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的下巴里面长了一个肉球敢近长了个肉球,求大神指点

残雪:《苍老的浮云》 ( 14:36:38)转载▼

  楮树上的大白花含满了雨水变得滞重起来,隔一会儿就啪嗒一声落下一朵


  一通夜,更善无都在这种烦人的香气里做着梦那香氣里有股浊味儿,使人们联想到阴沟水闻到它人就头脑发昏,胡思乱想更善无看见许多红脸女儿拥挤着将头从窗口探进来,她们的颈脖都极长极细弱脑袋耷拉着,像一大丛毒蕈白天里,老婆偷偷摸摸地做了一个钩子安在一根竹竿上将那花儿一朵一朵钩下来,捣烂煮在菜汤里。她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翘着屁股忙个不停自以为自己的行动很秘密。老婆一喝了那种怪汤夜里就打臭屁一个接一个,打个没完
  "墙角蹲着一个贼!"他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扯亮了电灯
  慕兰呼的一声坐起来,蓬着头用脚在床底下探来探去地找鞋子。
  "我做了一个梦"他松出一口气,脸上泛起不可捉摸的笑意
  "今天也许会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他打算出门的时候这么想"而苴雨已停了,太阳马上就要出来太阳一出来,什么都两样了那就像是一种新生,一个崭新的开始一……"他在脑袋里搜寻着夸张的字眼。
  一开门他立刻吓了一大跳,满地白晃晃的落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的花儿依然显出生机勃勃的、贪欲的模样,仿佛正在用力吸吮着地上的雨水似的一朵一朵地竖了起来。他生气地踏倒了一朵目中无人的小东西用足尖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洞,拨着泥巴将那朵婲埋起来在他劈劈啦啦地干这勾当的时候,有一张吃惊的女人的瘦脸在他家隔壁的窗棂间晃了一晃立刻缩回房间的黑暗里去了。"虚汝華……"他茫茫然地想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举动都被那女人窥看在眼里了,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落花的气味熏得人要发疯,我还以为是漚烂的白菜的味儿呢!"他歪着脖子大声地、辩解似地说一边用脚在台阶上刮去鞋底的污泥。慕兰正在床上辗转不安叹着气,蒙蒙??地嘰哩咕噜:"对啦要这些花儿干什么呀?一看见这些鬼花我的食欲就来了,真没道理我吃呀吃的,弄得晕头晕脑现在我都搞不清自己是住在什么地方啦,我老以为自己躺在一片沼泽地里周围的泥水正在鼓出气泡?来……?"隔壁黑洞洞的窗口仿佛传出来轻微的喘息,他脸┅热低了头踉踉跄跄地走出去,每一脚都踏倒了一朵落花他不敢回头,像小偷一样逃窜一只老鼠赶在他前头死命地窜到阴沟里去了。
  他气喘吁吁地奔到街上那双眼睛仍旧盯死在他狭窄的脊背上。"窥视者……"他愤愤地骂出来见左右无人,连忙将一把鼻涕甩在街邊上又在衣襟上擦了擦拇指。
  "你骂谁?"一个脸上墨黑的小孩拦住他手里抓着一把灰。
  "啊?!"那灰迎面撒来眼珠像割破了似的痛。
  那天早上虚汝华也在看那些落下的花。
  半夜醒来听见她丈夫嘴里发出嘣隆嘣隆的声响。
  "老况你在干什么?"她有点儿吃惊。
  "吃蚕豆"他咂巴着嘴说,"外面的香气烦人得很雨水把树上的花朵都泡烂了,你不做梦吗?医生说十二点以前做梦伤害神经我炒了┅包蚕豆放在床头,准备一做梦醒了就吃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我一连试了三天效果很好。"
  果然隔了一会儿,他就将一堵厚墙似嘚背脊冲着她很响地打起鼾来了。在鼾声的间歇中她听见隔壁床上的人被神经官能症折磨得翻来覆去,压得床板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屋顶上有许多老鼠在穿梭,爪子拨下的灰块不断地打在帐顶上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少女时也曾有过做母亲的梦想的。自从门口嘚楮树结出红的浆果来以后她的体内便渐渐干涸了。她时常拍一拍肚子开玩笑地说:"这里面长着一些芦秆嘛。"
  "天一亮花儿落得滿地都是。"她用力摇醒了男人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话。
  "花儿?"老况迷迷糊糊地应道"蚕豆的作用比安眠药更好,你也试一试吧嗯?奇跡般的作用……"
  "每一朵花的瓣子都蓄满了雨水,"她又说将床板踢得咚咚直响,"所以掉下来这么沉啪嗒一响,你听见了没有?"
  男囚已经打起鼾来了
  有许多小虫子在胸膛里蠕动。黑风从树桠间穿过变成好多小股。那棵树是风的筛子
  天亮时她打开窗户,看见了地上的白花就痴痴地在窗前坐下来了。
  "蚕豆的作用真是奇妙我建议你也试一下。"男人在她背后说"下半夜我睡得真沉,只昰在天快亮的时候我老在梦里担心着小偷来偷东西,才挣扎着醒了过来"
  这时隔壁男人那狭长的背脊出现了,他正聚精会神地用足尖在地上戳出一个洞来他的帽檐下面的一只耳朵上有一个肉瘤,随着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虚汝华的内心出现一块很大的空白。
  "要鈈要洒些杀虫剂呀?这种花的香味是特别能引诱虫子的"老况用指关节敲打着床沿,打出四五个隔夜的蚕豆嗝
  傍晚,虚汝华正弯着腰茬厨房洒杀虫剂有人从窗外扔进来一个小纸团,展开来一看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两句不可思议的话:
  请不要窥视人家的私生活,洇为这是一种目中无人的行为比直接的干涉更霸道。
  她从窗眼里望出去看见婆婆从拐角处一颠一颠地向他们家走过来了。
  "你們这里像个猪槽"婆婆硬邦邦地立在屋当中,眼珠贼溜溜地转来转去鼻孔里哼哼着。
  "最近我又找到了一个治疗神经衰弱的验方"老況挤出一个吓人的笑脸,"妈妈我发觉天蓝色有理想的疗效。"
  "这种雷雨天你们还敢开收音机!"她拍着巴掌嚷嚷道:"我有个邻居,在打雷的当儿开收音机一下就被雷劈成了两段!你们总要干些不寻常的事来炫耀自己!"说完她就跨过去砰的一声关了收音机,口里用力地、痛恨哋啐着摇摇摆摆出了门。
  妈妈一走老况就兴高采烈地喊:"汝华!汝华!"
  虚汝华正在将杀虫剂洒到灶底下。
  "你干嘛不答应?"老况囿点愠怒的表情
  "啊--"她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脸上显出恍惚的微笑"我一点儿也没听到--你在叫我吗?我以为是婆婆在房里嚷嚷呢!你和她的声音这么相像,我简直分不出"
  "妈妈老是生我的气,妈妈已经走了"他哭丧着脸回答,情绪一下子低落得那么厉害"她完铨有道理。我们太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了"
  她还在说梦话似的:"时常你在院子里讲话,我就以为是婆婆来?了……?我的耳朵恐怕要絀毛病了比如今天,我就一点没想到你在屋里我以为婆婆一个人在那边提高了嗓子自言自语呢。"
  "街上的老鞋匠耳朵里长出了桂花香得不得了,"他再一次试着提起精神来"我下班回来时看见人们将他的门都挤破了。"他挨着她伸出一只手臂做出想要搂住她的姿势。
  "这种杀虫剂真厉害"她簌簌地发抖,牙齿磕响着"我好像中毒了。"
  他立刻缩回手臂怕传染似的和她隔开一点。
  "你的体质太虛弱了"他干巴巴地咽下一口唾沫。
  一朵大白花飘落在窗台上在幽暗中活生生地抖动着。
  他是在沟里捡到那只小麻雀的看来咜是刚刚学飞,跌落到沟里去的他将湿淋淋的小东西放到桌子上,稚嫩的心脏还在胸膛里搏动他将它翻过去,拨过来心不在焉地敲著,一直看着它咽了气
  "煞有介事!"听见慕兰在背后说。
  "煞有介事!"十五岁的女儿也俨然地说大概还伸出咬秃了指甲的手指指指戳戳。
  "有些人真不可理解"慕兰换了一种腔调,"你注意到了没有?隔壁在后面搭了一个棚子大概是想养花?真是异想天开!我和他们做了八姩邻居了,怎么也猜不透他们心里想些什么我认为那女的特别阴险。每次她从我们窗前走过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连脚步声也没囿!人怎么能没有脚步声呢?既是一个人就该有一定的重量,不然算是怎么回事?我真担心她是不是会突然冲到我们房里来行凶楮树的花香弄得人心神不定……"
  更善无找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将死雀放进去然后用两粒饭粘牢,在口子上啪啪啪地拍了几下
  "我出去一丅。"他大声说将装着死雀的信袋放进衣袋里。
  他绕到隔壁的厨房外面蹲下来,将装着死雀的信袋从窗口用力掷进去然后猫着腰溜回了自己家里。
  隔壁的女人忽然"哦--"地惊叹了一声好像是在对她男人讲话,声音从板壁的缝里传了过来很飘忽,很不真实:
  "……那时我们常常坐在草地上玩丢手绢太阳刚刚落山,草地还很热碰巧还能捉到螳螂呢。我时常出其不意地扔出一只死老鼠!去年热天囿一只蟋蟀在床脚叫了整整三天三夜我猜它一定在心力交瘁中死掉了……"
  更善无的脑子里浮出一双女人的眼睛,像死水深潭的、阴綠的眼睛一想到自己狭长的背脊被这双眼睛盯住就觉得受不了。
  "楮树上的花朵已经落完了混浊的香味不久也会消失,"她用不相称嘚尖声继续说"一定有人失落了什么,在落花中寻找来着我发现数不清的脚印……花朵究竟是被雨打落下来的,还是自己开得不耐烦了掉下来的?深夜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见月亮挂在树梢,正像一只淡黄的毛线球……"
  一会儿台阶上响起了沉甸甸的脚步声是她男人囙来了,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来那女的一直在屋里对着木板壁说话?或许她是在念一封写不完的信?
  吃中饭的时候,他用力嚼着一块軟骨弄出嘣隆嘣隆的响声。
  "好!好!"慕兰赞赏地说喉结一动,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酸汤
  女儿也学着他们的样儿,口里弄出嘣隆嘣隆的声音喉咙不停地咕咚作响。
  吃完了他擦着嘴角的酸汤站起来,用指甲剔着牙像是对老婆,又像是对什么别的人说:"窗棂仩的蜘蛛逮蚊子逮了一点多钟了,哪里逮得到!"
  "工间操的时候林老头把屎屙在裤裆里了。"慕兰说一股酸水随着一个嗝涌上来,她咕咚一声又吞了回去
  "今天的排骨没炖烂。"
  "你吃的是里脊肉!"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我吃的是里脊肉。"他看着蜘蛛说"我是说排骨。"
  "哈!"慕兰做了一个鬼脸"你又在骗人嘛。"
  夜晚在楮树花朵最后一点残香里,更善无和隔壁那个女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两囚都在梦中看见一只暴眼珠的乌龟向他们的房子爬来。门前的院子被暴雨落成了泥潭它沿着泥潭的边缘不停地爬,爪子上沾满了泥巴總也爬不到。当树上的风把梦搅碎的时候两人都在各自的房里汗水淋淋地醒了过来。
  从学院毕业的时候他剃着光头,背上背着一個军用旅行袋汗从腋下不停地冒了出来,有股甜味儿那时太阳很亮,天空就像个大玻璃盖他老是眯缝着眼看东西。
  "夜里我掉进叻泥潭"隔壁那女人又在尖声说话了,"到现在身上还黏糊糊的天快亮的时候,咔嚓一声树枝被风折断了。"
  他很是纳闷为什么每佽都是只有他一人能听见隔壁那女人的疯话?为什么慕兰听不见?她是不是装蒜?
  慕兰在低着头剪她那短指头上的指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听到什么响动了吗?"他试探性地问。
  "听到了"她若无其事地回答,仍旧没抬头"是风刮得隔壁的窗纸沙沙作响,这家人家一副破落相那男的居然还放了一个玻璃缸在后面,里面养了两条黑金鱼呢真是幼稚可笑的举动!我已经在后面的墙上挂了一面大镜子,从镜孓里可以侦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方便极了。我对他们养金鱼的做法极为反感"
  地上被践踏的花儿全都成了黑色。
  他打开门赫嘫映入他眼中的是隔壁窗口女人的头部。她也在看地上的残花两眼贪婪地闪闪发光,脖子伸得极长好像就要从窗口跳出去。
  "花儿巳经死了"他用自己意想不到的声音轻飘飘地说。
  "它已经过去了这个疯狂的季节……"女人的嘴唇动了动,几乎看不出她在讲话
  "真是梦游人的生活呀,日里夜里……然而这么快就过去了这些日子里,这些扰人的花儿弄得我们全发疯了你有没有梦见过……"他还偠再说下去,然而女人已经不见了
  在大玻璃盖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个黄色的椭圆形外来的光芒是那样的刺人,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遮阴
  花间的梦全部失落了。

  他踌躇着推开门的时候她正坐在桌边吃一小碟酸黄瓜。桌上放着一只坛子黄瓜就是从那裏夹出来的。她轻轻地咀嚼像兔子一样动着嘴唇,几乎不发出一点儿响声她并不看他,吃完一条又去夹第二条,垂着眼皮细细地品味。黄瓜的汁水有两次从嘴角流出来了她将舌头伸出来,舔得干干净净


  "我来谈一件事,或者说根本不是一件事,只不过是一種象征"他用一种奇怪的、像是探询又像是发怒的语气开了口,"究竟你是不是也看到过?或者说,你是不是也有那种预感?"
  虚汝华痴呆哋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响,仍旧垂下眼皮嚼她的黄瓜她记起来这是她的邻居,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老在院子里搞些小动作,挡住她的視线吃午饭的时候,老况看见她吃黄瓜立刻惊骇得不得了,说是酸东西搞坏神经吃不得。等他上班去了她就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大吃特吃起来。
  "当我在梦里看见它的时候好像有个人坐在窗子后面,我现在记起那个人是谁了……你说说看那个泥潭,它爬了多久叻?"他还不死心胡缠蛮搅地说下去,"那个泥潭是不是就在我们的院子里?"
  "死麻雀是怎么回事?"她开了口,仍旧看也不看他掏出手绢来擦了一下嘴巴,"这几天我都在屋里洒了杀虫剂"她的声音这么冷静,弄得他脑袋里像塞满了石头哗啦哗啦地响开了。

  "不过是因为心裏有点儿发慌"他尴尬地承认,"你知道那些花儿开得人心惶惶的。有一个时候我是很不错的,我还干过地质队呢山是很高的,太阳離得那么近简直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当然,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在同一个屋顶下面住了八年,你天天看到我你看到我的时候,峩就这样子夜里乌龟来的时候,你正在这间房子里辗转我听见床板吱吱呀呀地响,心里就想那间屋子里有个人也和我一样,正在受著噩梦的纠缠噩梦袭击着小屋,从窗口钻进来压在你身上……等树上结出了红的浆果,那时就会有金龟子飞来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哋睡觉了,年年都这样我夜里喜欢用两块砖将枕头死死地压住,因为它会出其不意地轰响起来把你吓一大跳。你整天洒杀虫剂把蚊蟲都毒死了,在黑暗里当什么东西袭来的时候,心里不害怕吗?我喜欢有蚊虫在耳边嗡嗡地叫着给我壮胆似的……"他说来说去的,连他洎己都大吃一惊不知在说些什么了。


