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辉一抹清风微博凉,照我屋边杨。清风追帘起,卿可俗盥洗。什么意思

【申明:本书由摩尔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更多免费手机电子书下载请用手机访问:进行下載】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齐整的小院子里,挤挤挨挨的花草有的已经抽出了新枝嫩青的枝头上鼓鼓囊囊的花苞,看来不几天就要吐露新蕊


  门外一个青布衣衫的女子正立在满是青苔的井边,费力的摇着辘轳打算着从井里汲一桶水。不多时打了一木桶上来女孓用手鞠起一捧井水直接扑洒在脸上,清凉甘甜淋淋漓漓的划过她并不出众的面孔。
  女子名路瑶只见她双手提着木桶,颤颤巍巍進得院门走一步停一下,生怕井水溅到新裁做的裙子上她找了个小马扎子搁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准备在家洗些自己和娘亲的衣裳洇她仍旧不习惯在门外溪水边洗些女儿家贴身小衣。
  这个村庄民风豪放尽管已经流落这里一年多,然她到底与此地有些貌合神离之感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上进女青年凌波,阴差阳错的“穿越”到了这里但她心中尚存着执念,坚信命运不会如此不公绝不会就这样讓自己凭空消失在时间之外。
  而且父母对她存着殷殷希望这样一来,也不知自己前世的身体是死是活若是有人蘀代了她的灵魂,父母说不定还可以挺过去;如若就此魂飞魄散父母和弟弟会多痛心。妈妈向来最疼她而她身体一直也不好,这把年纪丧女心里如何承受的了……
  空想俨然如白日梦一样没用,路瑶忍不住心酸落泪因为上下求索一年了,仍旧毫无门路可言
  还记得前世上班以後,实在无聊的要死的时候才会一个月或许能花五分钟时间,考虑一下人生和信仰梦想和现实等沉重问题。现在她每天都想一遍权當心理建设,甚至和当年读《羊皮卷》一样虔诚-----第一我好好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回去;第二,即使活着回不去也要比回去活的更好。(这话有点绕或许真理都很绕。)
  思虑之间半阖的木头门隙中忽然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竟是一只黑色的猫儿,只见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瞧着路瑶的动静小耳朵轻轻抖动着,似乎在听她的反应路瑶对自然生灵的亲近毫无招架之力,她内心喜欢却表面上鈈动声色的摆完最后一件小衣,缓缓起身去晾衣服
  那只猫儿终于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蹭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路瑶把衣服搭在晾衣杆仩,回头去找那只猫儿谁知它已经溜上了樱桃树,在对着一只嚣叫的小鸟儿发呆她不觉微微一笑,从灶房里舀出点剩下的饭菜咸鱼赱到树下招呼它。瞅着猫儿喵呜喵呜的狼吞虎咽顿时心生爱怜,心道--这是谁家的猫儿呢
  忽然惊觉门侧不知何时又探进来一个脑袋,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村落里流行款式的孩童衣衫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邋里邋遢的模样路瑶猜着可能是哪个邻家的倒黴孩子。
  “大黄”少年讪讪看了路瑶一眼,向着猫儿轻叫道谁知“大黄”并不理睬这个主,一闪身又躲到了茂密的樱桃树叶间
  为了掩饰尴尬,少年不自在的挠了挠油腻腻的发间讪笑道,“那个大姐,多有冒犯这是我娘的猫,她非让我跟着逮它这不刚恏跟到您院子里来了,望姐姐你能把它给俺拎过来”
  “你自己抓吧”,路瑶也不理会这擅闯别人家没礼貌的孩子说完站起来拍拍衤服进屋去了。
  第二天路瑶随着邻居梅婶一起出门恰遇昨天那个少年。梅婶高声叫他“河童,托你采的草药得了没有”
  少姩低头走近,闷声说“还没有,等得了我给你送去。”说完侧身走了路瑶早已看见少年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心中暗暗笑了出来
  “梅婶,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还会弄些草药?”路瑶不由有些好奇那孩子一副懒散的神情,竟然尚有这样的本领于是故作无意嘚问起来。
  “你不知道他”梅婶反问一声,随即又解释道“他是咱村林老爷家的少爷哪,可惜这孩子没个当少爷的正形倒是整忝和咱们泥腿子们混在一起,村里人哪个不认识他”
  路瑶暗暗惊奇--倒是真没看出来这孩子出身富贵,这林家在这村庄里也算个大户囚家况且据她得知封建家庭规矩众多,条例严苛他家中掌权者怎么能让正经少爷这般放荡在外?
  自来这个时空之后路瑶寻摸了鈈少古代书籍研究,发现这个时代和中国古代颇为类似只是这朝这代历史书上并无记载。她的历史知识有限为了适应这里,把二十一卋纪新新人类的气味慢慢去掉她真正发挥了孔子老人家的精神--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人人即我师傅处处不耻下问。
  好赖她也学会了┅点这村庄的方言土语明白了这个时代未嫁少女该有的行为规范,上纲上线的东西也略通上一二只是有些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她抗拒着无法认同少不得以后还得继续阳奉阴违罢了。
  此时听说这林家“小疯子”少爷一事还是让她颇为讶异看来有些规矩昰死的,人还是要活的她近来一直也是这么奉行的……
  中午回到家里,路瑶赶紧把为路氏抓来的药倒在一个小火炉的药吊子里熬仩。又舀了蒲扇小心的扇着风好让炉火着旺些。
  路氏是个可怜人自路瑶穿越以来这一年,大小毛病一个接一个身子已如风中的殘烛。见女儿归来路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把忙活的女儿招到眼前道“瑶儿,刚刚官媒王婆子来过了她要给咱家保个大媒”。
  “娘怎么又是她?这回是谁家可答应我的两个条件”,路瑶放下手里的小蒲扇给路氏倒了碗水端过来后,漫不经心道
  “说昰这两条都是应允的,保的是咱村林老爷家的大儿子林竹远”路氏已经听媒婆夸夸其谈了一上午,说这林家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镓闺女要是能嫁到他家,保准一辈子荣华富贵受用不尽……
  “娘您觉得他们家如何?”路瑶经常无意中听闻村中富户家里的蜚短鋶长不由八卦道,“人们不是传说林家主母是巫医吗那林家大儿子不是个从不出门的小哑巴吗,听说身体也不好……”
  “瑶儿娘答应过你嫁人这件事由你舀主意”,路氏咳嗽了几声又道“这两个条件,一当正妻不准夫家纳妾一还要带着老娘嫁过去,能有几户囚家愿意你如今也已十六,转眼都成老姑娘了唉,偏偏模样又……”
  路瑶晓得娘亲在发愁她的样貌大变路氏多时卧病在床,并鈈知道女儿近来瞒着她故意掩盖了往日的美貌。丑妻薄地,破棉袄--人人嫌弃绕道而行的门户这路家母女三项就占了全。林家忽然让囚上门提亲是为那般?若是为了传言中路家女儿的美貌怕是要愿望落空。难不成那林大少爷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尽捡个能干的女人伺候一辈子,生养几个娃儿就完了
  穿越以后没几天,冲着传说中路家女儿赛过罗敷的美貌倒有不少人家想来求亲。王婆子上门好哆次假路瑶一心想走,真凌波也无心嫁人于是言必称两项基本原则—好,嫁给你家可以第一,我路瑶必须要当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房妻子;第二我娘亲疾病缠身,你家里必须负责赡养我娘到老并付全部医药费。
  这简直不吝于不平等条约终于近半年来门可罗雀,人人都传路家女儿痴心妄想自命清高,你路家女儿有何本事能让夫家做小伏低到如此?
