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玉环有家“我家姑婆”的土特产店不错,过年想买的东西,知道他们玉环提子在哪里买不?

虚幻小城(二)(小说)
再次见到她已是三天后,我去小城古寺玩,是听小城广场上晨练的姑婆婶姨大叔大伯说的,哪是小城绿化最好,空气最清,树木最多的地方。高大的树下,荫蔽的地儿较之开空调的房间更凉快,我屁颠颠的跑去,没想到在路看见了她。那个和我一起看日出的姑娘。
她倒是悠闲,手中持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白的红的,还垂着未干的水露,应是在路上摘的,捧在手中,慢慢品味散发的花香气味。她也看见了,冲我笑了笑,我走过去摆了摆手。
怎么没和朋友一起来?我随手摘了一片树叶递给她。
你呢?她朢了朢我的四周,空荡荡的。
她指着我的两旁说,你不也一样。
我说,我朋友少,都不太爱和他们混在一起玩,还是自己一个静一点好。
她说,我没朋友你信吗?随后,没有还给我回答的时间,开始介绍起我们踏着前进的小路,声音随我到小路尽头。
其实来古寺游玩的人不多,值得一游的地方也少,无非是参观一下里面悠久的建筑,然后在上香的主殿默默祈告,游玩的人多在意四周水清山绿空气新鲜,古寺倒是成了可有可无的拜饰,孤独孖孖的立在哪儿,常年无聊的与大树清风为伴,十分可怜。
她带我略略的游览一下,启程就出了古寺,我跟在她的后面,约摸向东南方向走,哪全是树,高大而粗壮,枝繁叶茂,树叶漫满了枝头。尽是绿色。在一颗树的后面居然有一条小道,直直通向未知的深处。我瞧了很久才确认它是条道路,应该没多少人走,或是没多少人知道。她带我就这样闯进了那未知的世界。
她的步子很急,我们一会就到达尽头,谁能想到短短十多分钟的路程,竟变了一个世界,喧嚣的人群不见了,高高的大树围绕四周,鸟儿在树上叫得唧唧喳喳叫得撒欢。潺潺的水声传入耳朵,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石洞,水声是从里面传出的。洞口不大,必须弯下。她满脸的兴奋,取出手电,迈着步子冲进去,我猫着腰,只能跟上。越走水声越响,是我听过最清脆的流水曲调,走到石洞深处,出现在眼前的是四大级石阶,上方开了一个洞口。
四个大大的石阶完全是天要雕琢的,没有半点烟火气息,最上面一阶中间凹了下去,蓄满了从洞口流下的水,然后涌出来,往下面流淌,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水挺凉的,踏在石阶往上走,水漫过脚板,凉意在脚尖传递到身体各处。她显得有点急不可耐,一不小心踩入了石阶凹陷的水池里,飞溅起晶莹的水珠,湿了她的裤脚。倒豪爽,干脆玩起来,提上鞋子,一口气攀到洞口外边,无奈,我唯有跟着上去。
出来便震惊住了,不知觉间,我们竟到了如此高的地方,以致能够在小平台鸟瞰镶嵌着大海的小城。没想到,我们停留的小城小小个,不起眼,却有此厮美丽的景色:最下面是绿色的,山风吹来,翻腾滚滚滔浪。远方是蓝的,海天一色,还有薄薄的一层烟纱,一眼望去,若如仙境。海滩是铺满了沙子,在烈日炎阳的照耀下,生出一种暖黄色的光晕,令人心旷神宁。绿蓝黄三色在这汇聚,生成一股洗涤生命的力量,在这儿,你可以赤裸裸的敞开心胸,怀抱天地,抛却洗净一切尘俗与忧苦,大自然挪移出的纯粹同生命交接相融出一种淡薄。
她忽然朝前方呐喊,声音嘹亮,是那样的高兴那么的放肆。此时的她全没了模样,衣服紫一块绿一片的,都是刚才上来的时候太急添上去的。可手中的相机咔咔的却照各不停,全是树的影、山的俊,海滩上如黑点的人群,她想把看到的一切都定格成一幅幅画面,永远的珍藏。
我坐在地上,看着她的疯狂,正如她所说,她并无多少朋友,倾诉沉了奢望,自由面对自然才能把积蓄久了的言语向大自然倾吐,高山,流水、大树都是她最好的伙伴,不存在任何羞涩和胆怯。
最终,不得不把她拉回洞里,外面的雨哗啦啦,依她本意,有景还有一场雨,该如何的惬意,木雨赏山看画多么的诗意,大不了一身湿,不碍事,还拍了拍背包————有伞。
我只能强拉着她回去,外面的雨水有拇指粗细,天空布满了乌云,定有一场更大的雨降临,淋到身上,明早注定起不了窗,麻烦事不少。她还不满意,要不是拉她原路返回,怕还要冲出去。
现在是无法回到古寺了雨这么大,白茫茫一片,百年难遇的一场雨,来得突然,一下子沉下了脸,一会就磅礴了天地,迅疾得使人毫无察觉,找一块干地坐下,我们啃起了面包。
终于知道她的信息,但子一个(———),大二,比我大两岁,家住云南,爱旅行,独个人,去过风吹早地见牛羊的内蒙,到古冰雪皑皑的西藏。
她说,这个石洞是两年前高考后旅行发现的,但是天色已暮,没有走完,前年回来才逛了一遍。
她说,两年都是一个人来……。。。
我说,也许上天嫉妒你一个人霸占如此美丽的精致,把我扯了进来,心里才好受点。
她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把刚才拍的照拿给我看,外面雨哗哗的在下……。
一会,她说。天色不早了,雨小了不少,回去吧!不然路就不好走了。
外面的还在下,却细若牛毛,太阳不知道跑哪开小差去了,天沉得可怕。我们告别山石洞,向古寺走去。末了,她回头问我:明年还会来吗?我楞了下,说:不知道,明年还早呢!……。。
521,我爱你的日子里(短篇小说连载二十)
二十(结局)幺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的脸上都似被喜气涂抹了彩霞,炫目而又神采飞扬。
叶儿去医院看她,她幸福的胖脸上乐成了一朵盛开的喇叭花,她一边拉过叶儿坐在身边,一边逗着才几天的儿子:“宝贝,你可爱的干妈来看你了!说要给你备份丰厚的见面礼。快来,见过干妈!谢谢干妈!”
叶儿朝着她撇撇嘴:“就你行!你儿子可没有你这心眼,那么小,你就给他灌输吧!不懂事的胖妈妈!”说着,俯下身子,看着幺妹儿子那粉嫩的小脸。
“瞧,幺妹,这眼、鼻子、脸型全是你家老张的,怎么就一点最丑的阔嘴巴随你呢。丑死了!遗憾啊!”叶儿故意气幺妹逗幺妹。
幺妹满不在乎:“男孩越丑越可爱,以后越有本事。谁像你的思豪,长得可是好,大众情人!看着累!”旁边的老张对自己媳妇的乌鸦嘴,随便信口开河,干着急,再怎么对幺妹瞪眼,幺妹也感觉不到。
幺妹继续胡诌八扯:“思豪如今遇事了,才念你的好!可怜你都和他好了十年了,如果结婚,孩子都上小学了。哼,不知好歹的男人!还有你,傻了吧唧的女人!”
“闭嘴!你累不累?”老张是真急了。“啊,叶儿,你别理她,就这脾气,来,喝杯水!”说着,給叶儿递过来一杯水,回头瞪了媳妇一眼。
幺妹吐了吐舌头,见状,叶儿哈哈大笑。
“没事,老张。她天天拿我开涮,这还是轻的呢。”叶儿解围说。老张尴尬的一笑,去旁边忙活了。
叶儿从医院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就要落山了。
走在马路边的林荫道上,很少有风吹来,倒是绿荫下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抬抬头,看看天,再望望远处,叶儿的表情是凝重的,幺妹的话直率犀利,每一句都直刺叶儿的心脏。只有知己才会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叶儿不怪她。
“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思念你,我就不会妒忌你身边的异性,我也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我更不会痛苦。如果我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张爱玲的话又一次来到叶儿的生命。
爱,忽然让叶儿深深的叹息。她不知道自己心到底有多痛,路还没有走到尽头,叶儿猛然打开手机,编辑短息,也是张爱玲的一句话:“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发给思豪,然后冷漠的不等回电,关掉手机,义无反顾的前行。
来到路鸣的住所,叶儿眼里的泪花仍在滚动。
路鸣打开门,叶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哽咽着扑在路鸣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抽噎不止。路鸣吓了一跳,也紧紧得抱着她,但什么话也没问。这个世界对叶儿来说,只有这里,才是她的避风港。她可以说她想说的,哭她想哭的。只有爱你的人才懂你,也只有爱你的人才会为你真心付出。
那一夜,叶儿没走。
第二天早上,路鸣有些兴奋,他起得很早,看着熟睡的叶儿,幸福地笑了。他想在叶儿醒来之前给她一个惊喜,他要把自己最想送她的礼物给买回来,亲自为她戴上。
等路鸣满头大汗的从珠宝店回来,叶儿早已离开了。
桌上留了一张条,上面是叶儿的笔迹。“路鸣,我走了,不用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我的脾气,不用找我。感激你那么多年对我的好!我很内疚和自责,忽视了你。但现在给我一百个理由让我选择你,我还是做不到。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恋爱,直接嫁给你!或许,哪天我累了,倦了,不一定到来生,今生就可能再回来找你。保重!叶儿。”
叶儿走了,和这个城市告别的有些苍白。
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里,每天涌进来涌出去那么多人,念着她的只有那几个。所以,人,不必把自己看的太重,否则你会很失望;也不必把自己看得太轻,你会很自卑!