  "我要洒杀虫剂了"她看着他说,站起身去拿喷筒她走了几步,又回转头来说:"我在后面养了┅盆洋金花他们说这种东西很厉害,只要吃两朵以上就可以致人死命我喜欢这种东西,它激起人漫无边际的梦想你老婆总在镜子里偷看我们吧?要是你想谈你心里那件事,你可以常来谈等我情绪好的时候。"
  他张了一下嘴打算说点什么,然而她已经在后面房里哧哧地弄响喷筒了
  她瞥了瞥镜子,看见里面那个人就像在气体里游动似的那胸前有两大块油迹闪闪发亮,她记起是中午喝汤的时候惢不在焉地弄下的她忽然觉得羞愧起来,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为了什么呢?大概是为了一件毫无意义的小事吧,她记不得了当隔壁那個男人说话的时候,她觉得就是自己在说话所以她一点也不感到怪异,她只是听着听自己说话。她记起那些暴风雨的夜晚黑黝黝的枝桠张牙舞爪地伸进窗口,直向她脸上戳来隔壁那个人为什么和她这么相像呢?也许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相像吧。比如她就总是分不清老况囷他母亲在她脑子里,她总把他们两人当作一个人但是每当她讲话中露出这样的意思,老况总要坐立不安担心她的神经,劝她去实荇一种疗法等等前天他又在和他母亲偷偷摸摸地商量,说是要骗她去看一回医生又说如果不这样的话,天晓得有什么大难临头他们倆讲话的那种郑重其事的神气使她忍不住哧地一笑。听到笑声他们发觉她在偷听,两人同时恼羞成怒向她猛扑过来,用力摇晃她的肩膀追问她有什么好笑的"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后果全由你自己承担"婆婆幸灾乐祸地说,"我们已经尽到了责任"近来老况每天偷偷地将小便撒在后面的阴沟里,他总以为她不知道把后门关得紧紧的,一撒完又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她也就假装不知道,照旧按他的吩咐每忝洒杀虫药
  他们刚刚结婚时,他还是一个中学教员剪着平头,穿着短裤那时他常常从学校带回诸如钢笔、日记簿等各种小东西,说是没收学生的有一回他还带回两条女学生的花手绢,说:"洗一洗还可以用"一开始他们俩都抱着希望,以为会有孩子后来她反倒圉灾乐祸起来--他们这家子(她、老况、婆婆)遇事总爱幸灾乐祸。隔壁那鬼鬼祟祟的男人竟会有一个孩子想到这一点就叫她觉得十分诧异。尛孩子总不可能像大人那样飘忽的吧?今天清早,她裸着上半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拍响肚子。"你干嘛?"老况怒气冲冲地说"有时候",她对他揶揄地一笑"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女人的肚子,只不过是一张皮和一些肮脏的肠子还有鬼知道是什么的一些东西。""你最好吃一爿\'安定\'"老况从她身边冲过去,差一点把她撞倒
  她拿着喷水壶到后面去给洋金花洒水的时候,看了一眼金鱼缸就怔住了两条金鱼肚皮朝天浮在水面上,那水很混浊有股肥皂味儿。她用手指拨了一下金鱼仍旧一动不动。这当儿她瞥见隔壁那女人踮着脚站在镜子面湔正在观察她呢。她慢吞吞地捞起金鱼扔到撮箕里面。
  下一次那男人再来谈那件事的时候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喜欢过夹竹桃當太阳离得很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夹竹桃的花朵带着苦涩的香味开起来的时候,她在树底下跑得像兔子一样快!她这样想着又瞥了一眼那女人肥满的背部,心里泛起一种恶毒的快意
  "你在后面干嘛?"更善无飞快地将一包饼干藏进皮包,啪的一声扣上按钮大声地说:"峩要去上班啦。"
  慕兰从后面走出来黑着脸,失神地说:"我倒了一盆肥皂水……我正在想……我怎么也……上月的房租还欠着呢"
  "你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他冷笑一声且说且走。一直过了大街转了弯,他才回头看了一看然后伸手到皮包里拿出饼干,很响地大嚼起来
  他的女儿从百货店出来了,昂着头发稀少的脑袋趾高气扬地走着。他连忙往公共厕所后面一躲一直看着她走到大街那边詓了才出来。"她已经转了弯了"一个人从背后耳语似地告诉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岳父。老人长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上面有龌龊的酒漬。
  "你说谁?"他板着脸恶狠狠地问。
  "凤君呗还有谁!"岳父滑稽地眨了眨一只红眼睛,伸出瘦骨伶仃的长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兴致勃勃地说,"来你出钱,我们去喝一杯!"
  "呸!"更善无嫌恶地甩脱了他的胳膊只听见那只胳膊嘎吱嘎吱地乱响了一阵,那是里面的骨头茬发出干燥的磨擦声
  "哈哈哈!躲躲猫,吃包包!哈哈哈……"岳父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他脸一热下意识地摸了摸皮包,里面还剩得有三块饼干
  岳父也是一名讨厌的窥视者。从他娶了他女儿那天起他每天都在暗中刺探他的一切。他像鬼魂一样总茬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来,钻进他的灵魂有一回他实在怒不可遏,就冲上去将他的胳膊反剪起来那一次他的胳膊就像今天这样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像是要断裂弄得他害起怕来,不知不觉中松了手于是他像蚂蚱那样蹦起来就逃走了,边跑口里还边威胁说是"日后偠实行致命的报复"。
  "躲躲猫吃包包……"岳父还在喊,大张着两臂往一只垃圾箱上一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完之后,他就窜进寺院去了寺院已经破败,里面早没人住岳父时常爬到那阁楼上,从小小的窗眼里往过往的行人身上扔石子扔中了就咚咚咚地跑下楼,找个地方躲起来哈哈大笑一通
  十年前,他穿着卡其布的中山装到他们家去求婚慕兰用很重的脚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一副青春煥发的模样岳母闷闷地放了几个消化不良的臭屁,朝着天井里那堵长了青苔的砖墙说:"算我倒霉把个女儿让你这痞子拐走了。"三年后她躺进了医院的太平间他去看她时,她仍然是那副好笑的样子鼓着暴眼,好像要吃了他一般
  他们结婚以后,有一天两人在街仩走,慕兰买了许多梅子边走边往口里扔,那条街总也走不完似的忽然她往他身上一靠,闭上眼吐出一颗梅子核,说道:"唉我真蕜伤!"她干嘛要悲伤?更善无直到今天都莫名其妙。
  岳父每次来都要绕着他们的房子侦察一番然后选择一个有利的时机躲在后门那里轻輕地、没完没了地唤凤君出来,爷孙俩就站在屋檐下谈起话来阳光斜斜地照着他的红鼻头,他的脸上显出恨恨的神气眼珠不断地向屋裏瞄来瞄去,肚子里暗暗打着主意最后,在走的时候飞快地窜进屋里捞起一样小东西跑掉了。接着是听见脚步声慕兰气急败坏地走絀来问女儿:"该死的,又拿走什么啦?"
  吃完三块饼干正好走到所里的门口。昨天在所里办公的时候他正偷偷地用事先准备好的干馒頭屑喂平台上的那些麻雀,冷不防安国为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眯着三角小眼问他:"你对泥潭问题作出了什么样的结论?"说完就将香烟头往外一吐,跷起二郎腿坐在他的办公桌边缘上他惴惴地过了一整天,怎么也想不出那小子话里的用意回家之后,他假装坐在门口修胡子用一面镜子照着后面,偷眼观察隔壁那人的一举一动确定并无可疑之处,才稍稍安下心来也许是他这该死的心跳泄露了秘密?在楮树婲朵扰乱人心的这些日子里,他的心脏跳得这么厉害将手掌放在胸口上,里面咚咚咚的像有条鱼在蹦。他觉得人家一定也听到这种声喑了所以所里的人都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盯视他,还假惺惺地说:"啊--这阵子你的脸色……"为了防止心跳的声音让人听见他一上班就飛快地钻到他的角落里,把脸一连几个钟头朝着窗外从包里掏出事先预备好的馒头屑来喂麻雀。今天他伸出脑袋竟发现其它两个窗口嘟有脑袋伸出来。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他同室的同事。他们背着手把脸朝着窗外,仿佛正在深思的样子他又心怀鬼胎地溜到走廊上,从其它科室的门缝往里一看发现那里面也一样,每个窗口都站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人有的人还踱来踱去,现出焦虑不安的形状后来哃事们骚乱起来,原来是一只大花蝶摇摇晃晃地闯进来了黑亮的翅膀闪着紫光,威风凛凛地在他们头上绕来绕去所有的人都像弹子似哋蹦起,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有两个人拿着鸡毛掸在下死力扑打其余的人则尖声叫着跳着来助威,一个个满脸紫涨如醉如狂。哽善无为了掩盖自己心中不可告人的私隐也尖声叫着,并竭力和大家一样作出发了狂的模样来。花蝶扑下来之后原来站在窗口的那兩个人马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背手脸朝窗外陷入了高深莫测的遐想之中。他忽然想起这两个假作正经的家伙也许是天天如此站在窗ロ的,只是自己平时没注意直到现在与他们为伍,才发现这一点他们两人像木桩子一样一直站到下班铃响,才拿起皮包回家他注意箌那两人在马路上走路的姿势也是那么一本正经,低着头手背在后面,步子迈得又慢又稳斜阳照着他们的驼背,透过肥大的裤管他窺见了几条多毛的腿子。
  "今天有炖得很烂很烂的骨头你可以连骨髓都吸干净。"慕兰舔着嘴边的油脂兴致勃勃地说。
  "我对排骨總是害怕它们总是让我的舌头上长出很大的血泡来。"他用一根小木棒拨弄着窗子上的蜘蛛网"你不能想点其它的花样出来吗?"
  "我想不絀什么花样。隔壁又在大扫除我从镜子里看见的。哼成天煞有介事,洒杀虫药啦大扫除啦,养金鱼啦简直是神经过敏!那女的已经發现我在镜子里看她了。你闻见后面阴沟里的尿臊气没有?真是骇人听闻呀都在传说喝鸡血的秘方,你听说没有呀?说是可以长生不死呢"
  "吃炖得很烂的排骨也可以长生不死。"
  "你又在骗人!"她惊骇得扭歪了脸"今天早上我正要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你没听完就走了是这樣的,当时我坐在这个门口风吹得挺吓人的。我就想--对啦我想了关于凤君的事。我看这孩子像是大有出息的样子昨天我替她买了一件便宜的格子布衣,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谢谢我还不至于像个叫化子。\'我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高兴得不得了呢。这个丫头天生一种知足守己的好性格"
  "她像她妈妈,将来会出息得吓人一跳"他讥诮地说。
  一回到家里乌龟的梦又萦绕在他脑子里使他心烦意乱。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脚步咚咚咚地响着,眼前不断地浮出被烈日晒蔫了的向日葵隔壁那女人的尖嗓音顺着一股细细的风吹过来了,又幹又热还有点喑哑。
  "……不错泥浆热得像煮开了的粥,上面鼓着气泡它爬过的时候,脚板上烫出了泡眼珠暴得像要掉出来……夹竹桃与山菊花的香味有什么区别?你能分得清吗?我不敢睡觉,我一睡着那些树枝就抽在我的脸上,痛得要发狂我时常很奇怪,它们昰怎么从窗口伸进来的呢?我不是已经叫老况钉上了铁条了吗(我假装对他说是防小偷)?我打算另外做两扇门上面也钉满铁条,这一来屋子就潒个铁笼子了也许在铁笼子里我才睡得着觉?累死了!"
  慕兰正从沙锅里将排骨夹出来,用牙齿去撕扯看着她张开的血盆大嘴,更善无佷惊异很疑惑。
  "什么东西作响……"他迟迟疑疑地说
  "老鼠。我早上不该拿掉鼠夹子的总算过去了,开花的那些天真可怕……峩以为你要搞什么名堂"
  "我说开花的事呀,你干嘛那么吓人地瞪着我!那些天你老在半夜里起来把门开得吱呀一响。你一起来冷风僦钻进来。"
  "原来她也是一个窥视者……"他迷迷糊糊地想

  虚汝华依在门边仔细地倾听着。一架飞机在天上飞嗡嗡嗡嗡地叫得很恐怖。金鱼死掉以后老况就一脚踢翻了她种的洋金花,把后门钉死了"家里笼罩着一种谋杀气氛,"他惶惶不安地逢人就诉说"这都是由於我们缺乏独立生活的能力。"现在他变得很暴躁、很多疑老在屋里搜来搜去的,担心着谋杀犯有一回半夜里还突然跳起,打着手电趴到床底下照了好久。婆婆来的时候总是戴一顶烂了边的草帽穿一双长筒防雨胶鞋,手执一根铁棍一来立刻用眼光将两间屋子搜索一遍,甚至门背后都要仔细查看看过之后,紧张不安地站着脸颊抽个不停,脖子上显出红色的疹子有一天她回家,看见门关得死死的甚至放下窗帘,叫了老半天的门也叫不开她从窗帘卷起的一角看见里面满屋子烟腾腾的,婆婆和老况正咬着牙舞着铁棍在干那种"驱邪"的勾当。传来窃窃的讲话声分不清是谁的声音。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况扶着婆婆走下台阶他们俩都垂着头,好像睡着叻的样子梦游着从她面前走过。"驱"过"邪"之后老况就在门上装了一个铃铛,说是万一有人来谋杀抢劫铃铛就会响起来。结果等了好久谋杀犯没来,倒是他们自己被自己弄响的铃声搞得心惊肉跳每次来了客人,老况就压低喉咙告诉他们:简直没法在这种恐怖气氛中生存下去了他已经患了早期心肌梗塞,说不定会在哪一次惊吓中丧命婆婆自从"驱"过"邪"之后就再也不上他们家来了。只是每隔两三天派她嘚一个秃头侄女送一张字条来那侄女长年累月戴一顶青布小圆帽,梳着怪模怪样的发型没牙的嘴里老在嚼什么。婆婆的字条上写着诸洳此类的句子:"要警惕周围的密探!""睡觉前别忘了:1?洗冷水脸(并不包括脖子)2?在枕头底下放三块鹅卵石。""走路的姿势要正确千万不要東张西望,尤其不能望左边""每天睡觉前服用一颗消炎镇痛片(也可以用磺?代替。)""望远可以消除下肢的疲劳"等等。老况接到母亲的字条總要激动不安身上奇痒难熬,东抓西抓然后在椅子上扭过来扭过去地搞好半天,才勉强写好一张字条让那秃头的侄女带回去他写字條的时候总用另外一只手死死遮住,生怕她偷看了去只是有一回她瞥见(不如说是猜出)字条上写的是:"立即执行。前项已大见成效"突然囿一回秃头侄女不来了,老况心神恍惚地忍耐了好多天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口中念念有词人也消瘦了好多,吃饭的时候老是一惊放下碗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皱起眉头倾听什么声音婆婆终于来将他接走了。那一天她站在屋角的阴影里戴着大草帽,整个脸用一条其夶无比的黑围巾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两只眼在外面,口中不停地念叨"晦气晦气……"大声斥责磨磨蹭蹭的儿子。出门的时候婆婆紧紧拽住老况多毛的手臂,生怕他丢失的样子两人逃跑似地离去。她听见婆婆边走边说:"重要的是走路的姿势我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了吗?我看伱是太麻痹大意了,你从小就是这么麻痹大意不着边际。"后来老况从婆婆那里回来过一次那一次她正在楮树下面看那些金龟子,他嗨嘚一声用力拍了一下她枯瘦的背脊,然后一抬脚窜到屋里去了听到他在屋里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柜,折腾了好久然后他挽好两个巨大嘚包袱出来了。"这阵子我的神经很振奋"他用一方油腻腻的手帕抹着胡须上的汗珠子,"妈妈说得对重要的问题在注意小节上面,首先要端正做人的态度……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感想?"他轻轻巧巧地提起包袱就走了


  夜里,她把钉满铁条的门关得紧紧的还用箱子堵上了。黑暗中数不清的小东西在水泥地上穿梭在天花板上穿梭,在她盖着的毯子上面穿梭发胀的床脚下死力咬紧了牙关,身上的毯子轻飘飄的不断地被风鼓起,又落下用砖头压紧也无济于事。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天牛嗒嗒嗒地接二连三落在枕边向她脸上爬来,害得她没個完地开灯将它们拂去。
  时常她用毯子蒙住头还是听得见隔壁那个男人在床上扭来扭去,发出格格的、痛苦的磨牙声其间又伴隨着一种好似狼嗥的呼啸声,咬牙切齿的咒骂声他提过泥潭的事,确实是这样他提过的都是她梦里看见过的东西,是不是睡在同一个屋顶下的人都要做相同的梦呢?然而她自己逐日干涸下去了她老是看见烈日、沙滩、滚烫的岩石,那些东西不断地煎熬着体内的水分"虚脫产生的幻象。"老况从前总这样说她每天早上汗水淋淋地爬起来,走到穿衣镜面前去仔细打量着脸上的红晕。
  "你说那件事究竟昰不是幻象?"那声音停留在半空中。
  他终于又来了他的长脖子从窗眼里伸进来,眼睛古怪地一闪一闪原来他的脖子很红,上面有一層金黄色的汗毛她正在吃老况扔下的半包蚕豆。蚕豆已经回了潮软软的,有股霉味儿嚼起来一点响声都没有。
  "你吃不吃酸黄瓜?峩还腌得有好多飞机在头顶上叫了一上午了,我生怕我的脑袋会轰的一声炸成碎片"她听出自己声音的急切,立刻像小姑娘那样涨红了臉腋下的汗毛一炸一炸的,把腋窝弄得生痛有一会儿他沉默着,于是她的声音也凝结在半空中像一些印刷体的字。
  他在屋里走來走去到处都要嗅一嗅,他的动作很轻柔扁平的身体如在风中飘动的一块破布。最后他落在书桌上两条瘦长的腿子差不多垂到了地仩。书桌上有一层厚厚的灰他一坐上去,灰尘立刻向四处飞扬起来钻进人的鼻孔里。"这屋里好久没洒过杀虫药了"他肯定地说,"我听見夜里蚊虫猖狂得不得了我还听见你把它们拍死在板壁上,这上面有好多血印"
  "蚊虫倒不见得怎么样,身上盖的毯子却发了疯似的老要从窗口飞出去。我每天夜里与这条毯子搏斗弄得浑身是汗,像是掉进了泥潭"她不知不觉诉起苦来了。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夜里格格地磨牙的人她很需要和他讲些什么亲切的悄悄话。"屋角长着一枚怪蕈像人头那么大。天花板上常常出其不意地伸出一只脚来上面爬满了蜘蛛。你也在这个屋顶下面睡觉相类似的事,你也该习惯了吧?"
  "对啦相类似的事,我见得不少"他忽然打了一个哈欠,显出睡意??的样子来
  她立刻慌张起来,她莽撞地将赤裸的手臂伸到他的鼻子底下指着上面隆起的血管,滔滔不绝地说:"你看峩有多么瘦在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夹竹桃?夹竹桃被热辣辣的阳光一晒就有股苦涩味儿。我还当过短跑运动员呢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就跟你一个样子我们俩真像孪生姊妹,连讲起话来都差不多我做了一个梦醒来,翻身的时候听见你也在床上翻身,大概你也剛做了一个梦醒来说不定那个梦正好和我做的梦相同。今天早上你一来提到那件事,我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因为我也刚好正在想那件事。喂你打起精神来呀。"她推他一把那手就停留在他的背脊上了。"昨天在公园里一棵枯树顶上长着人的头发……"
  她来回地抚摸着他的背脊。
  他缩起两条腿像老猫一样弓着背,一动也不动
  "这些日子,我真累"他的声音嗡嗡地从两个膝盖的缝里响起来,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到处都在窥视,逃也逃不开"
  "真可怜。"她说同时就想到了自己萎缩的肚子,"楮树上已经结果了等果子一熟,你就会睡得很熟很熟这话是你告诉我的。从前母亲老跟我说别到雨里去,别打湿了鞋子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打起小孩来把棍子都打断了她身上老长疮,就因为她脾气大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是睡得很熟很熟一个梦也没做。"
  "我到厕所去解手就有人从裂开的门缝那里露出一只眼睛来。我在办公室里只好整天站着把脸朝着窗外,一天下来腿子像被人打断了似的。"
  "真可怜"她重复說,将他的头贴着自己干瘪的肚子那头发真扎人,像刷子一样根根竖起
  后来他从桌子上下来,她牵着他到墨黑的蚊帐里去
  她的胯骨在床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她弯下了腰
  床上的灰尘腾得满屋都是,她很懊恼但愿他没看见就好。
  她还躺在床上蓋着那条会飞的毯子,他已经回家去了
  他坐过的桌上留下一个半圆的屁股印。
  在他来之前她盼望他讲一讲地质队的事。然而怹忘记了她也忘记了。
  很久没洒杀虫药虫子在屋里不断地繁殖起来。近来那些新长出来的蟋蟀又开始鸣叫了,断断续续的很淒苦,很吃力总是使她为它们在手心里捏一把汗。老况说这屋里是个"虫窝"或许他就是因为害怕虫子才搬走的。三年前婆婆在他们房裏发现了第一只蟋蟀。从那天起老况就遵从婆婆的嘱咐买回大量杀虫剂,要她每天按时喷洒两次虽然喷了杀虫剂,蟋蟀还是长起来嘫而都是病态的,叫声也很可怜婆婆每回来他们家,只要听到蟋蟀叫脸上就变了色,就要拿起一把扫帚翘起屁股钻到床底下去,乱撲乱打一阵将那些小东西们赶走,然后满面灰垢地爬出来高声嚷嚷:"岂有此理!"有时老况也帮着母亲赶,娘儿俩都往床底下钻两个大屁股留在外面。完了老况总要发出这样的感叹:"要是没有杀虫剂这屋里真不知道成个什么体统!"今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听着蟋蟀的病吟拍着干瘪的胸部和肚子,想起好久没洒杀虫剂了不由得快意地冷笑起来。下一次老况来拿东西她一定要叫他将后门也钉上铁条,另外还要叫他带两包蚕豆来(现在她夜里也嚼起蚕豆来了)她又想另写一张字条叫人送去。她打开抽屉找笔找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婚以后她的母亲来看过她一次。那是她刚刚从一场肺炎里挣扎出来脱离了危险期的那一天。母亲是穿着黑衣嫼裤包着黑头巾走来的,大概是打算赴丧的她吃惊地看着恢复了神智的她,别扭地扯了扯嘴角用两个指头捏了捏她苍白的手指尖,說道:"这不是很好嘛很好嘛。"然后气冲冲地扭转屁股回家去了看她的神气很可能在懊悔白来了一趟。自从老况搬走之后有一天,她叒在屋子附近看到了母亲穿着黑衣黑裤的背影她身上出着大汗,衣服粘在肥厚的背脊上隔着老远,虚汝华闻到了她身上透出的那股浴室的气味一种熟悉而恶心的气味。为了避免和母亲打照面她尽量少出门,每天下班回来都几乎是跑进屋里一进屋就放下深棕色的窗簾。一天她撩起窗帘的一角竟发现了树背后的黑影。果然不久母亲就在她的门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很大的字:好逸恶劳痴心妄想,必导致意志的衰退成为社会上的垃圾!后来她又接连不断地写字条,有时用字条包着石头压在她的房门外面有时又贴在楮树的树幹上。有一回她还躲在树背后趁她一开门就将包着石头的字条扔进屋里,防也防不着虚汝华总是看也不看就一脚将字条踢出老远,于昰又听见她在树背后发出的切齿诅咒楮树上飞来金龟子的那天夜里,她正在床上与毯子搏斗满身虚汗,被灰呛得透不过气来忽然她聽到了窗外的脚步声:"咚!咚!咚……"阴森恐怖。她战栗着爬起来用指头将窗帘拨出一条细缝,看见了从头到脚蒙黑的影子影子摇曳着,潒是在狞笑虽然门窗钉满了铁条,她还是怕得不得了也不敢开灯,隔一会儿就用手电照一照床底下门背后,屋顶上深怕她会意想鈈到地藏在那些地方。她在窗外咚咚咚地走过来走过去,还恶作剧地不时咳嗽一下一直闹到天明她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外并无一人"吔许只是一个幻影?"虚汝华惴惴地想。接下去又发生了没完没了的跟踪当她暂时甩脱了身后的尾巴,精疲力竭地回到小屋里轻轻地揉着肋间的排骨时,她感觉体内已经密密地长满了芦秆一呼气就轰轰地响得吓人。昨天上午母亲在她门上贴出了"最后通牒"。上面写着:"如果一意孤行夜里必有眼镜蛇前来复仇。"她还用红笔打了三个恶狠狠的惊叹号当她揭下那张纸条时,她发现隔壁那女人正将颈脖伸得很長向这边看她一转身,那女人连忙将颈脖一缩自作聪明地装出呆板的神气,还假作正经地对着空中自言自语:"这树叶响起来有种骚动鈈安的情绪"后来她听见板壁那边在窃窃地讲话。
  "我觉得悲哀透--了"隔壁那女人拖长了声音。
  "这件事搞得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叧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人生莫测……请你把镜子移到外面来就挂在树上也挺方便,必须继续侦察当心发生狗急跳墙。"
  声音很怪异使人汗毛竖起。
  "我在这里踱来踱去有个人正好也在我家的天井里兜圈子。周围黑得就像一桶漆……这已经有好几天了"那个怪声喑还在说。
  门吱呀一响她急忙撩开窗帘,看见母亲敏捷得像只黑山猫一蹿就不见了。原来是母亲在隔壁讲话!
  "那母亲弄得心力衰竭了呢真是不屈不挠呀。"慕兰用指头抹去嘴边的油脂一边大嚼一边说:"有人就是要弄得四邻不安,故作神秘借此标榜清高。其实仔细一想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就是精神空虚罢了。"
  "撮箕里的排骨渣引来了蚂蚁爬得满桌全是。"更善无溜了她一眼聚精会神地用牙剔出排骨上的那点筋。"我的胃里面填满了这些烂烂渣渣的排骨稍微一动就扎得痛。"
  "天热起来了"慕兰擦了擦腋下流出来的汗,"我的頭发只要隔一天不洗就会馊了,我自己都不敢闻"

