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赏月听萧声雅韵(7笔字)

{"subject":"《顽童时代》16-20 (转载)","content":"发信人: kwoliwa (中毒), 信区: DTE&&&&&&&& 标&&题: 《顽童时代》16-20 (转载)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May 10 02:32:28 2001)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Emprise 讨论区 】
【 原文由 ilwx 所发表 】 &&&&钟丽思《顽童时代》(16)&&朱槿扫描 && 作者:叶细细  发表时间:日 23:17&&&&&&&&&&&&&&&&&&&&&&&&&&&&&&&&&&&&&&&&&&&&&& 16 &&&&&&&&&&&& 爸又说了一次,说得清清楚楚冰冰凉凉:“你去厨房向金伯伯说声对不起。”我僵
在那儿,使劲眨眼,竭力想弄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脑里心里自小就灌输爱国主
义的父亲居然要我向一个右派分子屈服? &&&&&&&&&& 那些年我与亲生父母的关系有点滑稽。我跟母亲之间比较像朋友,谈起话来也不觉
有十分的拘谨。有时逢上太作难或是太好笑的事,就会告诉她,一切战争以外的问
题,都可以跟她讨论。她总是和颜悦色。娓娓地把例子也举了,道理也说了,总让
我口也服心也服。 &&&&&& 但跟父亲的关系就不同了。我一辈子都把他当个指挥官,觉得自己是他的兵,从来
都是奉令而行,也没得过什么申辩的机会。平均起来总不过十天一星期的,就因这
种那种错处挨顿打。平日好好地,就算还来不及惹下什么祸,却只要听他一喝,全
身肌肉也条件反射紧紧绷起,准备迎接皮带藤条。不过,虽然常常不是右边就是左
边屁股肉绽皮开而致步履蹒跚,甚至要伙伴背了去上学,我却从也不觉委屈。因为
爸说“功不赏过不罚则难以修身齐家安邦治国平天下”。我又老是没什么立功机会
,老做下些挨罚的过错。那时挨屁股对于孩子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尤其在这些红房
子,爹们全是军汉出身,总是背了“爱人”们以藤条皮带教训做错了事的自家儿郎
,却从不打头脸,说伤痕外露会损了儿郎自尊,打屁股,就过也罚了自尊也保了,
便一律关门教子。 &&&&&& 倒是家属们,非但不打亲生骨肉,而月一听说别家小孩挨打,就当即弃了锅铲鞋底
毛钱针搓衣板……风风火火拍门解救。且不论读没读过书,家属们都会很文明地批
评道:“也--,某家伯伯,对娃娃要说服教育沙,如今新社会,不时兴抄家伙打人
了哟!”于是到实在不堪皮肉之苦时,就有孩子哭叫以招救星。 &&&&&& 如今想起忽觉有些奇怪:凡挨打时被救出的,惩罚就算完结,当爹的不会在救星走
后重振父威。挨打者是绝不肯轻易求救的,因为获救之后,这种讨饶的懦弱行为,
必会被大院孩子们嘲笑好几天,搞得又狼狈又后悔,自己觉得很设面子。我死要面
子从不求救,谁料有一天,我却被父亲当着大院众人责打,令我羞愤交集。那次是
为了金绍先的事。 &&&&&& 金绍先住在第三幢红房子,是大人,与父亲同辈,我以前从未注意过他,至今也不
知他是干哪一行的。忽然有一天,我吃完饭滑下楼去,一个小朋友都找不见,正自
奇怪,住2楼的邓璧儿就飞跑过来,远远朝我吼道:“出大事了!快快快,我到处
找你不着,以为你又在家挨打哩!”我们1幢,经常挨打的第一数我,第二数云娃
子,接下来就数邓璧儿了。 &&&&&& 邓璧儿其实从不惹祸,只是书读得不好,虽然也跟我一样读四年级,但已经留过两
次级了。她最怕算术。有次课堂上测验,要用“-……就……”造句,老师点到邓
璧儿的名字,她站起来满怀热望地说:“一到共产主义就可以不学算术了!”也不
知是不是邓伯伯望女成龙心切,一见她拿出家庭作业薄,就抓根藤条在旁边眼巴巴
地守着。邓室儿告诉我:“一见藤条,所有的数字就变得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
七上八下在我脑里全乱了套……”答案一错邓伯伯就鞭她一记,一鞭就更做不对,
我早就怀疑她是被她爸吓蠢的,但邓伯伯就是不懂这个道理。一些家属救星也只是
个劝,劝下邓伯伯手中藤条,就再不去开他的心窍。邓璧壁儿手巧,常常问我要方
手巾,使竹箍里外绷紧,或绣枝腊梅花或绣棵夹竹桃,我总拿了去送给小街上摆书
摊的傻大姐,傻大姐就让我免费看10本小人书。邓室儿很愿意和我一起做家庭作业
,但她爸不许,训斥女儿道:“你目下只是成绩不及格,如果伙了那个混世魔王,
就连操行也只能评个丁了!”不过背了当爹的,邓壁儿还是老爱和我玩。她算题不
快,但跑步飞快。我无论当官兵抑或当强盗,总要和她在一伙。 &&&& 那天她冲到我身边,说大事就是院里出了个右派分子,叫金绍先,住3幢。刚
来了一堆人将大字报贴在3幢门口,孩子们闻讯全赶去看,她就到处找我。 &&&&&& 关于右派分子,我只听老师上政治课提及,还有就是在爸爸的《时事手册》上见过
,不过已变成了漫画。《时事手册》有张右派百丑图,有标名罗隆基有标名章伯钧
的,反正都长得很难看。但我从没机会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右派,就赶紧跟了邓璧儿
跑。 &&&&&& 3幢前门已被密密匝匝高高矮矮的背影圈得牢牢。我和邓璧儿扁了身体将自己一点
一点锲人人墙,就发现前面几排后是孩子抱膝坐地,像看露天电影那样,仰脸细细
看那低着头的金绍先。 &&&&&& 我心中暗暗称奇,因为我发现这个活生生的右派分子长得跟漫画上那l00个真有天
渊之别:他竟十分堂正。用说书人的话讲就是“天庭饱满地角方圆”,虽不算“丹
凤眼,卧蚕眉”,却恰恰“国字脸,悬胆鼻”。 &&&& 悬胆鼻滴着汗。几个人正指点着那鼻数落,时不时又中断数落,向那些既不识
字又好问事的家属解读大字报,说是金绍先在大鸣大放时地下了大错。 &&&& 关于大鸣大放的事,我们都知道一点,因为那是1956年党的八中全会重要内容
之一,在每个学生的政治测验试卷上都有过一条长长的填充题-- &&&& 毛主席的双百方针是_____:形式是_____;原则是______。 &&&& 应该填成:毛主席的双百方针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形式是大鸣、大放、大
字报、大辩论;原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诫。 &&&& 因为答案气势磅礴对仗工整,读又易读,记又好记,便是邓璧儿也不会填错的
。我们学校也大鸣大放热闹了好几个月。 &&&&&& 有次惹了祸被弄到办公室罚站时,我还顺便浏览了几份大字报,一看就心里直偷笑
,奇怪怎么大人有时也变得跟小孩一样:那年重庆各间小学都提倡栽花养兔种向日
葵,班与班校与校开展竞赛。有张大字报向后勤主任提意见,因为他分配给这个班
的地泥少石多,别说长向日葵就连蚯蚓也长不了……;有两个老师联名轰了少先队