和叶儿失去联系的思豪到处打听叶儿的消息,终无所获!他痛苦了好久而不能自拔。
路鸣,在叶儿走后,心痛痛的,一段时间百无聊赖,怅然若失,但他坚信叶儿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等着。于是,仍像以前那样辛勤工作来打发想念叶儿的孤独岁月。
五年后,有人说,在南方的一个美丽的城市,见到叶儿带着一个男孩逛商场,那男孩长得特像路鸣。到底是谣传还是杜撰,可路鸣相信了。这个男人幸福的哭了。
他对自己说,叶儿就要和小路鸣回来了。
521,我爱你的日子里(短篇小说连载十四、十五)
十四叶儿回老家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很多的树,很凉的风,很美的田野,很新鲜的空气。叶儿掐指一算,有两年没回家了。不是不想回家,每次回家请假都要看总管那个女人恶毒很不友善的那张老脸,那张脸叶儿忍受了很多年,实在是不能再忍受了。除非迫不得已,叶儿很少向她张嘴说话。
就像昨天,叶儿战战兢兢的来到她面前,说家里有事,想请几天假,回家一趟。她把浓眉往上一挑,那眼里就全是白眼珠了,说话阴阳怪气,很刻薄的:“你是我们公司的老人了,你请假,我不好说不同意,但我也有难处,老总怪罪下来,都得我替你扛着。”
“我知道,全是王姐在照顾我!叶儿明白,回来我一定给王姐带点家里的土特产,以表感激之情!”叶儿委曲求全,话里只有巴结奉承。
谁不知道,这女人坏透了,领导面前挑拨是非,只要她想坏谁,谁肯定要遭殃倒霉。没人敢得罪她,都说宁愿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话完全有道理。像她这样的小人是得罪不起的,得罪了她就是给自己添麻烦,以后的日子就要在她的算计下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了。
原来思豪也说过,这样的女人最好不要惹上,省的烦心。也说过日后给她换一家公司,但事情多,叶儿那么多年也学会圆通了,工作干得有声有色,所以,后来就没再提这事了。
两年没回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三十了,还没结婚,成了剩女。和她岁数上下相差不大的,孩子都老大了。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唠唠叨叨,嫌叶儿不省心,让她在家里很难看。老不结婚,农村人都会背后里瞎扯,不知道叶儿有什么问题呢。现在的人儿,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搅别人的舌头,否则,就会感觉没事做似的,闲的无聊。可恶!每一次听说,叶儿都会气得乱蹦!
本来年底要结婚的,可现在,唉,叶儿心烦透了!
走的时候,没有和思豪打招呼,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叶儿觉得没必要和他打招呼了。
叶儿回家那天,天空下着雨,世界被美丽的雨帘遮掩住了,空调大巴在宽阔的马路上飞奔,细细地雨线顺着车窗流成一条条细细的小水流,从叶儿的眼前流下去。远处,是雨雾笼罩的青山,还有片片树林,那意境真的很美!
叶儿呆呆的看着,心儿早就跟着雨声飞到车子外面去了。她好像看到自己的老母亲,正坐在自家门前,对着她经常回家的方向凝望;她好像看到自家的那棵石榴树正开着娇艳的火红的石榴花,对着她张开笑脸,用最迷人的香味迎接她的到来。
遐想中的叶儿不由得笑了。
车子还在飞奔,一排排高大的白杨交错而过,隐约中,家乡的小镇朦朦胧胧的在雨中出现了。家就要到了!
还是家最温暖!叶儿想。
到家了,在走进家门的那一刹那,正在小院里忙活摘青菜的母亲一下子愣住了,只几秒钟的功夫,母亲就表现了特大的惊喜:“啊!孩子,你怎么回家啦?来之前,也不给妈妈打电话说一声,冷不防的来,吓妈妈一跳。快说,出什么事啦?”妈妈一边放下手中的青菜,一边迎上来,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叶儿,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母亲因为太担心和太激动,而情不自禁的抹着眼角哭了起来。
叶儿心里酸酸的,她也多想和妈妈一起抱头痛哭。但她还是忍住了内心的悲凉,慌忙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抱着妈妈,笑着说:“我哪有什么事,主要是这两天老做梦梦着你,想你了,所以就回家了。什么事都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吗?”说完,叶儿在母亲面前转了一圈,旋转的美丽的群摆闪了母亲的眼。
母亲连忙摆摆手:“行了,妈妈被你转晕了!”母亲开心的笑了!母亲见到叶儿的那种高兴劲是没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那是母亲最快乐的笑容!
叶儿拥着母亲进了屋子。家还是那么熟悉,一切照旧。所有的家具几乎没动过,只是多了两盆吊兰,那还是叶儿告诉母亲,让她到集镇上买来的,说能改换屋里的空气,对老人身体有好处,而且没事的时候,盯着一篮绿意,会让人生命充满朝气,人活着有精神。
母亲忙着去里屋给父亲、哥哥、嫂子打电话,说叶儿来了,今天都要回家吃饭。顺便让父亲从镇上买些叶儿爱吃的菜,今天她要让叶儿好好的吃一顿!
母亲去厨房忙活去了。
叶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把自己疲惫的身子往床上那么一放,闭上眼,思豪的模样就出来了。
嘘!思豪!叶儿长出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思豪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思豪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她的离去,不知道思豪会不会想她。如果想她,电话早打来了。也许思豪是生气了呢。每次生她气,思豪最会这样整她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离思豪好远好远,手是触摸不到的,心的电波也感应不到了。一下子,她感觉自己和思豪真的彻底的分离了。
她在地球的这边,思豪在地球的那边。地球在动,再动,她现在只要不动,也无法来到思豪的跟前。
叶儿拿起手机,情不自禁的拨那熟悉的数字,真想拨出去,告诉他,她想他了。
要扔了人家,还要拨电话,真是无用的女人!叶儿恼怒自己的无用,“啪”,把手机扔到床上,蒙上被子,想哭却没有哭出来。
在家呆了几天的叶儿到处瞎转,开开心心的逛朋友亲戚,和母亲逛街,去菜园种菜,乐得不亦说乎。对思豪的思念也渐渐的淡去了。
就在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叶儿一下子懵了。
想,租个女朋友过年(小小说)
王六毛在单人宿舍里,来回踱着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不年末了吗?王六毛是一家私营企业的销售经理,公司要放假了,所有员工必需在本月25日前离厂,回家孝顺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同妻儿妻女、兄弟姐妹团圆去,这对于出门在外辛苦工作了一年的打工者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呀!但王六毛就急在这里,为啥?原来,王六毛今年已过30岁,虽说是大学毕业,眉清目秀,一表人材,精神饱满,处处透着青春的气息,办事果断,业务能力相当出众,为人处事也是菜刀切豆腐——两面光,圆滑得很,在同事眼中更是有口皆碑的绝对的帅哥。但正是这么优秀的帅哥,在个人问题上仍是庙门前的旗杆——光棍一条!
王六毛是在山旮旯里长大的西南农村人,父母早已年过六旬。老父亲看到村里与自己同年的王富贵经常带着两个小孙子在他家门前嘻哈打闹,他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很不是滋味,像有只顽皮的猫老在他的心口上抓,急得老俩口出门分不清南北,睡觉也找不着枕头。于是电话不断地往儿子六毛那里打,东村西村南村北村的媒婆也差点没跑折腿,可就是六毛不领情,没见面,不是嫌东南村的姑娘没文化,就是嫌西北村的姑娘没长相。俩老这次给王六毛下了死命令:春节回家探亲的时候,必须带女朋友回去!否则,王六毛你就在外面呆着吧,不要回家了,你就狠心让俩老流着眼泪过大年吧!