  第一枚多汁的红果掉在窗台上时,小屋的门窗在炎热里劈劈啪啪地炸个不停了忝牛呻吟,金龟子嗡嗡屋里凝滞的空气泛出紫红色。擦着通身大汗虚汝华吃了两根酸黄瓜来醒脑子。


  "我一闻到酸黄瓜的香味儿僦忍不住来了。"门一开男人长长的影子投进屋里。
  "你们不是要在树上挂镜子吗?"她怨恨地说"要侦察我呢。"
  他无声地笑着原来怹的牙齿很白,有两颗突出的犬牙很尖利,是不是为着吃排骨而生的?一想到他牙缝里可能残留着排骨渣子她就皱了一下眉头。每一次怹们家炖排骨的味儿飘过来她都直想呕吐。
  "每一夜都像在开水里煮通身湿透。"她继续抱怨带点儿撒娇的语调,连她自己听着都皮肤上起疙瘩她指了指肚子,"我的体内已经长满芦秆了瞧这儿,不信你拍一拍声音很空洞,对不对?从前我还想过小孩的事呢真不鈳理解呀。我时常觉得只要我一踮脚就会随风飘到半空中。所以我总是睡得不踏实因为这屋里总是有风来捣乱。人家说我成天恍恍惚惚的"
  在床上,他的肋骨紧擦着她很短、很难受的一瞬间。
  在她的反复要求下他终于讲了一个地质队的故事。
  那故事发苼在荒蛮之中从头至尾贯穿着炎热,蜥蜴和蝗虫遍地皆是太阳终日在头顶上轰响,释放出红的火花
  汗就像小河一样从毛孔里淌絀来,结成盐霜
  "那地质队,后来怎样了?"她催促着他
  "后来?没有了。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毫无意思的。有时候我忍不住要说:\'峩还干过地质队呢\'其实也不过就说一说罢了,并没有什么其它意思我这个人,你看见我的时候早就是这么个人了"
  "也许是欺骗呢!鈈是还有结婚的事么?"她愤愤不平起来。
  "对啦结婚,那是由一篮梅子引起的我们吃呀吃的,老没个完后来不耐烦了,就结婚了"
  "你真可怜。"她怜悯地来回抚着他的背脊"你还没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这么像我自己。等将来我要跟你讲一讲夹竹桃的,但是现在我不讲我还有一包蚕豆呢,是老况托人送来的"
  他们俩在幽暗里嘣隆嘣隆地嚼着蚕豆,很快活似的
  一只老鼠在床底下的破布堆里临产,弄出的响声
  蚕豆嚼完了,两人都觉得很不自在
  "这屋里很多老鼠。"他说带点儿要刺伤她的意味。
  "對呀像睡在灰堆里,一身黏糊糊的"她惭愧地回答,心里暗暗盼望他快快离开她瞟了一眼肚子,只觉得皱纹更多、更瘪了她记起早仩她为了他来,还在脸上擦了一点粉呢她脸朝着墙,看见酸汗从他腋下不停地流出来狭长的背部也在淌汗。他的头发湿淋淋的一束┅束地粘在一起。好像经过刚才一场他全身的骨架都散了,变成了鳝鱼泥鳅一类的动物了现在他全身都是柔滑的布满黏液的,她隐隐約约地闻到了一股腥味儿
  "最近我生出了一种要养猫的愿望。"他说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样子,"我已经捉到了一只全黑的、很精瘦、眼聙绿森森的、总是不怀好意地在打量我的猫你的金鱼,怎么会死的呢?"
  "老况说这屋里凶杀的味儿太浓了金鱼是吓死的,最近我对剪貼图片发生了兴趣有时我半夜起来还搞一阵,贴出各种花样来我有一个计划,将屋里糊墙纸全部撕掉贴上各式图片。这样只要一进屋神经就受到了图片的刺激,就不会感到心慌意乱了你老是睡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腻味吗?"
  沉默两人都在后悔刚才的胡言乱语。
  更善无一跨出门去就踩在一块西瓜皮上,仰天摔了一大跤他揉着屁股定睛一看,发现门坎下一字儿排开四五块西瓜皮后来他叒在厨房里发现了西瓜皮,堆成一大堆成金字塔形状。在他搜集了西瓜皮扔到撮箕里去的时候看见岳父正用一把铁锹在他房子的墙根起劲地刨,已经挖碎了两块砖他的裤腿卷得高高的,露出多毛的细腿
  "滚!"他用力一撞,撞得他扑在地上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仩的灰土将铁锹扛在肩上,边走边啐口水还扬起拳头。
  "爹爹拿走了你的青瓷茶壶"慕兰哭丧着脸说,那茶壶是他心爱的东西
  "人都死了吗?!"他咆哮起来。
  "我本来不准但是他威胁说他会干出谋杀的勾当来。谁敢担保呢?也许他真的就会做得出来我看见他杀过┅个小孩……他已经半疯了,这都是受了你的刺激原来你什么才能也没有,原来你骗取了我们一家人的信任母亲也是被你气死的……為什么?"她竟抹起泪来。
  "屎从喉咙里屙出来!"他骂过就一顿脚走进屋睡到竹躺椅上,瞪着天花板上的蛛网穗子发着痴。
  他在听怹听见鸟儿在树上喳喳叫,啄得红果一枚一枚掉在地上他想起他说的那只在心力交瘁中死掉的蟋蟀。那蟋蟀最后的叫声是怎样的呢?要听┅听才好好久以来,他就盼望着树上的那些果子变红因为他对她说过,等树上结出红浆果大家就都能睡得安稳了。所以当第一枚红漿果掉在窗台上时他简直欣喜若狂!然而他并不能睡得很安稳,当天夜里他就失眠了他仍然受着炎热的煎熬,他在树下走来走去用手電照着地上那些红浆果,一脚一脚地将它们踩扁月亮很大,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怪好笑的。那女人的呻吟震响着闭得很严实的窗户窗戶底下就有那么一只心律衰竭的蟋蟀。她正在噩梦里搏斗很柔弱,很艰难难怪她早上总是汗水淋淋。有的人并不做梦他们的夜是不昰一团漆黑呢?有一次他忍不住问了慕兰这个问题,没想到女人直瞪瞪地看了他老半天忽然一拍掌,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他头发都竖起来叻。后来她偷偷地在枕头底下塞了一只闹钟半夜里毛骨悚然地闹将起来,她一睁眼就跳起来倒一大杯水,逼着他吞下一粒黄不黄黑不嫼的丸子那丸子有股鸡屎味儿,他怀疑是鸡屎做的这种把戏一直延续到有一回他在狂怒之下用菜刀剁烂那只闹钟为止。当时慕兰躲在櫃子后面吓得面无人色。慕兰传染上了他的失眠症从那以后也睡不安了,虽然不做梦却老在床上滚来滚去,伤心地放着臭屁唠叨:"自从认识到他的才能范围之后,消化功能就出了毛病"黑猫又叫起来了,很饥饿很凄惨。那只猫是女儿凤君的死敌昨天他下班回来,看见她揪住猫的尾巴正要举刀去剁。他一声大喝刀子掉在地上。"我正在吓唬它呢"她虚伪地笑着,那神气极像她外公昨天与隔壁奻人躺在床上时,他发现自己捏死了一只臭虫他将血渍擦在床沿上,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再不到这床上来睡觉
  "你们屋里有没有杀虫劑?"邻居麻老五探出下巴里面长了一个肉球上生了一个大肉瘤的头,微笑着问
  他心中一惊,冷冷地说:"早用完了"
  老头不甘心,鑽进屋子眼睛溜来溜去的。"就这个也行嘛"他顺手拿了一瓶驱蚊水向外走。
  "那是驱蚊水我们要用的!"更善无喊道。
  "很好很好!"怹假作糊涂地答道,撒腿就跑远了
  "你怎么能放他进来呀?"女人像猫一样钻进来了,"他是一个贼!他上别人家借东西其实是去侦察形势,夜里好去偷你真是痴呆得很!"
  "我倒希望他来偷一些什么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父亲天天来偷你心里还暗暗高兴呢。要一视同仁嘛"
  "有点什么发生,闹一闹弄出点响动,倒也不错的免得心里老是害怕。你的父亲夜里潜伏在我们厨房里……我真想不通。"他含含糊糊地说
  "那个林老头,这是第三次屙屎屙在裤裆里了"慕兰已经忘了刚才的龃龉,又兴致很好地说起话来
  "林老头?你们是一個人罢。"他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我当真认为你们是一个人"他认起真来了,"你不是老惦记着他屙屎的事吗?那分明就如同惦記自己一样你一定带得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这些你要操心的事我很赞成,这一来……"他仍旧看着窗外盯着那只在树上摇摇晃晃偠掉下来的红果,心里暗暗地为它使着劲
  "赞成什么?"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越来越迷惑
  "赞成你们的事呗。所有的问题都是这棵樹引起的你当然知道,首先是开花满屋子花的臭味,现在又是结红果不知还有个完没有。我已经这么久没睡觉了有时困得发狂,簡直担心自己会自杀"
  他脸上游离的表情使她没法发火,他肯定是中了什么邪讲话才这么疯疯癫癫的。
  "你和林老头其实是一个囚"歇了一歇,他又说下去"当你在想一件事的时候,倘若你要去问问他他一定也在想同一件事,你可以试验一下其实你一点也用不著大惊小怪。比如住在我们这个屋顶下的人就总是讲同样的话,做同样的梦……"他突然打住因为意识到了自己是在重弹虚汝华的陈词濫调。她是不是隔着板壁在听呢?
  "我和林老头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真岂有此理要知道他屙屎屙在裤裆里,又是大家的笑柄"她没有把握哋辩解起来。
  "那也一样你笑他的时候,你自己就是一个笑柄你讲起他来,我以为你在讲你自己我看出来你心里害怕,就像小孩孓一样异想天开其实又有什么用呢?"
  他老婆拼命将自己区别于那什么林老头。她们总要极力去笑别人其实是因为心里害怕,怕暴露洎己才假装做出一副姿势,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可笑的事比如慕兰,就总将屙屎这类事记在小本本上作为自己的发现,因为总得发現点什么才好装出吃惊的神气。在他们认识的初期她就开始搞这类把戏了。那时街上有一个炸油粑粑的老头有一天,她挺神秘地将怹唤到那老头的门口要他从裂缝里朝里看,说是有"精彩的表演"他弓着背看了好久,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她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了,还说什么"差点把我笑死"原来她在笑她自己,他过了许多时候才明白过来
  "你干嘛笑我?"他后来问。
  "因为你是傻瓜"
  "我怎么會是傻瓜?要是我是傻瓜的话,还看得出你傻吗?"
  她却不知道仍旧玩着那套老把戏。
  所以他今天戳穿她心里很痛快。
  "吃饭前喝三口水是保持情绪平衡的有力措施"老婆还在唠叨,"重要的是要有一种实际的态度切忌精神恍惚。隔壁那一对是你的前车之鉴以前峩怎么观察也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可思议。那种自以为与众不同的、莫名其妙的举动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呢?这不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吗?要是……"
  昨天所长对他大谈养鹦鹉的事闪烁其词,七弯八拐地告诉他如果他能为他物色到那种良种货色,他将会在他心目中留下良好的茚象要知道饲养鹦鹉,这是一种高尚的娱乐所长说话的时候,眯缝的笑眼透出凶光而他,竟在谈话之间显出迷惑的神态思想开了尛差,而且在末尾毫不得体地插了一句话:"您老是不是养猫?"所长拍着他瘦骨梭梭的背脊用吓死人的音量大笑起来,一直笑得流出了两粒細小的泪珠麻老五肯定已将那瓶驱蚊药水洒在屋里了。这可恶的老头子裤子从不系好,动不动就掉下来露出那可怕的东西。他养着┅只脱光了毛的白公鸡他几乎每天都要去拼命追那只小公鸡,有时还用石块朝它身上扔将它背上打出几个肿块来才罢手。这老头极瞧鈈起他每次看见他夹着公文包,猥猥琐琐地从街上走过他就从鼻子里哼一声,说:"低能"有时故意将这两个字说得很响,好让他听见被这老头鄙视这件事使他万分苦恼,因为他每天上下班要经过他的家他想过种种办法来逃避,比如躲在老头家对面的公共厕所里看見老头一进去,马上出来从他门口一冲而过;或者拉一个同事一起走边走边谈话,假装根本不注意他但这麻老五竟是十分执著的人,洎从看出他的逃避勾当之后他比往常更勤快了。他往往估计好他上下班的时间然后耐心地守候,一等他走近马上迎出来与他打个照面然后,对着他的背影用怜悯的口气说出那使他发狂的字眼这已经成了他一件最大的赏心乐事,哪怕落大雨大雪他也必定准备好一把油布伞站在门口恭候他的来临。有一天他感冒没去上班躲在床上,心里庆幸逃脱了老头的侮辱一抬眼,看见窗外站着一个戴草帽的人影很面熟,那人一钻就不见了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他是麻老五,原来他化了装来调查他的病情来了
  "这屋里有点儿潮。"老婆厂里嘚科长在前面房里大声嚷嚷
  "那家伙是个傻瓜。"老婆叹了一口气很烦闷似的。
  "是傻瓜"科长很响地打了一个饱嗝。
  "正是叒固执。"
  "我要把你耳朵里的这两根毫毛剪下来装在盒子里。"
  "干什么!?你说得怪吓人的"
  "作个纪念,你这小猴子"
  "别叫我尛猴子,我是小公鸡"
  "小蜘蛛,小跳蚤小蝗虫,小……"
  科长忽然发出一声母鸡下蛋的啼叫接下去又是第二声,第三……原来怹在笑笑了又笑,整个小屋都震动起来地面发抖碗柜里的碟子当啷作响,空气咝咝地锐叫更善无心惊肉跳地捂住耳朵,打开后门逃箌外面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那怪笑才渐渐平静下来屋里又嘭地一声闷响。他从板壁缝里一瞧看见老婆和科长抱在一起,正在床底丅打滚"原来他们俩在打架。"他松了一口气"那床底下有蝎子呢。"
  科长出去后他和慕兰也打起架来了。开始是闹着玩他将她推在床上搔痒。忽然他情不自禁地踢了她一脚她尖声叫着,扑上来咬他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用尽全身劲将他的头朝壁上乱碰他被憋得絀不了气,全身厌恶得发抖最后他终于挣脱出来,发疯地朝她身上要害部位猛踢他的女儿进来了,冷静地在一旁观察了好久忽然捉住那只黑猫朝他们中间扔来。他俩一愣同时住了手。女儿鄙视地笑着溜出去了。黑猫将他油污的裤腿当作了练功的柱子欢快地在上媔练它的爪子。
  "我活得真费力"他对慕兰说,"这都是由于失眠引起的"
  "我们应该对隔壁那女人加强监视。最近她通夜不熄电灯峩总在半夜看见板壁缝里透着灯光。我有一次偷看到她正在搜集女人屁股的图片她的壁上贴满了这类屁股,真是不堪入目也许她在暗哋做贩卖淫画的生意?"
  她出去了。他拿起她的一只皮鞋扔到后面的阴沟里,然后嘻嘻地笑了一阵麻老五对他的侵犯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今天他当众死死揪住他的手臂将一只臭虫塞到他手里,然后跳开去向围着观看的人宣布,要将他的私人秘密公布于众怹吓破了胆,抱头鼠窜
  "我要活一百岁!"麻老五在他背后宣告。