总辅导员一炮,说他工作太粗心,分配给这两个班的各8只兔子都很古怪:别的班
都陆续有了免崽崽,这两个班的却丝毫未现添丁症兆,急得学生们下课就开水烫脚
般往兔房跑,还从家里弄来称杆皮尺,将兔们反反复复一只一只揪了又是称斤两又
是量肚围。末了有家长听罢女儿哭诉,跑到学校分开免腿一着,才发现她女儿那个
班的8只兔子全是公的,另一个班那8只全是母的……;那时我们正读三年级下学期
,我的班主任在大字报上字迹绢秀地怨我在她的班比别的班多呆了一周,说她已被
害得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强烈要求教导主任将我搞去别处…… &&&& 这金绍先鸣放出来的东西可绝不似我老师那般言微事小--他是反对中国学苏联
,说苏联的一些方针政策并不适宜我们的国力民情。 &&&& 一院孩子都被这种说法震撼,觉得金绍先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坏蛋,当晚就在月
光下久聚不散,密谋着如何在第二天就惩罚右派分子,以实际行动保卫社会主义。 &&&&&&&& 那是后来被称为社会主义黄金之页的年代,重庆治安好极了,人与人之间关系融洽
如活在桃花源,实实在在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人们中午都在单位饭堂吃饭
,不回家的,孩子们趁午睡时溜进金绍先的住宅捣乱正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 翌日夕阳西下,金绍先一回家便倒了霉,他推门时觉得碾着了什么,才踏步就滑倒
地上,于是裤管领口便有湿漉漉凉冰冰的东西活活往里跳。我们早有两个嘴灵腿快
的信使在他门前转悠,一个赶快跑回来复述:“……金绍先跌了两次才爬起来,开
了灯,才发现靠门口的地板被我们扶了层猪油!”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跑;被替换
下来那个又冲出来接着说:“金绍先把灯一开,吓得满屋子的草蜢、天牛、癞蛤蟆
有翅的乱飞,没翅的乱跳!这个右派分子就顺手从门背后抓了扫帚和拖把,反过来
,一手一根拄着去开窗。”他将身子晃得跟抽筋那样学着金绍先如何踩在猪油上;
又蹲下蹶起屁股,四肢着地学两只沿墙根逃循的癞蛤蟆如何鼓了眼珠子蹦去床底的
黑暗中…… &&&&&& 那个二年级小学生陈进川急急忙忙打断别人的叙述。问着:“金伯伯……不不!金
右派吐泡泡了吗?泡大吗?”陈进川往金绍先的水壶溶了肥皂,说金绍先被搞得头
昏脑胀去喝水就一定喝得满肚子肥皂泡,然后会一叹气一个泡从嘴里冒出来。叙事
的就说他离开时“金绍先正往窗户走,还没去喝水。”说完转身又跑。那两扇窗早
被我们用泥浆把玻璃糊得厚厚,让房间透不进彩霞。因为明知昆虫喜亮,就料定金
绍光会开窗使他房间里的草蜢天牛们飞回天光中去。 &&&&&& 果然第一个信使又带来“金绍先开窗时,双手被我们涂在上面的柏油粘住。现在正
呆在厨房,用柴棍刮手……’的消息。于是陈进川就苦了脸,埋怨那右派分子怎么
还不去喝壶里的肥皂水,大家就安慰他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胜败乃兵家
常事”;于是又有人着急金绍先什么时候升火煮饭,因为他的灶肚里被放进一大迭
火炮纸,以薄薄一层炉灰掩者,只等火星掉上去。 &&&&&& 火炮纸是我们人人省下早餐钱凑钱买的。那是种两张对粘的草纸,夹层分着圆点包
着黑色火药。平日玩时,一颗颗连纸摘下,贴在木头手枪枪身的一片小铁皮上,枪
栓也钉一片铁皮,枪栓被皮筋扯得紧紧半扣于枪身尽头,拇指一顶,枪栓脱扣前冲
,铁皮相击,那颗小炸药就砰然作响如真枪。待金绍先煮饭,只要从炉桥空格洞下
火去,必然引爆那大连藏在灶肚之中的火炮纸如乱枪急发,我们在大院会听得清清
楚楚…… &&&& 就这样,两个信使来回奔忙报告事态发展,另外几十个孩子全背着书包停足大
院,葵花朝阳般遥遥注目3幢那扇金绍先的厨房窗户,又紧张,又兴奋…… &&&&&& 忽然郭军生将双手反剪背后来回走,还对我们说;“我爸爸在朝鲜战场上向美军发
起总攻之前,一定也是这样边踱边想的,只是”他叹了口气,又说;“如果我现在
手上戴块表,就更像指挥官了!” &&&& 大家一被提醒,就灵感纷纷,各人想象父辈在军旅之中的英雄形象。模仿着,
受用着那种肩上千斤重担胸中雄兵百万的豪情…… &&&&&& 殊不料,这阵脚,这意境,很快就叫1幢那帮刀枪早已入库的老军人冲乱。他们快
到3幢,我们才发现,掉头看时,有人就趁自家爹爹未曾赶到拔腿就逃。我爸像只
老虎,在最前边,身后大步流星跟随着一张一张怒目圆睁的脸。 &&&&&& 完了完了!我一口气不及叹完,爸爸已一手提住我的耳朵,微跛了脚,如战舰破浪
乘风,向金绍先的住所前进。我仅仅来得及瞥见邓璧儿与云娃子闪身躲入一叶夹竹
桃,还看到在我后面有几个小孩也变了俘虏,被各自父亲扯了耳朵纵队而行。这时
,火炮纸炸了,乒乒乓乓如枪战正激…… &&&&&& 金绍先呆呆看着在浓浓硝烟里冒出来的这串真假父子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们
被押进金绍先的房间,或从书包掏出小刀,或扒下自己一件衣服,去刮窗,去抹地
,去钻桌底钻床底一只一只抓回那些饱受惊吓的癞蛤蟆。 &&&&&& 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把右派分子的房间清理完毕,我们又累又饿又气愤难平,每人用
衣服包了一堆死垃圾活垃圾出门,就发现其他老军官已入影不见,只我爸沉着睑站
在楼梯口,冷冷对我说:“你去厨房向金伯伯说声对不起。” &&&& 我差一点就惊叫起来,以为耳朵被他揪出了毛病;正在下楼的孩子们听了,赶
紧驻脚,大眼小眼全瞪直了看我爸。 &&&&&& 爸又说了一次,说得清清楚楚冰冰凉凉:“你去厨房间金伯伯说声对不起。”我僵
在那儿,使劲眨眼,竭力想弄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往我脑里心里自小就灌输爱国主
义的父亲,居然要我向一个右派分子屈服?《时事手册》讲得明明白白,说“右派
分子与国际上的反动势力遥相呼应,企图破坏社会主义建设。”我们惩诫的是一个
国家敌人,理应得到褒奖才对哩。 &&&&&& 正自发愣,父亲已经一巴掌扇过来,我被扇得脑袋嗡嗡响,就听得孩子们朝我爸乱
嚷:“钟伯伯赏罚不公!”“右派分子就是该整!”我父亲一声怒吼:“都给我滚
回各人家挨屁股去!” &&&&&& 金绍先就从厨房出来,苦笑着对我爸双手直摇。爸说:“老金,是我有失家教了。
”就看着我说:“你再不道歉,看我今天不宰了你。”我看看狼狈不堪的右派,看
看义愤填膺的伙伴,再看看煞神一样的我爸爸,感到让悲怆与羞辱压得几乎喘不过
气来,就把心一横,将手中垃圾往金绍光脚下一掷,声泪俱下朝天喊道:“土可杀
不可辱,我今天就是死在3幢也绝不向一个右派分子道歉!” &&&&&& 就在此刻,不知从何处钻出了云娃子,疯牛般冲向我爸爸,双手扯紧他裤筒尖叫道