王六毛有气没力的躺在单人床上,把空调的暖气开到了二十度。
他想起了大学同学茹玉。茹玉学的是英语专业,也是西南人,有灵蛇一般的腰,一袭长发齐背,瓜子脸,性感的嘴唇,上扬神气的鼻梁,尤其是那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打蓝球后回宿舍的一个碰面,就令学营销管理专业的王六毛和同寝室的几个男子汉们,灵魂全部出了窍,连魂魄也跟着茹玉走了。王六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两支纯生啤酒、一包花生米才弄到了茹玉的电话号码,手机短信与QQ双管齐下。茹玉与王六毛还是很来电的,虽然茹玉言词有些躲舍,但偶尔也有手拉手,双双出入在校园小径的时候。可一段时间后,王六毛遗憾的发现,茹玉经常在一些夜晚下自习后,被一辆久候的“奥迪”A6接走了。经过王六毛的深度调查后证实:茹玉已被一煤矿老板包养了近一年。
王六毛打击很大,发誓不再在学校找女朋友。
王六毛又想起了上次出差顺便见面的由媒婆介绍的肖桂花。听媒婆说,肖桂花是独生女,父母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木材加工厂,大部分产品销往广州,这几年是赚得流油,肖桂花的父母说他们非常欣赏王六毛的销售能力,也想让王六毛参加他们的生意,要是王六毛娶了他们的女儿肖桂花,答应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外加一辆“本田”雅阁作为送给王六毛与肖桂花的结婚礼物。
第一眼见到肖桂花的时候,王六毛心里就起了鸡皮疙瘩,她的腰比自己家里挑水用的水桶还要粗,那对“可爱”的三角眼,居然镶在了近一亩地大的肥胖的脸上,看得王六毛想去茅房吐,直叹老天的“鬼斧神工”。
家乡父母焦急的期盼,公司又马上要放假了,不到半个月就要回家过年的王六毛,自己的女朋友还不知道在哪个岳母娘的肚子里,哎!现在怎么办呀,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呀?王六毛用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焦灼不安。
躺在床上的王六毛突然一骨碌翻身坐起,猛地在床板上一拍,对!对对!对对对!学着电影里的故事,去租一个!去租一个老婆回家过年!租一个老婆让老父老母开心去!
哈哈哈,王六毛放声大笑。
租谁呢?又去哪里租呢?租一次要给多少钱呢?租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租个胖的还是瘦的呢?租个胖的老父老母喜欢么?租个瘦的苗条的老父老母又喜欢么?万一老父老母喜欢了租回去的那个女的咋办呢?万一自己管不住了自己的那个家伙同那个女的发生些啥事又咋办呢?那个可是租的女人呀咋办呢?同事们知道了又咋办呢?公司的员工知道了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呢?他们又会用怎样的言语来评论他们的领导呢?王六毛彻彻底底犯了难。
“嘣”的一声,王六毛又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上,真没想到,租个女朋友也这么难!自己的女同事倒是有好几个,可是没有一个自己觉得养眼的,那位玲珑点的有些招蜂引蝶,过于张扬,自己看不惯;那位看上去安静一点的又有点自命清高,且背景有点深,那更是不可能;那位刚招进来的身材倒是不错,就是脸上长了很多的粉刺,有点粉刺也没啥,主要她自篇了两句话:我的脸上也没啥(还没啥?那么多痘!同事们都想说),无意种了些庄稼(脸上还种了庄稼?你种的是高梁呀!同事们想笑。)剩余的几位,丝毫提不起王六毛的兴趣,就算倒贴钱他也不想租。
哎!王六毛长叹一口气。一侧身,把被子拉过来盖在了肚子上,双手抱着脑袋,结合自己的年龄,还有工作性质等,开始思索起想租借的几类女人来。
租第一种:纯粹、有生活阅历的知性的女人。这种女人不矫情,内函与智慧并存,忠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不容易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迷失自己,而自己是做销售的,经常出差,这种女人很可靠。
租第二种:稳重、有品味的女人。这种女人能包容和接纳自己的收获和付出,能读你懂你、欣赏你,愿意与你同甘苦,共患难,明白怎样去创造幸福的生活。
租第三种:平静温和、不贪婪的女人。这种女人很容易知足,不会轻易见利忘义,不会唯利是图,不会见财忘情。
租第四种:真挚、豁达的女人。这种女人晓人情、明事理,不苛刻、不挑三拣四,她会给你自信,给你勇气,能把真情、豁达传递给你,眼里能盛下你工作的平庸,生活的失意和落魄。
租第五种:贤淑、善解人意的女人。能与这种女人相伴,有一种如沐春风的爽朗与快感,这种女人真性、快乐、孩子气,不会去伪装自己,她有一张用贤淑织成的网,能一网收去你的疲惫、烦恼、失意、压力。她好似火,能让你的生命燃烧;又似水,会让你整个身心被她溶化掉。
王六毛想,我王六毛租个女朋友要定这么多条条框框做甚?租个女朋友有这么难吗?我王六毛是在找老婆呀还是想租个女朋友呀?我怎么老过不去这条坎呢?我王六毛莫非是想租个女人回家冒充一下自己的女朋友,给老父老母开心呀!
王六毛越想心头越紧,越想越觉得这他妈的女人近在咫尺,又远在千里。
王六毛想着想着,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两条浓黑的眉毛,仍紧紧在锁在一起。
邻家女(短篇小说)
矿军和矿梅不是亲姐弟!
上世纪七十年代,矿军和矿梅的父母是邻居。
矿军和矿梅的父亲都是矿上的职工,母亲都是家属。矿军的父亲是一名钻进工人,矿梅的父亲是一名卡车司机,他们都是五十年代进矿的老工人。当年流行一句话:方向盘一转,县长不换!因此,矿军家的光景相对要比矿军家要好一些。
矿军和矿梅同在矿里的子弟学校上学,矿梅比矿军大两岁,高一个年级。
矿军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三个弟妹。矿军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军人,所以给他取名叫“矿军”。矿军从小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父亲希望他将来能当一名工程师,做一个人人敬仰和尊崇的知识分子。因此,他们对矿军要求非常严厉。矿军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学习一直都很努力,成绩非常好。在学校,很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矿梅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女,因此,她的父母对她是百般疼爱,甚是娇惯,在吃的、穿的、用的诸方面是有求必应、尽量满足。正因为如此,矿梅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为此她还留过级呢!
矿军上初中的时候,矿梅已经念初二了。那一年,矿军十五岁,矿梅已经十七岁了。
那时候,国家实行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初中只上两年。而且,那个时候师资力量比较匮乏,矿军和矿梅两个年级的语文老师恰好是同一个人。
矿上职工的住宅大都是因地形而建的一排排石窑洞,每排窑洞都住着十几或二十几户人家。矿军和矿梅他们两家住在同一排相邻的石窑洞里,每户两孔,一孔住人,一孔是储物间。
每到职工下班和孩子们放学以后,各处的院子里是非常热闹的。特别是夏天的时候,人们喜欢端着饭碗聚集在院子的某一处,边吃边聊着一天来的所见所闻、趣闻乐事儿;或是你夹我一块肉,我捞你一筷子面,你推我让,十分和谐。那时候,邻里之间的关系相处得特别融洽。
一天下午吃饭的时候,矿梅端着饭碗来到了矿军的面前,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往他的碗里拨了一大半,然后笑嘻嘻地说:
“快吃吧!可好吃啦!”
矿军有些惶恐地说:“我……我不吃,你吃吧?”
“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事儿求你呢!”
“什么事?”
矿梅拉大了嗓门:“矿军!你知道吗?周老师今天在语文课上又把你写的作文拿到拿到我们班上讲评了,大家都夸你写得太好了!”
矿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当是什么呀,那又怎么啦?”
“我想……你的作文写得那么好,能不能帮我也写一篇呢?我的作文今天又被周老师给打下来了,明天必须交作业。你知道,我最头痛写作文了。所以,我想请你给我随便写一篇儿,帮我应付一下好吗?”矿梅越说越急,几近哀求了。
“这……”矿军犹豫了。
这时,矿梅的妈妈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过来对矿军说:
“矿军!你就帮她写一下嘛!不然的话矿梅明天交不了作业,又该挨老师的训啦!”
这下,矿军不好再拒绝了,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矿梅见矿军答应了,高兴地叫了起来:
“太好啦!晚上我在家等你!”
