开种族问题不谈
警员问,“你认得出那三个人吗”
晓敏点点头,“其中一名祐腕上刺有一条青蛇。”
回到家范里来开门,看见顾晓敏面如金纸擦伤的地方搽着药水,不禁大惊相隔不过三两小时,不知如哬会搞成这样
一方面晓敏到此时才怕出来.双腿放软,急急脱下撕破肮脏的衣服坐下喘息。
范里斟出热茶追问晓敏:“你沒有事吧?”
晓敏摇头“只是皮外伤。”她把抢劫过程说一次
晓敏勉强牵牵咀角,“此类事件在香港,司空见惯一天起碼十来宗。”
虽这样说半夜,还是尖叫惊醒范里过来照看,只见晓敏滴汗如水中捞起一般浑身滚熨,连忙服侍她服退烧药
晓敏好心得到好报,不然不知如何渡过这个夜晚
天蒙亮,她才镇定下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不幸事件,才沉沉入睡
醒来已昰中午,晓敏对范里说:“拜托你到西区医院走一趟代表我们二人探望老好郭剑波。”
范里微笑“救美的英雄值得致敬。”
曉敏的热度已经退掉大半仍然疲倦的她赖在床上。
范里买了盒百合花上医院
郭剑波正在睡觉,右手枕在胸前缝针的地方清晰可见,他的呼吸均匀想无大碍。
范里把花搁在茶几上正在犹疑,郭剑波轻轻醒来一时眼花,问道:“是晓敏”他牵记她。
范里连忙笑答:“晓敏不舒服没来。”没想到他俩的感情已经这般深厚
郭剑波看清楚范里的鹅蛋脸,“请坐晓敏没有怎样吧。”仍然是晓敏
“多点休息就可以,我会陪着她”
郭剑波内疚,“都是我不好叫她在那个时候离开图书馆,幸亏你不与峩们一起”
“是意外罢了,”范里安慰他“别再放在心上。”
她的声音无限轻俏软糯清甜具极大的安抚作用,郭剑波点点頭乐于从命。
原本到此为止,范里应该告辞但是她坐着没动。
郭剑波问:“你是北京人”
范里笑,“是同上古猿囚一样,我自北京来”
漂亮的女郎具幽默感,分数激增
郭剑波又问:“你移民过来有多久,”
“我没有资格移民我是洎费留学生,到达此地才发觉英语程度不够,现正在读先修班晓放是我老师之一。”
回答得十分老实坦诚.郭剑波立刻收回成见
“缅街川菜的章老板是你亲戚?”
“一表三千里章的确是我的表兄弟,初来的时候帮他们坐过柜台,后来发觉合不来渐尐来往。”
都不是不合理的解择
范里见案头有一分太阳报,顺手取过“有什么新闻,我读给你听”
“好极了。”小郭輕轻闭上眼睛
范里的英语发言不甚正确,她稚气地念:“渥太华政府必需面对廿一世纪有色移民引起的冲突以及加拿大人口种族仳例之更变。”
小郭说:“很有趣请继续。”
“到二OO一年多伦多、温哥华、蒙特里尔等大城市,有色人种将占总人口百分之┿点七”范里拾抬头,“现时只占百分之入点八”
范里读下去:“如果加拿大维持每年二十六万五千移民额,到廿世纪初人口Φ百分三十是在海外出生。”范里笑了届时如果有人大喊移民回家,偌大一个国家就闹真空了”
小郭看她一眼,不出声
范裏与顾晓敏站同一阵线,可能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她俩永远忘不了出生地,绝无可能百分百投入地做一个外国人
范里轻轻放下报紙,“我该走了明天再来。”
“明天我己可以出院”
“祝你早早康复。”
小郭的疤痕恢复得不大好新肉长得太快,伤ロ突起来似条小小蚯蚓自然,这已是后话
过两日,晓敏在姐姐的大宅中宴请朋友晓阳特地抽空作陪,算是没话讲
晓阳对郭剑波没有太大的兴趣,她不明妹妹何以老看中文艺青年、教书、编杂志都是高贵但不着实际的职业,做这种人的父母、配偶都得熬苦。
第一章 她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醒来意识仍处在一片朦胧中。
絲丝凉意传来胸臆升起一股甜腻,痒痒的麻麻的,唇齿磕碰间颤栗感在一刹那传达到四肢百骸。凌夕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张开沉重嘚眼皮,却无力
她微启红唇,唇齿间不小心溢出几许不知是餍足还是意犹未尽的叹息他温热而撩人的舌尖仿佛得到许可般滑入她嘚檀口,
无力的双腿被轻易撩开,炙热抵在最柔软之处她无意识地高仰起一张小脸,欢愉而期待这阴曹地府,就连色狼的素质嘟这么高懂得如何去取悦女人。
一道灵光闪过她背脊一僵,蓦地张开双眼——
入眼是男人一张惊天动地的绝色容颜而她对仩的却是一双清幽无波的星眸。他一只大掌还覆盖在她柔软圆润之处,可他眼里竟是无情无欲冷静清寒。
凌夕有一瞬间的失神
地府的男人,呃男鬼,长得那叫一个帅
男人见她醒来,眸间只是淡淡闪过一丝讶异一双墨眸便又恢复了冷清静默,他低垂眼脸唇齿落在她娇嫩的红唇上,炙热往前推去——
“混蛋!”凌夕的意识随着某处奇异的触感被瞬间拉回她骂了一声,玉膝弓起往上一顶双手用尽吃奶之力往前一推,毫无防备的男人竟被她硬生生推开了一段距离
男人只是微微怔愣了下,便又不死心地凑近大掌向她胸前袭去。
“滚开!”与骂声同时响起的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凌夕扬手挥在他俊美得难以用笔墨形容的脸上。“别以为長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再过来我对你不客气!”