:“大家快想法拦住钟伯伯呀!”孩子们就纷纷将死的活的癞蛤蟆从各人衣包抖落
梯级,邓璧儿一把扯我骑上扶手,水般泻下楼去。 &&&&&&&&&&&&&&17 &&&&&&&&&& 我苦苦想着我的政治老师,想着他怎样地 &&&&&& 雄心勃勃,想着他怎样赞赏苏联怎样颂扬社 &&&&&& 会主义,最后想得脑仁都疼了还是无论如何 &&&&&& 也请不出为什么这样一个人都变得成右派分子 &&&&&&&&&& 我一直跑进重庆市体育场,才停下来找架浪桥坐 &&&& 了,让自己拼命流汗,拼命流泪拼命想却越想越稀 && 里糊涂,越想越羞愤难平。邓壁儿一直跟在我身边,这 && 时急得直跺脚,直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 我爸早就警告过我:\"若是因为挨打而逃走,那你事先 && 可要想清楚,爸爸是绝对不去找你回家的。\"我知道如 && 果自己回去,会加倍受罚。我觉得我没错,不肯回去。 && 我的衣服已和癫蛤模一起掷在金绍先脚下,这时光身子 && 让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颤。 &&&&&& 邓壁儿就脱她的给我。我说:\"算了,你光身子回 && 去更挨邓伯伯打的。我知道邓壁儿远不似我皮肉结实, && 她每次挨打都忍不住哭。邓壁儿就硬把衣服往我身上 && 盖,还是说\"怎么办怎么办,竟急得哭了出未。是啊, && 怎么办?那天是星期一,妈妈要周末才出现。我从未去 && 过她教书的学校,只知道那学校离家很远。每个周末, && 爸爸亲自去接她回家,我们就在家等。我深知父亲,除 && 了听妈妈的,他还听老师的,就一拖邓壁儿说:'走! && 我去找个人跟爸论理。\" &&&&&& 我俩又跑,跑去找那个曾说要将我培养成新中国政 && 治家的老师。自从转到依仁小学念书,我还从未见过他 && 哩。不过我知道他是单身汉,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 我们翻墙进去,直奔政治老师那个灯光橘黄的小 && 窗。谁料那7米见方的屋里不但坐着个陌生人,连书架 && 花瓶等等摆设都变了样。我就去问敲钟看门的张爷爷。 && 张爷爷说:'唉唉,小伙子成了右派,发配农村劳动教 && 养了!我如五雷轰顶,哭都哭不出来。张爷爷把他一 && 件对襟白布褂给我穿了,帮我扣好,然后掏钥匙开校门 && 放我俩出去。白褂子又宽又长,我失魂落魄像朵幽灵, && 任凭邓壁儿牵了衣袖,在夜色中游走。 &&&&&& 邓壁儿将我牵回大院,牵上1憧背后的山坡,再三 && 交代我静静呆着,她就溜下山去了。我被她藏在几块岩 && 石的夹缝中,神智慢慢清醒过来。满天星光凉如水,被 && 父亲扇了一巴掌的那边脸火辣辣作痛,但更痛的是心。 && 我苦苦想着我的政治老师,想着他怎样地雄心勃勃,想 && 着他怎样赞赏苏联,怎样颂扬社会主义,最后想得脑仁 && 都疼了,还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为什么这样一个人都变 && 得成右派分子一 &&&&&& 云娃子悄没声息从岩石后出现,一年抓着几块泡萝 && 卜,他又从衣袋里掏出3个馒头塞给我说:\"人是铁, && 饭是钢。就算天要塌下来,也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蹲 && 下来,龇牙咧嘴告诉我:\"两边屁股都开花了,没法 && 坐。\"然后说,邓壁儿正在她爸的鸡毛帚前做功课;说 && 凡是在3幢附近被各自爹抓住的都挨了屁股。说凡是挨 && 打的都大呼小叫喊冤枉。这真是史无前例的事。但因为 && 这次同时挨打的人大多,家属们东奔西跑救都救不过 && 来。 &&&&&& 夜深人静时,云娃子和我蹑手蹑脚上了天台。天台 && 不住人。除了水泥地可供乘凉,面积如厅大,也是八角 && 形外,其他地方高出地面如金字形密封了像互相通连的 && 一个大房,置有避雷针和电线,是给4楼住户作隔热层 && 用的,孩子们常在那里捉迷藏。也有人在天台中央的大 && 圆空顶上临时搭根长竹杆晾床单被套。 &&&&&& 我们从小窗跳进隔热层,云娃子顺手摸出早备好的 && 一根蜡烛点亮,再将几张报纸铺在木条地板上,又跳出 && 去从竹杆上扯了两张床单给我,说:\"床单是我们家的。 && 你明天一早趁人未醒扔到4楼厅子里,我去爬起来收, && 告诉我妈被风吹掉了。快睡吧。\"又说,\"我已经告诉你 && 妹妹,她明天一早会把衣服偷出来给你换了上学。' &&&&&& 果然第二天东方刚现出鱼肚白,就听到有个压低 && 了的嗓门柔柔细细地拖长了声音喊\"姐--姐呀--\" && 我赶紧抓了床单从小窗跳出,就看见妹妹那白白嫩嫩慌 && 慌张张的脸。 &&&&&& 妹妹念一年级,7岁了,手背上的酒涡涡依然不 && 散。她的眼睛像妈妈又黑又亮,嘴巴则像爸爸,宽宽大 && 大,面相很周正。虽然我已经升到四年级,却五官照旧 && 挤着长,怎么也舒展不开。我们一点儿也不像。非但相 && 貌相去甚远,就是名声也背道而驰。大院的家长们觉得 && 这对亲姐妹是一个魔鬼一个天使。鼓励自己的孩子时, && 他们总是爱说\"乖孩子,你再继续努力,就像钟丽珠那 && 样了。责打自己的孩子时他们必定要说\"混小子, && 你再继续捣蛋,就像钟丽丝那样了!\"记得那时的大院, && 家长们尚未时兴\"株连\"一法,既不因我妹妹的优良表 && 现而原谅我的过失,也不为我的恶劣行动而迁怒于我的 && 妹妹。总之在大人们的心中都认为自己对这两姐妹的评 && 价是注渭分明不失公正,用当时很摩登的一句话说就 && 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些雪亮的眼睛经常见到 && 妹妹管我。 &&&&&& 妹妹爱管我,也许跟她幼儿园起就当班长的习惯有 && 关。那时我喜欢蹲在地卜赌洋画。洋画就是些像火柴盒 && 面积大小的硬纸片,印着些连环画上的人物,从哪吒到 && 张飞应有尽有。玩法相多。比如将几张垒成一叠,弯成 && 弓形反扣地面,手掌也弯成弓形在地面拍,将洋画以掌 && 风一张一张掀翻,翻一张赢一张,翻两张赔两张。或是 && 赌香烟盒。不管哪种玩法,总要使巴掌击地。凡在这种 && 场合,妹妹就在旁边给我讲道理,从\"赌博是一种旧社 && 会才有的不良行为说到\"在地上摸来摸去是不讲卫生 && 的表现。\"我很早就吃惊于妹妹对说理的热衷与坚韧 && --她次次以苦口婆心开头常常以痛哭流涕告终,非将 && 一圈人的赌兴败尽不可。大院的孩子为此对我十分有意 && 见。 &&&&&& 几次三番之后,我再不准她靠近赌圈,叫她远远站 && 着:\"你望风,发现爸爸就来报讯。'每回她都说;'姐 && 你再赌我就告诉爸爸。\"我就每回都说\"你告去。爸打 && 死我,你就没有姐姐了,去,去告!\"她就不去告,去 && 站个拐角的地方,去恨我恨自己,她自己把自己恨得手 && 脚发抖。有时她会从拐角处慌慌张张跑来警告道:\"姐, && 姐呀,快快快,爸来了!\"我就站起,连洋画带脏手一 && 并揣进衣袋扬长而去,我知道妹妹绝对不会出卖我。