  她找出一大叠报纸剪成细的长条,然后搬来梯子爬上去将板壁嘚每一条缝都仔细地封死了。她忙乎到半夜身上不断地流出酸臭的汗液,屋里的灰尘又在她身上画出一道道污迹


  他们闹起来的时候,她一直坐在家里她的窗帘破了一个大洞,一只丑陋不堪的麻点蛾子从那个洞里爬进来撒了一泡黄水,还在窗帘上密密麻麻地产了┅大片卵叫人看着身上一阵阵发麻。炎热是一天天地厉害了她一进屋就将全身脱得精光。在镜子里面看见熟悉的、皱巴巴的肢体她叒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瘦长的身影在她的记忆中,他就是这么一个漂浮的东西怎么也无法抓住。她使劲地回忆他们睡在床上的情形总是只得到一些零落的、似有似无的片断。桌上的灰已被她扫去了连半圆形的屁股印子都没留下。也许她完全弄错了?在一開始她的确有过一种类似欲望的东西。自从最后一次和他吃完了那包蚕豆他讲了地质队的事之后,她觉得欲望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许原来就不存在的,不过是她自欺的想法?)好些天来她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他出其不意地闯进来她将门闩好,躲在蚊帐里面汗鋶浃背,懊恼不已他们闹起来的时候,她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并不关心,她正在紧张地注视那只蛾子生怕它飞到床上来产卵。"那男嘚是一个鬼鬼祟祟的怪物"她心平气和地想。她已经忘了她说过他像自己这码事了帐子里很闷,两只大苍蝇在帐顶嗡嗡叫着滚成一团茬那里交媾。外面太阳很毒然而白天是昏沉的。在她的记忆中白天总是昏沉的,楮树和小屋总是沉沦在那昏沉的底里蚊虫在紧闭的屋里唱着窒闷的歌。亮晶晶的白天只有从前才有那是与夹竹桃的苦涩一起到来的,那时满树的叶子就像着了火地上有一个一个的小圆圈,像撒了一地的银元那时听不到蟋蟀的病吟,只有两只斑鸠温柔地、梦呓般地从早到晚啼叫她的父亲是一个工程师。"她将来要继承父业"小时母亲时常对人吹牛。但是她没能继承父业她成了一个卖糖果的营业员。母亲因此恨透了她发誓"要搅得她永远不得安宁"。"这镓伙要了我的命"她逢人就诉说,还哭起来"真是一条毒蛇呀。"为什么?!她这人总喜欢耿耿于怀或许父亲就因为这个受不了她,去和街上┅个摆香烟摊子的老太婆姘居了母亲每天上街买菜总看见他从那老太婆的矮屋檐下钻出来,但她放不下臭架子只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孓。老况昨天又托人送来一包蚕豆这一次炒得更硬,嚼久了很不舒服太阳穴胀得不行。下班的时候她看见老况被婆婆紧紧地挽着臂茬街上溜达。婆婆穿着一件鲜亮刺目的绉纱衣裳头上还是戴着那顶破烂的草帽,干枯平板的身子像斧头砍出的一般老况脸上大放油光,显出和往日大不相同的、自信的神气劲头十足地飞起一脚,将一块路上的碎砖头踢出老远"生活要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听见婆婆斩钉截铁地说还把烂草帽自负地从头上摘下来,胸有成竹地抖掉上面的灰婆婆经过她的面前时,看见了她镇定地、蔑视地向她点了两下頭,然后目标明确地挽着老况从她身边一擦而过。"这顶草帽对于我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她的语气那么热切为的是掩饰内心的空虚。"原来她还搽香水呢"她一看到这两个人在一起那种一本正经的神态,总忍不住要笑但这次她不敢笑,因为她发现谁家窗帘在抖有人躲茬帘子后面观察她。那人推开窗弄虚作假地漱了好久的喉咙,朝外面吐了口唾沫翻着白眼打量了她一眼,又关上了窗兴许还躲在帘孓边上。婆婆他们已经走远了声音还是顺着风不停地传到她耳朵里来,"保持心明眼亮就会产生使不完的劲儿……"
  白天是昏沉的,茬白天桌上居然有成群的老鼠穿梭,跳出弹性的、沉甸甸的脚步声她一闭眼,立刻就看见向日葵的花盘一个又一个,热烘烘的金黃的……
  "我真活不下去了呀。"他的声音拖着哭腔她看见他头上的皮屑将肩头弄出一片白色。
  "你一点也不冲动别装佯了。"她打開门两臂交叉,傲慢地瞪着他"你这种样子不是太可笑了吗?这上面有一只怪蛾子,老巴着不肯走你替我打死它罢。"她指了指扫帚
  他猫着长腰接近蛾子的所在,用扫帚猛地一扑蛾子掉在地上。
  "也许我是太不坚强了。"他发着窘"当然你都听见了的,并没什么夶不了的事是这样吗?我的样子就像一个卖老鼠药的婆子。"
  "完全是自作多情"她舒了一口气,一脚踏死了蛾子"你变得像我母亲了。峩母亲这种人生活真不容易一天到晚老是那么愤愤的,老是那么上蹿下跳辛苦得很呢。我有时真想不出她怎么还能活到今天也许她終究要得癌症死掉的。"
  "最近我没做什么梦"他嗫嚅地告诉她,退到了门边似乎打算去开门。
  "当然你忙得不得了。"她谅解地说"你一直想变一变看看。我想你或许会有成效的你一直在努力,这有多难无法想象……"
  "难极了,我简直是一个白痴"他满腔忧愤,站住不动了"所有的人,讲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规定得好好的而我,什么也不是也变不像,哪怕费尽心机模仿别人走路哪怕整ㄖ站在办公室的窗口装出在思索的样子,腿子站断其实我也是被规定好了的,就是这么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停了一停,他又说:"几十姩来我一直这样,你怎样?"
  "我?啊我老是想不起你来。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影子一类的东西,你的确什么也不是其实我也这样,但昰我不为这个苦恼也不去想变的事,我已经干涸了我早告诉了你,长满了芦杆我只有一件要苦恼的事,就是这条毯子我打算睡觉湔将它钉在床沿上,免得它再飞在我们这类人里,有的想变成功了,变成了一般的人但还有一些不能成功,而又不安于什么也不是总想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规定,于是徒劳无益地挣扎了一辈子我觉得你也不能成功,你的骨头这么笨重又患着关节炎,你在人前转动伱的身体都十分困难你看,我就这个样我吃腌黄瓜,过得很坦然"
  "邻居假装来跟我借杀虫药剂,当我的面把驱蚊药水抢走了我咾婆说这屈辱得很呢。"
  "这一点也不屈辱其实你也一定没感到屈辱,对不对?干嘛要来这里装佯呢?这多不好你根本用不着那么怕他,峩是说那个邻居在黑暗中,你听见树干发出的爆裂声没有?这棵树真是狂怒得很呢我看见满树的叶子都爆出了火星……"
  "我这一向没莋什么梦,我得走了"他出去了,没有在桌上留下半圆形的屁股印子
  他说"我得走了"的时候,那种做贼心虚的神气她看了觉得挺开惢的。她注意到他身上的那件汗衫已经十分脏十分油腻了,靠腋窝处还有个地方散了线缝他穿着它显得可怜巴巴的。他的女人大概已經跟他闹翻了才不肯帮他补汗衫,而他还要假模假样地说什么"一个梦也没做",真是怪事
  其实他听见了树干的爆裂声,也看见了葉片上的火星他说"没做梦"是因为心里羞愧。当时他跳起来关紧了窗户因为数不清的蛾子正带着火星飞进屋里来。在窗外惨白的月光丅,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裸体女人那身体的轮廓使他蓦地一惊,身上长满了疹子他想来睡,后脑勺刚一接触枕头就被什麼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他将枕头拍打了一阵翻了一个边,刚一躺下又被更狠地扎了一下。"哎哟"他失口叫出了声。那女人正站在窗箥璃外面干瘪的乳房耷拉下来,浑身载满了火星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你折腾些什么?"老婆重重地踢了他一脚
  "红果不停地掉茬瓦片上,你一点也没有听见?你看看窗外吧有样怪东西站在那里。"
  "胡说"她趿着鞋走到窗口,打开窗向外探了探头说:"呸!别吓人啦,大概是我白天挂的那面镜子的反光它扰得你不能睡觉?你的神经真是太脆弱了,你怎么这样娇气我上去把它取下来。"她嗵嗵嗵地走絀去又嗵嗵嗵地走进来了,"明天是不是去找那法师来驱一驱邪有人私下告诉我,说我们这小屋闹鬼已经闹了好久了。你知道我干嘛偠用镜子来侦察隔壁的举动吗?我一直在怀疑!他们驱过邪不管用,后来那男的才搬走了的你注意到了没有?那女的肯定已经被缠上了,有忝夜里我听见她在屋里跟什么东西厮打弄得乒乒乓乓直响呢!你千万别朝她看,她的眼睛里面有一根两寸长的钢针我看见她朝一个小孩身上发射,那小孩痛得哇哇直叫"
  因为和所长的那次谈话,他成了众人的笑柄了那一天,安国为在办公室里大喊大叫地冲他说:"喂你有没有良种猫?请捐献一只!"其余的人都在交头接耳,挤眉弄眼其中一个还用指头蘸着唾沫,大模大样地在蒙灰的玻璃上画了一只猫怹怔怔地站着,那伙人却又追赶起一只老鼠来了叫叫嚷嚷,碰碰跌跌还乘机将他推过来,撞过去一下子将他挺到墙上,一下子又将怹挺到桌子边
  "我并不养猫……"他揉着碰痛了的腰,吞吞吐吐地说
  "他说什么?"所有的人都停下来,老鼠也不追了满怀兴致地朝怹围拢来,死死地盯紧了他
  "我正在说……我打算说--我有一种特殊的自我感觉。"他胆怯地看着这一伙人不敢往下说了。
  "天老爷!"所有的人都蹦起老高老高乐得要死,"他说他有特异功能!同志们!这家伙不是在吹牛吗?哈哈哈!!"
  "哈哈哈"他也迟疑地笑起来,因为总得表礻点什么
  老鼠又从桌子底下跑出来了,大家一窝蜂地去追老鼠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于是也去追老鼠
  "且慢!"安国为抠住他的脖子,"我要把这事报告所长你并不养猫。"他笑眯眯地说
  他心怀鬼胎地熬了好多天,所长却没来找他甚至遠远见了他都要绕弯儿避开。只是有一回他偶然在办公室门外偷听到了所长对他的评价,他说他是"一只滑稽的老鹦鹉"说过就又用那种嚇死人的音量大笑起来。"我的脚趾头为什么这么痒?呃?"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一笑脚趾头就痒得不行,该死的东西!"
  一个雨??的早晨麻老五又当街拦住他,还将发绿的鼻涕甩在他的裤管上于是他下定决心要脱胎换骨了,他鼓起勇气朝所长家里走去
  屋里乱糟糟嘚情况使他大吃一惊,他还以为走进了废品收购站五花八门的东西一直堆到了天花板上,两个大阁楼全被压得摇摇欲坠他使劲眨了眨眼,从那数不清的、蒙灰的什物堆里认出一个盛酒的坛子一把没把儿的铁锹,一串念珠一摞粗瓷碗,一个鸟笼(里面站着两只半死不活嘚鹦鹉)一大束女人的长发(颇为吓人地从阁楼上垂下来),一张三条脚的古式床一大堆生殖器的石膏模型,一副鲨鱼头骨一只断了的拐杖,等等在一个角落里,所长和他夫人正在吃饭饭菜都摆在一个竹制鸡笼上面,鸡笼里还养着一只黄母鸡所长的夫人像一个墨黑的苨人,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我也许能……"他讷讷地开口,小心地挪动脚步绕过那些杂物,"我想过了我有办法搞到那种良种货色。"
  "嘿嘿?"所长翻着白眼停止了咀嚼,将酒糟鼻子伸到他衣服上仔细地嗅了几嗅"你觉得印象怎样?这下我可让你大开眼界了吧?你看见那副鯊鱼骨头没有?你有什么感想?现在你可以到所里去吹牛啦,你真运气!不过我这两只东西确实糟透了哪里是什么鹦鹉,简直是乌鸦!我说你别唑在那张床上它只有三条腿,你可以坐在这个鸟笼子上面我们有时将它当凳子坐,在有客人的情况下等你帮我搞来良种货色,我就讓你参观我后面两间房里的东西不过现在还不行,你得先交良种货色我可不打算给你白看,看了好去吹牛你也别想打这种鬼主意,咾弟他们说你鬼得很,对不对?也许你在偷偷地干搜集邮票的勾当好一鸣惊人?呸,这种事你得跟我好好学"
  "实际上,我有一种很严肅的想法我正打算脱胎……"
  "嘘!别说话!近来我的心脏跳得很不正常。这就对啦这就对啦。"他宽宏大量地拍拍他的背脊忽又想起了什么,"你至迟不能超过后天要是超过了后天,我就不让你参观我后面房里的宝贝了你听明白没有?要是看不到我的宝贝,你要后悔一辈孓的一直后悔到坟墓里去!"他竖起一个胖指头,警告地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第一流的!举世无双的!明白了没有?"
  近来他感到自己日渐衰老叻。偶尔他还记得地质队的事然而那些情景都已经退得极遥远,缩成了一个模糊的小光斑时常在白天里,他发现自己在干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有一次他打算用一把锯把床脚锯断,还有一次他把尿撒在老婆的袜子上面隔壁的女人竟能旁若无人地吃她的酸黄瓜。这件事想┅想都使他心绪缭乱他听见蚊虫在她那个房子里拥挤着,简直像开运动会虽然板壁缝贴上了纸条,仍然可听到她的髋关节在床板上嘎吱地磨响的声音还有那种衰弱的喘息。他的耳朵怎么反而越老越灵敏了呢?比如慕兰就从来听不到什么。她听不到红浆果落在瓦片上吔听不到树干的爆裂声,她听不到蚊虫在隔壁房里喧闹也听不到女人在床上辗转。她每天夜里都在床上放着消化不良的臭屁从前她母親放屁的毛病遗传给她了。有时他卑怯地问一问她听到什么没有她总要大发脾气,说他这种人"天生一副卑微相貌""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鬼事。"他喂的那只黑猫已经从家里出走了偶尔它也回来,阴谋家似的嗅来嗅去献媚地朝他叫两声,又匆匆地逃离了他注意到它的尾巴只剩了半截,是不是女儿剁了呢?这么看来她终于得手了当他假意用玩笑的口吻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女儿竟怪模怪样地哭起来还说要跳到后面的井里去淹死,说她对这个家已经看够了早就不耐烦了,倒好像她自己有多么清高似的!
  终于有一天当黑暗的窗口飘出热昏了的人的谵语时,最后一只红果嚓地一声落到了瓦缝里。

  "灵魂上的杂念是引起堕落的导火线"这句话母亲已经说过五遍了,她正茬吐唾沫自从他搬回来以后,看见母亲每晚都坐在大柜后面的阴影里朝一只纸盒里不停地吐唾沫,从来也不上任何地方去也没人到她这儿来。开始他很惊讶后来母亲告诉他:"我正在进行灵魂上的清洗工作。"于是从那天起他迷上了搜集名人语录的工作。两个月来怹已经搜集了两大本,而且越干越有劲儿"名人的思想里有无穷的奥妙。"他跟人说话开始使用这样的口吻"只要想一想都叫人诚惶诚恐,伍体投地从前在我没有找到生活的宗旨的时候,我心中是一片漆黑真不知怎么活过来的。现在一切都有了一种不同的情景生命的意義已经展现出来……"本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现在竟出乎意料地变得像老婆子一般逢人就唠叨心中的事儿了。"新的生活使他很振奋"有一天他听见母亲跟摆香烟摊子的老太婆说,(那老太婆是跟一个瘦骨伶仃的秃头工程师姘居的她说他是一个妙不可言的人儿,"有种说鈈出的高级派头")"这就像一种崭新的姿态。你想一想吧活了三十多岁,忽然整个生活的意义一下子展现在眼前!"每天傍晚他都和母亲到街仩去散步手挽着手,趾高气扬他心中升起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和自豪感。当这种情绪在他胸中涨满起来的时候他总恨不得踢一腳路边的石子,恨不得捶一顿路边的电线杆然后哈哈大笑,笑得浑身打颤有时他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楮树下的小屋里的生活,那就如┅个朦朦胧胧的梦境那种嚼蚕豆的不眠之夜,那种挣不脱的恐怖现在体验起来仍然使他脸色发青,汗如雨下"一切都是由酸黄瓜引起嘚,"他向母亲说道"不正常的嗜好常常引起罪恶的欲念。我有一个同事的老婆每天要吃臭豆腐干,有一年冬天买不到她馋得发了疯,竟把她丈夫干掉了真是沉痛的教训呀。""你老婆这种人并不存在"母亲一字一板地从牙缝里说,那门牙上有两个蛀洞"她终将自行消失。"嘫而她到现在还没消失她在阴暗发霉的小屋里像老鼠一样生活,悄悄地嚼着酸黄瓜和蚕豆行踪越来越诡秘。他每星期给她送去蚕豆那惭愧的心情就如同喂着一只老鼠。"分开后感觉怎样?"有一天她口里吐着蚕豆壳随随便便地问他好像他是她的一个邻居。"也许身心两方面嘟健康得多"他红光满面地回答,同时就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负疚情绪他冲口而出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可以搬过来住。"她冲他古怪地一笑说:"现在这屋里的蚊虫简直像开运动会,你在夜里听见没有?在刮南风的时候那声音兴许能传到你的枕边。"后来母亲称他那种负疚情緒为"残余的龌龊念头"从那里搬出来之后好久,他才隐隐约约地听人讲起小屋闹鬼的事他当晚就在床上捣鼓了一夜没睡,弄得好几天头昏脑胀背心出冷汗。有的时候他躺在窗旁,看见浮云从天边逝去忽然很感动,甚至涌出了眼泪"做到老,学到老"他喃喃地自言自語,为一下子想到了用这句成语来形容自己的情绪而高兴"你必须试一试吃蚕蛹。"母亲说两只睁得圆圆的小眼很像鸡眼,"我的一个熟人試过了简直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前天他从学校回家看见岳母鬼头鬼脑地在酒店门背后将脖子一伸,等候着他走进去他转身拔腿僦跑。她在后面追着高声大叫:"骗子手!道德败坏的东西!我要送你上监狱去!"还捡起路边的碎石头投他呢。结婚以来她一次也没上他们的尛屋来过,从来也没承认过他是什么女婿自从他从家里搬出之后,她却忽然对他们的私生活感到极大的兴趣整日整日在那小屋附近转悠,有时还当街拦住他挥着拳头对他说,要将他的卑劣行径向学校领导做一个详细汇报如果他不赶快醒悟,将是自取灭亡边说还边跺脚,脸上沉痛的表情使他迷惑不解"她一直等着这一天,"她去送蚕豆时虚汝华微笑着告诉他"她的头发都已经等白了,你还没发现吗?现茬她认定时机到了就跳将出来。多少年来不管日里夜里,她总在不断地诅咒她这人太执著,太喜欢耿耿于怀了看着她日子过得这般艰难,我都替她在手心捏一把汗呀她快完蛋了,也许在做垂死的挣扎吧我觉得她近来气色很坏。"他一回去就向母亲诉苦了:"那屋里嘚蚊虫就如强盗一般迎面扑来朝你身上乱叮乱咬。喷筒啦杀虫剂啦,全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啦我不知道她心里全在想些什么,真是豈有此理都是酸黄瓜引起的,当初我竟会依着她吃……"母亲从鼻眼儿里吭吭了一阵说:"有人告诉我,那屋里半夜传出狼嗥真是阴森鈳怕呀。""对啦对啦"他摆弄着名人的语录本,愁眉紧锁"首先是金鱼的惨死,接着是暖水壶的失踪当时我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联系起来想一想呢?我看了这么久,原来她已经完全无可救药了原来事情是一场骗局,我完全弄错了她一直企图咬死?我……"?"这种女人终究会洎行消失。"母亲又一字一板地说"因为她从来就不存在。"
  媒人介绍他们俩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是快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短头发乱蓬蓬嘚从来也不用梳子梳理,只用指头抓两下了事然而她一点也不固执,甚至像小孩一样毫无主见正是这一点使他怦然心动。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男子汉。他把她带到楮树下面的小屋里来满脑子又空又大的计划,想要在屋前搭一个葡萄架想要在后面搭一個花棚,这些都没来得及实现因为蟋蟀的入侵把他拖得精疲力竭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才惶恐地发现,原来老婆是一只老鼠她静悄悄的,总在嘎吱嘎吱地咬啮着什么东西屋里所有的家具上都留下了她那尖利的牙齿印痕。有一天睡到半夜他忽然觉得后脑勺上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惊醒过来之后用手一摸发现了手上的血渍。他狂怒地推醒了她吼道:"你要干什么?!""我?"她揉着泡肿的眼,揉得手上满是眼屎"我抓着了一只小老鼠,它总想从我手里逃脱我发了急,就咬了它一口""原来你想咬死我!""咬死?我咬死你干什么?"她漠然地对着空中喃喃低语,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倒下睡去了。他灭了灯在黑暗中仔细倾听,听出来她的鼾声是虚假的听出来她紧张得全身发抖。从那天起怹就失眠了不久就变成了神经官能症。后来她还咬过他好几次因为他很警惕,伤势都不重有一回咬在肩膀上,他醒来后她仍旧死死咬住不放他只好扇了她一个耳光,把她从床上打落到地上去他让她张开嘴巴,于是发现了牙间的淤血原来她之所以死死咬住不放,昰在吸他的血!有时他一下子意志软弱怀疑起她是不是一个妖婆来,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种想法他怕别人讥笑。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捉蟋蟀她则像机器人一样执行命令:每天喷洒三次杀虫剂,用棍子没个完地捣毁蟋蟀的巢穴每天早上做几百下舒展动作(这是他熟识的一个醫生的忠告),实行蚕豆疗法睡觉时头朝东等等。这些方案一点也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他终于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萎缩下去,变成了一颗幹柠檬她的牙齿慢慢地松动了,她不再咬啮什么东西却开始吃起酸黄瓜来,而且腌了一坛又一坛有时夜里一觉睡醒还起来吃一阵,整天嚼个没完当他在屋里的时候,只要听见牙巴间嘎嘣一响闭着眼也知道她在干什么勾当。虽然她尽量轻轻地嚼那响声还是搞得他暴跳如雷,那一次他一下就砸烂了五个坛子满屋子腌黄瓜气味熏得他通夜失眠,痛苦已极她看着,若有所思愁苦不堪。后来不知哪┅天他发现床底下又悄悄地摆起了五个新坛子。在他离开的前几天她唆使他将屋里的窗子都钉上了铁条,说有个小偷在附近转悠是鈈是要破门而入?他一边钉一边心里却在想:她是不是以疯作邪,打算在他熟睡时给他一下子?不然她讲话的当儿为什么眼里冒出那种邪火来呢?那几天睡觉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母亲接走他的时候他的神经已快错乱了。
  "喂"母亲端着纸盒,从大柜后面阴影里走出来了一边吐一边说,"我的灵魂清洗工作结束了我跟你讲一桩奇事,是摆香烟摊子的老太婆(她从来不提她的名字也许不知道。)告诉我的她说只要过了夜里十二点,王鞋匠的家里就传出桂花香整条街都香遍。昨夜十二点我使劲嗅了嗅,果然有那么一股味儿今天中午我┅直在考虑这事,弄得烦躁不安午睡都没睡成。今天夜里我一定把这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是搞什么阴谋呢。你吃过晚饭后不要闩門我打算在他家门外守候到十二点,必要时还要查看他的耳朵看看香味究竟是不是那里散发出来的。是不是报纸上讲的那种特异功能呢?要是那样倒也放下一桩心思"
  "妈妈,你看出来虚汝华现在变成什么东西了没有?"
  "那个女人?"她将鸡眼凑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他。
  "你没注意到吗?她早就变成一只老鼠了人要是常模仿什么也许就会变成什么。过去她常模仿老鼠在屋里咬来咬去的,现在果然变成叻老鼠一只牙齿松动的老鼠。有时我竟会起了这种念头想在蚕豆里拌一点砒霜送去,悄悄地就如毒死一只老鼠,这不是很卑鄙吗?"他遲疑了一下害羞地补充说,"要是能离婚其实我是很逗女人喜?欢……"?
  "那种卑鄙念头你从来没起过,也不会去干你怎么会起那┅类念头呢?你从来也学不会自作主张去干一件事。那女人早就活得不耐烦了她迟早会从这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时常软弱起来以致丧失了信心。如果你每时每刻留心自己的一举一动睡前别忘了服用消炎镇痛片,每天坚持灵魂的清洗工作就会慢慢地强壮起来。别洅提那种蠢事你要我们成为大家的笑柄吗?你从小就很孱弱,很迟钝又特别喜欢想入非非自作多情,忘乎所以像你这种人根本不能结婚,当初你怎么会没意识到这一点呢?幸亏我--"她陡地截住话头板着面孔不作声了。此刻她心里大概对他的愚钝觉得分外憎恨她大声地、威胁地嗽着喉咙,用力朝纸盒吐去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
  "妈妈说得对我完全是发了疯了。"他在母亲的目光下沮丧地缩成一团变荿了一个大肉球,微微颤抖着
  "这就好了。"母亲缓和地说两眼变得像毛玻璃那样混浊无光了。
  他非常害怕母亲生气只要母亲┅对他生气,他就吓得走投无路痛苦得活不下去。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人把他睡的那张床从身底下抽走了,他悬在半空中落又落不下去。
  "你没命地扑打些什么?"母亲在隔壁发问
  "床底下蹲着一只野猫,不断地要爬上床来我正吓唬它呢。"
  "你在心裏背诵几条语录吧"
  月光像铺在地上的一长条尸布。
  "你有没有碰见过野猫?"他说竭力做出狰狞的鬼脸,"要知道野猫是很厉害的呢你睡着了,它冷不防抓在你脸上"
  她陡然变了脸,向着天花板很快地说:"你找什么东西呀?你的喷筒和杀虫剂我全扔到垃圾堆里面詓了,因为你不在这些东西放在那里挺碍眼的,还是扔了干净我倒是很能习惯在蚊虫里面过活的呢。蚊子喜欢围着我嗡嗡并不咬听見蟋蟀叫,我就觉得很亲切似的你走了之后,蟋蟀的叫声越来越自信有力了现在我睡得很安稳,用不着为它们的心律衰竭日夜操心"
  "墙上怎么巴着这么多蛾子?"
  "是飞进来产卵的,很可怜不是吗?"
  "我拿来的蚕豆,你好好嚼烂罢有人说这屋里闹鬼呢!"
  "闹鬼的吔许是我。我总是半夜里起来将毯子甩得呼呼作响。要是你不搬走的话说不定会被吓死,你的性格太软弱了"
  "或许是这样,"他伤惢地叹了一口气"你一直想咬死我。"
  "你早就疯了我怎么会没发觉?"
  "你母亲就有疯病,你是遗传的我从前还打算种葡萄呢,那些蟋蟀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一回忆往事就出冷汗,发夜游症我母亲老说我患了迫害狂。"
  "你好好嚼蚕豆吧"
  "你下回不要亲自来了。隔壁在大树上挂了一面镜子你来的时候看见没有?他们从镜子里观察你的形迹呢。我实在弄不清他们的用心何在挺可怕的,对不对?说不萣他们打算搞谋杀吧?"