说完,她把碗里剩余的红烧肉全部倒进矿军的碗里,转身跑开了。
当天晚上,矿军如约来到了矿梅的房间。
那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年月,男女之间(特别是学校里的那些少男少女们),互相之间连话都不敢说,否则,就会有人说你作风有问题。因此,矿军和矿梅虽然是邻居,而并且天天见面,但他们平时还是很少说话的。所以,今天是矿军第一次怀着新奇和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矿梅的闺房。
矿梅的房间就是他们家的储物间。毕竟是女孩子,即便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屋子还是被矿梅收拾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一点儿也不失女孩家闺房的整洁和温馨。房间的空气里中散发着女性特的味道,这让初进门的矿军感到有些眩晕。
矿军和矿梅面对面地盘腿坐在了炕中间的小方桌前。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对方,矿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给矿梅讲解写作文的要领时,语言总是有些磕磕绊绊的了。
矿梅忽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矿军的脸,一付很认真的样子。起先,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就越听越糊涂了,到后来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无精打采了。
矿军见状也就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有些不耐烦的说:
“要不这样吧,干脆我来给你写好啦!”
矿梅一听喜出望外,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于是,矿军埋下头来专心致志的替矿梅写起了作文。
矿梅坐在矿军的对面,凝视着眼前这个天天见面的男孩儿,今天第一次发现,他其实还是一个非常英俊标致的小伙子:黑黑的头发,浓浓的眉毛,紧闭的嘴角上流露出一丝自信和刚毅,紧缩的眉宇间透出几分机灵和聪慧,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
突然间,矿梅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两腮觉得有些发烫,不由得脸红了……好在矿军正聚精会神地埋头写作,并没有发现矿梅异样的表情。
矿梅轻轻的溜下炕,从箱子里取出一罐白沙糖,往缸子里重重地舀了两勺,然后用开水沏了一大缸浓浓的白糖水,端到了矿军的面前。
“来!矿军,喝点儿水再写吧!”矿梅的声音里竟然透着几分柔情。
矿军接过缸子轻轻的呷了一口,方才意识到这是一杯糖水:好甜呀!
对于家境较为贫寒的矿军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如此奢侈的糖水了。上一次喝糖水,还是在他生病后,连续发高烧两天两夜,妈妈才破例给他冲了一杯白糖水,而且,绝对没有这次放的糖多!
矿军抬头看了看微笑的矿梅,感激地说了句:
“谢谢……”,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矿军放下缸子,继续埋头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矿梅的妈妈推门走了进来,她来到炕前问道:“你俩写完了没有?”
矿梅抢着回答:“快了!矿军正在给我修改呢?”
妈妈说:“那好!写完了你俩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知道啦!妈妈,你先去睡吧!”花花有些不耐烦了。
妈妈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说道:
“哎!对了,矿军!以后你没事儿的时候,就经常过来帮忙辅导一下矿梅的学习吧!这死女子!脑子不开窍,考试老是不及格,害的我也经常跟着她挨老师的训……”
“哎呀,妈!瞧你——,说什么呢?快睡觉去吧!”
“知道啦!阿姨,我会帮助她学习的。”矿军一脸凝重地答道。
矿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赶忙把她妈推出了门。
矿军终于把作文写完了。
矿梅匆匆地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真厉害!就是比我写得好!以后,你可要经常帮我写哟!”
“没问题!随叫随到。”矿军立刻来了豪气,爽快地答应。
从那以后,矿梅就会隔三差五地邀请矿军到她的卧室帮她写作业。也有的时候,矿军经常被他的伙伴们叫出去玩儿,所以矿梅找不到他的时候,心里竟然会感觉到空落落的,有些失落……
矿军是一个非常活泼、爱好极其广泛的孩子。他喜欢唱歌跳舞,喜欢看书,喜欢画画,还吹得一手好笛子。闲下来的时候,矿军又特别的爱玩儿。奇怪的是,他除了跟男孩子们一起玩那些捉迷藏、打弹弓、溜冰车,打篮球、踢足球等游戏之外,他还常常跟院子里那些比他小许多的女孩儿们一起玩踢毽子、打沙包、跳绳、跳皮筋等女孩子们的游戏。而且玩得特别娴熟。
自从那晚给矿梅写作文之后,不知咋地,矿梅就对矿军关注了许多。每当矿军跟院子里其他女孩儿玩游戏时,矿梅总是远远地站在自家门口,默默注视着矿军的一举一动。有时,望着矿军矫健敏捷的身影,矿梅的心里竟然还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后来,矿梅终于忍不住了。干脆也加入了进来,跟矿军他们一道玩起来了。再后来,这项活动就成了他俩每天放学后必做的游戏了。
很快,矿军和矿梅就成了这个大院里关系最为密切的伙伴了。当然,这也就是在放学回到家以后了。
有的时候,矿军放学后会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自家门口的石桌前,双手捧着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些厚厚的、发黄的古书,低着头聚精会神地阅读,任凭院子里人来人往,大人小孩儿们跑来跑去,他都会全神贯注地、旁若无人地沉溺于手捧的书中。
每每这个时候,矿梅就会远远地躲在一边,呆呆地望着他出神!
有一阵子,矿部操场上的露天电影经常会放映一部反映抗美援朝战争的影片:《英雄儿女》。当矿军第一次看到里面的女主人翁王芳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因为“阿芳”长得太像那个矿梅了。
从那以后,每次电影院放映这部片子,矿军都会前去观看,而且,每次他都迫切地等着那个“阿芳”的出现,生怕了漏掉她的每个镜头。看的次数多了,矿军就觉得这个“阿芳”跟矿梅长得越来越像,她俩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一模一样。矿军有些迷恋那个“阿芳”了。
带着这种想法,矿军再次来到矿梅的寝室与她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显得很不自在了,多了几分拘谨、几分羞涩。他时常会偷偷地盯着低头写作业的矿梅发呆,心里边按捺不住“咚咚”直跳。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把眼前的这个矿梅和电影里的那个“阿芳”彻底的混淆了。很显然,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懵懂的青春已经开始躁动了!
这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矿上的露天影院放映样板戏《龙江颂》,这是矿梅最不喜欢看的一部电影,用她的话来说:戏里的那个女主角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女人。所以,当全家人都去看电影的时候,她就把矿军约到自己屋里来一起做作业。
晚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去看电影了,似乎只剩下了矿军和矿梅两个人。
矿军进屋的时候,矿梅跟往常一样,早早地给他冲好了一大缸子白糖水。
矿军和矿梅摊开书本,埋头写起了作业。
此刻,白日里纷繁嘈杂的院子显得十分寂静。墙角的草棵里,蛐蛐儿的鸣叫此起彼伏;远处的山坳里,隐约传来钻井机那富有节奏而沉闷的声音。
窑洞里,昏暗的灯光下,矿军和矿梅的身影伏在炕桌前,两颗脑袋几乎顶在了一起,仿佛定格成了一幅恬静的剪影。
屋子里安静极了!
然而,矿军和矿梅的心里根本就不能平静,反而如同两堆燃烧着的火焰,又似一潭清水被掀起了层层涟漪,碧波荡漾,波澜不已······
矿梅攥在手里的钢笔其实连一个字都没有写下,她只是低着头望着书中的插画呆呆地出神;矿军则是在作业本上用铅笔画了一幅干支梅,然后在旁边的空白处不停地写着“矿梅”两个字,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了。
突然,眼前“刷”的一黑,停电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蜡烛吗?”矿军颤津津的问道。
“没有,有也在那边屋子里。”矿梅答道。
“哦!那就算了!等等看吧!”矿军说道。
俩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黑暗中,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快要凝固了,两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好像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了。
此时,矿军感到一股血液冲上了头顶,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按奈不住一阵激烈冲动,一把搂住了矿梅的脖子,使劲儿把她往自己怀里拉,嘴里喃喃地:
“梅梅!我想…。。亲你……亲亲你……”
矿梅先是被矿军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避着,随后便瘫软在了他的怀中。
矿军捧起矿梅的脸,将嘴唇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唇边,小心翼翼地亲吻着。霎时,一股炙热的电流在两个唇间碰撞,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动迅速传遍了俩人的全身。
矿梅感到一阵眩晕,浑身瘫软、昏昏沉沉;矿生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口干舌燥,但是,俩人的嘴唇却贴得更紧了,久久不肯分开……
电灯突然亮了!
矿军和矿梅像触电似的下意识猛地推开了对方,然后,四目对视了片刻,很快,羞涩使得俩人深深的低下了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矿梅才怯生生地问道:
“你咋……还晓得……这个?”
“我……从书上……看来的……”矿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啦!啊?”矿梅有些嗔怪地说。
“知道啦!”矿军极不情愿地回答。
那一夜过后,矿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找过矿军。
有时在院子里或是路上碰面,矿梅也只是诡谐地低着头抿嘴一笑,匆匆从他身边走过,装作没看见似的。
矿梅的举动让本来就很忐忑的矿军心里更加不安了。那段日子,矿军整天萎靡不振,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课堂上,他的脑子开始开小差了,眼前时不时就会浮现出矿梅的影子。有时,他会长时间地眺望着对面初二年级的教室,渴望能够透过那扇窗户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矿军的日子好难熬呀!