她 && 会又跑回拐角站。爸见了问她\"为什么刚才慌慌张张?' && 她就很痛苦,什么也不说。也不知是我爸不忍心看到小 && 女儿的难受样子抑或总料定是大女儿已经捣过了什么 && 鬼,一次问不出,就不会追究妹妹了。但她仍然痛苦。 &&&&&& 长大后,她告诉我,她痛苦是因为恨死我赌博又不 && 得不放哨,既不愿意我挨打又不愿意自己撒谎,并且问 && 我从前为何那般赌痛深重。我说,其实输赢我都无所 && 谓,不过我很喜欢体味输赢之前那一霎间的心情。她大 && 不以为然。去年我在摩纳哥打电话给她,她立即慌慌张 && 张审问道:\"姐,姐呀,你是不是跑去蒙地卡罗赔钱?\" && 不等我回答她又忿忿添了句\"我记得你在红房子的时 && 候就很爱赌洋画赌烟盒!\"我乐得哈哈大笑,然后就很 && 奇怪我妹妹怎么一辈子都在担心我惹祸。 &&&&&& 这些年我满世界乱跑,常常没想到地区时差但无 && 论到哪里,都会往美国给妹妹挂个电话,第一句话总是 && 问\"你那儿几点钟?'无论什么钟点,只要她在家,只 && 要听到我的声音,她马上就问:\"姐,姐呀你现在在 && 哪里?你没出什么事吧?\"语调依旧慌慌张张。有时忙, && 久久不给她打电话,我的录音机里就会有她接二连三的 && 口信,说是\"姐,姐呀,你现在在哪里?你没出什么事 && 吧?\"一口四川话,慌慌张张的。 &&&&&& 我见过妹妹在大学授课的气度:她纵横捭阖,谈笑 && 风生。可惜一心一意要他小女儿从事文学的父亲见不到 && 了。我从小就被硬造成彻底的无神论者,不然,我会祈 && 祷父亲的灵魂如陨石般从天降落为妹妹骄傲一番。不过 && 没有游魂也好,否则他要又一次被我惹得怒发冲冠:他 && 一定不赞成我选择巴黎侨居,他怎么可能听任我生活在 && 这个世界上最少约束的大城市呢?我爸爸的灵魂肯定要 && 捉我的耳朵! &&&&&& 不过我那天从右派分子金绍先家跑掉之后,爸爸 && 并没有预料到我的将来,我自己更没有料到。我连那次 && 逃家事件到底会如何收场都没法猜想,只是从妹妹手中 && 接过湿毛巾将自己擦了几把,抓过衣服换了,又急急忙 && 忙拿出作业本来,叫妹妹转身,让我将本子摊在她背上 && 做好头天的功课。趁爸爸去游泳没回来我赶紧从扶手 && 滑下楼,一直跑到学校去了。 &&&&&& 上午有节体育课,是400米接力跑。我没有早餐 && 吃,也没有午餐吃。中午同学们回家,我留在教室饿得 && 发慌。我没有钱买吃的。 &&&&&& 红房子的家长,除了过年过节掏些小钱给孩子,平 && 日多不兴给零花钱的,说是怕孩子们自小养成\"拥有私 && 产\"的观念。若有需要,说清用途,家长若认为用途正 && 当,是会给的。但绝对没人敢事先向别人借钱,父母都 && 说过那是一种很丢人现眼的行为。我的钱只要一到手, && 不是冲去书摊看一分钱一本的连环画就是买了火炮玩, && 哪至会有积蓄?这时,就只好跑去喝了很多凉水,谁知 && 上几趟厕所之后,肚子更觉空空如也。 &&&&&& 下午放学后,腿都软了,但还不敢回家,就在教室 && 里坐着盼天黑,边盼,边听着肚子咕咕叫,面对满窗彩 && 霞,心中一团乱麻。一会儿可怜自己,觉得太过冤枉; && 一会儿气恨爸爸,不明白他为何敌我不分;最令我困惑 && 与痛苦的,是我那么敬爱的政治老师居然变得成右派分 && 子!想想政治老师爱国爱得那么狂热的表现,我突然开 && 始怀疑他是遭奸人陷害,就想起从茶馆听来的一些故 && 事,想到岳飞如何被秦桧诬告、林冲怎么被高俅栽赃 && ……就越觉得我的老师被人设计害苦,应该找个像包公 && 那样的清官来给他伸冤。我在傻大姐摆的书摊上看过许 && 多关于包公断案的连环画,对包公佩服得根。每次有人 && 被害,他必要查究被害者与什么利益有关,然后从有可 && 能获得这份利益的人们之中找罪犯…… &&&&&& 再往下一想,又觉不对:秦桧害岳飞是为了替金邦 && 窃取大宋江山,高俅害林冲是为了助孩儿霸占林冲娘 && 子;而我那老师,既无土地又没妻房,害他能图得个啥 && 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样,老师现在去劳动教 && 养了。也不知道那些被监督劳动教养的人吃不吃得饱? && 不知他每天吃些什么呢?我越想越觉得脑子一片混饨。 && 再后来,混馄饨饨的脑子里就尽浮现一些我从前吃过的 && 精美菜肴。 &&&&&& 红房子里好吃的东西多得很。每到星期天,家家都 && 要做好菜,重庆人说是\"打牙祭\"。家属们早早就从市 && 场采购回来钻进厨房,将砧板儿剁得咯咯响,然后,所 && 有的厨房就从门里窗里飘出热腾腾的香气来。许是在军 && 队多年一向吃大锅饭的缘故,人们转业了,依然保持着 && 有福同享的习性。菜做好了,总会盛满一个大大的海 && 碗,派个孩子逐家送。一层8家人,一户夹一筷子尝。 && 于是就有二三十个小家伙捧着碗上窜下跳热情洋溢地炫 && 耀着缤纷的烹调艺术。 &&&&&& 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吃法也就各不相同。传来的菜 && 中,从湖北珍珠九子到云南过桥米线,从山西刀削面到 && 福建鱼皮饺,从四川豆瓣鱼到广东白切鸡……应有尽 && 有,且百吃不厌。虽说中国菜基本上算得南甜北成东辣 && 西酸,但从各家主妇手中做出,又自然有着各家的特殊 && 风味,绝非在饭店酒楼可以尝得到的。比如那碗朝鲜族 && 的咸菜,据说用了18种料汁脑制而成,每次吃到,我 && 都找不出话来赞赏只是美得深深叹息…… &&&&&& 那个黄昏我呆在教室,饥肠辘辘-一细想着红房子 && 的菜式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L睡了过去。被人轻 && 轻拍醒时,已是半夜1点。 && 有孩子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样:就是拍一下他们的小脑 && 瓜,对男孩赞一声\"嘿!小子越长越结实了!\"对女孩 && 赞一声\"嘿!丫头越长越漂亮了!\" 但是因为我长来长 && 去都很难看,已传到外面的又尽是调皮捣蛋的名声,于 && 是客人每次对我拍过头说过'嘿'之后,就想不出什么 && 溢美之词,只好再拍再\"嘿\",却依然找不出客套话。 && 最后,多数客人就只好说:\"嘿,你这……嘿嘿,真 && 是!\"完了还要对我苦笑。我本来就很不喜欢别人拍我 && 的头,所以见大人尴尬,总是很高兴,往往瞅准父母不 && 留神,我赶紧朝客人做个鬼脸就兴灾乐祸地跑去玩了。 && 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大人如何想我,我只在乎陈书剑, && 因为他不仅是父亲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他自己说 && 的。 &&&&&& 那次我坐在1幢山边欢洞萧,越吹越窝火,越火越 && 不成调。忽然来了个长眉长须的老头子,问道:\"是哪 && 家小孩在折磨一管上好的紫竹?