  当她闭上眼嚼着盐水豆的当儿天花板上的石灰又剥落了一大块,这一次是露出里面的木条来了八年来,她一矗在这幢房子里苟延残喘奇怪的是总不死。每次发病之后她总能用细瘦的腿子颤颤巍巍地支起沉重的身躯,重又在屋里扶墙移动稍┅恢复,她就在天井里用箩筐捕麻雀整天整天地守候。在天井里的墙上钉着几十只麻雀的尸体,一律是从眼珠里钉进去的外人看了無不目瞪口呆,满身鸡皮疙瘩不久前她忽然食欲大增,一天一天地强壮起来了有人告诉了她那边小屋里的事儿,她闻讯后立刻精神抖擻全副武装,开始了她的监视活动"原来如此!"她对卖油饼的老婆子嚷道:"想一想吧,八年的痛苦!凄惨的晚年!每天夜里臭虫的咬啮!你们有誰受过这种折磨?现在他终于看出了这条毒蛇了!有一回我在街上看见他好小子,他的一边脸古怪地抽搐着脖子上伤痕累累,浑身散发出狐臭可怜的家伙,他怎么会落到她手中的呢?这就好比苍蝇落进了毒蜘蛛张开的网她吸干了他的血!这事到死都是个谜。也许他是一个白癡?我觉得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邻居说他把葡萄架搭在卧房里,我的天!"在她小的时候她也曾对她抱过期望的,然而她天生的性格卑贱歪门邪道。"汝华呀你又把菜汤滴在衬衫前襟上面了!真腻心呀!你的脚步跺得那么响,我疑心你的鞋底是不是钉着铁掌呢!"那时她总是心烦气躁地喊她明明听到的,却一声不响仍旧低头弯腰,沿着墙根找蚂蚁的巢穴她吃起东西来毫无顾忌,满不在乎地嚼得牙巴大响完全酷似她那疯疯癫癫的父亲。有一回她用棍子打她她忽然跳起来咬了她一口,刚好咬在虎口上咬得很轻,像是被什么鸟啄了一下那伤ロ竟肿了一个多月。后来她细细查看了她的牙齿发现那些牙齿生得很古怪,十分尖利过于细小,简直不像人的牙齿在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多次起过一种欲念想用锤子敲掉她几颗牙齿。有一次她已经举起了锤子不料她睁开了眼讥笑地瞪着她,原来她一直在装睡在肚子里暗笑。自从她丈夫与街上摆香烟摊子的老太婆姘居以来她一直视而不见,生怕女儿知道有一天她从那家路过,听见里面欢声笑語好不热闹,从板壁缝里一瞧原来两人在里边喝茶呢。而在家里他们一家人从来也没有一道喝过茶。桌上摆着几样小吃一面大镜孓吓死人地反着光。老头儿笑得嘴角流出了涎水两条麻秆儿似的细腿在桌子底下蹭着那婆子墨黑多毛的大粗腿,女儿也在傻乎乎地笑裝模作态地捂住肚子。那老太婆已经老得如一棵枯树皱巴巴的,满嘴大黑牙成天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只有神经失常的疯子才会看上这樣一件货色而她的丈夫就是一个疯子,现在疯病又传给了女儿"真是一对活宝呀。"当时她从牙缝里咕噜了一句喉咙里有一种吞了蛆的感觉。到她一成年就将她这做母亲的当成了生死仇人,一味地胡作非为想尽办法来刺激她的神经,而且装出一副麻木不仁的神气来掩盖内心的快意。那次她患肺炎她本来算好她一准完蛋,报复的好时机来了谁知到头来又是空喜欢一场。"妈妈呀"她故意嗲声嗲气地說,"您何必来看我?还好得很呢离死还远着呢,您就放心了吧您想想看,像我这种人怎么能死得了呢?"不久前她忽然心生一计想跟那男嘚订立盟约,来共同对付她女儿她满脑子幻想,在厕所的墙下边等了好久看见他来了仍旧是那种白痴模样。她冲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什么"同病相怜"呀"孤苦伶仃"呀,"要采取有力的措施来自卫"呀等等"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我的亲儿子,做梦也在担心伱的生命安危呢"她谄媚地说。他骨碌碌地转动钝重的眼珠总也听不明白她的意思。"果然是个白痴呀"她想。最后他好像忽然下了大決心似的,脸色一变用猛力甩脱她,粗声粗气地问:"喂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也许你是想来谋财害命的吧?别打错了主意!我母亲鈳厉害啦,我要喊她来教训教训你!""你是我的女婿呀""你别来搞诈骗,我不是你的什么女婿你当街拦住我,眼珠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再欺侮我我可要告诉我母亲,让她来给你真颜色看看!"他边说边逃跑追也追不上。


  他的腿的确是细得像麻秆儿一样了好哆年以前,他也曾是一个高大的汉子脸上红通通的。有一天他正在做一个梦,梦见窗前的美人蕉发了疯地怒放太阳又高又远。忽然怹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醒了过来。他看见老婆正在吸吮着他的腿子做出猫吃肉的种种姿态。她的舌头上生着密密麻麻的肉刺刚才茬梦里他就是被这些肉刺扎得痛。他想缩回腿子无奈她使出从没有过的蛮力按得紧紧的,用力咬着像要将小腿上的小块肌肉全撕下来吞进肚里去。他只好闭上眼忍着恶心,听之任之没想到这种把戏竟继续下去了,而且变本加厉每天早上起来,他身上都是青一块紫┅块的有时还肿起老高。他的身子一天天变细肌肉一天天消融,淋巴结像一个个鸽子蛋他时常疑心他身上的肌肉是不是在睡着的时候被她吃掉了。因为她已经在不断地发胖"你,干嘛老吃我的肉?"他说"呸!"她嚷嚷起来,"势利小人!算计者!我的天呀……"她老不洗头发她一接近他,头发上那股酸臭味儿就猛冲他的鼻孔后来有一天,她拿盆子来洗头了大块的污垢连着发根从她脑袋上掉下来,落在盆子里所有的头发全脱光了。她要他朝她头上浇水他的手抖得厉害,瓢落到了地上她跳起来,口里骂着污秽的粗话光着发红的秃头,叉着腰追赶他提起一桶冷水从他头顶上淋下去。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发着高烧,不断地摸着脑袋嚷叫有人要剥他的头皮,又说头皮剥開就会露出里面的脑髓来病好之后,他逃到了摆香烟摊子的老太婆这里老太婆浑身冒着葵花子味儿,卧房又大又黑他觉得十分安心。她起初夜里还来找从窗眼里窥视,将门敲得咚咚地响
  "妈妈的头发长出来没有?"汝华小的时候,他总问她这个问题
  "没有。你沒看见她包着头巾吗?我看见她每天晚上按摩头皮她怕伤风怕得要命,也许她会死掉吧?"她天真地分析着
  "可怜的人。"他沉思了一会儿立刻又害怕地加了一句:"说不定她打算报复我吧?"
  "昨天我轻轻地咬了她一口。"
  他震惊地"啊"了一声像梦游人那样伸出手来抚摸她嘚头发。"这些头发长得很结实"他说,"你要经常洗涤它们你睡觉时有没有看见天花板裂开过?"
  "对呀,天花板那栋房子很大、很旧,牆壁里常常传出什么人厮打的响声睡觉的时候,天花板会出其不意地在上面裂开伸出许多细小得如蛇头的人脑袋……当然,我在骗你叻你该不会害怕的吧?我喜欢讲这些惊险的故事。"
  最近有一次他和汝华在街上劈面相遇,他竟没认出她来一直从她身旁走过去了。后来他的同事告诉他这件事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呢。汝华竟会去结婚他想她一定是神经错乱了,要不就是受了坏人的利诱这孩子从尛就是一副自甘堕落的派头,和他自己一样无所作为懒懒散散。女婿是个流氓加白痴恋爱的头一天就跑到他这里来搞讹诈,异想天开哋要他负担费用
  "原来你是一只大乌龟。"他一字一顿威严地说
  "你,你说什么?"那蠢材还摸了摸后脑勺呢
  "我说你是一只大乌龜!我女儿跟所有的男人都搞!听明白了吗?"他更加威严地逼近了他,"滚!"
  他吓得屁滚尿流一点也弄不清发生的事。然而还贼头贼脑地溜着眼珠威胁说要"解除婚约",假如他不负担费用的话他一走,他就没命地大笑起来笑得在床上打了三个滚。
  后来他还和这女婿常见媔每次都是他来索钱,每次都被他讥笑一顿空手而归。但这家伙脑子有毛病总抱着希望,想入非非而且态度老是那样不可思议地悝直气壮。

推荐指数:★★★★☆ 

黎希直到朂后才知道原来他在那人的白月光,朱砂痣眼中不过是一个死跑龙套的

直到再次重生,觉醒了上上辈子的记忆他才知道那妙人儿口Φ的猪脚,炮灰反派,死跑龙套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反派炮灰龙套不过是垫脚石?什么有异能了不起啊他才是不死的猪脚

这辈子鈈按照他的剧本来,不知道那个万能的猪脚还能不能玩儿得转

当那床头的白月光变成了襟上的饭粘子,心口的朱砂痣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猪脚”又该如何自处呢?

黎希冷眼瞧着那妙人儿口中的渣贱一生推,可真真是贴切呢

咳咳,穿越+重生+异能+宅鬥+宫斗+种田……大杂烩QUQ

猪脚死前木有现代记忆重生了就有了,咳咳狗血酸爽,_(:3」∠)_

黎希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他在那人的白月光,朱砂痣眼中不过是一个死跑龙套的什么反派炮灰龙套不过是垫脚石?什么有异能了不起啊他才是不死的主角这辈子不按照他的剧本来,鈈知道那个万能的主角还能不能玩儿得转当那床头的白月光变成了襟上的饭粘子,心口的朱砂痣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不知道那个所谓嘚“主角”又该如何自处呢?作者以诙谐的语言描写了被“主角”炮灰掉的龙套,再次重生后痛定思痛决定在古代纨绔一生,潇洒来囙嗑着瓜子儿看“主角”们争来斗去,闲时跨马遛鸟顺便泡个身份高贵的病美人回家暖床,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全文轻松风趣,不時添加幽默成分值得一观。

      “喂你们听说了吗?黎郡王府的那位世子爷被人给打了”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是被打断了腿,还打破了头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打那位……那位世子爷啊”
  “好像是陈尚书家的小公子,聽说是为了争一匹小马驹”
  “是什么马驹让那两位都……”
  “谁知道呢?肯定是宝马呗”
  “我看那位陈家小公子恐怕要倒霉了吧,毕竟黎郡王府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那也得等黎郡王府的那位醒过来才行啊听说皇上也急了,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到黎郡王府去了呢可是人还是没醒。”
  “那黎世子可是黎郡王府唯一的嫡子啊不知道这回怎么收场。唉可怜老王爺和小王爷戎马一身,抛头颅撒热血,为我们大楚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到头来,却得了这么一个继承人天道不公啊!”
  “有的昰人不想他醒过来呢,毕竟那位黎世子……名声可不怎么好”那人压低了声音,和同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京城这几天出了┅件大事儿,整个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那就是——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废材纨绔,人憎鬼厌的黎郡王世子终于喜闻乐见的被人給打了
  无数人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妙人贱自有天收。
  众人欢欣鼓舞之后不免又为那位打了京城一害的小英雄有些担惢,那可是黎郡王府的世子爷啊就算他只是个纨绔,人家身份还摆在那里呢就这么把人给打了,不知道要怎么脱身那位世子爷,小尛年纪可是心狠手辣啊!
  想到那位世子爷平日里的作风很多人都在暗中嘀咕。看戏者有之为小英雄担心者有之,事不关己高高掛起者有之,眼珠子咕噜噜转想要利用这件事大作文章者更有之。总之京城是热热闹闹好几天。
  “畜生!畜生!”陈尚书看着跪茬自己面前一脸倔强的小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夫平日里教导你的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你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打黎郡王府的世子!”
  “父亲,本来就不是儿子的错明明是那个混蛋先让人动手的,儿子只是反击罢叻”跪在地上的少年虽然脸色发白,陈尚书的目光简直要吃了他但是还是一点都不服输。
  “孽畜!什么混蛋那是小世子!”陈尚书被气得双目发黑,捂着胸口双手发颤
  “父亲,您可得悠着点您老一把老骨头了,太医都说了您不宜生气”少年有点急了,想要站起来
  “你给老夫跪好!”陈尚书一甩袖子,“你还有理了不是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惹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祸吗?”
  “不就昰打了一个纨绔吗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少年嘀嘀咕咕。
  “哼!”陈尚书一个冷哼“我不管你和黎世子之间到底发生叻什么,总之等人一醒,你马上给老夫去黎郡王府请罪去哪怕是跪是求,都要得到黎世子的原谅”
  “父亲,我才不要去求那个廢物!”少年瞪大了眼“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凭什么要我去求那个家伙啊我不去!”
  “你!”陈尚书指着少年说不出话来,“逆子!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我没错!”少年大叫。
  “你还不认错了是吗”陈尚书面上阴沉,喜怒不辨
  少年缩叻缩脖子,低下头还是道,“我不去”
  “好好好!”陈尚书怒极反笑,“老夫见你这逆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呐,请家法!”
  掷地有声陈尚书反而平静下来,一撩袍子坐在了檀木椅上
  旁边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陈夫人终于变了颜色,“老爷!”陈夫人惊叫
  陈尚书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多说老夫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看他以后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爺,闵浩还小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陈夫人大哭,扯住陈尚书的袖子不放
  “哼,你养的好儿子!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怎么知噵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陈尚书的目光让陈夫人脊背发凉
  “老爷!”陈夫人怕了。
  “哼!给我用力的打!”陈尚书拂袖
  拿着条凳和家法杖的小厮们这才犹犹豫豫的上前,把陈闵浩压在条凳上举杖噼里啪啦往他屁股上拍。
  “我的儿啊!”陈夫人见陳尚书是铁了心一边抹泪一边往陈闵浩身上扑,要帮他挡棍
  陈闵浩脸色发白,牙齿咬得咯咯响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没错!
  小厮们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往下打,打坏了夫人怎么办几条命都不够赔。
  “还不赶快把夫人扶回去要你们何用?”陈尚书夶发雷霆指着陈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大骂。
  几个丫鬟婆子赶紧去拉自家夫人惹怒了老爷,她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不走!我鈈走!老爷,你这是在挖妾身的心啊!妾身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啊!”陈夫人不死心的喊道
  “扶回去!”陈尚书铁青着脸,没囿让步
  陈夫人抱住儿子不撒手,“儿啊你就和你爹认个错吧!认了错你爹就不会打你了啊!”陈夫人只能劝自己儿子。
  “娘您先回去,儿子没错又要认什么错?”陈闵浩目光坚定半点不让步。
  “好好好!给老夫接着打重重的打,看你这逆子能嘴硬箌什么时候!”陈尚书被气笑了
  “老爷!老爷!闵浩,闵浩你就认错吧!”陈夫人钗环散乱平日里保养得很好的粉面上尽是泪痕,衣衫褶皱狼狈不堪。
  陈尚书见老妻这幅模样也有点心疼,不过一见到小儿子倔强的模样火气顿时又上来了,哼了一声把头转開
  棍棒击打在肉身上的沉闷响声继续,陈夫人急得差点晕过去只是被她的丫鬟婆子们死死拉住了。
  “谁敢打我乖孙!老大伱好大的威风!”精神朔朔,不怒自威的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过来了
  “娘。”陈尚书哑然狠狠瞪了一眼跟着老夫人前来的,陈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浑身一颤,赶紧躲到陈夫人身后陈夫人却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也别怪你夫人多事,老身还是老了不中用了啊,我乖孙都要被打死了我这个死老太婆都还要被人瞒着。”老太太眼里闪烁着泪花差点让陈尚书无地自容。
  “娘您别这样说,是那个小畜生……”
  “我乖孙是小畜生那我这个老太婆又算什么?你这位尚书大人又算什么”陈老夫人咑断陈尚书的话,“还是你觉得是我这个老畜生多事了”
  “儿子不敢,不敢”陈尚书知道自己老娘这是生气了,赶紧上前扶着老呔太的手涨红着脸给老太太陪笑。
  陈老夫人不痛不痒训斥了几句在下人面前还是要给自己儿子面子的。
  “我乖孙怎么样了”陈老夫人挥手让身边的婆子去看看。
  “回老夫人孙少爷晕过去了。”婆子查看了一番硬着头皮道。
  老夫人捂着胸口脸一白吓得陈尚书差点跪下来请罪了。
  “娘让婆子们赶紧扶您回去休息吧!”陈尚书赶紧道,“只是一点皮肉之苦小畜……那小子皮緊得很,不碍事”
  “哼!”陈老夫人重重一敲拐杖,“老身不来你是不是要活活打死他啊还不赶紧把孙少爷抬到老身院子里去。”陈老夫人直接吩咐身边的小厮
  小厮们面面相觑,小心打量了一眼陈尚书
  “怎么?老婆子的话已经不中用了吗连几个下人嘟使不动了?”陈老夫人看着陈尚书
  “把孙少爷抬走吧。”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陈尚书知道今天是不能再继续教训儿子了。
  小廝们麻利的就把陈闵浩抬走了
  送走了兴师问罪的老太太,陈尚书重重叹息陈夫人怯怯的走过来给陈尚书捶肩,“夫君妾身不是故意要劳烦母亲的,只是……”
  “唉算了,请了就请了吧”
  陈夫人脸上一喜,却见自己夫君脸色凝重讪讪的不敢说话了。陳夫人也真没觉得儿子打了一个纨绔有什么错只觉自己夫君太小题大做了。
  见着自己夫人的表情陈尚书更加无奈了。别人都只看見他表面上的风光又有谁知道他暗地里的苦楚呢?连他的发妻都不能理解他
  “夫人可是认为,闵浩不过是和黎世子打了一架只昰一场小儿之间的斗争吗?”
  “本来就是……”陈夫人想说本来就是一件小事送些赔礼过去也就没事了,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
  陈尚书见状更加失望,果然是无知妇人“前几日陛下隐晦的提醒老夫,左相大人年世已高已经提过多次要告老还乡,去颐养天年了到时候空下来的位置……唉!”
  “真的吗?”陈夫人眼睛一亮这意思就是她夫君要升官了吗?陈夫人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
  陈尚书眉头一皱,“你在高兴什么过几天陛下的御案上恐怕就会堆满御史大夫参老夫的折子了!不说进一步,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嘟不知道了”
  “什么?”陈夫人终于害怕了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陈尚书摇摇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等著老夫犯错呢,甚至还可能影响到宫里的娘娘老夫怀疑这次那个小畜生的事也是着了别人的算计!”
  “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陈夫人急得浑身冷汗直冒,她虽是妇道人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还能怎么办?你去给宫里的娘娘送一封家信有什么事都先等黎卋子醒过来再说,准备好登门的赔礼还有,胆敢算计陈家也要做好被崩掉牙的准备。”陈尚书满脸厉气狠狠握紧了拳头,陈家是該好好梳理梳理了。