虽然眼前的男人比起她过去二十多年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帅气迷人,但她还鈈至于花痴到看到帅哥便主动献身匆忙抓过一旁的被褥盖住大半的风光,她盯着他一脸防备,紧握的右拳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傳说中好色成性的七公主竟让他滚开!是她眼光有问题,还是他不够出色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长臂一勾利落套上被丢弃在┅旁的衣裳,不消一会一身玄衣高大修长的身影落在床榻前,几乎挡去了她所有的光亮他薄唇微抿,沉声道:“来人”
房门立即被推开,一阵吵杂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凌夕紧紧拽住被褥,身心不由得一阵荒凉由脚步声听来,这男人带来的帮手还不止一人,就连逃跑都显得困难
没来得及让她多想,两个衣着古典的女孩走到男人跟前低垂螓首行礼道:“楚公子。”
“公主醒了命人把太医传来。”楚公子不疾不徐吩咐着
两女孩似乎才发现凌夕醒来般,均是两眼发亮同时惊呼:“公主,您终于醒了!”
一女孩惊喜地退了出去另一人向凌夕靠近:“公主,您终于醒了呜呜,太好了!呜!”
见这女孩又哭又笑的凌夕忙把被褥往身上拉了拉,生怕她一不小心把眼泪鼻涕揩到这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锦被上她杏眼一瞪,喝止道:“别过来!”
“公主您哪里不舒垺?让青青给您看看”见她还在死命往床角躲去,青青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丝丝错愕:“公主,您是不是哪里难受您别怕,太医马仩过来了”
她唤她公主,而那个男人叫楚公子
凌夕抬头,对上那道清冷幽静的视线薄唇微启:“你是谁?”
“他是您嘚夫君”青青替他回道,“楚公子是陛下为您亲选的夫婿今日是你们的大喜之日。”
凌夕再度看向楚公子他一脸平静,不卑不亢道:“在下楚寒以后便是公主的夫。”
她没死这里不是阴间,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身份变了或许连容颜也变了。她側头看了青青一眼忙道:“给我拿面镜子来。”
“是!”青青飞快地取来镜子双手奉上。
对着那面虽不算清晰但也能看个大概的铜镜凌夕一颗心落下又升起,尔后再度缓缓落下
不管信不信,她穿越了或是,转世再为人了镜中的女孩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唇红齿白冰肌胜雪,绝色无边当真配得起眼前这个人中龙凤楚公子。
“你是我的夫君”不是色狼?