\"我正一肚子不高兴, && 就答道:\"是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在受管紫竹折磨哩!\" && 老头就笑,说:\"好巧的嘴皮儿。\"就侧了头看我,看我 && 的萧。我再不理他,自顾鼓了腮帮子吹,却总是不成宫 && 商,把个邓壁儿急得围着我团团转。 &&&&&& 老头就去跟邓壁儿搭话。邓壁儿就告诉他,我爸为 && 了尽量限制我出去玩耍惹祸,有时会想些稀奇古怪的法 && 子。比如两天前,就往我手中塞支洞萧,要我放了学就 && 吹,什么时候吹出支完整的曲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玩, &&&&&&&&&&&&&&&&&&&&&& 18 &&&&&&&& 忽然来了个长眉长领的老头子,问道: &&&&&&&& \"是哪家小孩在折磨一管上好的紫竹?\" &&&&&&&&&& 我揉揉眼睛,见到的是班主任那张清瘦而睿智的 && 脸就觉得有些狼狈,不知讲什么。 &&&&&& 她牵起我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身体真 && 好,我要是这样睡着,一定会感冒的。\"我就嘟嚷了一 && 句\"爸说耗子能活我能活。\"就没有那么狼狈了,就说: && \"老师,我很想告诉您一些事,但一时又说不清。\"老师 && 柔声说:\"那就以后再讲。校门口还有人等你哩!\"我立 && 即绷紧全身肌肉,十足一副舍身取义的姿态去校门口准 && 备见我的爸爸。 &&&&&& 岂料来人并非父亲而是父亲的挚友陈书剑。见他远 && 远就朝我伸长双臂嘿嘿笑,我那一身蛮劲即如冰消雪 && 化,扑了在他怀里,只喊出一声\"陈世伯!\"就委屈得 && 心都酸了起来。 &&&&&& 将李老师送到她的住宅门口,陈书剑就带着我,转 && 身踏入浓浓的夜光。他从衣袋摸出两个熟鸡蛋,将它们 && 互帽碰碰,剥了壳,递给我,说:\"你爸爸告诉我,你 && 昨天喊出了'士可杀不可辱'时,显得刚烈耿介,确有 && 将门之风。\" &&&&&& 我猛一吃惊竟把半个鸡蛋一日咽下,哽得气都喘不 && 过来。陈书剑急忙伸手一拿一掌拍我的背。气拍顺了, && 思路却仍未理得清:我万料不到父亲竟是这样看我的! &&&&&& 陈书剑就吁出一口长气,说:\"娃娃啊,己所不欲, && 勿施予人;既然你小小孩儿已不堪受侮,却又为何去折 && 损人家六尺男子?!\"我更说不出话。他又道:\"就算做 && 下大大罪过该杀该剐自有政府裁决;何况,他只不过 && 把些右派言论未说说而已;不赞成他的,加倍说些左派 && 的话也就是了。总不成说错些话儿,就活该让一院孩童 && 随意作践,作践过了,还不肯道歉!\" &&&&&& 我就确实知道自己错了,且马上联想到我的政治老 && 师也是右派分子,不由大大恐慌,怕他万一也若金绍先 && 般遭人羞辱,以他恃才傲物的性子,真不知会不会寻个 && 短见……我就对自己的作为又痛又悔,对政治老师的生 && 死又惊又怕,就把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陈书剑。陈 && 书剑就半晌不语。 &&&&&& 父母皆好客。每逢客至,我便端凳斟茶,然后走 && 开。我家规矩是绝不让孩子参与大人谈话的。客人对所 && 我爸不教我吹,也不许我求教于人。我现在正拼命想吹 && 出《苏武牧羊》,老头就再看看我,就问邓壁儿:\"你娃 && 娃要学萧么?\"不等邓壁儿答话,他又大声说:\"可别学 && 这上好的钟家小孩,瞧她吹得驴吼狼嚎,哪是什么苏武 && 放羊,顶多算是王婆赶鸡。瞧老汉教你如何吹。\"我见 && 他的比喻倒也贴切,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就横了箫送 && 到他手上。 &&&&&&&& 老头子接了萧对邓壁儿说:\"小娃娃看好,老汉教 && 人,不重复第二次。他说,竹乃草木君子,格调清 && 高。截竹为萧,是借竹音而表心声,首先应当口心如 && 一,岂可吹的是汉使高风,想的是顽皮胡闹!\"话说得 && 语重心长,分明是在指责我,我觉得很有道理,不由得 && 站起身来。他就开始讲如何运气,如何换指,讲几句就 && 吹一声,吹一声就问一句邓壁几\"懂了么娃娃!\"邓壁 && 儿就一面点头一面使劲扯我的衣角。 &&&&&& 后来,老头子就捡块山石,正襟危坐,说:\"坐姿 && 不正。清气不顺;清气不顺,箫品不正;箫品不正,又 && 如何吹得出苏武的气节来?\"就略一闭目凝神,开始吹 && 那《苏武牧羊》。萧声清越磊落,令人荡气回肠。一年 && 级暑假期间,父亲曾携我赴新疆见过天山风物;此时此 && 刻,我从箫声中就领会到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 && 草低见牛羊\"的意境。 &&&&&& 一曲方罢,我恭恭敬敬对他说:\"多谢老爷爷指点。 && 小孩子不懂事,还未及请教老爷爷高姓。\"他长身而起, && 乐呵呵看了我,说:'陈,陈书剑.就还了萧,说 && \"你来。\" &&&&&& 我细细想想,也吹了一曲《苏武牧羊》,他就背了 && 手。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确是钟家一个上好的小 && 孩。\"就又拿了萧去《小白菜》,吹得哀悯凄清,如诉 && 如泣。听得在1幢门日闲坐的刘婆婆抹泪说:\"是哪 && 家伯伯?莫吹了莫吹了,我想起当童养媳的日子来,苦 && 得很哩!'老爷爷就将洞箫还我,说:\"我明天这种时分 && 再来。\" &&&&&& 看他飘然而去,邓壁儿就拍起手来说:\"这下好 && 了!你可以和大家一起玩了,你爸爸回来也不会打你 && 了!\"我爸到成都开会,还要两天才能回重庆。但我已 && 不想玩\"官兵捉强盗\",我迷上了这管上好的紫竹,就 && 挺了腰,仍坐在山边陶陶然呜呜地吹。邓壁儿也不去 && 玩,她两手抱了膝,坐在我身边,奶声奶气地跟了萧声 && 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死了娘呀……\" && 刘婆婆扯衣袖抹抹眼,就回屋去冲碗醪糟蛋,颠着双小 && 脚端给我们……… &&&&&& 第二日黄昏,老爷爷果然又来吹萧。他说我大有长 && 进,并且说我人品端正。我告诉他我的操行评定只有一 && 次甲等,其他每次都或丙或丁,还被记了许多大过小 && 过。他问我为什么,我就告诉他我惹的那些大祸小祸。 && 他一面听,一面捋了长须微微笑,末了,还是一口咬定 && 我人品端正。我叹口气,说:\"老爷爷啊,如果家父能 && 听见您这番话就好了!\"他就哈哈大笑说:\"我自然是要 && 将这番话告诉你父亲的。\"想想,他又说:\"咦!你怎么 && 一口一个老爷爷地叫?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呀!\"我 && 就有点发愁,说一个那么老一个那么小,怎么可以朋友 && 相称呢?