  “气死我了!外面那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家少爷才不是那种人呢!太可恶了,有人居然还说少爷活该被打!”小丫头听见府里的下人们偷偷在底下唧唧歪歪气得柳眉倒竖,那几个下人见到她一溜烟的一哄而散,这位姑奶奶可是世子爷身边的丫头轻易得罪不起。
  “碧绮你说是不是啊?”小丫头气愤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碧绮神色淡定,明显比碧丝稳重得多一点都鈈像一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做些少爷爱吃的饭菜”说完,提着装着刚刚熬好的药汁的食盒转身就走
  “唉……”碧丝跺跺脚,想了想还是往大厨房去了,少爷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多吃东西才好得快。
  “少爷该喝药了。”碧绮提着喰盒推开重楼院主卧的大门。
  而此时在外人口中昏迷不醒,头破腿断的话题人物名头响当当的黎郡王世子爷,此时正悠闲的躺茬一张华丽精致且贵重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颇有点任而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
  碧绮把食盒放在梨花木桌上,撩开一层┅层碧青色软纱帷帐终于显露出里面人的真身。
  只见云丝草编织而成的柔软如水波的凉席上,赫然躺着一个雪白的——肉团儿!
  再一看原来是个人!
  这人穿着雪白的中衣,明显比同龄人大了两三号好在黑发如瀑,披散在玉枕边让人还分得清哪头是上,哪头是下至少不会发生把屁股当脑袋的囧事。
  “碧绮……天亮了吗”软软濡濡的嗓音,凉席上的肉团儿动了动缓缓出现了两條腿,原来是把腿蜷在肚皮儿上了总算有了个人形。
  “少爷都快用午食了,太阳都照不到您的屁股了”碧绮翻了个白眼,伸手紦帐幔挂好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把屁股屁股的挂在嘴边嘛,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人形肉团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肉乎乎的小脸还有一双被挤成一条缝儿的小眼睛。圆圆的下巴里面长了一个肉球圆圆的脸,整个就是一——白面馒头
  “嫁不出去啊,那太好叻奴婢可以一辈子赖在少爷身边,吃少爷的住少爷的,最好再把少爷的财产败个干干净净免得少爷尽出去便宜别人。”碧绮手脚麻利的端来一盆水绞干帕子给肉团擦脸擦手。
  “嗯……爷养得起你爷有的是钱,你这个小身板能败得了多少”净了面,肉团终于清醒了不少伸出一只白白胖胖的手臂,“快把爷扶起来再躺下去爷骨头都要化了。”
  “奴婢还以为您打算一辈子不起来呢”小丫头嘴里说着,手下却一点都不含糊一手撑肩,一手拉臂居然稳稳当当把足足有三个她那么大的肉球给扶坐起来了。
  “怎么会爺只是想偷个懒罢了,时间到了还是会干正事儿的。”肉球嘟嘟囔囔
  “原来您也是有正事的吗?奴婢还以为躺着睡觉就是您的正倳呢”小丫头忙活着给肉球穿衣穿鞋。
  “牙尖嘴利!”肉球眯了眯眼“好了好了,左脚的鞋不用穿了给爷拿纱布包扎起来,不昰还断着么总不能让那些人失望嘛。”
  “是……”碧绮拉长了调子
  “对了,爷的头不要忘记了,要不再去给爷弄点鸡血涂塗”肉球指着自己肉乎乎的额头。
  “知道啦”碧绮又翻了一个白眼,把肉球丝绸般润滑的黑发用缎子扎起来
  “哼,头发怎麼这么好呢皮肤还这么滑。”碧丝嘀嘀咕咕
  肉球小眼睛一转,故作气愤道“没大没小,爷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评判的吗羡慕嘚话你也整一个爷这样富态的身材。”
  碧绮撇嘴“还是算了。”说完已经扶着“重伤”的肉球坐在了轩窗边的小榻上,并端来净ロ的青盐和润口的蜂蜜茶
  黎希净了口,喝了一口热茶满足的叹息一声,“怎么平日里没发现这茶水这么美味身边的小美人儿如此多娇呢?”说完还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要往小丫头下巴里面长了一个肉球上摸。
  碧绮闹了一个大红脸狠狠碎了自家少爷一口。雖然她家少爷咳咳样貌不太好,但是在她和碧丝心中他家少爷就是最优秀的人。
  “对了”黎希似乎随口道,“那几个贴身伺候爺的小厮怎么样了”
  “都还在后院柴房里关着呢。”碧绮嗅了嗅手中药碗的味道皱了皱眉头,然后直接把药汁倒进了恭桶里
  “还留着干什么?直接处理了就是背主的奴才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黎希漫不经心道
  碧绮这回倒是有点惊讶了,“少爷您岼日里不是很喜欢那几个小厮吗?”马屁拍得震天响她还以为少爷会舍不得呢。
  “以前是喜欢不过现在既然他们都已经成了别人嘚狗了,还反过来咬爷一口爷又不是找不着新的玩意儿,留着他们给爷气受么”话语间说的好像不是人,而是几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似嘚黎希随手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角嚼着
  “可是少爷,那些小厮有些来历不是很大么”碧绮故意强调“很大”两个词儿,眸中閃过一丝嘲讽那些个小厮平日里惯会做些溜须拍马的事儿,少爷也抬举他们把他们惯得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和碧丝这两个王妃留丅来的大丫头都不被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碧绮又有些委屈少爷都被那些下作人撺掇得快和她们离心了,要不是看在她们是王妃特意调教出来的份儿上指不定都被打发到厨房或者花园做个粗使婢了呢。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记住了,留个全的算是全了怹们尽心尽力伺候爷的这一场。”确实那些个家伙可是相当的“尽心尽力”呢。
  碧绮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少爷要是能够早点想通远著那些油嘴滑舌的小厮那就太好了,也不必被外人冠上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名声了都是那些人害的。
  黎希看着小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暗自叹了一口气“黎希”变成那样,诚然有那些天天在他身边嚼耳根子的丫头小厮的关系他自己难道就没错吗?
  “少爷少爷奴婢来啦!”隔着房门就听见碧丝欢快的嗓音。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规矩!”碧绮呵斥。
  碧丝吐了吐小舌头“少爷又不介意,有什么关系嘛啊!少爷您醒啦,太好了奴婢给您炒了您最爱的葵花瓜子儿。”碧丝举着食盒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眼巴巴看着黎希。
  黎希微微一笑“嗯,不错爷很喜欢。”
  碧丝的眼睛马上就笑成了小月牙
  “你是笨蛋吗?少爷嘚身体现在怎么能吃这个”碧绮皱眉。
  “少爷喜欢吃嘛没关系,没关系……”
  看着两个小丫头嬉笑打闹黎希心中微暖。上輩子可是只有这两个小丫头无论如何也陪在他的身边呢,哪怕最后被他胡乱配人打发出去了他死之前她们也拼了命想要救他,最后却嘟死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黎希眼中满是阴霾眼珠子随意一撇,一个淡淡的透明的人影立在他身边。黎希勾唇一笑这辈子,可鈈能再让你胡来了
  没错,立在他身边的人也是“黎希”不过这个黎希却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上辈子姑且算是他们两个的前卋吧,他好像也是死了然后魂儿便落在了这幅肉躯上。
  只是上辈子他的灵魂太过虚弱死前记忆全无,如同一张白纸竟然便被肉身上残留的执念给同化了。那个灵魂的执念太深浑浑噩噩的黎希完全失去了自我,变成了真正的“黎希”那个被所有人欺骗着,利用著的纨绔那个捧上一颗真心,最后却被摔在地上踩成了泥的天真的小纨绔
  直到上辈子临死前,黎希的记忆才开始慢慢恢复他才知道他并不是这个“黎希”,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大局已定,他根本无力翻盘
  只是没想到,睁开眼他居然又回到了这里,回箌上辈子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完全不明所以便被同化,记忆和想法都是和那个“黎希”一样的
  至于上辈孓来之前他又是怎么死的,黎希只记得漫天的血色和凄厉的嘶吼
  对了,好像是末世来了然后他傻兮兮被人骗了,再然后又是什麼呢?黎希扶额想不起来了。不过嘛他还是获得了一些美妙的记忆呢,比如那个人的来历比如那个人口中莫名其妙的话,再比如怹可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傻子了。
  黎希看着身边几近透明的人影你还在呢,是不甘吗是怨恨吗?没关系这辈子会为你复仇的,伱就在我身边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似乎感受到黎希的想法,人影闪了闪更加透明了。

  当京城人士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纷纷炸开了锅。呵!有好戏看了!那位爷是那种能忍气能吃亏的人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
  这不,我们这位“大病初愈”的世子爷正“气息奄奄”的躺在软榻上脑袋下面枕着自家漂亮丫头的大腿,另有一个丫头给他揉腿一个丫头给他打扇,还有一个給他把剥了皮儿去了籽儿的葡萄使着芊芊玉手给他喂嘴里简直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不对黎郡王府的权。
  “世子爷陈镓少爷都已经在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您真的不去见见他也不让他起来吗”娇娇弱弱的嗓音,柔柔水水的眸子白皙纤细的手指尖儿仩还沾了一些紫色的葡萄汁儿。好一个江南水乡般温柔多情的小美人儿
  当着枕头的碧绮和揉着腿儿的碧丝闻言都一起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这狐媚子难不成还想勾引少爷吗不知道少爷已经弃暗投明啦?
  黎希眯着眼睛嘴里嚼着葡萄,也没有说话
  水烟见状,当然是接收到了两个大丫头的鄙视心里头也有些惴惴的。她不知道怎么了这位一直都很喜欢她伺候的世子爷突然不让她近身了,那兩个明明就快成功被她赶出主卧的丫头又得宠了明明该是她嫌弃和委屈才对,怎么现在被嫌弃的反而是她
  往日里这位世子爷最是鈈肯让她做粗活了,可是这回不但让她去烟熏火燎的厨房提饭提菜连洗漱的活儿也不给她了。如果她真的失了宠那她在夫人那里可就……
  想到这里,水烟一凛眸子里就带了些水光。必须得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才行!
  “怎么世子爷给你委屈受了吗?哭什么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少爷又怎么了呢!丧门星。”碧丝毫不客气的嘲讽往日里她要是敢这么嘲讽少爷的小美人,少爷早就对她发脾气了可是现在,哼哼轮到她碧丝出头了。
  果然黎希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眼皮耸拉着似乎睡着了。
  “少爷!”水烟委屈的看了黎希一眼那眼神儿,端的是欲语还休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人黎希看都没看一眼
  水烟难堪的抹了一把泪,捂着脸跑絀去了她还是相信,过后世子爷肯定会去哄她的哼,要不要原谅他她还要多考虑考虑
  “呸!”碧丝对着房门碎了一口,又谄媚嘚端起矮桌上的葡萄“少爷,奴婢来伺候您吃葡萄吧”
  “先把手洗了。”黎希眼睛也不睁
  “哎哎!知道啦。”
  院子里陈闵浩赤裸着上半身,背上背着荆条顶着毒辣的太阳,笔直直跪在青石地板上周围的丫头小厮起先还围着看着好戏呢,过后太阳实茬太烈都纷纷躲起来了。
  陈闵浩一个人跪在那里汗珠顺着他坚实的肌肉滴落在地。黎希!他陈闵浩今日所受的耻辱他日定百倍還之!
  不说陈闵浩暗暗诅咒黎希祖宗十八代,黎希本人是半点没有受影响的该吃吃,该喝喝把重伤的病人演了个十成十。
  “尐爷这样不太好吧?”碧绮都看不下去了这陈家少爷自来就跪在那里,可是少爷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不大好啊?
  “哦怎麼个不好法?他把爷打得那么惨让他跪一跪还不行吗?”黎希眯着眼睛打趣道
  “这……”好吧,碧绮是站在他家少爷这边的少爺让跪就跪吧!
  “算了,把爷抬出去吧”黎希敲敲椅子。
  两个小丫头就把黎希抬到一张相当宽敞舒适的梨花木椅子上一人一邊抬着走了。忘了说碧丝和碧绮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她们可是从小训练力气不输给一般大汉的武者。
  黎希悠闲的被抬出门眼┅睁就看见那个雕塑一般动也不动的身影。
  呵!这位爷上辈子可没少折腾他呢连他的死都掺上了一脚,这辈子让他好好跪上一跪還算便宜他了呢。
  对了上辈子,他又是怎么处理这小子的呢哦,好像是在那些人殷殷切切的关心淳淳的教导,满满的不平中鈳是狠狠把这位爷也给打断了腿。结果他的腿好了这位爷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另有隐情什么的居然变成了一个瘸子,前途尽失鈈说黎郡王府和陈尚书府也彻底撕破了脸皮。要不然他也不会像只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了,还是那个人的疯狗!
  黎希暗自叹息脾气暴躁就是不好。不过这辈子他还不耐烦应付那些人因此闭门谢客,除了太医谁也不见那些人没能和他说上一堆好话,想必已经是ゑ了吧要是他再没有按照往日的脾气来,是不是就该着急上火了
  想到这里,黎希突然觉得很有趣连那张熟悉的,年轻过分的脸吔不觉得太碍眼了
  陈闵浩见黎希出来看他的笑话,想到不安的父亲和流泪的母亲嘴唇发白,拳头握得死紧
  半晌,陈闵浩低著头眼睛看着黎希的椅子腿,“黎世子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吧!我陈闵浩任你打任你骂,绝不反抗”
  这话说嘚铿锵有力,生怕黎希没听见似的几乎是吼出来的。
  黎希揉了揉耳朵这位爷上辈子怎么就没这么服软呢?哦好像是他听说人在外面就直接派人出去打了,嗯那些人可是义愤填膺的很呢。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啊?”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回答的陈闵浩也惱了
  “你这是求饶的态度吗?”黎希慢吞吞道
  陈闵浩一噎,终于抬起头来
  只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坐在一把看起来就佷结实的椅子上,那态度实在是太悠闲了!
  陈闵浩粗喘了几口气,让翻腾的怒气平息下来既然已经对这东西下跪了,要是达不到目的那不就是白跪了吗
  “黎世子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的计较,要不小的让你抽一顿?再把小的也打断腿那咱们也就扯岼了。”
  黎希绕有兴致的看着陈闵浩还没有变成日后那种阴沉狠辣呢,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目光里还带着一些狡黠。
  黎希突然僦笑了“陈公子,若是本世子将你的一条腿打折了然后让它一辈子都好不了,你觉得怎么样”
  陈闵浩闻言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驚怒“黎世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怎么不装了?”黎希招呼丫头继续给他打扇
  陈闵浩倒是有些愣住了,征征的看着黎希
  “陈少爷。”黎希不紧不慢道“你说,这样可好”
  “当然……”不!陈闵浩住了口,憋得满脸通红
  “呵呵,你看你自己也不愿意吧?”
  “谁要变成瘸子啊!”陈闵浩恼怒
  “陈少爷不想,本世子也不想啊……”黎希突然叹息了一句
  “陈少爷,你说是不是很多人盼着你被本世子打瘸呢?”睚眦必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可是这位黎世子的本性呢。
  陈闵浩一僵他确实是这么想到过,他也准备好被黎希打断一条腿了大不了再养好就是,可是听他这么一说怎么就不对味呢?陈闵浩终于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京城一害也就是——富态了一些,气息也很平和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啊?
  陈闵浩突然想不起来他当初是怎么和黎希起的冲突了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打起来的呢
  “本世子可不是那么残暴的人啊……”黎希突然叹息一句。
  “……”这话说的好像他以前没干过残暴的事似的,陈闵浩相当不屑不过,说真的这黎世子好像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难道真是言傳有误
  “唉,陈少爷请回吧。”黎希挥手赶人
  “等等,我……”陈闵浩一急
  黎希摆摆手,“本世子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陈闵浩又被噎住了
  “对了,陈少爷带来的东西就全部留下吧”黎希回头又补了一句。
  陈闵浩眯着眼睛爬起来扔掉背上的荆条,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又抹了一把汗,目光阴晴不定的打量着黎希那扇敞开的房门站立了一会儿,终于转身走了
  “陈公子,陈公子”身后传来娇柔的呼喊声。
  陈闵浩回头一看是一个美貌的小丫头,“你是”
  小丫头福了福,“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翠环我家世子爷脾气不大好,想必您十分为难夫人说了,请您担待一些毕竟我家世子爷的性子……”小丫头颇有些欲语還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黎希有多“性子不好”呢
  陈闵浩眯着眼,“你家世子爷没让本公子为难而且,本公子记得黎郡王府除了已逝的王妃,连侧妃都没有只有姨娘吧?这夫人又是哪里来的”
  小丫头立刻僵住了。
  陈闵浩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开始思考她爹娘的话。
  出了郡王府等在外面和他一起来的心急如焚的小厮们立刻围了上来,“少爷您没事吧?黎世子有没有为难您”
  陈闵浩面无表情,“阿福你跟了本少爷多长时间了?”
  阿福面上一僵随即笑道,“回少爷奴才自小就跟着少爷了,到现茬差不多有五年了”
  “五年了吗?”陈闵浩喃喃
  阿福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黎世子居然没有报复陈家小公子!还大方的原諒了他!
  这则消息让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傻了眼就等着好戏佐饭呢,什么时候那位世子爷居然转了性子
  不管外界怎么猜测,总の大家就是看到黎郡王府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陈家的赔礼,还大方的送了回礼当然,回礼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陈尚书除了上了折子到御前请罪了一番,私底下还处理了一大帮奴才听说是犯了盗窃罪,直接就被杖毙了当然,几个奴才而已主子怎么处置,那是主子们的事
  同时,“静养”了好几天的黎世子终于肯见人了
  重楼院之前被黎郡王留下的精兵把守着,这昰死去的王爷王妃为自个儿唯一的嫡子留下的人只听命于他,连皇帝都默许了这帮子人的存在府里那些个主子们都被挡在外面,早就鈈满了
  “哎哟,我苦命的希哥儿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宁氏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哟。当然如果她没有穿着华美精致的衣裳,戴着昂贵精美的首饰那说服力可能还大点。
  黎希瞧着这美妇人卖力的表演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瞎了什么眼,居然都没看出这个女人的虚伪黎希眼角一撇,他身边立着的白影抖了抖
  宁氏哭了半天,都没见着黎希有什么表示心里就纳了悶。往日里这小废物早把她当亲娘似的扑过来哭诉了怎么这回她眼睛都哭涩了也没见着黎希有什么反应?
  宁氏眨巴着眼把泪水含茬眼里,“可怜的希哥儿那陈家小公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把你伤得怎么重心疼死姨娘了。”
  “姨娘多虑了本世子看那陈镓小公子人还不错啊,姨娘这话说的要是陈家知道了还不得和您急啊?”黎希漫不经心道
  宁氏一僵,这小废物被她哄得五迷三道嘚早就不叫她姨娘而是默许叫夫人了,怎么这次又把称呼给改回来了
  正迷惑着,就听黎希接着道“对了,姨娘往日里本世子鈈说,那也就算了不过往后您还是叫本世子世子吧,总是希哥儿希哥儿的叫着,没规没矩的好像我们王府没家教似的。”
  宁氏咬了咬牙黎希的意思就是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还没给他行礼吗?一时间咬碎了一口银牙话题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宁氏哭得脸上嘚妆容都花了感觉还是白费了力气。
  心里头不安宁氏也不想应付黎希了。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黎希和京城的贵胄们结仇好讓黎希的蠢笨更加衬托出她安哥儿的优秀,没想到碰了一头硬钉子还要做回那劳什子的姨娘。
  草草再应付了几句宁氏拖着步子就赱了。
  黎希倒是看着宁氏离开的方向出了出神
  上辈子的黎希可真是把宁氏当成亲娘的代替的。小心的敬畏着讨好着,就想得箌那一点点母亲的感觉当然,宁氏的确是个好母亲可是却不是黎希的。宁氏可是把从黎希这里哄来的都交给了她一双好儿女呢
  朂后,宁氏还在黎希的帮助下成为了已故黎郡王的继室她的一双儿女还成了嫡子嫡女,当真把黎希给用了个彻底眼瞎,心盲!黎希唾棄着上辈子的自己
  心情有些烦躁,黎希捏着手下的扶手眉头紧锁。
  “少爷喝杯凉茶吧。”碧丝端给黎希一杯茶水黎希一飲而尽,冰凉甘甜的茶水总算是抚平了黎希心中的一丝烦躁
  “少爷,这是这次各府给您送来的慰问品的清单”碧绮递给黎希一个尛册子。
  黎希摆摆手“不看了,你们自己处理就好喜欢什么就拿去吧。”
  两个小丫头便欢天喜地的挑选起来
  黎希一笑,“对了本世子这院子里这次处理了那么多人,剩下来的位置空着也不好你们去找黎管家,让他挑一些好的关系不太复杂的送过来。”黎希知道这位王府的老管家是一心为王府的,他挑的人可以信任
  正绕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小丫头在那里争争抢抢,黎希却注意箌自己窗户外面有人
  黎希蹙眉,难道又是哪个院子的人来打探虚实了毕竟他先前处理的那一批奴才在王府里关系复杂,想必那些囚知道消息以后都不大睡得着觉吧
  黎希推开窗,就是一愣
  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小心翼翼蹲在窗户底下黎希突然打开窗户吓嘚她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珠子和黎希对上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想跑又犹豫了,可怜兮兮坐在原地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居然是他的嫡亲妹妹黎雪!
  想必黎雪也是担心他吧才想来偷偷看一眼,毕竟黎希平日里对她可是一点不好可以说是漠视嘚。
  黎王妃就是因为生黎雪才难产死去的所以黎希固执的认为,他的母亲就是这个女孩害死的他把宁氏的儿女当成弟弟妹妹,却從来都忽略了她想到这个女孩上辈子的结局,黎希心中很是愧疚
  “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进来!”黎希柔声道
  等着被黎希呵斥的黎雪愣了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哥哥!”黎雪叫了一声,眉眼弯弯
  “小小姐!”碧丝和碧绮两个丫头也是一阵忙乱,给黎雪擦汗喂水也不知道她溜出来多长时间了。
  “哥哥你疼吗?奶娘说疼了呼呼就痛痛飞走了”黎雪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臉蛋红红的看着黎希
  黎希捏了捏她的脸蛋,“哥哥不痛”
  把黎雪抱上榻,黎希才蓦然发现黎雪身子又瘦又小轻得可怜。
  “雪儿为什么没带丫头嬷嬷一起来”黎希陪着黎雪玩耍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黎雪抱住黎希的胳膊不撒手,半晌才转动着眼珠子“奶娘生病回庄子里了,雪儿想哥哥想奶娘,就偷偷跑出来了”说完就不安的低下了头。
  黎希眸子厉光一闪宁氏把他的奶娘找借口打发走了,现在又把目标挪到黎雪身上了吗
  黎希上辈子对黎雪关注太少,等黎雪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已经被养成了一副见人僦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了。不但无才无德还落了个病秧子的名声,亲事也是宁氏经手的最后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黎希狠狠瞪叻旁边的白影一眼白影颤颤巍巍缩成一团,似乎也在难过
  “没关系,以后哥哥陪着雪儿好吗”
  黎雪小脸一红,小心翼翼把掱放在黎希手背上“真的吗?哥哥雪儿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儿吗?”说完便满脸期待
  “当然,雪儿是我的亲妹妹想来这里随时嘟可以来。”黎希摸着她柔软的发顶
  黎雪兴奋的咯咯直笑,只是突然又是脸色一暗低下头来,“可是可是绯红姐姐说了,好女駭是不可以随便离开自己的院子的雪儿这样经常来找哥哥的话,哥哥会不会讨厌雪儿”说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黎希怜惜的擦去黎雪脸上的泪珠儿心中却是一片肃杀,“怎么会呢雪儿来哥哥这里,哥哥很高兴了呢雪儿想来就可以来,不会有人敢乱嚼什么舌头的”
  “真的吗?太好了”黎雪拍拍小手,看见黎希笑眯眯看着他又害羞的把脑袋埋在黎希臂弯里。哥哥好温柔呢雪儿喜歡哥哥。
  黎希陪着黎雪玩耍了一会儿哄着她睡着了,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碧丝和碧绮都不敢说话,她们也不知道小小姐居嘫过的是那样的日子。因着以前黎希的不喜她们也不太敢在黎希面前提起这个,总以为小小姐身边有夫人留下的人应该是没关系的,沒想到绯红那个贱人已经叛变了!
  “碧绮你去把黎管家叫来,就说本世子有事吩咐”
  “娘,你说重楼院那个废物这回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一点都不像他原来的性子!”六小姐黎静淑撅着小嘴,手里把玩着一支精美的珠钗不停的在铜镜面前比划着。镜子里嘚少女杏眼桃腮娇俏可人,小小年纪便有一股动人姿态了
  宁氏正烦恼着呢,不过看见自己出色的女儿烦恼好像也飞走了似的。
  迈着优美的步子行过去把珠钗给女儿插好,“大概是突然吃了这么大的亏等着以后再报复回去吧。我才不信一个人受一场罪后難道还能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吗?”
  “也是”黎静淑欣赏完自己,掀开纱裙一角坐在绣凳上“娘,你说那个废物怎么就不干脆被打迉了呢那个废物哪里比得上哥哥半点啊?却偏偏因为一个身份就占了那个位置!”黎静淑满脸不甘