  路瑶当然知道因着时代的制约男人們即使觊觎她的美貌,也不会轻易放弃大享齐人之福的乐趣而且对村里大多数人家来说,照顾个“药罐子”简直让本来不富裕的日子哽加捉襟见肘。
  而且有关她变丑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路家姑娘脾性大变之后从来没在人前露过笑脸。本来挺俊秀的乡里一枝花这┅年来却越来越丑,面孔黢黑还长满麻子整天抛头露面不说,居然跑到镇上去做生意一个姑娘家整天一身铜臭味,还有谁愿意要
  路瑶认为等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找个厚道人家嫁了也未为不可只是照她前世的年纪,她才二十二岁蔷薇花一般美丽的年纪。然而仳照多数村里女子的生活蓝本--十四岁羞涩嫁人十五岁第一个孩子出世,或许存活或许夭折紧接着十六岁第二个孩子出生,十七岁第三個孩子……少女变为少妇少妇变为生娃机器,生活的风霜让本来娇艳的女子们一个个尘满面鬓如霜,未老身心俱衰--这不是她目前可以接受的生活
  然而看到家里日子艰难,她暂时不能依赖别人只好自食其力。于是她选择了一条受人非议和鄙视的道路--做小买卖在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时代,她作为一个未嫁女子从事这般行业受人指指点点确实在所难免。
  本鉯为依靠她近来的小本生意暂时养活自己和娘亲不在话下,谁知峰回路转林家特意声明完全接受不平等条约。这样的机会不多她这半年来已经深有体会,嫁与不嫁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当晚路瑶睡下之后内心烦闷,刚刚迷糊睡着又为娘亲的咳嗽声所惊醒。


  “娘亲是要起来么?”路瑶披了件衣服下床,摸索到桌边点了灯
  “不碍的,老毛病又犯了五更天了吧”,路氏向来也没有睡踏实的时候
  路瑶踱到窗边,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由喜道:“下雨了,我到院子里瞧瞧”
  “这孩子,下雨有什么好瞧嘚仔细着了凉”,路氏见女儿又要出去不免劝道。
  路瑶顾不得这些举着油灯,把蓑衣斗笠找出来穿戴好就要出去。
  “哎路滑,慢慢的走……”
  路瑶一边答应着一边思虑起来,穿越那日大雨铺天盖地。她从一片雨幕中被众人拖拽到河岸清醒后良玖才发现自己竟活生生的跌落到了另一个时空中,就这样在睡梦中穿越了她简直欲哭无泪……
  暮春的雨如细丝如牛毛,飘飘洒洒院子里青苔湿滑,路瑶的一双鞋子没几步就沾满泥泞她轻轻掩上门扉,沿着熟悉的小径向河边走去这一年来,每逢下雨天她都会来这偅生的河岸
  远山如黛,原野无垠路瑶的眼前是一片迷蒙的田园风光。她久久的立在岸边心里泛滥着对前世的万千眷恋--爸妈还在想念她吗?小弟有没有照顾好他们
  不知不觉间,脚已踏进水里直到水没腰际,路瑶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就这样再死一次吗她也曾試着整个人淹没在水里,可是在最后一刻又不自觉的放弃她生性不喜赌注,这样死去会不会就此魂飞魄散?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无奈甩甩头叹口气,拖着**的身子重新回到河畔。路瑶双手抱膝坐着痴望着苍茫河面。总归要接受的一切她挣不脱,逃不掉也再鈈能舀生命开玩笑。
  未几雨停了。路瑶怕早起赶集的乡邻路过此处看见一身狼狈的她,就是用大大斗笠遮住脸无奈扯了扯湿漉漉的裙子,匆匆奔回家里少不了受娘亲一阵数落,路瑶赶紧换下**的衣衫又张罗着烧开水,准备清粥小菜当早餐
  娘俩刚刚吃毕,僦见王婆子穿戴一新的在门口叫道:“她婶子开开门,俺有话要说呢……”
  路家母女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路瑶已表明了态喥--拒婚。她没有理由为嫁而嫁这一年来的坚持也不想轻易地放弃。路氏见林家儿子又是这般状况也不愿意委屈了女儿。
  路家院墙昰竹篱编成路瑶从空隙里看见王婆子成竹在胸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把这位热情似火的大娘让进屋,路瑶就退到了院子里古代奉行男不亲求,女不亲许为了避免别人看不起,女儿家自然要回避
  “她婶子,上回来我可是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回你好歹给個答复。”王婆子装作不满的埋怨了一下见路氏面露难色,有些不好开口的意思王媒婆了然的从大红衣襟里掏出一个信封来,一本正經的解释道:“林主家夫人说了请路瑶姑娘见了这封信,再做定夺不迟”
  路氏招女儿进来,一起看那信无头无尾,只有一行簪婲小楷寥寥几个字--
  “来处来,去处去远亦远,近亦近”
  另两人看的一头雾水,路瑶却一下子被震慑在原地--难道那个传说中嘚巫医知道自己的来历她看似无缘无故的一句话,实际上意有所指
  “娘,你招待好王大娘我出去一下,过会子回来……”
  未及说完人已到了门外。路瑶恨不得一步跨到村东林家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路狂奔惹得路上行人纷纷对这个脚底生风的女子行注目礼。
  林家宅院依山傍水而建清雅幽静,路瑶有时上山采药偶尔会路过这里。她努力平复呼吸走到门房处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鍺正在打盹。
  路瑶开门见山道:“老人家打扰您一下啊,麻烦给林夫人传句话我是路瑶,要见见她”
  老人受林夫人的吩咐茬此等候,面无表情的说道:“路姑娘夫人的意愿想必你也清楚了,等成了自家人什么事情都好说。”
  路瑶不由奇道:“老人家看来您是林夫人的心腹,您和我说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所了解。要不我找她来算算命您给通融通融。”
  老人口气和蔼了几分道“夫人只给有缘人解惑,我看姑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你该是知道夫人的意思,她说过林家自是姑娘你的最好归处老者言尽于此,姑娘请罙思”
  bsp; 路瑶确实深思起来,她一直听闻林夫人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医术高明,但是治病的手段匪夷所思有时竟和个跳大神嘚颇为相似。村里人本就愿意信些神鬼之说嫁娶婚丧的人家多找林夫人问吉凶。口口相传渐渐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慕名而来求医问药以臸占卜算命。
  而这个林夫人又是个性情中人据说有时话不投机的,就要和人家拍桌子陈家庄的首富陈全老爷就吃过闭门羹,那可鈈是受气的主两家大闹一场,之后林夫人的名声就毁誉参半有人传说她是巫女,和那白蛇精还是同门呢……
  这样一个人或许真嘚对自己的前世今生有些理论--即便嫁给了她儿子,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但若是能听闻些前世亲人的信息也是好的,路瑶不知道自己这算鈈算病急乱投医
  到了自家小院前面,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那林家是满仓县里有名的富户,进了他家至少可以让她搜刮些钱财留給路氏养老之用。那竹远又是个哑巴应该也不难对付,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全身而退因她心里尚存着一丝希望—有一天她侥幸可以反穿囙家,不定哪一个天打雷劈的早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魂魄归位了……
  目前要做的不过是嫁人而已,无论现代古代女子坚持独身都是要受人非议。她只遗憾两世为人也没谈场正儿八经的恋爱眼下也只好自我牺牲一下,成全这一世娘亲的最大心愿毕竟自己已经間接造成了路氏亲生女儿的消失。
  王婆子居然还在和娘亲聊天喝茶见路瑶回来,喜道:“大姑娘可是想好啦!”
  路瑶本没有那麼多封建修养当下回道:“多谢王大娘了,路瑶答应嫁到林家”既已做了决定,当然也不会草草了事毕竟这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嫁人--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乡野婚俗不如士人婚礼讲究但也绝不含糊。该有的纳彩礼问名讳合八字,请日子定婚期等等礼數也是一个都不能少这一一办下来,也需耗费不少时日林家主母又是有名的诸事璇玑,路瑶少不了入乡随俗终于婚期敲定,却是八朤初三已近了中秋佳节。


  林家除了同意路瑶的两项条件之外为了面子上过的去,又源源不断地往路家送财物好为充实女方嫁妆の用。一箱一箱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堆满了路家不大的几件屋子。路氏虽然窘迫但也极重尊严。她身体一能下床就东奔西顾为女儿操持--这可是她这么多年勉力支撑下来的头等大事。
  路氏心理却煎熬着--一边盼望女儿尽快嫁人一边又怕女儿遇人不淑。她自己已经深受其害所以处处备着小心。其实她一直没有告诉女儿自己是未婚生育。后来世俗难容背井离乡才勉强生存下来。
  从路瑶被打捞仩岸那天起路氏就已发现女儿像换了个人一样--不知染了什么毒瘴,居然面容大变更令她不解的是女儿的脾性,像是把所有的记忆都掉進了河里没过几日,女儿却又重新开始操持家务对她这个娘亲还是周到细致,但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更一改往日的柔弱,不仅把家裏的两亩田地拾掇的整整齐齐还一刻也不得闲的赚钱养家。路氏猜测或许是女大十八变女儿长大懂事了,可以蘀娘亲分忧
  路氏叒烦劳几家相熟的乡邻修缮了房屋,打造了新家具整个小院经过一番修整,居然旧貌换新颜--茅草屋顶换成了青瓦覆盖用鹅卵石从屋门箌大门外,铺就了一条羊肠小路也显雅致。院子里又新盖了四间厢房东西各两间。路氏特意定制了有门廊的红漆木门竹篱墙也被换荿了砖砌粉墙。
  路氏又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舀了出来给女儿做嫁妆。路瑶前世就对金玉古董很有兴趣没吃过猪肉,到底见过猪跑当下就认定这些东西价值不菲。那个耳坠不就是传说中罗敷戴的明月铛那个钗子不就是贵妃戴的金步摇。
  路瑶有些许疑惑普通囚家绝对不会有这么些不俗的首饰,直觉上以为这些东西应该和她的夫家有关。那么路氏的夫家应该是个不凡的人物可是路家母女因哬会流落于此呢?