他就笑我迂腐,说\"只要意气相投,自然成得 && 朋友,又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我点点头。他就说:\"既 && 是朋友,你就可以对我直呼其名,叫陈书剑便是。\"于 && 是我就叫他陈书剑。他依然叫我\"钟家一个上好的小 && 孩\",那么长的称呼他叫起来也不嫌麻烦。我就请他 && 上我家小憩欷,一路上遇见了入,我都介绍说是我的朋友 && 陈书剑,却见人人眼神狐狐疑疑,似乎觉得我马上又要 && 揭些什么鬼出来…… &&&&&& 爸爸从成都回来时,我正由邓壁儿陪了坐在1幢山 && 边,一面想着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 && 血\"的意境,一面将洞萧吹出《满江红》的曲牌。爸爸 && 眉开眼笑大步赶到我跟前,说:\"好孩儿,好孩儿!毕 && 竟是我钟家子孙!\" &&&&&& 我将洞箫双手奉还父亲,坦白说我原是得了别人指 && 点的,那人是我新交的朋友陈书剑。 &&&&&& 父亲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什么什么?你说哪个 && 陈书剑?!\"我就说了我那个朋友陈书剑的样子。父亲先 && 喜后怒,接着沉了脸呵斥道:\"放肆!还不改口称陈世 && 伯?陈世伯是你爸爸至交好友,那名字是你随便叫得的 && 么!\" &&&&&& 我傻了眼。一边的刘婆婆就插嘴说:\"钟家伯伯, &&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婆子亲耳听得那位吹萧的老哥哥 && 说他是你女儿的朋友,硬让娃娃叫他陈书剑,怎么好端 && 端又变了你的呢?\"我爸爸显得啼笑皆非,不过终于还 && 是笑出声,他向刘婆婆道了谢,就叫我跟他回家。 &&&&&& 不一会儿,陈书剑也到了。原来他真的是我爸爸的 && 老朋友。不过从前,总是父亲去看他,所以我从未在红 && 房子见过这位老先生。于是改口称他陈世伯。我这位陈 && 世伯果然对父亲说我品格端正,还说我父母有女若此 && 当终生无憾。我听了就忍得肚子疼才没笑出声来,心中 && 不由替父亲难堪。可是,我飞快地瞟一眼父亲的脸时, && 却惊奇地发现他一丝儿惊奇的表情也没有。 &&&&&& 陈世怕说他刚一见我就知道我是钟家的小孩,因为 && 我的轮廓像爸爸,而且我手中的那管洞箫,正是他亲手 && 做成送给我爸爸的。 &&&&&& 这以后,陈世伯来我家,不见爸爸时,就坐了跟钟 && 家一个上好的小孩谈话,直如平辈论交,一点大人的架 && 子也不摆。我家好像他的一片天,一棵树,他来如闲云 && 去如仙鹤,自在得很。不过我没想到那么巧,半夜三更 && 到学校找我的却是这位陈世伯。见他一路沉思,我就更 && 为政治老师的死活心焦。 &&&&&& 快到大院,陈世伯忽然说:\"好孩儿,你也无须过 && 虑,我想那个书上是不会去寻短见的。他既然早已瞩意 && 政坛,必于国计民生抱有已见,值谏党风起,焉有不一 && 吐为快之理?自有史以来,武以兵谏文以死谏久成定 && 律,言未倾尽而祸起萧墙者,古往今未比比旨是,却也 && 顺理成章。他不会不知,更不可不知。若他决心舍命谏 && 党,被发配乡村已属万幸,正好劳其筋骨苦其心智,他 && 岂会自己去死?若他不曾准备谏党舍命,如今更会爱惜 && 性命也不会寻了短见。 &&&&&& 却原来是这样!不管你谏的是什么,进谏之前反正 && 应该备好棺木,如此一来,仅仅因为这些右派分子敢于 &&&& 死谏,的确已不失人格,我们如此作践金绍先,倒是显 && 得行为下流了。 &&&&&& 进了家,我从墙上取下鸡毛帚,说:\"爸爸,我知 && 错了。\"爸爸接了家法问道:\"错在哪里?\"我说:'第 && 一不该错把下流作高尚,去侮辱金伯伯的人格;第二不 && 该离家不归逃避惩戒。\"说完就去趴在小床咬牙关绷紧 && 肌肉,诚心诚意准备挨打。 &&&&&& 爸爸却说:\"这两件事在你,都是初犯,且已知错, && 不打也罢。你记住,永远也不可侮辱任何人的尊严,即 && 使在战争中,侮辱俘虏也是缺德的。爸爸给你讲过拿破 && 仑的事,他战败撤退时竟然敢把无法带走的伤兵留给追 && 击他的库图佐夫,就是因为他确信那位品格高尚的俄国 && 将军绝不会侮辱他的法国俘虏。\" &&&&&& 就这样免了责罚,是我完全不及料到的。我站起 && 来,想到金绍先和我的老师,心中就更难过,说:'爸 && 爸,我明天一早就找金伯伯道歉。\" &&&&&&&&&&&&&&&&&& 19 &&&&&&&&&& 他哈哈长笑,说:\"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 &&&&&& 啊,当务之急不是赴死,而是读史。读史吧, &&&&&& 读史令人明智。\" &&&&&&&&&& 就这样,大院小学生自发的反右斗争从运筹帷幄。 && 短兵相接到陪礼道歉,\"总共历时三天三夜,就算彻底告 && 终。不过这些1957. 1958年被划为右派分子的大部分 && 人,却熬到1978年才由政府部门甄别平反。也不知金 && 绍先和我那位老师,是不是能一直活到扬眉吐气那天? &&&&&& 被陈伯伯半夜三更从教室找回家后,虽然明白自己 && 这种有辱别人尊严的行为很下作,也明白了要进谏则要 && 有舍命的勇气,但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右派分子要去进 && 一些反共反苏的谏? &&&&&& 我不敢去问爸爸,就去问妈妈。妈妈想了好久,答 && 道:\"他们说那些话时,并不知道是错的。' && 陈世伯对反右斗争的解释就丰富得多了。他从春秋 && 战国为什么会出现百家争鸣的局面讲起,跟我说到兵 && 家、墨家、释家、儒家……的代表和区别,历数一个又 && 一个著名说客的成败,尤其以苏泰、张仪的连横合纵为 && 例。陈世伯告诉我,孔丘曾慷慨陈辞遍及列国,然大小 && 诸侯竟无一愿纳其言。他先受陈、蔡之窘后为学子之 && 师,实在是既不得志又不得已的结果。谁又料得到,后 && 汉之时会出个董仲舒,竟罢黜百家而独尊儒学呢?陈世 && 伯当时缓缓饮着沪州老窖缓缓捋了捋长须缓缓对我说: && \"钟家一个上好小孩啊!任何说法,皆依天时地利人和 && 而定,时尚有别,褒贬不一。别说献什么治国谋略,便 && 是为了献块荆山之玉,卞和也还被砍了两条脚去哩!' &&&&&& 我听得一愣一怔直发毛。比较一下苏联无脚飞将军 && 的两手脚与楚国卞和的两条脚,实在觉得前者丢得壮烈 && 后者失得冤苦,就郑重其事告诉我的陈世伯:\"侄女只 && 想马革裹尸,不欲血溅庙堂。\"他哈哈长笑,说:\"钟家 && 一个上好的小孩啊,当务之急不是赴死,而是读史。读 && 史吧,读史令人明智。\"从此,陈世伯便成厂我的中国 && 历史教师。 &&&&&& 而我的班主任李老师,则主张我读诗,说是\"读诗 && 让人灵秀\"。 &&&&&&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被熏陶于诗词歌赋之中。