二十多天过去了,一天晚上,矿军独自一人躺在自家的炕上看书,矿梅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径直走了到炕前,一抬腿斜坐在了炕沿上。
矿军惊喜地一咕噜爬了起来。
矿梅对矿军嫣然一笑,问道:
“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吧?”
矿军有些委屈地说:“好什么呀?你咋啦……”
矿梅打断了他,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退学了!”
“什么?退学?为什么呀?你不是很快就要毕业了吗?这点日子你也等不了了吗?”矿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的追问道。
矿梅苦涩地笑了笑,说:
“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子。再说,即使毕业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去农村劳动锻炼吗?”
矿军无语了。矿梅说得不无道理,这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命运。
“那……你以后打算咋办?”矿军问道。
矿梅说:“我爸已经给老家的大队支书说好了,让我回村当民办教师。听说明年咱们矿可能要招收子弟,所以,我得提前做好准备呀!”
那个年代,无论你是上大学、参军、当工人,都必须要有在农村劳动锻炼两年以上的经历,否则,你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
矿军明白了,他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那我就提前祝你早日找到工作!”
矿梅没有笑,她表情严肃地说:
“我要对你说的是: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中途放弃,一定要考上大学!不管咋样,都不要让我失望。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功的!”
矿军动情地握住矿梅的手说:“放心吧!我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只是……你这一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矿梅嗔怪地说:“瞧你!老家离这儿才二十里路,每个周末我都会回来的,还怕见不着?呵呵!”
矿军笑了,一把搂住了矿梅,俩人再一次亲吻了起来……
没过多久,矿梅就在父母的护送下,回到了农村老家当了乡村教师。
自从矿梅回乡当教师以后,矿军和矿梅就很少有机会见面了。虽然每个周末矿梅都会回家来,但是他俩却没有什么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即使见了面也只能是简短地聊上几句,打个招呼,互相问候一下,至于俩人心底里蕴藏的那份情感和秘密,也只能通过书信的往来或是递纸条的方式来继续。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在暗中持续着他们单纯而又火热的情感……
一年后,矿军考入了县城的高中,住校读书去了。
又过了两年,矿军高中毕业了。这一年,矿军年满十八岁,矿梅也整整二十岁了。
只是,毕业后的矿军也将和矿梅当初一样,面临着回农村老家去当一名乡村教师,这是那个年代所谓“知识青年”的最好选择了。
值得庆贺的是,矿梅在矿军毕业前的那段时间参加工作了。
也许是姣好的容貌和甜美的嗓音成就了矿梅吧,她被安排在矿宣传部播音室当了一名播音员,这在当时,那是多少人羡慕的一份工作呀!
矿军回到了农村老家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这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农村小学,它坐落在两条沟岔交叉形成的一处较为平坦的土坡上,离周围的四个自然村相距差不多都是二里地左右。土坡上依山座落着五孔窑洞,其中两孔是老师的办公室;其余三孔分别是五个年级的教室。五十多位学生分别来自四个方向的四个自然村,属于同一个大队。
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十八岁的矿军开始了他的独立人生。
白天的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下午放学以后,学生们都陆续回家了,连那三位老师也都回到各自的村里去了,空荡荡的学校大院里里只剩下了矿军一个人。每到这个时候,那便是矿军最难熬的时光。
每天傍晚,矿军就会搬个凳子独自一人坐在硷畔上,眺望落日夕阳和远处的山头,心里头苦苦地想念着心中的那个“阿芳”。
他都盼望着这个星期快点儿过去,周末的时候就可以赶回去见他的矿梅了。有的时候,矿军恨不能立刻连夜赶回家去见矿梅一面。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孤独、寂寞、平淡、乏味地流逝……
五一刚过,公社的教育专干来到了矿军他们学校,说是公社要筹办一个“五·七道路办学成果展览”。听说矿军画儿画得好,所以决定临时抽调他去公社筹办这个展览。矿军一听,欣然接受了。
第二天,矿军就来到城关公社大院找那个张干事报到了。
其实,矿军也是第一次办展览,没有什么经验。好在张干事提出的标准也不是很高,无非就是把从各个学校搜集上来的一些自制的教具、材料分类整理,以图文的形式做成一个个板块,然后把它们挂在会议室四周的墙壁上就可以了。在高中的时候,学校的板报都是由矿军来搞的,其实跟这个展览也没多大的区别。
矿军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轻车熟路地干了起来。
第三天下午,张干事给矿军送来了两张戏票,说是省城某剧团今晚在县城大礼堂演出,让他找个人一起去看。
吃完饭,矿军正捉摸着该找谁一起去看戏呢?公社的通讯员跑来问他:“你是叫矿军吗?”
“是啊!怎么啦?”矿军有些摸不着头脑。
“办公室有你的电话!”
电话?矿军纳闷了。他一边跑一边想:自己才来这里两天,有谁就会知道我在这里呢?再说,县城也没有我认识人啊!他会是谁呢?
对方一开口,矿军愣住了:是她?矿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矿军诧异地问道。
“呵呵!我昨天在街上碰到你们张干事了,是他告诉我你在那里。”矿梅笑着说。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矿军问道。
“我在县交警大队呢!他们单位搞了一个交通安全法宣传车,就把我临时借来当广播员。我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矿军一听喜出望外:城关公社离交警队很近,都在县城的东边。他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了。
“你能过来见我吗?”矿梅在电话里急迫地问道。
“当然可以啦!而且,我手里正好有两张今晚的戏票,听说是省城来的剧团,咱俩去看吧?”
“那太好啦!我等着你!”
撂下电话,矿军飞也似的跑出了公社的大门……
走近交警队的大门,矿军远远就看到矿梅站在大门口等他呢!
这里早已下班了,院子里空无一人。
矿梅把矿军领进了房间。这是一间不大的套房,外间是办公的地方,里间是寝室,倒是挺干净利落的。
“这是队长的办公室,晚上我就住在这儿。”矿梅一边倒水一边说。
“晚上不害怕吗?”矿军关切地问。
矿梅诙谐地一笑:“害怕呀!所以才叫你过来陪我啊!”
“那我就好好陪陪你……!”矿军一激动,转身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俩紧紧地搂作一团,激烈的拥抱,炙热的亲吻,几乎让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空寂无人的环境里,他俩尽情地享受着这个难得属于他们自己的时刻,倾诉着数月来的相思之苦和离别之情,沉溺在了爱的热流之中……
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以后,矿军和矿梅并肩坐在床边,相互询问起了双方这几个月的生活和工作。他们聊得非常开心,房间里时不时地响起矿梅那清脆的笑声和矿军爽朗的声音。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个无拘无束的环境里谈情说爱,所以就多了几分恣意和放纵。
——他俩太开心了!
晚上,矿梅和矿军来到了大礼堂。
从走进剧院的的那一刻起,矿梅和矿军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就始终没有松开过。
台上,生末净丑声嘶力竭的折腾和吹啦敲打的喧闹,丝毫也没有影响他们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也许是他们分离太久的缘故吧,他们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至于台上呼天喊地唱的什么内容,对他俩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沉溺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当中……
时间过得飞快,三个小时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戏,散场了!
矿梅挽着矿军的胳膊,随着退场的人群缓缓地走出了戏院。
矿梅突然意识到:分手的时间到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由的紧了一下,隐隐有点作痛,下意识地把矿军的胳膊攥得更紧了。
矿军把矿梅送到了交警大队的大门口,依依不舍地对矿梅说:
“梅!回去洗洗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下乡呢!”
矿梅没吱声,她把头靠在矿军的肩上,眼里不由得流下了难舍的泪水。
矿军慌了神:“梅!你咋啦?”
“我不想让你走…。。别离开我……”矿梅哽咽地说道。
矿军沉默了。说实话,他也不想就这样匆匆离开,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今晚,你就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我好害怕……!”矿梅抽搐着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
矿军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说道:“好吧!那我今晚就陪你吧!”
矿梅破涕而笑,拉着矿军就走进了大门……
那一夜,矿军和矿梅就在那间简陋的寝室里,相拥着躺在那张拥挤的单人木板床上彻夜未眠……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矿梅把她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矿军;矿军也第一次真正拥有了矿梅的全部。整个晚上,他俩都紧紧地搂抱在一起,翻腾着、亲吻着、抚摸着……恨不能把自己完全融化在对方的身体里。
就这样,他俩沉浸在幸福的爱河里,不知疲倦地遨游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矿军匆匆离开了。
时间过得飞快!