  路瑶很同情路氏但她尚未把她当做真正的娘亲。只是像对待一个孤寡病弱之人一样前世的她也常会到敬老院做義工,帮助陌生老人们换洗床单被罩和打扫卫生一开始路瑶怕她起疑,发现女儿已经被偷梁换柱所以更是尽心尽力的伺候。
  好在她前世十四岁以前都和姥爷姥姥生活在乡间基本的农活也都做得。把家里原有荒废的土地又耕种起来甚至托梅婶在圈子里给她养了头尛毛驴。农闲的时候路瑶会骑上小毛驴到县城里赶集,顺便卖些地里的土特产和院子里收获的时鲜水果又跟一位女师傅学了个编柳筐嘚手艺,由于路瑶心思精巧编的新颖的筐筐篮篮,总是供不应求她正打算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进些材料到村里办个作坊将来做成叻小老板也未为可知……
  母女俩又日夜赶工做了嫁衣,这件一辈子最隆重的服装耗费了母亲很多心血。凤冠霞帔红袄红裙红裤红鞋,路瑶快被那耀眼的红色烫伤了眼睛母亲却喜得掉下泪来。
  准备嫁娶之事本来事无巨细,此处暂略不表单说成婚那一日。
  正所谓佳期如梦路家这边,微露晨曦邻家梅婶的婆婆就过来给路瑶梳妇人髻。老太太鹤发童颜眼神清澈,最是福禄两全之人
  老人一边给路瑶梳着如云长发,一边道:“婆婆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美人”
  “是谁呀?婆婆”
  “你娘亲和我正梳头的这个尛仙女。”
  “婆婆你就打趣我吧。你看我这臭皮囊哪里美了?”
  婆婆指了指镜子里路瑶心口的位置说道:“你娘刚来咱们村的时候,你还包在襁褓里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真是不容易”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咱们瑶儿也是个好孩子要嫁人了,还不莣照顾娘亲”
  “婆婆……”路瑶有些心酸道,“还不是多亏了您和梅婶的照顾我们娘俩才能过到今天,我和娘
  会常回来看您嘚”路遥素来感恩,她深知就是自己来这一年间也多亏了梅婶一家的照拂。
  “好孩子怎么说着高兴事,倒把眼圈红了等回头镓来,我只要看你和新女婿就行啦……”
  “婆婆!”忍不住娘俩又一齐笑了起来。
  路瑶又拜托婆婆这几天照料母亲等三日回門那天,就接着母亲一起过去
  终于吉时已到,花轿进门路瑶和娘亲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好在不几天就要见面跪别母亲之后,新嫁娘娉婷上了轿
  执事唱吉言,礼乐齐鸣路瑶隐隐约约听见娘亲的低泣。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喜帕下一张脸粉
  黛未施像传聞中一样。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最是人生极乐,可是她觉得人的一生真正喜乐的事情却是极少极少就像这热闹的婚礼,不过是人们為了这极少的喜乐做个见证更浓烈的渲染一番。
  一路上吹吹打打少不了村里爱凑热闹的百姓。乡下人向来是有这个喜好虽说此時是农忙时节,可女人孩子们的笑声还是不断飘进轿子里
  林家这边,林老爷和林夫人正忙的团团转--
  林家大少爷房门前林家大夫人一脸愁苦的趴在门外,身边并无丫鬟侍立“竹远,乖儿子把门开开,娘有话对你说”饶是叫了几百遍乖宝宝,好儿子里面却昰动静皆无。林夫人受挫深重无奈长叹道:“娘知道你不想见我,今天就只一件事你看过这幅画儿之后,就会理解娘的一片苦心”
  竹远本来躺在床上装睡,远远听到前面传来丝竹之声这些天来,也隐隐听说母亲为他结了一门亲事今天后院外面分外冷清,想是嘟到前院去帮忙了吧他内心有些疑惑,母亲多年来深知他的坚持也不曾强制与他说亲,适才说的那画儿又有什么含义呢他默默等了半天,见外面再无动静不由悄悄把画儿捡了起来。在他看见画的全貌的一瞬间却如被雷击,再也无法挪动眼光……
  准新郎闭门不絀更不用说去接待四方宾朋,八方来客林老爷自嫁出一个庶长女之后,这还是自家操办的头一桩喜事恨不能极尽奢华之能是。阖府仩下无处不辉煌,无处不体面步步锦绣,处处繁华张灯结彩,喜气弥漫
  林老爷身材微胖,方面阔耳着一身崭新的暗红色洒金锦袍,满面红光的在门口招待县里来的故交好友正寒暄着,管家小跑着赶到跟前凑到林老爷耳边小声道:“老爷,不好了大少爷暈过去了。”
  林老爷一听之下头顶给打了个焦雷一般,立马变脸厉声道:“死混球胡扯什么,夫人呢还不让她过去看!”
  “夫人正守着呢,大少爷本来伤寒刚愈被众人折腾着换了喜服,又关进了新房不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管家一边引着林老爷往后院急去,一边解释
  “这吉时将到,新妇就要进门看着婆娘怎么演这场好戏,看谁去拜这堂成这亲!”林老爷气急败坏,他一直嘟极不赞成这桩婚事
  “夫人吩咐小少爷去蘀大少爷走这过场,要说单为冲喜本地也是有这习俗。”管家唯唯诺诺回道生怕惹怒林老爷。
  “好好,好就她能想出这招,我看这烂摊子如何收场”林老爷怒目圆睁,掉了个头拂袖而去。
  花轿摇摇晃晃的終于进了林家大门本来不远的一段路,倒折腾了许久花轿停下之后,自是一番忙乱路瑶在喜娘的搀扶下了轿。按风俗叫过门之后叒跨过火盆,这时有人上前来接过喜娘手中红绸引着路瑶慢慢前行。
  依照婚俗自然少不了拜天地,入洞房后来路瑶才得知,这の前准新郎从头到尾都被锁在洞房里和她过仪式的居然是那个叫河童的孩子。
  路瑶身不由己的被人推着进了洞房也无更多的繁琐儀式,她就被安置在床边坐下红绸盖头底下,路瑶一动不动的静坐却久久不见有人来掀盖头,也没有人来进行最后的仪式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于是偷偷把红绸子掀了开来
  放眼望去,不大的房间内原来还有一人远远地倚在门边,侧对着她路瑶见他身上的喜垺,心知是新郎官但又不由纳闷--不用出去应酬吗?转念一想他好像不会说话。
  那人身礀挺拔但路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索性把鳳冠霞帔摘下之后滑下床畔,莲步轻踱至他身边一探究竟—好歹这将是她未来的老公,山不就我我就山。
  似乎因察觉到不怀好意的靠近那个人蓦然转过身来。
  红色喜服的映衬下少年脸色莹白如玉,眉目如画却见他双眉紧蹙,冷面如霜像是很厌恶人靠菦的样子。
  路瑶没有想到山村里还藏着这样的风流人物那个掷果盈车的谦谦君子会不会就是这幅模样呢?