不 && 过,自香港爹爹让我念的\"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 至重庆爸爸要我读的\"……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 && 子当如孙仲谋。\"尽清一色的中国古典作品,装得我不 && 但满胸膛的英雄形象,还满脑瓜的平平仄仄。 &&&&&& 李老师让读的诗,却完全另外的风格。我们班主任 && 的房间满是书,以诗集为最,不但有印刷的,还有手抄 && 的。我翻动她一本又一本自制的大相册,里面是一个又 && 一个她学生的照片。每张照片旁边,老师都以她那瘦金 && 体毛笔字题着一首短短的小诗。诗风清丽,没有格律。 && 我的班主任坐在门口的皂角树下读它们,那韵味,真的 && 是又隽永,又轻灵,使我联想到一缕一缕的炊烟,在满 && 缀桃花的村落飘散…… &&&&&& 老师还读海涅,读雪莱,读济慈,读涅克拉索夫 && ……她从不评判,只是读,一味地读。常常是她读,有 && 时也叫我读。末了,还不断指定三四首,让我每隔数天 && 就去她宿舍背诵或默写。 &&&&&& 诗是挺美的。但突然没了平仄的拘束,我反而觉得 && 远不如律诗词令易于人心。那时我极为贪玩,又不想佛 &&&& 了老师善意,就将那些自由自在的诗们编进曲子里唱, && 还央小朋友们唱,一唱一听,就易于熟记了。 &&&&&& 我的音乐老师姓彭。有一天在从学校到红房子的那 && 条小街上,彭老师见走着一列脏兮兮汗津津的小孩子, && 精瘦精瘦如同嘉陵江的鱼,一面滚着铁环,一面唱着 && \"我轻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告 && 别西天的云彩……\"我走在最后,被彭老师一把揪住问 && \"你们唱的什么歌?\"我说是徐志摩的《告别康城》。她 && 将眼睛睁得圆圆,说:\"怎么……怎么……怎么会是 && ……怎么你们吼出一腔纤夫味?怎么半点徐志摩的风采 && 也没有?'我说曲是胡乱编的,并无关紧要,唱唱,是 && 为了方便记住词。彭老师长长瞪了我一眼,只好说: && \"四年级2班的学生真能异想天开!\"便一挥手,放我去 && 滚铁环了。
20 &&&&&&&&&& 我气得一把推倒段寡妇,指了段志高狠狠 &&&& 骂道:‘段虫龙你龟儿子是天下第一的窝囊 &&&& 废!” &&&&&& 四年级2班还有件事让好些老师感到异想天开的,就是同学们一致选我当语文
科代表,算是个干部哩。 &&&&&& 我每天放了学就坐在班主任旁边,看她翻了作业本边评边改。那时我们每天要写段
短文,或记件小事或记片场景,字数不可超过120字,题目必须自拟。由于内容不
限,写的又是亲见亲闻,文字就十分活泼。至今我仍记得,有人写《饭糊了》,有
人写《我家兔子会感冒》,王小芳写过篇《奶奶头次坐汽车》,说是“奶奶从乡下
搭了3天帆船到重庆。我们带她坐汽车。在车上,奶奶担心车子跑快了会累着,又
问汽车吃什么粮食……听得一车人大笑。我有点难为情。后来见爸爸妈妈也大笑,
我就忘了难为倩,也笑了。”老师说,于人文章,尽量不改,非改不可时,也必须
尊重写文章的人,断不可以自己好恶串了别人口味。 &&&&&& 我的班主任极少讲解课文,开口也如画龙点睛,她总能诱导我们自行讨论,有
时争得面红耳赤,非到弄懂为止。李老师这种教学方法,让我一生一世受益匪浅。 &&&&&&&& 那天正在看李老师批文,钟老师来把我叫了去,她是少先队总辅导员教我们班体育
。她说我在四年级2班表现很好,准备发展我加入少先队。我早知道红领巾算国旗
的一角,就像共产党员是成人中的姣姣者那样,少先队员也是儿童中的优秀者,万
一碰上民族有危国家有难的时节,必是优秀者首先可以争到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
钟老师又交给我一本队章,叫我好好读。我一出办公室就高兴得又跳又叫,挥舞着
那本队章往家跑…… &&&&&& 我知道总辅导员每天早上必跑3op米,就第二天凌晨去操场等她,还那本队章,并
且又将长长的队章只字不漏背了一遍。辅导员将我久久看了,然后说:“回去请妈
妈给你准备队服,两个月后,下一批新队员去烈士墓宣誓。这两个月内你们班的少
先队组织会严格考验你。 &&&& 于是我们班的少先队中队长就交给我一个任务:帮助段志高培养卫生习惯,动
员他参加集体活动。 &&&&&& 段志高与我同桌,是我们依仁小学最瘦的一个学生。他的头发每次刮得溜光,然后
由它自长,直长到蓬蓬松松又遮耳朵又档眼,再重新剃去,剃得头皮泛青;他身上
,每天下午要散出一股异味,显然是中午不知去哪里出过几次汗;头发长时,根根
梢稍都演着薄薄的盐霜;又不喜穿鞋;不过成绩倒是上好。他也从外校转来.和我
同天分到四年级2斑,同桌。我在这个班表现不错就没被调过座位,天天挨着个酸
酸臭臭的段志高。段志高除了做操,每节课间休息都趴在桌上睡觉。却待到一放学
,定见他光脚板叭哒叭哒,风快就踩出校门去,从不和我们一起踢球爬树捉迷藏。
大家就给他起个外号叫段虫龙,说他上学懒如虫放学猛如龙。不管我们说什么,他
只笑笑;笑罢,依然孤孤独独酸酸臭臭。即使对于学校或班级组织的旅行,他也常
常是张请假条,说母亲生病,他不得不留家照料。假条是他自己写的:“我妈妈没
文化。”他对老师说。该家长签名的地方,按着只红红的大拇指印纹。 &&&&&& 我接到中队长考验那天,是个星期六,教导主任在校会上宣布了一条新规矩:从下
周起,每个人都要穿鞋进校。会后我寻段志高,已找他不着,辗辗转转问了好几个
同学,终于得知段家住处。于是我一面滚着铁环一面走去段家,打算扎扎实实劝这
位同桌明天一定买双鞋。 &&&&&& 走进地住的那个大杂院。天已擦黑。他家窗外围满人。我挤过去贴了窗玻璃,见屋
里床上堆得高高都是火柴盒.桌边有个干干瘦瘦的女人,手中倒持鸡毛帚,面前跪
着我的同桌段志高!女人用那鸡毛帚的藤条鞭他屁股,一面咳嗽一面骂:“……你
看你弟弟的……算术做得那么糟,你是怎么、怎么管教的?我……还要你这种大儿
……大大儿子有什么用?你……你一天到晚干什么去了?”她气喘吁吁,段志高挨
一下藤条就打一个颤,满头满脸都是汗,苦苦求道;“娘,娘!你别气,你别气,
慢慢儿骂,慢慢儿打,儿子以后一定管好弟弟功课……” &&&&&& 他旁边有个衣着整洁穿鞋踏袜的男孩,手中抓了作业本,正垂头丧气站着,跟他一
般高,远不如他瘦。我从出这男孩是隔壁四年级1班的段志强,居然会是段志高的
弟弟!我心想:定然兄是前娘生弟是后娘养,对这狠心女人便顿生恶感。 &&&&&& 窗外邻居面色忧伤。有人摇头道:“哥儿俩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人长叹:“可怜
老大!段扁担死后,他就从没有一天松活日子,又要糊纸盒,又要拉板车,还要像
先生那样管老二的功课!”就有个老太婆说:“我活了一个多甲子,像段寡妇这种
女人真没见过!……”一面扯了袖管抹泪,一面颠了小脚走开。 &&&&&& 我再掉头看那段寡妇,她气喘吁吁,竟递了鸡毛帚给老二,说:“强儿,娘……娘
已经没有力气了,你给我使劲打你这不懂事的哥哥……”不等她说完,我猛地撞开