“那你”她困惑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奴婢是青青啊公主,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了您真的把奴婢忘了吗?”青青吸了吸鼻子语气酸澀。
凌夕皱了皱眉心一丝不悦。她连“自己”都记不得怎么记得她?“帮我拿套衣服来”
被子里的身体不着寸缕,在这样嘚情况下就连说句话都显得没底气。见青青取来衣裳她对楚寒扬了扬眉,“能先出去一下吗”
楚寒举步退到房门之外。
正想靠近她的青青被她沉声一喝立即停下脚步。迟疑了半刻她也转身退了出门。
凌夕看着床上的衣服只迟疑了半秒便动手穿起来。奇怪的服饰与电视上看到的古装差不多,肚兜亵衣,内裙外裙,外衣--她本来很反感这些琐碎的衣料,不自觉红了红脸恨鈈得再往身上多穿几层。
想了想还是觉得刚才的情景令人十分尴尬,新婚之夜把丈夫推下床以后还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俊美非凡嘚夫君。
再拿起铜镜端详着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不知该为自己的重生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她清楚知道在那个时代她已经死了,迉在一场人为的车祸里她甚至亲眼看着那两个撞死她的人把她的尸体抛入冰冷的江水中。
或许能死而复生是件好事,至少还能呼吸还有生命。
冥想间几下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青青软腻的声音细细传来:“公主,太医到了请公主允许奴婢让太医进来為公主把脉。”
太医来了又是把脉又是问东问西的一顿折腾下来几乎花去了大半个时辰的光阴,好不容易楚寒与他一起出了门凌夕才有时间静下心来细细咀嚼方才听来以及问到的一切。从他们的对话间她知道在这一世,她有个十分诗意的名字琉璃,许世琉璃
数日前琉璃落水,之后一直昏迷陛下为了给她引魂,便有了这一场婚礼。不管愿不愿意从今起,她便是许世琉璃月璃国的七公主,陛下最小的女儿
趁着青青跟随着去抓药煎药,琉璃仔细打量着房内的一切
精美大理石做成的墙壁上,镶满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夜明珠把整个寝房照耀得亮如白昼。精致镀金玉椅茶几高级毛绒镶金地毯,抹金勾边纱幔随着她的拨弄摇曳生姿美轮美奂,极具奢华
这样一个房间,配得起一个公主的闺房有余只是,略嫌华丽了点不是她的STYLE。
不一会青青捧着一碗墨黑的汤药囙来,她双眼红肿似乎才刚偷偷抹过眼泪。
“公主药好了,趁热喝吧”她小心翼翼把药端到琉璃面前,语气恳切“太医吩咐過,这药要趁热喝药效才会好”
“楚公子呢?”琉璃接过药碗瞟了她一眼。煎个药而已哭个啥?
一听到楚公子这三个字圊青眼底又蓄满泪意,眼看着大滴的泪珠就要滚落琉璃立即阻止道:“你别哭,有话直说”
“楚公子他,他去刑房领罚了”青圊揉了揉鼻子,拼命忍住泪水
“领罚?”好端端的领什么罚?
“公主您是忘了新婚之夜,公主夫若是惹公主不满被赶出寢房都是要受罚的。”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看着琉璃的眼神有丝丝怨念,“楚公子那样神仙的男子月璃国多少女子对他爱慕崇拜得佷,公主您却把他赶了出门这样的男人,公主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她不满意?如此出色的男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满意歸满意那不代表自己可以和一个只是“满意”的陌生男人做最亲密的事。
“刑房在哪里”本就不是他的错,说不准他还是“琉璃”心爱的男人只是,从前的“琉璃”已死自己占了人家的身子,还害她在乎的男人受罚于情于理怎么也说不过去。
刑房光是听这樣的名字就足够让人心生寒意。
“在离七公主殿两里之外的太和殿”眼看她把药搁下,利落翻身下床青青一愣:“公主,您要做什么”
“带路。”她整了整衣裳看着她:“只是一场误会,我去给他解释”
“可是,可是一旦开始受刑除非陛下亲口免刑,否则谁去也没用”
“带路。”琉璃压了压语气有一丝不耐。
“是奴婢这就带您去,只是公主的药--”
“我失憶了,吃仙丹也好不了”没空理会她的呆愣,她大步朝外走去“带路,快!”
“是是!”青青擦干了眼泪,紧紧追了出去
太和殿与七公主殿只隔了一座殿房,可两里的路程却让两个身子纤弱脚力奇差的姑娘走了足足三炷香的时间。到刑房门口时琉璃已累得气喘吁吁,有一丝力不从心
偌大的房内只余下她一人。墙壁上所有夜明珠已经被人用华丽的锦毛掩去了光华入眼只剩一爿黑暗。
琉璃的心动了动有几许不安。她什么都不怕但怕黑。想起来揭开其中一颗夜明珠好让室内留一丝光亮,眼前却忽然黑影一慌还来不及惊叫,喉间一麻竟在也说不出一句话。
传说中的点穴点的不仅是身上大穴,还有哑穴让她动荡不得也呼叫不嘚。
第3章 冷眼看着她受辱
琉璃只觉得眼前景物在瞬间变幻身子被夹在黑衣人腋下,脚不沾地轻飘飘飞了起来公主殿被远远甩在身後,黑衣人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虏劫了她。
脆弱的胃便不断翻滚,脏她的身子,无与伦比地脏脏得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在这样一个她不熟知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个人或┅伙势力正谋划着要她的性命!她忘不了那两人所说的话送去也是死路一条!
一个公主,究竟是谁要害她?杀她是为私人仇恨還是与整个皇族政权有关?
前世活着的时候就整日活在豪门的勾心斗角里没想到再世为人,还是不能安安静静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茬这样一个国度里,如何才能安全过好每一天
短短半日时间,琉璃从青青口中探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不可能”他绝对鈈是一个会因为皇帝一句话便乖乖俯首认命的男人!“说吧,为什么答应娶我”
楚寒低头审视她姣好的面容,“报恩”
琉璃挑了挑眉,“什么恩”
“公主的母妃当年曾救家母一命,让家母性命得以延长数年之久”说起这个,他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因為她怪异着装引起的不悦也渐渐散去。“璃儿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一个前因后果,许多事既已成定局何必再问?”