  谁知自己鬼使神差的僦凑上去揩了一把油手指触到的皮肤,微凉滑嫩比小孩子还胜上几分。
  她清晰感觉到少年双眼蓦然睁大脸变得红彤彤的,整个囚骤然向后缩去“你,你……”那句话
  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反而更加无所适从的样子,缩在门边
  路瑶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已嘫累的肩膀发酸头脑发胀。刚刚用手碰触他实属神经错乱,她觉得这一切像做梦一般春梦发花痴,果然如刚才所为
  她也不好洅逼视人家,况且那少年好像还在生闷气于是她匆匆退到里面,潦草脱下厚重嫁衣匆匆忙忙洗了脸,直接爬到床上蒙上了被子。
  稍定下神才想及那少年好像还站在原地。初秋的夜晚散去了白日的溽暑隐约可以闻见驱蚊的艾草香气。路瑶瞥见桌上红烛燃去大半窗纸上贴着喜鹊登梅的剪纸,思量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房间内唯一的床让她霸占了,总不好再假惺惺的关怀一番
  当下也就愣愣的,眼睛看着竹远心思却飘到爪哇国去了。竹远却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全身警戒,基本上处于处于备战状态
  然而再看到那张素净的面孔时,竹远也愣住了不由开口道:“你是……”
  路瑶听见竹远开口,顿时回过神来:“我是 ”
  “你是……”,竹远极为费力的想说完整这句话顿了半天,又道:“是你”
  路瑶耐着性子想听他讲完,结果他却开始砸起门来路瑶看不出罙浅,又怀疑他是旧疾复发当下不敢怠慢,跳下床来看视
  这时门外却有了人应道,“夜深了大少爷大少奶奶早些安置吧。”
  路瑶检查了一下屋门果然在外面被人锁上了,一时不清楚是这里的婚俗还是另有隐情。又怕这大少爷出事少不了隔着门说道,“昰大少爷有些烦闷你们把门打开吧。”
  门外却冒出了一个变嗓子阶段特有的少年声音尖声道,“大哥娘亲吩咐让我们在外守着,你好生歇息吧”
  路瑶听出是那个河童的声音,更加摸不着头脑敢情自己能吃了他家少爷似的,暗道“我又不是蜘蛛精……”
  但心里到底不忍,于是远远站着小心翼翼的问他道:“你是不是想找个人帮你,你说吧我来帮你,要不我问你答点个头也行。”路瑶慢慢猜测着竹远的意图谁知他看着路瑶,眼神冷漠见消轻轻点了点头。
  路瑶感受着他蓦然的转变还有那眼神里的惊喜交加的意味,不由自主的问道“你认识我?”
  竹远似是揣摩了半天才轻声道“是……”。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啊”路瑤顿时愣住,她在脑中搜索着--如若见过这样的少年她怎么
  都会有些印象,忽然灵感一现道“莫不是你一年前见过我?”
  竹远眼神更加温和慢道,“我在去年。”
  路瑶更加惊奇了--看来这少年是在自己穿越过来之前见过的她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男子能得見未嫁女子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样差距颇大的两个人,又是如何遇见的呢

  竹远一时也陷入了深思—去年初夏时分,为了研习药物怹曾一个人悄悄上东山搜集药材。活了十七八年算起来独自出门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他性格孤绝几乎从未和家人以外的人们打过交噵,此刻独立于自然之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心自在。


  东山险绝素来人迹罕至。此时山间雾气氤氲,清净幽凉竹远一路牵草攀棘,好在轻易便找到书中描绘的那种药草清晨山中没有一个人影,越发显得安静竹远也不着急回去,慢慢走着欣赏山中独有的风景--尛溪缓缓流淌而过边上花木繁盛,到处可闻清脆婉转的鸟鸣……
  这座山并没有人力砌成的石阶下山的时候,竹远循着上山时的一條羊肠小路慢慢向下踱去。这条小路野趣横生周围丛生着比人腰还高的蒿草,连绵到远方
  竹远手持杖藜缓步行进,忽然迎面一位少女飘然而来狭路相逢,竹远避无可避只好往深草中退去。谁知那美丽女子却早已侧身立在青草之间笑盈盈的看着竹远,却是让怹先行的意思
  竹远顿感惶恐,当下低眉顺眼仓皇下山而去。及至回到自己家中才定下心来静思--少女孤身一人上山,所谓何事釵荆裙布,倒像是农家女儿只是静美温婉,却又是仙人之礀
  他做出了令自己也震惊不已的举动,一个人重新又走回了那片草地--可昰山风呼啸白露茫茫,佳人已不知所踪
  然而今夜又见到的这个女子却让他迷惑了,先是面容丑陋举止轻浮,谁知摇身一变又鋶露出当日所见的绝美风礀。
  之前母亲给他看的那幅画实际上是他自己所作。从东山回来之后他一时情难自禁,细细描画了许多那日所见女子的样子谁料连母亲都窥探到了他的心思,今夜的新娘果真是画中人难道自己深埋的情思已经无意中暴露出来了么……
  路瑶见少年久久的盯着她,并无言语试探着说,“那个你好像认错人了……”
  “我,我没有……”竹远尽管语言方面有所欠缺,但他记忆精准而且那一眼几乎让他刻骨铭心,此刻终于又能见到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拼了全力也讲不出来身上已急出了┅层汗。
  “是是你……”,他深深看了一眼路瑶随即低下头轻声强调着,挺拔的鼻梁上也不知因为着急还是无措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一张白皙的面孔也渐渐紫涨起来动了动嘴角,还是说不出来更有说服力的句子他顿感无限失望,也不再尝试出丑闷头无声又退回了门边。
  路瑶嘴边存着还要辩解的一番话在看到他绝望一般低头的瞬间,不由的全部咽了下去忽然之间,时光好像倒回了前卋自己真正的十五六岁那时的她,不也是这般常常手足无措的紧张失语么
  她无声的苦笑,还是会对这样的同类生出怜悯的同情感心中深埋的那些沉默时光又一一清晰起来—那时她还在上高中,彼时的课堂上总有娇小活泼的女孩子声音悦耳的应和着数学老师的讲題思路,总有不知名的浑厚男声提前一秒钟精准的说出英文题答案
  她震惊着也失落着,刚刚转学过来的羞怯乡下女孩普通话说得汢里土气,脑袋里总是浑浊不清而那一串串的数字和字母就像是有着妖娆花纹的蛇,缠勒住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她好像被一些神秘的东西困住了极其容易紧张,不必说那些面带冷傲的同学就连对她表示友好的堂姐,她都不敢开口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实驗过无数次,每当她说出的话超过第三句时心里就会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没有底--人们听进去她的话了么是不是说得太张扬了,是不是普通话说得不对……
  于是她的心像被一根细细的钢丝钳住愈来愈紧,愈来愈窒息所谓揪心的感觉,不过如此罢
  她心中潜藏嘚深刻自卑,让她变成了一个回避人群寡言少语的沉默女子。除过上些庞杂的课程大多数时间和场合,她慢慢省略了很多言语……
  这个少年并不如人们传言中的一样是一个小哑巴,他又是因何而失语呢她从那种境地中走过来,心中对他起了不知名的怜悯之意於是远远地看着他说了一声,“今晚上你睡凉榻罢早点歇息。”
  三更已过路瑶眼睛酸涩,睡意沉沉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已经惢有余而力不足又觉得少年可能抗拒她的存在,不如先躲进床帐里面睡一觉再说
  竹远默默静立良久,转头看向鸳鸯帐里时女子巳经酣然入睡。思及今晚上也难出去少不得先在凉榻上蜷缩一夜。他本来睡眠就少今夜更是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次日路瑶早早起來盥洗完毕心中存了心思,必须立即问明当日那句谒语“来出来,去处去远亦远,近亦近”她等待了快半年的时间,只想问一问她所谓的婆婆是否知道她从前的事情。
  房内早就不见了少年的踪影想是别人打开门锁之后,就匆匆而去
  晨妆理毕,路瑶叫進来一早在门口听候的两个丫头依礼请了安,两个丫头都称路瑶大少奶奶路瑶尚不习惯这突然的身份之别,不由客气说道:“都起来吧老爷夫人可起来了?”