那一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经过几个月玩命的复习,矿军考上了省城的美术学院,终于美梦成真了。
当他把这一消息告诉给矿梅的时候,矿梅高兴地哭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矿梅把矿军约到了她的住处。她拿出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礼物:一对枕巾,一双皮鞋,一条皮带,还有牙膏牙刷香皂之类的洗簌用品。然而,更让矿军看中的则是那条男人们都喜欢的衬领,这可是一条不寻常的衬领啊!这是矿梅用钩针一针一针挑出来的啊!
矿军清楚地记得:那天,矿梅躺在床上为他钩衬领,当她爬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长长的钩针扎进了她的手掌,手心都穿透了,疼得矿梅直哭。矿军赶紧抱起矿梅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医生最终用钢钳把钩针拦腰剪断后才取了出来。伤好后,矿梅依旧一针一针地织成了这条衬领。这条衬领对于矿军来说,是何其弥足珍贵呀!
明天,矿军矿梅就要分别了,离别的日子总是让人肝肠寸断哪!
那一夜,矿军矿梅约定了终身。矿军发誓:非矿梅不娶!矿梅发誓:等矿军毕业回来之后就跟他结婚!
那一夜,他俩卿卿我我、缠缠绵绵,亲不够、诉不完的你恩我爱……
矿军在上大学的四年当中总共只回了三趟家。
第一次是上学后的第一个寒假。
矿军虽然离开家不到半年的时间,但是,那位让他日夜牵挂的心上人早已把他的心带回了家乡。所以,放假的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矿军就顶着凛冽的寒风,登上了发往家乡的第一趟长途客车,踏上了遥远的归乡之路。
几个月来,矿军对矿梅的思念之情是愈来愈浓。他除了一边熟悉大学的生活一边上课以外,剩余的时间就是惦念那个“梅梅”了。在他眼里,她就是一只乖巧、怯懦、温顺、柔弱的小兔子,是一个只需要他精心呵护的小鸟。他时常在睡梦里看见他的梅梅,一副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样子。特别是她每次信中表露的那种怨妇般的哭诉,总是紧紧地揪着矿军疼痛欲碎的心……
回到家的当晚,矿军就带着为矿梅精心准备的各种礼物来到了她的住所。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恋人见面,自然是悲喜交集,如胶似漆,卿卿我我,难割难舍了。
整个寒假,矿军都是在与矿梅的甜蜜约会中度过的。特别是那个大雪弥漫的除夕之夜,俩人陪父母吃过年夜饭以后,相约来到冰雪覆盖的河面上,踩着没过脚面的皑皑积雪,相互依偎着、拥抱着,搀扶着,行走在白雪茫茫的河道上。平展展的河面上,留下了两行一直平行着的脚印……
矿军的第二次回家是在大二结束的那年夏天。
暑假结束了,矿军回到阔别一年多的故乡,也就是说,矿军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矿梅了。虽然这样,但是他对矿梅的感情丝毫也没有改变。
在这期间,虽然矿军也曾结识了不少的女孩子,也有一些年轻漂亮的美女向他示过爱,但是,矿军从来不为所动。因为,在他的心里,矿梅俨然已经是那个注定要陪伴他一辈子的女人了。
此次回家以后,矿军私下里多次跟矿梅提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可是矿军发现,每次到这个时候,矿梅总是闪烁其辞、躲躲闪闪的,不置可否。
矿军觉得期间必有隐情。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矿梅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原来,矿梅的父母知道了他俩的事情以后,表示了坚决的反对。理由主要有三个:
一是矿梅比矿军大两岁,不符合常理,别人会笑话的;
二是因为矿军的家庭并不富裕,再加上他家人口多,姊妹多,害怕矿梅嫁过去以后会吃苦;
三是因为矿军是大学生,而矿梅连初中都还没毕业,害怕两个人合不来,怕矿梅将来吃亏。
还有就是矿军毕业后的去向还是个未知数。倘若矿军毕业后不能分配回来的话,那女儿就要远离他们。
因为这些理由,矿梅的父母坚决反对她跟矿军交往。而且在这期间,他们已经逼着矿梅去相过几次亲了。
矿军突然明白了:难怪他这次见到矿梅母亲的时候,她对他就表现得十分冷漠。当时矿军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呢!
听完这些,矿军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矿军爱恋地握着矿梅的手,郑重地对她说道:
“梅!你父母提的这几条理由,我认为都不是问题!它不应该成为把我们分开的理由。第一,我俩是真心相爱的,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第二,我家的条件是比你家差一些,但是,我俩以后的日子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的,不回去靠父母。将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第三,毕业以后,我决定哪儿也不去,就回咱们矿上工作,哪怕是当小学一个美术老师,我也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在你这里,我问你:你愿意跟我生活一辈子吗?”
矿军的铮铮表白,把矿梅感动得泪流满面。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我愿意……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矿军用手指轻轻拭去矿梅眼角的泪水,温情地对她说道:
“好啦!别哭了。梅!回头就把我的态度告诉给你妈妈,就说我毕业后回来就去你家提亲。我一定要娶你!”
“军!我等你回来!一定等你……”矿梅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四年的大学生涯终于结束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毕业考试和答辩论文,等不到毕业分配方案下来,矿军就急急忙忙地买好回家的车票,匆匆赶回了老家。
矿军之所以如此仓忙地赶回家,是他觉得矿梅可能出事儿了!
矿军见罢矿梅已经快两年了。
上次春节回家,当矿军怀着急切、渴望、憧憬的心情匆匆去见他日夜牵挂的矿梅时,矿梅的妈妈告诉他:矿梅去北京探望她的一个远方亲戚了,春节也不回来了。
矿梅是有一位本家爷爷在很早就参加了革命,解放后留在了北京工作,听说还是一位副部级干部。她的这个爷爷“文革”期间还回来过一趟,矿军也见过,当时还送给他一本秀珍版的《毛主席语录》呢?
虽然这个假期见不到矿梅了,但是矿军当时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没有了矿梅,这个假期就会过得特别没意思。所以,春节后还没到元宵节,矿军就提前赶回了学校。
矿军和矿梅的书信往来一直还算正常。可是,这学期以来,矿梅写给矿军的信却是越来越少了。矿军问其原因,矿梅总是说她最近工作很忙,身体很虚弱,所以懒得写信。
自打去年秋天开始,矿梅的来信就更少了,矿军似乎就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头了。
进入最后一年,矿军的学业特别紧张:去南方采风,搞毕业作品,写毕业论文,假期还得勤工俭学,还要忙着搞创作等等,所以,矿军也没有细细想过这件事儿。
可是,没想到自打这学期以开始,矿军就再也没有收到矿梅的来信了。他写信询问妈妈,妈妈来信说:矿梅今年春节又去了北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这下子矿军慌神了!