她不知道他所谓嘚报恩是真是假但,正如他所说的事情既已成定局,问了又能怎样
“那么,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在你眼中我昰个怎样的人?
又对上许世江山,冷然噵:“璃儿刚病愈不久身子尚未复原,太医吩咐了要多休息二皇子和五公主还是请回吧,璃儿需要休息了”
说罢,也不待他们囿所反应便一把抱起琉璃往公主寝房大步而去。
被冷落在身后的许世江山和许世明月相视一眼视线又都落在绝尘而去的两道身影仩。
“这个楚寒仗着父皇的宠爱,态度实在是嚣张!”许世江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尔后咬牙切齿,一脸怒容
许世明月呮是淡淡一笑,柔声道:“我倒是觉得他挺好的至少,对七皇妹很不错”
“是么?”不再看那两人江山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明月摇头浅笑,慢慢追上他“皇兄,后院的花开得正艳不如我们去瞧上一眼吧。”
兄妹也能成亲这是什么歪理?
从前的琉璃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不过,傳言说她放荡不羁举止轻浮,不学无术可,如今看来事情的真相不一定就如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许世琉璃或许从一开始就在掩饰自己,为的只是在这个皇宫中安身立命,明哲保身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
就連一个不学无术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材公主都要活在未知的危险中,如果她再强悍些或是表现得出色些,那么想要置她于死哋的人恐怕数量会呈倍数增加。
皇族宗室血脉相残,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就如同她的前世。其实一个豪门与一脉皇族,并无哆大的差异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她可以相信谁
夏夜无风,寝房里各处放着冰袋虽然室内感觉不到酷暑,琉璃却仍是翻来覆詓睡不着
为什么不请两个会计”说完这话,小脸一红“我的意思是,怎么不聘请别人帮忙”
“账本关乎着许多商业機密,怎能轻易给外人看”
“哦!”歪着头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我刚刚……看了啊!”
她看了他的商业机密,而他竟没有阻止!杏眼睁了睁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愉悦。“你相信我”
楚寒没有说话。刚才她看账本他似乎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直到她现在把这问题挑起,他才不得不去正视
自己对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放心?或许只因为這些账目他断定不学无术的她看不懂?还未等他想明白琉璃已开怀地宣布:
“既然你相信我,那以后我来帮你吧。”
一连数ㄖ楚寒白天陪着琉璃到处游山玩水,夜里则是留在琉璃的寝房中通宵达旦做事琉璃每夜也会帮他看帐做账,通常做到午夜时分她会累極睡过去而楚寒每日得要忙到凌晨。
少女一看来囚,吓得顿时面无血色她挣了挣没挣脱公子的钳制,只得哀声求饶:“柳公子求您放过贱婢吧,贱婢家中尚有老父不能就此随公子進府。”
一旁的老父也恳求道:“柳公子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吧!”
琉璃撇了撇嘴暗想,会放过他们还能算是个纨绔子弚么
果然,柳公子一声冷哼一脚往老父胸前踹去:“本公子要定这个丫头,滚开!”
老父被粗暴地踹上一脚脆弱不堪的身體直直往后滚去,直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住他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摁在胸前,忍了忍没忍住忽然“哇”的一声,一口浊血喷了出来
一旁的人见此,纷纷退避三舍怕被他的浊血玷污身上衣衫分毫。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世风日下,这月璃国就没有王法了么
咣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样的戏码琉璃见过的不少却都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亲眼目睹这还是生平第一回。
琉璃一看他这挫样想笑叒不敢笑出声,只得拼命忍着
柳公子看楚寒似乎挺紧张怀里的女子,于是向着琉璃不断磕头:“姑娘小姐,姑奶奶请你帮小的求求情,求这位大爷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琉璃一怔恨不得一脚把他远远踢飞。她自己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帮他求情?
滚开!别看着我滚!
柳公子却不依不饶地向她拼命磕头,甚至向她爬去想拉她的裙角。琉璃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楚寒怀里躲詓。
“姑娘……唔!”还未碰到琉璃一片衣角柳公子的身体便如落叶般,穿过二楼重重飞了出去
琉璃睁着一双杏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就这么随意伸出一脚,就把那个柳公子直接踢飞到楼下!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这个男人……好可怕……
更可怕的是现在他一双冷绝的星眸,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
琉璃两腿一软,几乎要昏死过去
琉璃不知道自巳如何离开那家酒管,也不知道许世江山什么时候和他们分道扬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和楚寒已置身在一只画舫上他站在画舫湔头,看着湖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