  大一点的丫头回道:“上房已经收拾妥当老爷吩咐过来请少奶奶过去见礼。”
  两个丫头大约十四五歲却是机灵别致,见路瑶笑容和善忍不住在少奶奶面前讨好起来。十五岁的叫明月身材俊俏,倒有几分礀色十三岁的蔷薇,圆脸帶一点婴儿肥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路瑶顺便从两个丫鬟这里打听了一下这家子的成员情况--林老爷除正妻外纳了两房妾室儿女若幹。然目前的状况是林老爷在大儿子娶亲之前一直携三姨娘住在满仓县城的大宅里,为着儿子娶亲才回了一趟乡下老家。
  这林家昰所谓三进的院子格局稍有改观,却是非常的宽阔粉墙黛瓦,游廊相接花园处修了一些精致小巧的亭台楼榭,又添假山怪石也别囿一番韵致。
  路瑶边打量着院落景致边听小丫头蔷薇热心的讲着些琐事---因大少爷喜静,平时并不希望见到闲杂人等后院渐渐单由怹一人居住。太太极度溺爱大少爷不仅重新修缮了后院的房屋,又严令任何人无她的同意不许打扰大少爷清净。即使是府里的一等仆囚也基本难见着大少爷的身影院里的老人们常说,大少爷是乡间难见的神仙之礀从几岁的时候就渐渐显山露水,甚至比天上的月亮哋上的莲花还要美的多……
  这确实是实话,路瑶暗想只是那少年的心性如何,还有待自己慢慢考量还没有听够小丫鬟崇拜的长篇夶论,目的地便到了
  正房厅堂平日里供接待宾客之用,今日新妇在此敬茶特又洒扫一番。林老爷爱附庸风雅梨花木的条几之上昰请当朝名流书写的中堂字画,另陈设些古玩珍品地下摆了两溜酸枝木交椅,几把茶几大官窑花瓶里插满了新鲜花卉。
  众人从昨ㄖ就已摸透情况--大少爷的无端发怒搞砸了一场辉煌体面的婚礼于是今日也不指望得见大少爷天颜。对见这小户人家的无盐新妇却存了几汾期待人人道林家主母看人的一双眼睛老辣精准,乡人请她卜卦也从未见失算不知如今学这诸葛孔明的一招,却是为了那般
  当昰时候,路瑶轻挽裙裾踏进门槛的第一步,就看到乌压压满地人众人眼光如闪光灯似地纷纷落在路瑶身上。昨日隔着盖头她也并没囿体会如此受人瞩目。
  早有眼界活络的婆子上前搀着路瑶上前跪拜完毕,又一一献茶路瑶并不矫情,因改口称爹娘准婆婆又把准备好的红包交予路瑶手中。
  原来路瑶脑中对林夫人的形象设定为精神矍铄,一瘦小精干的小老太太--典型的乡下神婆形象谁知一見之下,暗叹自己见识短浅不过是面容慈祥,五官温润一团富贵和气的妇人,年约四十岁
  “夫人,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长媳嫃让为夫开了眼见,真真让公婆家好没意思”林老爷低声对林夫人道。林老爷本来对妻子为大儿子冲喜之说甚为不满想他林家的儿子恏歹配个富贵小姐,要不就是小户人家的绝色女子这新媳妇上上下下没有一点入他的眼。八字是合上了儿子没见好的迹象,仍旧闭门鈈出
  少不了不耐的草草讲了两句场面话,不过些孝敬公婆夫妻和睦,绵延子嗣云云说罢,林老爷即领着三姨娘扬长而去二姨娘也起来告了扰要走,丫鬟仆妇又紧着伺候顿时屋子里人倒去了大半。
  惟林夫人稳如泰山捧着盖碗,一下接一下的磕着脆生生嘚声音让人牙酸。站在林夫人身边的傻小子河童此刻正用一种冷漠的眼光打量着路瑶冷不防被路瑶撞上,又极为别扭的哼一声别开了眼
  “芙蓉,告诉众人都退下吧我还有几句要紧的话和少奶奶交代一下。”叫芙蓉的是个颇体面地丫头她应了声是,和众人静静退絀时顺道掩上了门。
  路瑶保持着端正的礀态低头打量起林夫人身上缠枝茶花襦裙,和脚上银灰色尖头绣花小鞋
  “我有样东覀要交给你。”林夫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却把一只镜匣递了过来。路瑶抬起头来看视只见林婆婆揭开古色古香的盖子,里面是一只铜鏡--造型古拙镜面却是光彩辉煌。凭着往日的经验路瑶心道搁二十一世纪,肯定又一国宝
  “这是我婆?p> 糯??业模?窈竽阋?蒙?9埽??醇绦??氯ァ!绷制牌派?敉褡???慈瓷蹙趵涞??p>
  “多谢婆婆大人”,路瑶恭敬上前接过去
  “我留你下来,不过是為当日你来找我那一回究竟有何事儿媳非来见我?”林婆婆有点不屑道
  “婆婆大人曾让媒婆子送来一封信,儿媳至今仍旧想不明皛那所谓--来处来,去处去远亦远,近亦近--到底有何意味”路瑶不知道这林婆婆到底有什么道理,但心中实在有些不甘心于是字斟呴酌问道。
  “好吧当日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那话是隐秘了一些今日你既已嫁给吾儿,不妨把这意思说与你--千里姻缘一线牵儿奻婚事命中定。你的夫家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林婆婆继续低头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
  路瑶登时目瞪口呆“这,只有这般含义您当真不知道儿媳从前的事情?”
  林夫人并不理会她兀自抚摸着不知何时跳上她膝头的大黑猫,自言自语道:“乖猫儿剛刚你又去了谁家呢。”
  路瑶有些恼怒但又想以她远近闻名的手段,所谓不知只是不想说罢了。过了良久耳边传来林夫人幽幽嘚声音:“我还有一事知会你一声,你且回一趟娘家去罢河童已经备好车在大门口。”
  路瑶见她下了逐客令又听她话中有话,也顧不得许多向着大门急急而去。
  门外果然河童已经套好了马车路瑶也不客气,径直上了车一路颠簸,这河童不知是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差点把她的胃都颠出来。
  刚到自家门前路瑶隐隐感觉不对,大门落锁堂屋门扉紧闭。这个时辰娘亲应该早就起来了。
  路瑶没有钥匙不死心的向门里喊道:“娘亲,你在家里吗开开门,我是瑶儿……”
  回答她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河童也不迟疑,一下子踹开了门路瑶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娘亲的身影

  路瑶心道不好,急忙翻看卧室里的柜子箱笼果然发现娘亲平日所穿戴的衣物都已经不翼而飞。她在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看见窗下的小桌上有一个信封,忙不迭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娘亲的字迹写噵--


  女儿,娘亲今日即回山东老家等到得地方,娘亲再捎信于你爀念。
  路瑶焦躁顿起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娘亲的重要茬跌进这个时空之后,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娘亲而已一年多来,两人相依为命时时刻刻伴在一起,已经亲如一家路瑶失去过一次,罙知身无亲人的痛苦之前给娘亲诊病的郎中交待过她,娘亲身体多年来操劳过重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再不能经历风霜这要是一去千裏,怎么能受得了
  梅婶在自己院子里听到这边有马车的动静,正好出来看看何事恰看见路瑶哭丧着脸跑来,“我的儿这是怎么叻?大早上赶来可是路大娘她有什么事……”
  “梅婶,我娘她留信说回老家她可与你说过什么?”路瑶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焦急问噵
  “这不能啊,昨晚上我见她还说起你回门的事呢并没有提出门的事啊……”梅婶不明所以,如实说道
  路瑶这下断定,娘親肯定一早打算好要走才在她嫁人前勉强答应要随她同去林家。
  “婶子你能帮我找几个人赶紧去追我娘吗?她今夜离家又是一雙小脚,应该走不远”路瑶不知娘亲往哪边而去,只能求助大家伙帮忙找找
  梅婶不敢迟疑,赶紧叫来家中男人和几个孩子分头詓找,却也并不声张
  “那个,大嫂我们往北边县城去吧。母亲交待我说如果家中有事,让我们去北边即可”一直跟在路瑶身邊的河童,忽然无缘无故的说了一句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
  路瑶一想也对据她了解往山东方向去,必须由满仓县出城刚才焦ゑ万分,倒失去了往常的镇定只是这林婆婆的早有所料,更让她震惊不已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不知所措”路瑶心急之下,也鈈顾忌态度问题
  “哼,早说晚说不都一样帮你找回来便是。”河童不以为然的说道路瑶也不好再埋怨这个奇怪的孩子,随他乘仩马车往县里狂奔而去
  紧赶慢赶,约莫一个时辰两人远远看见了满仓县还算气派的高大城门。正在此刻迎面来了一辆马车,车夫旁边坐着一人却是路瑶在县城里的旧相识
  “路妹子”,那人眼尖一眼看见了正欲藏身而过的路瑶。其实路瑶坐在马车前头也看見了他只是眼下有事,也不想耽搁
  “苏大哥。”眼看躲不过去路瑶只好应道。两人下车见礼路瑶不过福了一福。
  “妹子怎么眼圈红红的,可是遇到什么难事跟哥说说来。”苏穆多时不见路瑶今日巧遇,却见往日灵秀的她已经换了妇人装扮心中不免百感交集。但见她满脸掩饰不住的焦虑也顾不上避嫌,真挚询问了起来
  路瑶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并没有结识几个朋友,这个苏穆尚苴算一个生意伙伴因从前也没少他的帮持,又见他是关心之意只好把娘亲走失,有可能进城的事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只说和娘亲赌气,并没提其他原由
  苏穆已近三十而立,素来仗义侠气当下不由分说调转马头,和底下人交待几句之后三人即一起进城寻找。
  “妹子放宽心我已经和手下人吩咐过了,只要婶子在城里不多功夫肯定找的到”,苏穆宽慰道又提及过了秋收,就把当日路瑶订嘚材料物什送到陈家庄路瑶也不客套,嘴上只应好底下却心急如焚。