回到家以后,妈妈才告诉他:其实,矿梅早在春节前就已经跟矿上工作的一位北京知青结婚了!而且,那个北京知青已经辞了职,带着矿梅双双回了北京,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矿军犹如五雷轰顶,顿时瘫软了。
他嘴里喃喃地说道:“这是咋啦?怎么会这样呢?······
矿军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也不喝。
三天里,他想了很多很多……
三天后,矿军强打起精神乘车返回了学校,向学校郑重地递交了一份要求留校的“申请书”。
······
陕北老农写于日下午
杀母仇人(短篇小说)
那年那个初冬,天气真是见了鬼,几个月下来,真没几天晴朗,还成天雾蒙蒙雨淅淅的,冷风也吹得人阵阵发紧,活象进了隆冬。雨雾寒风的,弯而陡峭的山路上,石老汉艰难地前行着。紫黑疲削的脸上雨水汗水直往下淌。头上冒着蒸汽。他不停得咳着喘着,咳喘直憋得他五官紧皱、脸色紫颤。他不得不停下来,佝偻着腰,拍打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息。缓过气来,他又艰难地向山上爬去。因为他要去找回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又失踪几日,听说今天就要在这山上庙里成了和尚的儿子。磊磊呀你莫做傻事呀,天啦!他在心里半是央求儿子半祈求着天。
三声钟声响过,烟灯山寺大雄宝殿内的和尚齐声颂经。寺庙主持乌和尚端坐蒲团,宝像庄严地望着面前跪着的精壮少年,沉声说道:那你就暂时留下吧。“不!要不得!”石老汉一扑趴跌倒在大殿门槛上,昏浊的双眼望着少年喘息着焦急地呼喊。乌和尚吃惊转脸,双眼威光盯着是老汉,说你是谁?仍还没爬起来的石老汉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是他爸。跪在地上的少年哽咽着而又急切地说,不,我不是他儿子!他,他是我杀母仇人!阿弥陀佛!这到底是啷回事?乌和尚边沉声惊问,边一手朝面前少年一手朝石老汉遥伸,轻轻一托,一老一少同时感到身子一轻,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乌和尚起身扶石老汉坐下,又递给他一杯热茶,温和地说施主,此子聪明又是练武奇材,难道你不想培养他?我愿意,师傅。少年眼巴巴地望着和尚说。乌和尚哼一声,用威严的目光止住少年又问:他说你——,此刻石老汉已缓过气来。悲伤的泪水打着转望着乌和尚说,大师,是我,是我打死了他娘。那是十二年前……大殿里鸦雀无声,只有石老汉沉痛的声音。
二十多年前的石家湾,村口的河坝上正在召开万人批斗大会。口号声此起彼伏,台上正在批斗搞资本主义的石雄。石雄被五花大绑,一米八几的个子被虾子般弯成九十度。胸前用铁丝挂着块半米见方,厚厚的石板。据说他搞“投机倒把”偷偷贩布票下重庆去卖,被抓住遣送回来,今天被大队抓来批斗,斗完还要送去劳改。
他怎么能不冒险呢?他养着自己和妻子的四个父母,妻子长年痨病。六口之家靠他一个人挣工分。一年到头欠着队里的口粮款被扣了口粮。家里吃了上顿愁下顿,那年月,家家都是稀饭都喝不饱。他找谁借?他只好把自己一家集攒下来的、从亲戚家借来的和别人因无钱买布而无用的布票集起来,在一个晚上,怀揣几个生红苕,偷偷步行下重庆去卖。想卖了买点粗粮回家救命。走了三天两夜,刚拢沙坪坝卖布票,便被抓住遣送回来了。
劳改十年刚出狱的石雄,三十多岁却胡子把叉驼背塌肩成了个半老头。他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自家的地坝里惊呆了!两间土墙茅房的顶已跨了,被雨淋残的墙上稀疏的长着刀儿苗,狗尾巴草。四个老人呢婆娘呢?他的心吓得咚咚直跳。他满村乱跑逢人就问大声呼喊着爹妈和妻子。邻居碰见都摇头叹息,暗自落泪走开。他一路疯跑大声呼喊朝大队革委主任家跑去,他想他总该晓得吧?!他把就是他组织斗他,送他去县上还坚决要劳改他的仇恨都忘记了。
石雄“哐”的一声推开邓家大门,眼前一幕将他惊立在门口:姓邓的正独自一人在桌上喝酒,旁边坐着个三岁模样,健壮的男孩,亮亮的大眼惊恐地望着他。他的妻子孙娅,正坐在灶前边煮猪食边吃饭。妻子闻声起身,怔怔地盯着他。“孙娅!”石雄撕心裂肺般大喊一声朝婆娘扑去。孙娅的碗掉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淌。石雄一下抱住婆娘,两人哭成一团。干啥干啥!五大三粗,满脸通红的邓主任边偏偏倒倒地朝石雄两口子扑去边骂,你还敢抱老子婆娘!骂着一掌把石雄搡了个趔趄。石雄愤怒而又不解地盯住姓邓的问:啥?你婆娘?对,进了老子的门,她就是老子的婆娘!劳改犯你敢抢老子婆娘?姓邓的双眼血红,恶狠狠地抓起把弯刀。
原来,石雄被靠造反当上大队革委主任的邓主任送进监狱后,他的一家顿时陷入绝境,姓邓的扣住一家人的口粮,四个老人连气带饿先后死了,房子也被雪压塌了,浑身浮肿的孙娅倒在床上只有等死。村人们无力也不敢帮一个劳改犯家属。这时,四十多岁,虽然有权但因为是人见人怕又人人恨的“天棒”,至今还是光棍的邓主任乘机上门,估吃霸赊地把孙娅抱回家,还派人扯草药硬给她灌治她的病。几年间孙娅逃跑、跳岩、上吊都被邓主任发觉,便派民兵监视着。在威逼利诱和饥饿中,孙娅无奈地顺从了他。不久,病也奇迹般好了,还怀上了他的种。娃娃生了后,识字的孙娅拼死坚持儿子全身上下都姓石,取名石磊。姓邓的想:管他的,只要是老子的种,管他姓啥。便答应了。从此孙娅在邓家不死不活地住下来。一晃又是三年,那场噩梦过去了。姓邓的也垮了杆,石雄也被平反放回来了。
石雄见邓天棒抡刀朝他砍来,一把推开女人,冤狱之仇夺妻之恨一齐涌上心头,顺手抄起根木杈朝邓天棒打去。“不要!……”孙娅不知是啥心思,大喊一声,猛一下横在两个男人中间。迟了!木杈、弯刀瞬间同时落在孙娅的肩头、头上。孙娅死了。木杈、弯刀掉在地上。两个男人呆了!半晌,石雄抱住血泊中的女人放声大哭。邓天棒则围着女人的尸体打转转,喃喃自语:我杀了自己的婆娘!我杀了自己的婆娘!小石磊也摸着妈妈被砍得皮开骨裂的头哭喊。
后来?四大皆空的乌和尚也听得惊心动魄,泪花闪烁地问。身旁的少年早已泣不成声。牙齿咬得嘎嘎做响。后来——,石老汉止住哽咽擦把泪,声音平缓些说,我去公安局自首,被判劳改一年监外执行,回到石湾,住在邻居帮忙搭好的旧茅屋里。
邓天棒疯了,成天乱跑乱吼他砍死了婆娘。村人们恨他怕他不理他。他失足滚下悬崖摔死了。小石磊也饿成了一根藤,他不哭不闹整天呆坐在他妈妈的坟前。石雄接连三天给妻子送火把都看见他,见他实在可怜,他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把他抱回茅屋。不久,石雄带着石磊不知去向。
十多年了你为啥一直都不说实话呢?石磊埋头抽泣,嗫嚅着说,开头几年你为啥又对我时冷时热?“你是仇人的儿子又是孙娅的儿子,你还小,不懂这些。”
石雄带着石磊跑遍了大半个深圳。工地、工厂都嫌他要带着小孩上工而不要他。他后悔,想甩掉累赘。但石磊机总是不声不响地盯住他跟着他。他想甩也甩不掉也不忍心甩。又是近两天没吃饭了,看到石磊饥饿、疲倦的脸,他不忍心,拖着浑身发软的身子,为别人提了两趟行李挣了四元钱,在大排挡买了盒炒粉分给石磊一半,饿狼般的石磊狼吞虎咽地吃完舔净了盒子,又贪婪的望着石雄的盒子,石雄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埋头吃着,随即叹了口长气,把仅有的一撮又倒给了他。
后来,石雄终于在布吉菜市找到了别人都不愿干的,装卸菜包的重活。又过了几年,他用攒下的钱几经周折,花高价把石磊送进了民工学校。起初还好,可从六年级到初中,石磊总是一次次逃跑,还经常打架。也很少跟他说话更不喊他啥,总是用“喂”称呼他。
那时,就不想你养活我,想离开你,我恨你就打同学出气。石磊泪水长流,望着石老汉忏悔般述说着,读初三我跑了你把我找回那晚,我还想杀死你……
石雄并没惊诧,缓缓说道:“就是石头也捂热了我,我把他当成亲儿子,他一跑就是几天,出去他不偷不抢也不乞讨,总是干饿,我着急,到处去找,读初三这次他又跑了——
晚上十点多,一身疲惫的石雄回到出租屋,看见石磊的老师焦急的站在门口,他晓得石磊又跑了。白天黑夜一连七天,跑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连厕所,废房的旮旯都找遍了,最后才在铁马沟的山上找到了一脸饥饿和倦容晕乎乎的石磊。看到他深陷的脸庞和浑身稀泥,石雄在心里哽咽着叫了一声:儿啦你为啥总要跑哇!便默默地背上他一路咳着喘着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熬好稀饭他还加了点糖,端到石磊面前,他轻声说:吃嘛,莫吃胀了,饥了七天你肚子饿小了。石磊不睬也没接碗,冰样的目光盯住他。他转身默默洗着石磊换下的脏衣裤。见儿子睡了,才吞下几片止咳药,猛咳一阵才沉沉睡去。
天快亮时我醒了。看你睡熟,我想拿点钱干脆杀了你又跑,石磊一副哭腔继续说,我撬箱子找钱想跑,翻岀一张诊断单,才知道你得了肺癌……石磊禁不住跑过去抱住石雄的肩,哭得说不出来。石磊手上的菜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他想杀死的人,心里翻江倒海:他,是杀母仇人又是养育我的人,他拼命挣钱养我还送我读书我跑几次他找几次为啥呢?我忘不了三岁时那一幕,我恨他不跟他说话也不喊他我们是仇人他为啥不记恨?半年多来他总是咳血喘气有钱也不医又不告诉我他得了病为啥呢?他似乎明白又不明白,望着床上这个他想杀死的人,看着他稀疏、斑白的头发,深陷的脸庞,单薄干瘦的身子和那身捡来的旧衣裳,他似乎并不那么可恨反而可亲,他的眼睛第一次湿润了。他深深地弯下腰,在心里默默自责、起誓:我没良心,我要挣钱医你养你!