门进屋。大叫着:“段虫龙,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决起,我来救你!”就一把抢
过鸡毛帚,顺手往老二屁股鞭去。段寡妇疯虎般扑来欲护小儿,老大则来抢我手中
鸡毛帚,连连呼道:“快放手快放手!是我该打我该打!”我气得一把推倒段寡妇
,指了段志高狠狠骂道:“段虫龙,你龟儿子是天下第一的窝囊废!”那两兄弟就
哭着喊着去急急扶起段寡妇。一大堆邻居冲进屋,七手八脚将我扭翻在地,马上有
两三人指认说:“我认得!这是那匹害群马!”有人就一面往段寡妇心口抹万金油
一面骂我是畜牲;就有谁提来根绳子把我扎扎实实捆了,一窝蜂拥着要押去派出所
。段志高朝邻居大叫:“放了我的同学!叔叔伯伯,放了我的同学啊……”但人们
义愤填膺,只管推着搡着押了我去。…… &&&&&& 派出所的值班警察一听我的名字就愕然说:“怎么你才那么丁点儿个头就野得那么
出名了?这个我从未谋面的警察道:“我晓得,你住在红房子,l幢。”段家那些
邻居就吼道:“我们找她家长去!”警察又摆手又摇头说;“别乱来别乱来!她妈
妈是个很优秀的老师,一星期才回家一次。这娃平日由她爸管教,从没缺过打。只
这小鬼,……嘿!”警察想想,又说,“鬼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顽皮!”他吩咐一
个壮小伙去通知我妈妈到派出所领人。 &&&&&& 小伙子跑回派出所,说:“我见到她妈了,她妈听说之后,马上问了段家地址,先
看段寡妇去了。”那警察就将我松了绑,让去站个墙角反省。我顾不上反省,只气
得一个劲地恨段志高没骨气…… &&&&&& 然后就见段志高也到派出所未了,还带着我的班主任!我就更恨得这同桌厉害,恨
他要老师来这儿丢脸。不过大家都对我的老师很礼貌,见了她就一齐停止诅咒我。
警察恭恭敬敬,请老师在一张什么纸上签了名,就说我可以走了,还告诉老师我妈
妈去了段家。 &&&&&& 段志高到我跟前轻轻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会恨我把老师带到派出所来;但我想
……”我背向老师,咬牙切齿低声道:“以后再跟你这条段虫龙算账!”他就犹犹
豫豫用右边那只光脚丫搓搓左边那只,然后在我耳边更低声说:“我想让班主任送
你回家,我怕你爹爹揍你。”我一时倒怔住。班主任过来说她要去探望段志高的妈
妈,让我自己先回去。见段志高张口正要说什么,我连忙捏他胳膊一下,也在他耳
边说:“明天别忘买双鞋,星期一千万穿了去上学。” &&&&&& 出了派出所门口就有一帮大院孩子欢呼拥上,簇了我朝红房子走。一路上他们分成
两派争论不休。一派怪我不该动手连别人的妈都打了,一派说我救助弱者义勇双全
。我妹妹和邓壁儿一边一个,扯了我衣角哆哆嗦嗦唠唠叨叨:“怎么办怎么办?这
回可得挨顿大打了……” &&&&&& 父亲铁青着脸等我回去。他一拴上门,就将我按在小床。这次是抓了一只皮拖鞋打
屁股……我最后的印象是妹妹冲进来趴在我身上大声哭叫着:“爸爸!我姐姐就要
被您打死了!”就听见我的可可弟弟去拔了门栓叫“阿姨们来救命呀——”就见一
堆小孩冲进来。女孩子们手上都扯着她们的爹,我昏了过去。后来才知道,那天任
何家属都不肯救我,说是“这害群马害到孤儿寡母头上,不教训教训怎么行!”最
后,一些女孩子就哭着闹着将各自的爹搬来阻止我爸爸。…… &&&&&& 待我痛醒过来,火辣辣的屁股上觉得凉风阵阵,就听见我妈妈的声音说:“天兄,
你平日教她玩枪玩棍,教她匡扶正义,无非是希望孩子能急人所难爱憎分明。她打
人不对,但毕竟没有一点坏心肠;你要教训她。教训就是,又何必往死里打……” &&&&&& 我睁开一丝眼缝,见我爸眉峰皱成个结,脸上又是苦恼又是困惑,正背了手来
回踱步,我赶紧又闭上眼。 &&&&&& 母亲一面扇我,一面又说;“我知道你背了我常常打她,可从不听她提起。她总是
觉得自己实在错了,才甘心受罚—一她的班主任告诉我,这孩子心地善良,襟怀坦
荡,这不正是你我所希望的吗?” &&&& 父亲就说:“你歇一会,我来照看孩儿,啊?” &&&&&& 母亲就说:“别别,你别过来,你笨手笨脚,一不小心又会弄疼她……”然后,我
觉得有泪珠滴在背上。母亲依然一手扇着我的烂屁股,一手柔柔拭去我背上的眼泪
,呜咽道:“唉……天兄,天兄!想这孩儿在香港时,姐姐姐夫将她视为命根,重
话都舍不得说半句;如果她们得知孩儿被打成这般气息奄奄,怕是自己快要难过死
了……” &&&& 听到母亲这番话,我鼻子一酸,不禁感到有些自伤自怜,便又去想在香港的岁
月,就发现那些儿时细事有些仍如画面,历历在目,好多却也荡然无存了,就只睡
去。 &&&&&& 就这样痛得火烧火燎地醒来,又精疲力尽睡去,我一天到晚都晾着屁股趴在床上…
…忽然有次睁开眼,发现床沿坐着个光头溜溜的段志高,我奇怪得不得了:“段虫
龙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又急急去看他的脚,见了双崭新的黑布鞋。便很高兴。他
依然着了惯常的补疤衣裤,当时尽管已夕阳满天,却他身上并不散发平日那股异味
,我更为高兴,就说“怪不得孟夫子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苦其心智’,有道理有道理。” &&&&&& 段志高看了我一脸莫名其妙。想到入得少先队的人将来多是能担当国家大任的英雄
,我就觉得这顿打没白挨;又见段志高一身整洁,队的组织交给我的考验任务先自
完成了一半,就对他说:“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这条段虫龙!”他就伸手摸我额
头,说:“哎呀你怕不是发高烧吧?我弟弟发起高烧来也说胡话的……”我说“没
有发烧”,就要下地。他忙按了我的背,说:“别动,有东西给你。”就送来个玉
米皮编的圆盒。打开一看,里面卧着一只面粉蒸的兔儿,那免儿眼是两颗红豆;还
有一只也是面粉蒸的老虎,嵌了两粒黑豆当眼睛。两样都做得精巧形象,叫人爱不
释手。让我禁不住哈哈大笑的是,那虎那兔都戴着细铜丝扭成的眼镜。段志高就说
:“是我妈妈做的,让我送给你。”我就把兔呀虎的拈回圆盒,放他手中,说:“
我不要。”然后忍忍,再忍,终于还是说“段虫龙,我不喜欢你妈,”又说,“也
不喜欢你弟弟。”见他眼圈一红,我又气起来,说,“那是你弟弟的亲妈你的后妈
吧?她活像那些悲惨故事里的刻薄后娘,对你那么狠!”想到我虽然至今臀伤未愈
,但毕竟曾推了那歹毒后娘一跤,顿时更不觉挨打冤苦了。 &&&& 我的同桌摇摇头,说:“那是我的亲娘,我弟弟的后娘。” &&&&&&&& --
真正的英雄主义是认识生活并且热爱生活!(罗曼.罗兰) &&&& ※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smth.org·[FROM: 166.111.166.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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