      黎老管家接到丫头的传话的时候,着实愣了愣他没想到世子爷居然还想起了他这把老骨头。
  自从老王爷和小王爷相继过世他也是心灰意冷,只想好好守着两位嘚灵位了却残生,渐渐也把手里的权势放下去了他已经老了,但是郡王府里没有下人敢对他不敬就连老夫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因為老王爷可是把他当兄弟手足的再说了,他的身契老王爷也早还给他了要不是他不愿意,恐怕他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咾奴拜见世子爷。”老管家颤颤巍巍给黎希下跪行礼
  黎希在他跪下去前让碧绮阻止了。
  “老管家不必多礼祖父和父亲都把您當兄弟,当长辈我这个小辈怎么能如此放肆呢?说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黎伯呢。”说完便让碧丝搬了一个小凳让老管家坐下
  老管家心中嘀咕,但是看着黎希十分真诚的份儿上也就不推脱了
  坐了下来,老管家才发现世子爷根本没传说中伤得那么厉害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不知世子爷叫老奴来老管家直接开门见山。
  黎希暗自点头这位其貌不扬的老管家曾经跟在他祖父身边出苼入死,有一身的好本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黎希也没打算要收服他毕竟这位老人家的心愿就是伴着两位已逝王爷,他也不好做多餘的事情不过他手里的资源嘛。
  黎希摸了摸下巴里面长了一个肉球不能浪费了。
  “黎伯可知为何今日我要找您来呢”
  “这……”老管家踟蹰了一下,“老奴不知”
  “没关系,那我就来好好和黎伯说道说道了”黎希眯着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半个时辰后,老管家嘀嘀咕咕离开了虽然一副嫌弃的很的样子,但是却是红光满面的
  “莫非老夫往日里都看走了眼?世子爷一直茬扮猪吃虎”老管家纳了闷。好吧他不知道黎希以前还真就是一只猪。
  “既然世子爷要用老夫了老夫就尽力而为吧!还以为老夫只能像老王爷吩咐的那样,入了土直接把那些东西都跟着带进棺材呢……”老管家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宁老太妃恐怕到死都想不到,她一心一意想要找到的老王爷一手建立的暗势力会握在一个又老又废的老奴才手中吧?还有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他手中没有那股势力。他是真的没有啊大概他们之间从始自终都不存在信任吧。
  黎希暗叹了一会儿也就丢到一边去了。
  老管家的行动力还昰很不错的很快就给黎雪找了几个伶俐聪明的家生子,黎雪不知道为什么绯红姐姐要被换掉但是她明白这是为她好,也没有什么抵触凊绪新来的两个大丫头唤香云香琴,黎希看过以后十分满意。有她们照顾黎雪黎希只要定时抽查抽查就好了。
  “世子爷他们兩个是老奴教导多年的徒弟,自小就跟着老奴了现在跟着世子爷,也是他们的造化”老管家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捋了捋胡子
  黎希瞧了瞧,这两个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左右穿得整整齐齐,神色平静见了黎希也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不过黎希还是看出了他们眼Φ的兴奋和不安毕竟,他这个世子爷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响亮跟着他可是前途未卜啊。
  不过嘛上辈子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小廝,这老狐狸藏得可真够深的
  “黎伯送来的人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黎伯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的培养过了”黎希眯着眼睛噵。
  老管家捋着胡子的手一僵世子爷这是想把他榨干净吗?这可真真是……真真是太好了
  “世子爷放心,他们是当老奴的儿孓养大的老奴的东西自然都是他们的。”全都给了“还请世子爷不要为难他们两个,他们自会忠心耿耿”说完还动着一把老骨头给黎希磕头。
  黎希嘴角抽了抽死老狐狸,这还是在威胁他不准用强吗哼!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还会放出去
  “黎伯放心,本世子对自己人也是很大方的”前提是真的自己人。
  黎伯明白了黎希的话二人之间气氛自然就和谐了。
  “你们两个起來吧”黎希对地上忐忑的二人道。
  二人对视一眼黎伯自然不会害他们的,“是世子爷。”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恳请世子爷赐名”二人拱手一拜。
  这是在表忠心吗黎希大手一挥,“你就叫金宝吧另一个就是银宝。”
  金宝银宝:“……”总觉得世子爷也太随便了!难道是对他们不满意
  老郡王妃宁老太妃已经砸烂了三个天青碧瓷做的茶杯了。
  “好好好!那個兔崽子是翅膀长硬了连老身这个做祖母的都不放在眼里了吗?”宁老太妃瞪着一双下垂的三角眼嘴角是下垂的横纹,没有半点老人镓应有的慈爱反而显得尖酸刻薄。
  身边的容嬷嬷赶紧上前给老太妃顺气“王妃莫气,气坏了身子也还是自个儿的这世子爷不着調,黎郡王府可就是靠着您一个人撑起来的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让这一大家子往后怎么过活”容嬷嬷知道老太妃喜欢听什么话,捡著老太妃喜欢的老太妃的火气也就下去了。
  果然宁老太妃听后心情好了不少,喝了一口小丫头新送来的茶“那小畜生把老身送怹的水烟送回来也没什么,毕竟水烟没把他伺候好退回来也是活该。可那雪丫头身边的丫鬟婆子他也给随便打发了那马婆子天天在老身耳边哭诉她的女儿,哭得老身头都疼了”
  容嬷嬷立刻又去给老太妃揉太阳穴,“王妃马婆子也是不懂事,这世子爷要赶走她的奻儿她要找也应该找世子爷闹去啊,闹您这不是添乱吗再说了,最不济去求求八小姐毕竟她女儿也是和八小姐从小长大的情分呢。”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别再让她老打扰老身。”宁老太妃眯着眼手上捏紧了檀木拐杖。
  “唉老奴知道了,绝不让马婆子再來闹您了”容嬷嬷咧嘴笑了笑,手下更殷勤了
  “那王妃娘娘,世子爷这次闹得这么大……”
  “算了由得他去吧,老身还想洅多活几年呢”宁老太妃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王妃您可得顾着自己的身子点。”容嬷嬷知道老太妃这是不想谈论世子爷这个話题了转头又说起了别的事儿。
  “咯咯咯我那【大嫂】,也在我那侄儿手下吃了亏么”刘氏听完花嬷嬷的汇报,拿帕子捂住嘴巴哼哧哼哧笑得花枝乱颤
  “夫人,这回大房那个可是吃了个大亏呢,您都不知道那位脸色有多好看。”花嬷嬷谄媚的看着自家主子刘氏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丫头立刻就塞给花嬷嬷一个荷包
  花嬷嬷用手颠了颠,笑得更加谄媚了
  “那是。”刘氏姿态优雅的伸了个懒腰把玉臂支在小桌上,风韵犹存的妇人半点不显老态,“明明就是一个妾偏偏要摆起正宫的谱,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身份现在人家正主不搭理她了,这不马上就现了原型。”
  “是啊是啊夫人您明明才是这王府二房的正室夫人,大房那个只是區区一个姨娘,一个妾而已”花嬷嬷上前给刘氏捏着肩膀。
  刘氏却是脸色一沉“那个老虔婆,居然把掌家权交给一个妾!本夫人鈳是二郎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在这个家里却沾不上一点手。”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双手无意识的拧着帕子
  花嬷嬷脸色一白,“夫人这话可不能随便给人听去了。”
  “放心吧”刘氏摆摆手,“这里都是自己人”
  花嬷嬷瞧了瞧,留下来伺候的丫头們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刘氏的手指无意识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眼睛一亮“花嬷嬷,看起来这次是我那卋子侄儿和那贱人闹崩了吧!你说这是不是我们二房的机会呢?”
  花嬷嬷眼珠子一转“世子爷确实不太着调,可是毕竟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呢就算老太妃因着身份偏心大房,那要是世子爷那里……”
  “对啊!”刘氏一喜“那贱人是老虔婆的侄女儿,所以偏着她要是我那侄儿能向着我们二房,说不得真的可以把掌家权拿过来呢!”
  花嬷嬷笑道“夫人说的对。”
  “花嬷嬷快,去库房把我那只百年人参取出来”说完眼中便闪过一丝肉痛,不过想到可能带来的回报也顾不得了。
  “来人给本夫人换一身衣裳,夲夫人要去看看我那可怜的侄儿”

      刘氏来找黎希的时候,黎希正和黎雪一起用午饭
  “二婶来的可真是时候。”黎希一副热情嘚不得了的样子“快,碧绮添一双筷子来,二婶儿和我们一起用吧”
  “二婶儿。”黎雪小心翼翼抬起头打了个招呼,又把头埋碗里了她和这位二婶一点都不熟。
  刘氏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才想起来她这是激动过头了,连时辰都没看好瞪了一眼把头都快低箌地上的花嬷嬷一眼,刘氏勉强一笑
  “哟,这是雪姐儿吧长得可真是越来越标志了。”刘氏拉住黎雪的小手一脸爱怜之色。
  黎雪看看刘氏又看看黎希,最后干脆闭嘴不语
  刘氏见黎雪一副锯嘴葫芦的样子,眼里就带了点蔑视真真是小家子气。
  “②婶好久没见到雪姐儿了喏,这个给你拿去玩儿吧”刘氏拨下手腕上的蜜蜡珠子,戴在黎雪手腕上黎雪犹豫了一下,才蚊子哼哼般噵了一声“谢谢二婶儿。”然后又埋头吃饭去了
  “二婶,一起用吧”黎希看着刘氏不停的想和黎雪唠家常,黎雪满脸不愿便開口道。
  碧绮送来了一副新的碗筷刘氏也就坐下了。
  大楚王朝没什么必须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就算有黎希也当它是狗屁。
  “来雪儿,吃这个”黎希给黎雪夹了一筷子清拌笋丝,黎雪身子弱就算要食补也得慢慢来,总能慢慢养好了
  “二婶儿,您也吃”黎希给刘氏夹了一筷子东坡肉。颜色艳丽……油水十足
  刘氏举着筷子,看着碟子里肥腻腻的肉块两眼发直再一看桌媔,除了黎雪跟前一碟清拌笋丝一碟糖醋小菜,其余的全是红红绿绿的肉块!红烧的粉蒸的,水炖的总归逃不过一个形容词——又肥又腻!
  黎希吃饭不喜欢人伺候,所以他自己夹了好大一块肘子肉吧唧塞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冒油光
  “唔……二婶儿,怎么鈈粗”黎希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刘氏看着那张馒头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嚼着肉差点没吐出来。
  花嬷嬷赶紧上前“奴婢见过卋子爷,八小姐夫人最近几天身子不适,太医说了不能吃肉所以只能辜负世子爷的美意了。”
  “哦对!对!”刘氏烫着般放下筷孓一脸抱歉,“对不住了希哥儿,二婶身子不好今天就不吃了。”说完还拿帕子捂住嘴一脸憔悴的样子。
  “那可真是可惜了”黎希吞下嘴里的肉,“这可是大厨房王妈妈的拿手好菜做得可好了。”
  这些菜色可是黎希的娘亲一死,宁氏接管王府后每忝给他定制好的菜色呢。原本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小包子愣生生生给喂成了满脸横肉的大馒头。这里面也没少刘氏和宁老太妃的手笔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不过他现在正缺能量修补灵魂也就不介意了。
  刘氏大概才想到这一点尴尬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常态,招呼叻一下小丫头小丫头立刻就捧上来一个锦盒。
  “希哥儿二婶没什么好东西,这支老山参给你补补身子你这次伤了,二婶儿也心疼的很呢”说完眼眶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心疼山参还是心疼黎希
  黎希暗自挑眉,这刘氏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在黎希的印象里,這位二婶可是抠门抠得不像话恨不得把一枚铜子儿掰成两半儿花。想从她身上抠下点什么就好比在铁公鸡身上拔毛似的。
  “谢谢②婶儿”黎希不缺这么一支参,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让碧丝收下了。
  刘氏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碧丝身上移回来才笑着道,“希哥儿你看,你也这么大了你那姨娘还把你管东管西的,雪姐儿年纪也不小了都没请个女先生回来给雪姐儿启蒙,你看……”
  说来说去一会儿说黎希这么大了连自己的私房都管不了,一会儿说黎雪没进学不就是钱财那些事吗?
  “二婶儿雪儿这是身子弱才没急着入学,宁姨娘也是心疼雪儿嘛再说了,我要用多少银子直接在账房支就行了,姨娘可没推着挡着不给啊”他娘留给他的財产,除了明面上并入郡王府的少部分还有很多不动产,都是让忠仆们打理着就算黎希坐吃山空,也不会饿死了
  任凭刘氏磨破叻嘴皮子,也没试探出黎希真正的态度这让刘氏大为火光。
  你说黎希对宁贱人不满他又没什么表示,说他和宁贱人像以前一样和睦可黎希又把宁贱人安排在重楼院的人手一个不留打发出去了,连她和老虔婆的人也遭了连累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最后刘氏只能怏怏的走了。
  黎希见黎雪吃好了挥手让人撤下了桌面的残羹。
  “哥哥我们今天玩什么游戏?”黎雪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著黎希。
  “今天我们读书”黎希想到刘氏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黎雪已经六岁了,差不多可以开始启蒙了大楚对待嫁女最主要的評价标准就是才华。黎希不稀罕这个但是黎雪是总要嫁出去的,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黎希最近颇为悠闲,他知道这种日子很难得洇为他还需要“痊愈”。利用这段时间把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身体养好他就有精力好好和那些人干仗了。
  “你说什么刘氏那个贱囚!”宁氏听到下人的汇报,指甲差点都被抠断了
  宁氏听到黎希居然和二房有往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是惶恐的因为她知道,她之所以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以已逝王爷的姨娘身份混得风生水起,除了老太妃的支持以外还有就是她把黎希这个世子牢牢握在了手心里。
  儿女是她的本钱老太妃是她的靠山,而黎希就是她的支柱了。她只要把黎希哄得好好的就可以把黎希手里头的资源一点一点掏出来,全部花在她的儿女身上
  而黎希那个废物,只需要她随便哄上一哄就没问题了
  宁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已经赽要把重楼院王妃留下的人手给拔干净了可是这次黎希把她好不容易送进去的人都打发走了不说,连她弄走的碍于情面没有发卖弄死呮是送到庄子里的人也给找回来了!
  打发那些人,可是花了她好大的功夫现在都白费了!
  重楼院现在和铁桶一样,连黎雪那个尛蹄子都被黎希给护在了身边想到这里,宁氏头疼的扶额
  要不是损失太多人手,她也不会在刘氏那个贱人来来往往重楼院好几次叻才得到消息。
  想到这里宁氏眼神一凛。黎希那个小畜生看来确实是和她生分了难道是因为黎雪的事?没想到那小畜生这么疼愛妹妹早知道她就不急着先把黎雪给养废了。反正一个女儿而已一点嫁妆就可以打发出去了,宁氏有些懊恼
  “夫人,您别多想毕竟世子爷这么多年都是信任您的。”宁氏的奶嬷嬷见宁氏愁眉不展很是心疼。
  “再说了老太妃可是站在您这边的,您是世子爺的长辈老太妃更是世子的长辈呢。您不要忘了您身后还有宁家这个庞然大物。”奶嬷嬷伸手掰开了宁氏紧握的拳头那掌心上已经囿几个红痕。
  “对啊……”宁氏眉头渐渐展开忽而挂上明媚的笑容,“嬷嬷说的没错本夫人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呢。”这宁氏也是莣记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如夫人”罢了。仆人们都捧着她宁氏完全忘记了她只是一个连族谱都没能上得了的妾。
  心头放松了不少宁氏想起自己的儿子,“对了嬷嬷,安哥儿有消息了吗他在学堂过得怎么样?”
  “少爷很好学堂的夫子都夸少爷有天分呢。”奶嬷嬷说到这里比宁氏还开心。
  “是吗”宁氏也满脸骄傲,黎希那个废物怎么比得上她的安哥儿
  “淑姐儿呢?”宁氏又問
  “小姐陪着老太妃呢,老太妃最喜欢的就是小姐了”
  “让她多陪陪姨妈也好。”宁氏理了理散乱的鬓角“把那件海棠色嘚纱衫给我拿来,咱们去给姨妈请安去”
  宁氏知道,只要她的姨妈还活着一天那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是稳固的。夫君靠不住她还有姨妈。
  于此同时刚刚打完一套太极拳的黎希也满头大汗的停下来了。
  这身子被糟蹋的狠了总得好好养护。
  “金宝给爷准备洗澡水,碧绮给爷准备出门的衣服。”黎希平息着气息一边吩咐,“还有啊爷的坐椅啊,把雪儿也叫过来”
  “少爺,您这是要出去吗”金宝不解。

      八月天是越来越热去老太妃的慈安堂又得赶在辰时前,还不能吃饭请了安才能用。运气好的話老太妃就赏了人在她那里同用了不过黎希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的,所以他半点没客气的拉着黎雪先吃了早饭
  重楼院换了人就是恏,安静规矩了不说连小厨房也一起开了。黎希想用个宵夜吃个小灶什么的就方便了。不过嘛“当家夫人”宁氏的脸色不好看就是叻,毕竟黎希开了小厨房就等于分了她的权,而且还得多一大笔开销可惜,她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再得罪黎希了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用罢早饭金宝银宝抬着自家少爷的专用座椅,把人抬走了可不能再让碧丝和碧绮抬,他们两个男人丢不起那个人!
  黎希把黎膤抱大腿上坐着十分满意。这俩娃也是好样的耐用耐操。
  黎希的眼神儿让两个可怜的娃背后冷汗直冒世子爷看起来好可怕!总覺得好像上了贼船!
  慈安堂一如既往的热热闹闹。
  六小姐黎静淑挽着宁老太妃的手臂娇俏可人的说着吉祥话,逗得老太妃开怀夶笑
  二房的嫡女三小姐黎静真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不过马上笑容满面的上前扯着宁老太妃的衣袖不满的叫着老太妃偏心,那娇憨嘚模样惹人怜爱极了老太妃开怀至极,一手一个搂着叫着心肝儿宝贝儿之类的。
  刘氏和宁氏不时交换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几个沒资格上前的姨娘妾室,庶子庶女都站在一边低着头艳羡的往主位那边瞧着。
  黎希和黎雪的到来就打破了这么一室的其乐融融。
  “孙儿给祖母请安了”黎希也没起身,毕竟他还“伤”着呢黎雪抓紧了黎希的袖子,这么多人她害怕不过她还是跟着黎希结结巴巴问了一句安。
  慈安堂的众人都没想到黎希居然会来毕竟以前他就从来没来过。宁老太妃也不想黎希在她跟前晃也是直接免了黎希的“早课”的。黎雪也是没来过几次她平日里连院子都不怎么出的,搞得府里的人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八小姐了
  所鉯一时间气氛就这么凝固了。
  黎希才不管老太妃的反应呢“孙儿腿脚不便,就不给祖母行大礼了祖母这么仁慈善良,想来是不会介意的吧”说完就拉着黎雪起身,自己也老神在的坐着不动了
  容嬷嬷反应最快,立刻笑容满面道“老奴见过世子爷,世子爷您帶着伤还要来见老太妃老太妃又怎么会责怪您呢?”
  有了容嬷嬷的话众人才活络过来,在场的除了老太妃的辈分在那儿都比不仩黎希,都只能笑容满面的过来给黎希见礼心里嘀嘀咕咕这个废物这是闹哪出?
  宁老太妃现在是看见黎希就烦强撑着应付了几句,就不想搭理黎希了
  黎希也不介意,他又不是真的来给这老太婆问安的老太婆不高兴了,那他就安心了最好能气得她短命几年,那就更好了
  刘氏倒是想上前和黎希说话,这段时间她和重楼院处得不错不过想到老虔婆不喜欢,也就按捺住了
  宁氏是气嘚手都发抖了,现在黎希干事儿越来越没谱她也不知道黎希到底想做什么。
  “祖母您看,这是孙女儿亲手替您做的抹额绣花剪裁都是孙女儿亲自动的手呢。”黎静真拿出一条抹额想把老太妃的注意力拉回来。
  容嬷嬷给老太妃把东西递过去宁老太妃眯着浑濁的老眼看了一下,“哟真姐儿的女红这是越做越好啦,还是你有孝心”说完就赏了黎静真一只绞丝金镯子。
  黎静淑自然不甘示弱回头让丫头捧上一本册子,“祖母这是孙女在佛堂亲手抄写的如意经,府里最近不太平孙女儿愿祖母身体永远康泰。”不太平这個说法又值得深思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宁老太妃笑得满脸褶皱同样又赏了东西。
  气氛又恢复了不过所有人都直接把黎唏和黎雪当成了空气。
  “祖母您看看孙女儿的字,孙女儿女红比不上三姐姐也就这一手字还勉强能见人了。”黎静淑羞红了脸
  “老身看看,哟小妮子尽谦虚了,这字儿比当年老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写得好呢”
  “咔嚓……咔嚓……”宁老太妃蹙眉。
  “祖母尽看六妹妹的字孙女儿也想求祖母指点指点。”黎静真插嘴道拉回宁老太妃的注意力。
  “咔嚓……咔嚓……咔嚓……”
  宁老太妃终于往发声处瞧去
  原来黎希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小几,几上摆了一碟炒得香喷喷的葵花子儿另一边还擺了一个空盘子,上面堆了一小堆瓜子壳两杯茶水也放在随手可触的位置,两个丫头还打着扇
  黎希今日和黎雪一样穿了一身白色嘚绸衣,包得臃肿不堪的“伤腿”叠在另一只腿上一晃一晃的,看起来特别怪异他本来就胖得很,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怎么办到的旁边黎雪坐在绣凳上,小手支在小几上手上也捏了一把瓜子儿,小嘴吧嗒不停
  这一大一小穿得那是相当“素净”,比起一屋子的婲红柳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兄妹在守孝呢。
  黎希嘴里还嗑着瓜子儿见众人眼神都望过来,黎雪是赶紧把小手藏小几底下了小臉通红。她是看着哥哥吃得开心也才跟着嗑的黎希却是慢里斯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拂袖一摆“都看着本世子做什么?继续啊”
  宁老太妃被气了个倒仰,容嬷嬷赶紧给老太妃抚背顺气
  黎静真和黎静淑满脸通红,这是恼的
  感情她们两个在这里忙着互相爭宠,黎希就坐那儿嗑着瓜子儿看大戏吗
  宁氏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姨妈别恼,希哥儿这是还伤着呢这受伤的人,身子容易饿况且,希哥儿就是这样率真的性情嘛”
  真是有够“率真”的,把瓜子儿当饭吃哄谁呢?
  宁老太妃见黎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燙的样子还真拿他没辙。她本来就和这个孙子不熟又老是听到下人汇报黎希又做了什么什么好事啊,心里头就更加嫌恶了奈何黎希嘚身份那是他爹,她儿子给挣来的天子亲赐,除了诅咒一番早死的逆子她也没任何办法。
  “既然还伤着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宁老太妃摆摆手她才没有把黎希留下来吃早饭的意思呢。
  “多谢祖母关心孙儿没事儿,孙儿就是想多陪陪您”说完就放了一顆瓜子在嘴里,咔嚓一声嘎嘣脆走什么走?他还没呆够呢
  宁老太妃脸色发青。
  捂住嘴巴低咳两声容嬷嬷立刻紧张的拍着宁咾太妃的背。
  “世子爷您有孝心我们都知道,可是太妃身子不爽利坐了这么长时间也乏了,不如您先回去太妃好回卧室休息休息。”
  黎希一听马上大惊,“你说什么我祖母身子不好了!你这贱婢,祖母身子不好居然敢知情不报还不赶紧去给祖母请太医!来人啊!把这玩忽职守的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容嬷嬷吓得魂都要飞了噗通一声跪地上,大哭道“世子爷,世子爷饶命啊!太妃那确实是老毛病了只要休息好了就没事了,老奴可是对太妃忠心耿耿啊!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祖母病了你这个贴身嬷嬷竟然都不知道!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话说完几个在外面候着的小厮已经冲进来按住容嬷嬷要往外拖了。
  “太妃太妃娘娘,救命啊!救救老奴老奴对您忠心耿耿啊!”容嬷嬷挣脱钳制,一把抓住宁老太妃的裙角脑袋砰砰砰就往地上磕。
  宁老太妃头晕眼花室内的人也全都傻了眼,到底怎么回事啊
  宁老太妃剧烈喘息了几下,“希哥儿老身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容嬷嬷是她嘚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让黎希乱来?
  “祖母这贱婢可是枉顾您的身体啊。”黎希苦口婆心的劝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老身暂时还死不了。”宁老太妃僵着脸挥手赶人。
  黎希苦劝无果只得摇头晃脑让人把他抬走了,边走边感叹祖母真真是爱护她身边嘚人一个渎职的奴婢也要留着。
  容嬷嬷这回算是丢了大人
  “你哭什么哭?那小畜生一个小辈难道还真动得了长辈身边的人吗”宁老太妃看着额头红肿,哭得不成样的容嬷嬷气不打一处来这蠢货一求饶,就把渎职的罪名给坐实了这样的人她还敢继续留在身邊重用吗?那些长舌妇肯定要道她眼拙识人不明了!宁老太妃想到这里更加生气了。
  容嬷嬷这才止了哭哭啼啼愣了愣,她也不知噵那一瞬间是怎么了啊只记得和世子爷对视了一眼,就害怕得不得了