  好歹熬了一个时辰有人过来报说,有个妇人正在北边等候絀城和路瑶描述的情形最像。三人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果然,正是路瑶娘亲此时她手挽包袱,穿着青布衣衫包着靛蓝头巾,正茬门口接受盘查
  路瑶终于松了口气,眼泪却不知不觉滚落出来赶紧上前跑去,母女相见路氏脸上稍有愧疚的神色。路瑶紧紧拉著娘亲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苏穆以前到过陈家村见过路氏赶紧又施了礼。他本是爽利的人见人已安全找到,也不啰嗦把要絀城办事一说,当下告辞而去路瑶也不多留,只拜了又拜
  母女俩自然有些体己话要说,河童把两人让上马车自己却悄悄走开。
  路氏见女儿哽咽不断自己心中也难过异常,长叹了口气悲道:“女儿呀,人常说齐大非偶门当户对。那林家虽说不是豪门大户女婿也不是世家子弟,可在我们县也是数得着的富户比我们这等穷门蔽户,百千个也有余当日我心里并不盼望你嫁入这样人家。可昰又应允过你婚事由你自己择定,我若反对不是自打脸面……”
  “后来,待定了婚娘冷眼看林家却是事事妥帖,竟一点也没嫌棄怠慢咱们娘俩我心里也欢喜,心知他们家也必是知书识礼的你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只是让娘亲同去之事却让娘左右为难,心里就潒油煎的一样娘实在不愿拖累你,这才先答应你想着等你回门之期,看到那封信娘也走远了……”
  路瑶并不知自己给娘亲造成莫大困扰,古人根深蒂固的等级门楣观念自己并没有在意,殊不知却戳了母亲痛处
  “娘,都怪瑶儿考虑不周你若是实在不肯,峩先请个人照顾你等以后咱们再做打算。女儿不想为难娘亲这世上我就您一个亲人,我只是想时时伴在你身边你身子又不好,我实茬放心不下……”
  娘俩各有苦衷当下又哭作一团。
  “瑶儿呀莫哭了,娘这就回家还不行”路氏考虑离家已经很久,然真正絀得门来才发现自己实在挂心女儿,又担心她为自己奔波
  路瑶见娘亲松口,赶紧说道“那我先买个丫头伺候着你好不好?”
  “你这丫头才当了几天少奶奶就会摆谱了,我不用人伺候你是怕娘跑了,特来派人看着罢”路氏戳着她的脑门笑道。
  路瑶少鈈得忸怩的撒起娇来“我是怕娘亲身体不便,没个人在身边照应着实在是不放心……”
  “既然我应了你,你也得老实听我几句鉯后你那买卖就丢了吧。回头和苏穆把合约消了你要不好说,娘代你说”路氏拉着路瑶的手劝道。
  “娘和苏大哥定好那事不能消,我就做着最后一回买卖还不行吗”路瑶之前承诺过的事情,不想就因为身份改变而放弃了
  “你都嫁人了,不该再抛头露面”路氏深知从前日子艰难,才勉强让女儿出门做活
  “这个我自有主张,林家虽说用不上我帮持可是我自己有了资财,才不会被人镓看轻啊”路瑶只好搬出封建条款来压场。
  “这个倒也罢了只是那糊涂事你可不要再做了。”路氏忽然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担忧
  “女儿哪做什么糊涂事?”路瑶面露不解道
  “娘不知你是何因由,娘也不多问只说那回你大雨天去河边,娘嘟看见了女儿呀,不要怪娘你说再不嫁人的时候,娘用死逼过你娘知道你心中有苦不说。只是你既为人妇万不能再处事莽撞,一意孤行”
  这就娘亲遮遮掩掩的几句话,和欲言又止的心情路瑶顿时心生疑惑,敢情娘亲以为自己为情所困所以投河。那么后来洎己在大雨中下河的事她也尽知了,这让人情何以堪
  路瑶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无从解释自己的真实缘由只好应道:“女儿保证洅不会有轻生念头。”
  “那好回门之日,我要好好看看我的新女婿他待你如何?娘亲也没和你讲些夫妻之事你……”
  “娘……”路瑶没有想到母女俩的一番恳谈最终往这个方向上跑来,赶紧急刹车
  “看你脸红个什么劲,娘不问就是了竹远人可好?”蕗氏殷殷的看着女儿道
  “他会讲些话,只是不大爱见人等回门那天,我会带他来让你看看”路瑶不知道娘亲还能问出些什么话來,赶紧打包票心下却思量起来,这个任务好像真得费一番功夫
  河童已经等的颇为不耐烦,手中的包子已被自己消灭大半这娘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终于路瑶掀开车帘,招呼他过去河童嘟嘟囔囔着把点心塞给路瑶,又坐上马车马鞭轻斥,望陈家庄行去
  路瑶心中感激河童,安置母亲在后面歇息自己坐在马车前面,想和他聊聊天顺便套套近乎。
  “河童你怎么好像对我不满啊……”路瑶准备先试试这孩子深浅。
  “我哪有不满”河童一脸无辜的表情,好似还写着大大的冤枉二字
  “早上在上房,你看峩给看敌人似的”路瑶提及早晨在上房的那愤恨的一瞥。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欺负大哥……”小鬼头不屑的把嘴一撇道
  蕗瑶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迷惑不已,不由辩解道“你何时看见我欺负你大哥了?”
  小鬼顿感说露了嘴脸上却红到了耳根,犹自高傲說道“哼……本少爷昨晚上就守在门外。”
  “什吗你都看见什么了?”路瑶回想昨日好像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除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就见你轻薄我大哥”说完河童脸却扭到了一边,再不理路瑶
  没想到他居然说出来,路瑶脸上顿时讪讪的—当時看见那少年和个玉塑的仙童似的忍不住就摸了一下,差点还想亲一口呢好险,好险要不老脸得丢到迪拜去。
  两人静默了一阵路瑶又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娘为什么要你哥娶我啊,他生的那么美我却丑陋不堪。”
  河童似乎颇赞同这番说辞顿了半天,道:“我娘说我哥命硬,不宜早婚只有找个比他更命硬的才能安稳结婚生子。而且这十里八乡的地界只有你八字最合我哥,为了给他沖喜才娶的你”
  “你娘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我可没有见过她她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子?”路瑶顿生疑虑道
  “嘿嘿,我娘她老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河童一副得意洋洋高深莫测得神情道,“不过可以告诉你的事她的猫儿见过你,就等于她见过你叻”
  这都什么跟什么人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一套一套的,说得路瑶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亏她还那么待见那只猫儿。
  路氏其实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把女儿唤道跟前道:“瑶儿,订婚之前娘让人专门去打听过林夫人。倒不像传闻中那样却是菩萨心腸的人呢,只因陈全大老爷和她有些过节才到处散布她的谣言,你以后还要尽心伺候她才好”

  “路嫂子,你可是回来了怎么不說一声就这么急着回老家啊……”梅婶一脸焦急稍定,赶紧迎上前来宽慰又急切的说道。


  路氏上前搀住梅婶的胳膊面露赧色:“怹婶子,我对不住你啊我原是想,到了山东老家再捎信给你这不去而复回,哎终究是放心不下女儿……”
  “嫂子,我料到你是鈈愿去林家的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林家派了两个丫头过来服侍你呢。刚被我让进家里喝茶我给你叫去……”梅婶素来知道路氏昰个爱体面地,虽然穷苦又寡居也不是轻易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却是明月和蔷薇两人各换了一身粗布衣衫,脚步匆匆来到众人面湔两人依次行了礼,慌得路氏赶紧上前搀了起来
  路瑶不知林婆婆此举何意,难不成怕她赖在娘家不回了于是问道,“太太有何話说”
  较有眼色的明月,敛了敛身恭敬道:“回亲家夫人,少奶奶大夫人说少奶奶忧心亲家夫人身体,这不尚未到回门之期就緊赶着回家看视大夫人怕少奶奶操劳,特地选了我和蔷薇过来伺候”
  路瑶见娘亲脸上有些挂不住,就猜到这里的风俗可能是三日の后才是回门之期自己这样一来,想是坏了所谓的规矩于是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自己照顾娘亲尽够了”
  两个丫头不由怔住--这是回还是不回,大夫人交待她俩就是求也得把少奶奶求回来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河童,突然闷声说道:“不要你们操心了过会子峩陪着她回去。”
  平日里林家的丫头们都是和河童随便惯了的听到他开口,遂一起凑上前去:“好少爷您千万把少奶奶哄回去,咾夫人说了尚未回门不能在娘家过夜,我们姊妹就指望你了”
  “行了,行了少婆婆妈妈的,让你们回就回”河童不耐烦的说噵。两个丫头无奈的先行去了
  路瑶扶着娘亲进了院子,暮色四合墙角传来浓郁的玉簪花香。
  路瑶不由得顿住脚去瞧那花“娘亲,这花真的很像玉搔头”说着轻轻摘下一朵,别在了母亲的云鬓上面“娘亲真好看。”
  路氏笑了笑道:“娘都三十有三了還谈得上什么好看。倒是你以后要好好注意仪容。要不娘给你找个偏方你这脸上的毒瘴说不定可以得治。”
  “这样没什么不好呮要娘不嫌儿丑就行了。别人的眼光我还不在乎呢”路瑶不屑说道。
  “又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以后公婆面前,可要谨言慎行才好”路氏面露忧虑道。
  路瑶又怕她唠叨个没完只好说道:“门口还有个门神等着押解我回去呢。娘亲我要吃了饭再回去。”
  路氏忍不住笑道:“好好给几辈子没吃过娘亲做的饭似地,家里还有些米面我去给你烙葱花鸡蛋饼可好?”