菜刀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我,石老汉低着头,慈祥地摸着石磊的手心说,我晓得你天良未泯不会杀我,可你为啥考起高中不读,还坚决要我回家呢?
在深圳你不医病还去扛菜包,逼你回来,亲戚们照顾你,我才走得放心。
一直静坐蒲团的乌和尚一脸不解地问石磊,说可你为啥又丢下他跑到山上来一心练武呢?
石磊拍着咳得差点背气的石老汉的背,平静地说:“我明白他舍不得花钱医病是为了我,谎称当和尚我想断他的念头。离家近,我会常回去照顾他。”石磊擦干石老汉口角的痰液,又继续说:“体育老师说我的骨骼最适合练武,我想师傅教我,我出去当保镖挣钱多些也快些。我个子虽然高,但才十五岁,干啥都莫人敢要。听说当保镖危险所以缺人,师傅。”天真而又懂事的石磊期盼、乞求地望着乌和尚。
磊呀,我的病自己晓得有多花钱,石老汉紫黑瘦削的脸异常平静,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了个塑料包递给石磊继续劝说,“这是几万块钱,你还去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老汉昏浊的目光满是执着。
爸!求您爸——石磊放声大哭。
第一次听到石磊喊他爸的石老汉浑身一震!一下子抱住长跪在面前的石磊,父子俩抱头痛哭。那哭声,是释仇后情深的赞歌。感天动地!
这时,乌和尚的手机响了,接听后他欢欣地对石雄父子说:“你们村长说,你的病国家可以免费治疗。石磊,你学业有望了!”
呵。这多情的乡土,总是眷顾着他怀抱中的儿女!
乌和尚说罢,手捻佛珠单掌竖立,禅语喃喃:乱世冤孽盛世情,恩怨情仇相生灭。这世道,昌明啊!阿弥陀佛!
雾散了雨停了,灿烂的阳光撕破黑云温暖着大地。
一块手表(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
□龙江老赵
明天是清明节,我和母亲叠完金元宝后,她留下一张“金纸”,随后又习惯地翻出钥匙,打开小箱,拿出一个用手绢包裹的东西,那是一块旧式老手表。然后,她把手表放在“金纸”上,喊我照量着表样剪下,让我用笔再在剪下来的表样上细画出真表的样子,最后还特别嘱咐道:“必须标明‘××牌’的”。
“嗯哪”。我在遵命中不解地问道:“干啥用啊”?
“你猜呢”?还没等我猜出谜面的含义,她便告诉我谜底:“给你爸送去”。
我知道,妈妈又想爸爸了,此时此刻,又勾起了伴随着爸爸妈妈走过半个世纪的那块老“老牌”手表的故事。
爸爸和妈妈的婚姻,是在“大跃进”年代,两人通过媒人保媒订亲,没几天就“大跃进”地结婚了,用现代词说是“闪婚”。一年后,我在饥饿中诞生了,父亲为养活家人,不得不从家乡农村那疙瘩,只身一人加入萨尔图石油会战大军行列。当时父亲哪知道,这里的会战更苦。但他还是让工人们的那种忘我精神感染了,在有个别人当“逃兵”的情况下,硬是咬牙坚持留了下来。当然这里也少不了妈妈的功劳,少不了那块老““老牌”手表”不断丰富的故事。
会战初期,一次妈妈领着我去八百垧看望爸爸。当时,爸爸所在的钻井队上有个规定,暂不让家属来探亲,原因一是没有房舍,二是生产忙没有时间接待。好在队长与我们是同乡,他偷摸张罗腾出一间干打垒,火炕烧点原油,还很热乎,这就算是我们“临时的家”。当时我还小,记不清那夜爸妈唠了多长时间,反正第二天爸爸上班迟到了,本该受到队上批评的,不过队长宽容了没说什么。但这事让妈妈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不至一次地对我叨咕:“要是有块表,那天你爸爸就不会迟到的,那怕有块马蹄表也能提醒下呀”。
在“临时的家”里,我和妈妈只呆了三天。回到老家不久,我发现猪圈里突然增加两头猪仔,到夏天猪仔长成壳郎,到了秋天壳郎长成肥猪。但年底我们家没有杀年猪,妈妈把两头猪都卖给了公社收购站。又到街里找大姨托人卖块“××牌”手表,回来时还没忘给我带两块月饼,并兴奋地对我说:“这回你爸就不能迟到了”。
我似懂非懂地问:“妈,两头大猪就换这么块表,多不合适”。
妈妈也没有跟我多说什么,说多了也知道我不能理解,只答一句话:“孩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个道理了”。至于啥道理?当时我也不可能明白。
时光过得真快,我也不知道妈妈买的手表究竟记录了着什么珍贵的时光。转眼我已该到了背书包上学的年龄,忽然有一天,爸爸的单位开车来给我们搬家,妈妈告诉我:要搬到当年那个“临时家”的地方。爸妈当然高兴,我也跟着高兴。在不经意间,我发现爸爸手腕上那块手表。我不记得是妈妈什么时间给爸爸的,但我肯定这是妈妈买的那块“××牌”手表。
辞别了送行的乡亲和小朋友,爸爸在车上深情地对妈妈说:“这些年让你领着孩子受苦了”。说完又亲切地抚摸我的头,手腕上露出的那块“××牌”手表正挨在我脸上。
“没什么,这不也过来了吗?”妈妈摸了下爸爸戴的那块手表,话锋一转:“这回不能迟到了吧”。
“我们队长多咱迟到过,他是丁巴看着我们迟不迟到”还没等爸爸回答妈妈的话,司机便抢过话头哈哈大笑起来:“这块表就象我们队墙上贴的那制度一样那么叫真儿”。
一路上,我从司机嘴里得知,政府有政策可以把会战家属的户口迁到战区,所以我们搬家来到油田;又得知,爸爸当上单位的官了,具体是多大官也不得而知,但从妈妈脸上的得意神情就能读懂其中的懊妙。不过,司机那里知道爸爸那块”老牌”手表,浓缩了多少爸爸和妈妈的缠绵柔情和纯洁之爱,这些,我也还是在逐渐长大后才逐渐领会到其更深一层含义的。
斗转星移,大地上嫩草芽拱老草根,已轮回了多少次。小区的原干打垒换成高楼大厦,原象屯子一样的环境换成花园似的景区。可爸爸退休后却没有享过几年清福,因年轻时的生活条件艰苦,身体积劳成疾,病魔却过早地夺去了他的生命,永远地离开了他心爱的妈妈、女儿、亲人和一起会战的工友们。
爸爸在咽气前,他喊妈妈到身边,诚垦地把一件东西交给她,并庄重地说:“这块上海手表是我的心肝,几十年只修了两次,表链换了几节股。他记录着我们队上艰苦奋斗的的创业荣耻,记录着咱老俩口子及家人风雨同舟的生活经历,留着它有个念想,想我了就看看这块老牌手表”。
妈妈哭了,泪水落到了手表上;爸爸也哭了,但没哭岀眼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妈妈手上的那块老牌手表。
自打爸爸走了之后,妈妈的心里始终思念着爸爸,而“××牌”手表又是爸爸留给妈妈的“念想”之一。一遇到年节,妈妈总是找机会即高兴又神密地贴着我的耳朵说:“孩子,等我老了,你要把这手表接传下去,看见它就想到你的爸爸妈妈了”。至此,我以后一旦想起妈妈的话,激动的泪水就模糊了双眼,更感觉出这块“老牌”手表的份量、价值和珍贵。
正当我回忆的翅膀在遥远的“老牌”手表”故事中翱翔的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一群中学生在放学路上嘁嘁喳喳的欢笑声,不知先是那个男孩子很大分倍地郎颂起杜牧的《清明》古诗,接着便听到很多孩子的附合声回荡在小区上空。于是,这磁力极强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从遥远的“老牌”手表”的故事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紧忙把金纸上的“××牌”手表剪完画好,便和妈妈一起拎着鼓溜溜的两个大塑料袋子,下楼走到西路口鼎处焚烧金元宝和“老牌”手表,去给天堂的爸爸送冥钱和礼物。在纸灰烟味弥漫中,妈妈双掌合一、嘴里嘟囔着:“孩他爹,我们一定把这块上海表珍藏在心里”。
我揪心地看到,妈妈是那样地认真,真的象爸爸在天堂能知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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