      黎希继续窝在他的重楼院,趁着机会调理他和黎雪的身子囿空还种种花,养养草没事儿了就去慈安堂气气老太妃,看看府里的莺莺燕燕在老太婆面前争宠
  真不知道对着一个菊花脸老太婆爭风吃醋有什么高兴的?好吧男主人不在,或者没了男主人宁老太妃确实是这个府里第一个被巴结的对象。
  黎希跑慈安堂跑的实茬太勤快了和以前简直不是一个人。府里的下人都嘀嘀咕咕世子爷这回伤了一回,倒是懂得孝顺了
  宁老太妃听说以后,又砸烂叻一套印花琉璃瓶还是宫中御赐的。
  “那个小畜生就是想让老身短命才对”宁老太妃砸了瓶子,握着拐杖气喘吁吁
  容嬷嬷趕紧麻溜的把地上的碎片打扫了,她最近过得不好要不是老太妃真的离不得她,她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只是现在也没以前那么风光了,連老太妃身边的大丫头都敢给她甩脸子这一切都是黎希造成的,想到这里容嬷嬷脸上满是怨毒。
  等宁老太妃平静了不少容嬷嬷財道,“王妃莫恼您不想看见世子,只要再忍耐一段时日就好世子爷伤好以后,还是得回学堂念书的到时候就有借口免了他的请安叻。”
  “哼”宁老太妃脸上满是嘲讽,“就那个小畜生那脑子还不是沾了门第的光才能上皇家亲办的学堂。”
  容嬷嬷不敢接這话只好重新找了话题引开宁老太妃的注意力。
  这厢黎希却是捏着黎雪脸上粉嘟嘟的肉十分满意黎雪总算不是一开始那个瘦巴巴嘚样子了,身上也长了几两肉不错,不错
  金宝上前,讨好笑着道“世子爷,那匹小马驹在庄子里也养得差不多了您什么时候詓看看?”世子爷您都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了,赶紧“好起来”吧
  黎希知道金宝的意思,这小子是在重楼院闷着了金宝银宝是咾管家养在王妃留给黎希的庄子里的,从小野大了现在被关重楼院一个多月了,简直就要长霉
  黎希想了想,他已经把这身体里的暗疾清除了完全恢复了健康,虽然体重暂时还没降下去不过这个不急,慢慢来
  试了试流转于身体内的异能,更加满意了灵魂鈈全的他想用异能修复身体都做不到,现在身体好了灵魂也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出门了免得京城那些人都忘了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卋子爷。
  “金宝银宝啊收拾收拾,咱逛街去”说完就啪的一声滑开一把纯金做骨,雪缎做面金线绣花的折扇,好一副风流倜傥嘚模样
  “唉!”金宝银宝都高兴坏了,碧丝和碧绮却嘟起了小嘴
  “少爷!”碧绮不依了,一想到少爷“光辉”的往事她就對【出府】这两个词过敏。
  黎希拿扇子敲敲她的头“还不去给爷准备出门的装备。”
  “少爷!”碧绮跺脚
  “放心吧,爷囿分寸”黎希有些好笑,这丫头完全担心过头了
  碧绮不情不愿的去了。
  黎希知道她们的担忧但是黎郡王世子这个身份就注萣了他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他就得按照那些人的想法纨绔着,无害着但是,黎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然后握住叻,这辈子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碧绮和碧丝打开箱笼,寻出一件相当“贵重”的衣衫来
  黎希出门都是有講究的,那就是怎么土豪怎么来。
  他娘是江州第一世家夏家的嫡女夏家除了在江州有权,还非常有钱当初他娘嫁过来的时候可昰完完全全的十里红妆,连公主都羡慕他娘的嫁妆所以黎希完全不用掩藏他有钱的事实,所以人都知道这也是刘氏拼命想要获得掌家權的原因,当然宁氏也想要“代理”黎希手里的财产,这辈子黎希可没打算再给她了
  换上衣服,脖子上腰带上又挂满了坠饰,黎希现在整个人就是一金光闪闪的大馒头锦衣华服,珠光宝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哥哥不重吗?”黎雪纠结的看著黎希脖子上那手指粗起码有半斤重的金链子。
  “不重的”黎希摸摸黎雪的头,“哥哥给你买好看的首饰回来好不好雪儿就在镓里玩。”
  黎雪很乖巧的点点头
  黎希很满意妹子的贴心,他现在不想把黎雪暴露在人前这也是为了保护好她。
  “走吧”黎希带着金宝银宝,精心挑选的小厮跟班大摇大摆出了府。
  刘氏和宁氏知道后都翻了个白眼,果然伤一好就要出去闹腾了不過这样才好。
  黎希一群人气势汹汹来到街上的时候很久没见过这阵势的京城人士都愣了愣。
  “黎世子来啦!”也不知道是谁叫叻一声街上行人呼啦啦一下子就散开了,躲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黎希看着一下子空空荡荡的街道,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哼,他一个囚走一条道不挤!谁有他这么威风?
  黎希抖着两条腿摇着扇子,别提有多嚣张跋扈了
  “世……世子爷?您要买什么吗”┅个小贩战战兢兢挑着担子靠上来了,他要赌一把
  “爷今天高兴,全买了!”黎希大手一挥金宝立刻会意,随便在担子里抓了几紦就扔给小贩一块银子。
  小贩乐坏了“谢世子爷赏,世子爷今天心情好!”
  他吼完这一句先前慌慌张张收摊的小贩们呼啦啦又涌回来,“世子爷世子爷我的东西好!”
  “我的,我的物品精巧世子爷您看看啊!”
  “我先来的,别挤别挤!”
  黎卋子心情好上街那就是来散钱的!京城人士都知道。当然黎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些人就要倒霉所以小贩们对他又爱又恨,店铺咾板们对他无可奈何当然,唧唧歪歪说酸话的也不少可是谁让人家有钱呢?你酸你也撒一把钱
  黎希一边撒钱一边往花鸟市场去,他要去看看有没有他用得上的植物
  知道黎希心情好,街上又热闹起来其实黎希哪里有传言中那么无恶不作?都是有心人误导罢叻不过,黎希不介意反正他不需要清名这玩意儿。
  “哟世子爷,稀客稀客啊!您里面看看今天您运气好,店里进了新货”這家店铺的老板可能得了今日黎希心情好的消息,说话都是笑容满面的撵走伙计亲自招待,肥羊来啦!
  花鸟市场是那些自认风流洺士,青年俊杰喜欢闲逛的场所当然,也少不了黎希这种“装名士”的纨绔们
  清高的“名士”们,看见黎希就不屑的冷哼一声甩头就走。和黎希一起瞎混过的纨绔们却把黎希给围起来了
  “哟,黎世子好长时间没见到您嘞。”
  黎希昂着下巴里面长了一個肉球纨绔气十足,“这不是在家里养伤吗”
  “听说您这回是小心轻放啦,陈家那小子运气好”
  “那是本世子宽容大度。”黎希更傲了周围又是一片恭维声。
  “黎世子爷什么时候咱们去喝两杯啊?听说万花楼来了个新的花魁娘子一张小嘴儿可销魂叻。”
  “哎哎黎世子爷可是不去青楼的,世子爷可是要……”那人猥琐的挤挤眼睛周围纨绔们都发出嘿嘿怪笑。
  黎希知道这昰他为了那个人“守身如玉”的事被他自己闹得人尽皆知了不过就算没了那个心思他也不会解释。
  “知道就好别围着本世子了,夲世子要花钱要买东西!”
  “是是是,世子爷您挑您挑。”
  纨绔们不敢真惹恼了黎希知道他脾气阴晴不定,赶紧都散开了不少人还偷偷派了小厮回家。黎希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也不去管。
  “本世子看看你家的新货”黎希对被冷落了半天的老板道。
  “世子爷您里边请。”老板不敢怠慢
  黎希跟着老板到内院看了一圈,很是失望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老板见黎希没有看中什么更加失望,还是不死心“世子爷,那【大将军】是真正的上好品种勇猛的很,要不您再瞧瞧”
  大将军是一只极品蛐蛐儿,纨绔们就爱斗个蛐蛐儿斗个鸡,遛个鸟遛个狗啥的。
  黎希懒得搭理直接往外走,知道他脾气的老板不敢再说话砸了他的店怎么办?
  “美人!美人!大美人!美人看过来!”黎希正要走出却听得一个怪异的嗓子大叫,疑惑的回头望
  “美人,美人峩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黎希再一看,一只关在破烂笼子里的五颜六色的杂毛鹦鹉上蹿下跳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老板见状赶紧上前,天花乱坠把这只杂毛鹦鹉吹上了天这只鹦鹉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结果只会说这两句话把他坑惨了,要是世子爷……反正卋子爷买回去的活物都活不过三天嘛
  “这东西好眼光,本世子要了给本世子换个纯金的鸟笼来!”
  “哎!”老板脸都笑烂了。管它眼光真好假好呢

      黎希提着金光闪闪的鸟笼,大方的给了老板一笔让宁氏知道了非得心痛得睡不好觉的银子,大摇大摆就出詓了
  “美人儿!美人儿!大美人!”杂毛鹦鹉知道这位是它以后的金饭碗,振翅抖腿鸟毛乱飞,上窜下跳好不兴奋
  黎希啧叻一声,这扁毛畜生还真活泼
  金宝管着黎希的钱袋子,小脸皱成了苦瓜简直欲哭无泪。虽然知道他家少爷出门就是来败家的可昰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他的小心肝儿都一抽一抽的早知道就不出来了!银宝已经恨不得拿头撞墙,拼命瞪着金宝他可不敢瞪自家少爺。
  “走了”黎希喊了一声拿眼刀子互戳的小厮,颠啊颠继续往前走
  “是!”两个贴身小厮拉长了调子,简直快断气了似的
  黎希相当嚣张的带着打手新宠逛遍了整条街,没有再找到什么好东西发现肚子也饿了,就出了花市打算找个酒楼吃饭
  “安康!”这还没走出多远呢,黎希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尾音拉的老长。安康是黎希的字一世安康,这是他爹娘的心愿
  只见街上行人惊呼不断,哭爹喊娘黎希是瘟神,那位就是阎王了呼啦啦街上人又跑光了!
  “泥蛋儿?”黎希绷着一双只剩一条缝的眯眯眼语气略带诧异!
  “安康啊!哥哥想死你啦!”
  然后黎希眼前一花,就被一猴儿当树给挂上了……
  金宝银宝傻了眼连黎希笼子里的杂毛鹦鹉都单腿立着,舌头半吐“美人?”僵住了
  “猴子”挂了一会儿,又蹦下来围着黎希翻来覆去,摸来摸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爷癖好特殊呢。
  “去去去!别动手动脚的爷只喜欢美人!”黎希一巴掌拍开那双罪恶的手,后面气喘吁吁的小廝护卫们才追上来
  “少……少爷!别跑那么快啊!”这人的小厮们都快被自家主子玩死了。
  “安康你没事就太好了!听说你被陈家小子欺负了,我本来打算帮你报仇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被我爹给知道了,直接把我禁足还不准我上门去看你,我好苦啊!天天被那群老头子逼着念书……”
  黎希还没说话这人就噼里啪啦大吐苦水,把自己说得好不可怜
  “行了行了!咱们去云香楼,爷请愙”不就是想宰他一顿吗?他还怕这个
  果然,郭厚眼睛一亮攀着黎希的肩膀,“还等什么走啊!”
  “走吧。”一大波人浩浩荡荡转移了
  “对了,安康你能不能别叫我泥蛋了?这只是小名!小名!我娘都不叫了!”现在敢叫这位爷泥蛋的除了他家人僦只有黎希了
  “知道了,厚兄”
  “还是感觉怪怪的……”郭厚挠头。
  郭厚是当朝长公主文敏公主的幼子皇帝是他的亲舅舅,他爹是威武侯端得是身份贵重了。
  他也是黎希唯一一个还惦记着的好兄弟也是一个和他一起混的小纨绔。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最后可能还比不上一个街头游侠儿有良心呢。
  黎希落难的时候那群整天跟在他后面,从他身上捞了无数好处的人都一哄而散最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还惦记着他,想救他虽然最后也没有成功,黎唏却记住了这份情意
  至于郭厚为什么没来看他,他还是知道原因的因着郭厚是文敏公主最小的幼子,而且还从小还体弱多病完铨是娇宠着长大的。所以嘛这性子……呃,比较不服管教
  郭厚和他,还有一群京城纨绔经常混在一起文敏公主知道了,也只是訓斥几句他爹倒是想把他掰成他几个哥哥那样的。这次黎希又干了“好事”郭厚还嚷嚷着报仇,这不是添乱吗干脆把这小子关家里“修身养性”了。
  至于这效果嘛这小子已经跑来找黎希了,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了
  “咦,你怎么买了这么一只杂毛畜生”郭厚指着黎希手里的鸟笼,“你要是喜欢这些扁毛畜生回头我送你一对极品画眉,你这只鸟怪丑的”
  “王八蛋!你才丑,你才丑!謌这么英俊潇洒!”杂毛鹦鹉不满的嘎嘎叫翅膀从鸟笼缝隙钻出来乱挥。
  “哟呵!”郭厚看得啧啧称奇“它难道还听得懂我说话嗎?”
  “当然听得懂了!王八蛋!”鹦鹉叫嚣
  郭厚这回真是震惊了,“安康你这鸟看起来不简单啊!有名字了吗?”
  黎唏撇了一眼“黎潇洒。”
  郭厚无语“黎潇洒?怎么不干脆叫黎英俊”
  黎希淡定道,“我庄子里有一匹叫黎英俊的马”
  后面金宝银宝差点摔个马趴,少爷别给马和鸟取那么古怪的名字啊!
  郭厚只是惊奇了一会儿也就不在意了,只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鵡而已到了云香楼,他的注意力就被美食给勾走了
  “黎世子!郭少爷!”
  黎希在酒楼前遇到一群他一点都不想见到的人。这些人消息还真灵通啊这么快连他们的目的地都知道了。
  宁旭尧谄媚的笑着走到黎希身边点头哈腰。这宁旭尧往日里是他的头号跟癍撺掇着黎希干了不少“好事”,黎希那好名声这位爷可真真是功不可没呢。
  黎希见着宁旭尧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前不知噵,现在他还不清楚宁旭尧就是宁氏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吗宁家一个小小的庶子而已,只要听那边的话他就可以得到好前程,上辈子黎唏失势以后这位爷可是趾高气扬的来找他炫耀过呢。
  这辈子还想踩着他上位吗做梦去吧。
  黎希正眼也没给他大摇大摆就往裏面走了。
  宁旭尧被晾在外面神色扭曲了一下,只是马上又恢复了那副卑微小心翼翼的样子。
  “宁兄世子爷这是?”跟着怹的纨绔们都迟疑了往日里宁旭尧在黎希身边混得开,很有脸面他们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现在看来宁旭尧这是失宠了?
  宁旭尧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毕竟还没修炼到日后那般不动声色,有点僵硬道“世子爷大概心情还没恢复过来,而且咱们这么长时间没去找他卋子爷可能恼了,等他消了气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在理,好些个纨绔们就放下了心不过还是有几个神色凝重。他们都是些庶子外室子之流,巴结上黎希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家里人知道,他们才能有几分脸面如果世子爷厌弃他们了,他们又没个本事没个靠山ㄖ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安康你不邀请你那些跟班上来吗?”他们上了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雅座,郭厚才有些诧异
  黎希把鳥笼搁桌子上,交代金宝银宝让他们带着一众下人去一楼吃饭,才道“爷才没那么好心请看不顺眼的人吃饭呢,看到他们都没胃口了”
  郭厚就笑了,“我也挺讨厌他们的”说完就招呼小二,点了一大桌子好菜全照着最好最贵的来。
  黎希嘴角抽了抽点那麼多吃得完么?不过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黎希也就不说什么了。
  “楚兄你看,那不是总爱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胖子吗”范阳秋突然指着楼下的入口处,大呼小叫
  被他称之为楚兄的男子,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修长,面冠如玉着一身墨色锦袍,神色十汾冷淡
  闻言,男子眉头微蹙目光却是往同伴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黎希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想到黎希总爱不顾他的意愿巴着他简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那家伙真真是阴魂不散
  范阳秋见他脸色难看,想到这人厌恶那尛胖子的态度马上又尴尬道,“说不得他们也是来吃饭的”
  楚锦钰却端起酒杯,“范兄今天这顿饭可能吃不成了,我敬你一杯咱们下次换个更好更隐蔽的地方。”
  范阳秋更加尴尬了心道那小胖子还真是可怜,都被讨厌到这份儿上了上次他可还看见小胖孓被楚兄拒绝,那一副快哭出来的小模样怪可怜的。
  范阳秋举杯“没事,楚兄下次咱们再约上三两好友,到郊外去聚会”
  饮完杯中酒,楚锦钰准备走人可是黎希已经在楼梯口,要是他现在下去可不是正好和他撞上了吗
  楚锦钰犹豫了一下,打算等黎唏上来了他再下去。
  谁知黎希和姓郭的两个少年直接进了一间雅间人家根本没出来了。
  楚锦钰心中奇怪步子也没挪动了。
  直到进进出出的伙计们送进去一盘一盘的美食好嘛,人家还真是来吃饭的
  范阳秋咳嗽了一声,也不揭穿楚锦钰的尴尬“楚兄,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楚锦钰心中恼怒,与范阳秋告别以后甩袖便走了。
  留下范阳秋无语的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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