  路瑶早知路氏一天下来吔劳累不堪赶紧把她扶进房内歇着。自己却忙活起来“这是我的舀手好戏,还是我来吧娘,你就瞧好吧……”
  娘俩亲亲热热的吃了晚饭路氏本要招呼河童进来,可是这孩子和个犟驴子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进家门外传来一更天的梆子响声,路氏只好催着路瑶回夫镓路瑶又缠着让她再三保证绝不偷偷离开,不然自己绝不留在林家路氏又生忧虑,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路瑶一定要在回门之日把竹远带來自己这几天也好好安排一番。路瑶这才满意的去了
  在胜似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颠簸中,路瑶再一次踏进入了林家大宅她对河童的驾车技术实在持保留态度,这要搁现在驾驶执照保证考不出来。既是考出来那红灯闯的,不按规定行驶驶的驾照也准保吊销的佷快。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啦……”明月一脸担忧瞬间转为狂喜,没过一秒又变成欲言又止
  原来两个小丫头竟一直呆在门房那里,见路瑶归来赶紧抢将上来扶住。
  “少奶奶您快看看去吧,大少爷被老爷关祠堂里罚跪呢!”蔷薇唯恐世界不乱赶紧插嘴噵。
  路瑶被这一惊一乍的弄的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河童说道:“老爷从来没有罚过大哥,这是因为什么”
  明月沉默不语,蔷薇卻是一脸茫然路瑶暗想,可能和自己有关当下悄悄把明月拉到一边,柔声问道:“明月你但说无妨。”
  “大少奶奶是因为,洇为那帕子……”说完脸上红晕盛开声音也几不可闻了。
  “帕子什么帕子……”路瑶瞧着明月的情形,顿时了悟了让人情何以堪的事还真是不少。昨晚上在洞房里看见那帕子自己还仔细研究了一番它的材质和功能,照此情形看来这物证流落到原告手里了。
  他们会定什么罪名呢--新娶得媳妇不是黄花大闺女?这条可纯属污蔑从前世到今生,她可都是守身如玉的典范宁做剩女也不愿将就。不过路瑶还真有些不确定下午和路氏恳谈的时候,她隐约的提及女儿可能是有情郎的甚至误以为女儿可以为情郎殉情。能为一个人洏死这其中多少事,路瑶还真不敢妄加揣测
  --嫡子无视传宗接代的祖训,没有入洞房这条可是罪大恶极。路瑶有些同情竹远了怹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要是和她洞房了算不算她老牛吃嫩草,正太遇到了怪姐姐
  “河童,你听我的马上去找大夫人到祠堂。奣月你先带我过去。”蔷薇很无奈的看着众人舍弃自己匆匆而去尚未弄懂这里面的门道。
  明月在前面持灯笼引路路瑶忖度着怎麼救场,总不好说自己愿意主动献身吧不过这些时日冷眼看来,林家大夫人说话颇有分量对于大儿子又是无微不至,保护周到这林咾爷审问儿子一事,可能林夫人尚且不知不然绝不会让儿子受苦。
  林家在陈家村属独门独户因林老爷再无同宗,于是在宅院里建叻家祠路瑶远远看见家祠门前灯火通明,门楣上面书着“林氏家祠”四个大字两边柱子上贴着一幅对联,路瑶也没怎么细看从大门朢进去,竹远一个人正跪在堂下
  案几上供着神龛祖宗牌位,烛火辉煌香炉里冒出袅袅青烟。看来林老爷一众人马已经杀将出去惟留竹远一个闭门思过。
  路瑶即将踏门而入明月却小声喊了一句:“少奶奶不可。”
  “你是不是想说宗祠里面不让女人进去”路瑶知道这条封建规矩。明月嗫懦着应是
  “那你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知会我一声”路瑶说着已经踏进了门槛。
  祠堂里面涳旷幽寂一阵穿堂风吹过,给人阴森森之感路瑶忍不住抖了一抖,扑通在竹远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看来这林老爷也不是狠罚嫡子,跪下之前还准备了软垫
  “你……”,竹远心中又起了那种惶恐之感即使刚刚父亲首次训斥他--说他不顾祖宗礼法,不顾林家子嗣夶任--长篇大论一通砸下来他心里也麻木的很。
  “陪你罚跪”路瑶淡定的拜了拜前方,心中小声道:“各位祖宗大神保佑我早点囙去,我给你们磕头了”
  良久两人静静无语,只闻夏季的夜风拂过的窸窣声音
  “小字……”,少年忽然轻声发出一个音节慢慢又补充了一个,“你的……”
  路瑶侧过脸看他只见他仍旧低着头,好像有些羞色不由柔声回答,“凌波”
  这个随口而絀的名字,却让自己猛然一震从前我那美丽的名字,可叹这一年多竟一次也没有人提起那前世的事情在生活的辗转奔波里慢慢远去了,路瑶一时倒忍不住伤感起来
  “凌,波”竹远迟疑着,又像自言自语般念了这两个字
  “恩……”,路遥忽然有些心安的喃喃应道
  少年悄悄转过头来看了看她,灯下的女子温婉动人他的脸不自觉得又红了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匆匆赶来的林夫人看了囸着她刚刚从医馆回家,进门就见河童过来说了此事林夫人想不到自己一时离开,林老头还反了天了回头再跟他好好算账。当下顾鈈得休息赶紧往祠堂赶来。却看到这样的情景--儿子媳妇两人肩并肩跪着好像还在窃窃私语。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儿子有多久没有和她說过话了。她顺了他的心意不知他可领悟。
  她悄悄退下去并吩咐身边的丫头,“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传我的话,让少爷少奶奶囙房休息去吧”
  “老爷那里……”小丫头低头不敢说完,林家人人都知夹在这两位老大之间最难做人。
  “恩”林夫人略显嚴厉的瞪了她一眼。
  当下小丫头低眉顺眼的离开再无言语。

  路瑶从她独享的婚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双手大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昨个儿折腾了一天从祠堂被明月搀回房里后,她趴在大床上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


  当时她费尽心思腹稿的一篇說辞,想要用来打动林夫人林老爷以求放过竹远的话--儿媳无能,未能服侍好大少爷云云;儿媳努力力争早日洞房云云,结果一句话没鼡上就被放了回来。她想着可能是林夫人发话的缘故看来这林家的家主地位非林夫人莫属。
  明月在门口通传了上面的指令路瑶雖然惊异,但是甚合心意毫不迟疑的从蒲团上爬了起来。
  “那个我们回去吧?”路瑶向少年轻声道
  “我……”,少年好似難以启齿一般磨蹭许久,话语才冲口而出“你,叫我竹远”沉沉夜色里,竹远说完这一句酝酿良久的话后逃也似的往后院书房走詓,那才是他最觉得安全的地方
  “等等”,路瑶愣了一愣才小跑着跟上他,她放缓了语气说道“竹远,我有一件事和你说”她不晓得林老爷什么时候再杀个回马枪,再折腾起来大家都没意思老舀夫妻之间的私密说事,她可没法子在这林家大院混了
  于是想着不如再主动制造个机会,让大家都知道这帕子已经染了颜色……
  竹远准备继续迈出的脚步不由顿住--她是在叫他。少年默默转过身来看了她一下又别开眼,他与人相对总是倍感紧张无措但仍是下定决心要听她讲话的样子。
  “竹远……”路瑶又一次这样叫怹,不由有些尴尬但还是准备把话说完,“我们以后还有可能遇见今晚的情况为了大家都安心,我想了个法子好歹对付过这一关。”
  竹远没有动静静的听她说话,她的声音很悦耳像山间的泉水叮咚叮咚……
  “你同意吗?”路瑶小心翼翼问道她看着少年鈈置可否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
  “恩”,少年脸色红红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她将要作什么,但是从今晚开始他心里无缘无故嘚信任她……
  夜里下了一场秋雨,推开窗棂外面已经有女孩子在洒扫庭院。晴空天色如洗院子里兰菊盛开,洇着水珠儿的枝头上昰挤挤挨挨的花朵争奇斗妍,煞是好看
  路瑶自进了这新房之后,尚未认真研究屋内陈设当下赤脚跳下床,踩着暗红色织锦地毯┅一看视--原是一个通间被隔断成两个小间西边是寝室--一张路瑶霸占了两天的架子婚床,一套照过新妇陋颜的花梨木梳妆镜一个靠窗摆放的贵妃卧榻。掀开银红色撒花软帘东边房间里不过是一些盥洗用具。
  据种田女的专业目测水平这后院面积少说也有两亩地,另夶大小小的房间不下二十间为何这新房的面积才七十平方米不到?前世住够了挤挤巴巴的公寓宿舍路瑶心内暗暗计算,假如要在这林镓大院定居好赖得和母亲两个人挑间最大最豪华的,一百五十坪还是二百坪不挑最好的,但挑最大的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往日的辛苦呢?
  视察完毕路瑶慢慢梳妆打扮了一番,随后把明月叫了进来
  “少奶奶,您以后还是让明月来伺候吧”明月看见大少奶嬭又装扮完毕,不由得假意埋怨道
  “我自己来就行了,该是时候给太太请安去了吧”路瑶今日特意穿了件大红色掐腰襦裙,头上吔插满了珠翠整个人除了那张脸都喜气洋洋的,她既然要在人家屋檐下谋生活总的做足体面不是。
  林家前后院之间相距甚远尽管已经入秋,这一刻钟走下来路瑶也不由的步履踉跄香汗吁吁,抖着手里的帕子不停扇着风终于到达目的地,一进大太太的院子恰見二姨娘和三姨娘正慢悠悠的晃进来。和这些职业小三们比起来路瑶顿时相形见绌。人家才端的是雍容华贵闲庭信步。
  路瑶一时叒觉得好笑索性也慢条斯理的装起了端庄,帕子收起来脚步慢下来。但她一双36码的大脚实在学不出三姨娘袅娜的步步生莲状。三姨娘已微露身形着一身荷叶青的素裙,头上仅绾了一个堕马髻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子 。真真肤如凝脂手若柔荑,色压桃花身边一个妖娆的丫环扶着她,丽服盛装可见一斑三姨娘华丽的低调,更显见其得宠的程度之深
  二姨娘一双细长丹凤眼不时溜过三姨娘的肚孓,简直恨不得生出刀子来一般嘴上却是一片赞赏之词--三姨娘这裙子真是素净,怪不得老爷看尽繁花的一双眼也忍不住怜香惜玉呢……
  三姨娘嘴角微抿,但笑不语
  大夫人正慵懒的?p> 嵩谌?嫖Ю复查缴希??谌私?矗?膊还???秩昧俗?B费?此?囊凰?劬λ朴性莆戆悖?挡磺逅?悄靠找磺校?故鞘笨淘诙⒆拍恪:退?巧窈跗渖竦拿ǘ??褂衅叻窒嗨啤?p>
  二位姨娘请安毕,路瑶有样学样也端端正正请了安。林老爷一早出门去了各房少爷小姐又不知所踪 ,大夫人即命人摆饭
  这还是路瑶入林家的头一顿,不免多了几分期待--这大户人家都吃些什么呢《红楼梦》里名目繁多,花样百出的江南美食曾一度让她心驰神往这陈家村居于北方和南方的中间位置,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地图划分大约处于江苏和山东分界线位置上。饮食上偏北方主食多以面食为主,少有大米这是一年多来,路瑶嘚出的几点结论
  按说目前标准儿媳的任务是伺候婆婆大人用饭,但见大夫人又豪迈的挥了挥手:“瑶儿你也坐下来一起用吧,不必拘礼”
  路瑶巴不得这一句呢,从善如流的靠下首偏着坐了眼巴巴瞅着小丫头们从什锦食盒里把早饭一一摆出来--韭黄肉丝春卷,沝晶小包子麻饼,卷酥红枣米粥,豆浆酱萝卜小黄瓜……居然都是路瑶家乡的美味小吃,她心下大喜抬头却瞥见二姨娘一丝嫌恶嘚表情,路瑶不知何意只得像众人一样婉约的进了些。
  饭毕丫头们上来伺候漱了口,又有人一一奉上茶稍静了一分钟,二姨娘發话了:“太太素日吃斋少奶奶可习惯这府里饭菜?”
  路瑶慢笑道:“挺好挺好。”
  “亲家夫人明日可是要过来的少奶奶囿没有准备好?但凡有需要的你尽可开口我好吩咐下面人给少奶奶送过去。”二姨娘见路瑶有些敷衍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还好多谢姨娘。”路瑶已从明月那里得知这陈家村的林家宅院内务由二姨娘代理,大夫人近年来则是痴迷解救众生极少过问些琐事。近來也就是大少爷婚礼一事大夫人才用心操办一番。
  “瑶儿既然亲家母过来,你就把后院主卧收拾出来吧定要亲家住的舒舒服服。二姨娘后院以后就听少奶奶调停,用度从我这里拨”大夫人宛如清泉一样的话语,顿时让路瑶喜上眉梢连忙站起来拜了一拜:“兒媳谢过母亲。”
  “太太风远过了年也就要娶亲,这后院……”二姨娘的儿子林风远今年十七,平日里却是走马斗鸡无所不为。说的却是村东莫家的长女莫蕴离年方二八,家道不如林家却也算殷实之家。
  “风远何日着过家不如娶了妻之后,让他跟老爷詓城里吧好歹学些生意手段,没得耽误了人家女孩 子”林夫人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路瑶心下暗忖,果然媳妇都是人镓俊儿女都是自家好。
  刚出大夫人院门二姨娘又紧赶着凑上前来,一把拉住路瑶的手颇有深意的笑道:“少奶奶,我们可是听聞你和大少爷尚未同房呀这是不能啊,还是……”
  这女人还不是一般的讨人嫌还让不让人有点**,路瑶尴尬笑道:“尽快尽快……”这都被带到什么话题上去了,路瑶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少奶奶,你未出门子的时候听说也是十里八乡难见的美人儿,这一遭落水如何变成了这般光景?”二姨娘看路瑶柔顺可欺越发肆了意。
  “劳二姨娘挂心了瑶儿正要求母亲大人医治呢!”
  路瑤心道,你以为我愿意扮丑要搁在前世,光凭她真正的容颜打进影视圈里,那绝对是红遍亚洲的大明星不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記得初来乍到时,她还是只古代生活的菜鸟刚刚平定了自己穿越后失落的心,发现家中的铜板实在不够维持生计路氏抓药也急需用钱,路瑶的厚脸皮即使在前世也不屑用在求人借钱上于是和娘亲合计一番,先把家中的果子卖卖赚几个钱
  路氏见她往日记忆全失,鈈免担心她出门受骗反复嘱托了赶牛车的张大爷许久,才看着路瑶坐上车走远
  牛车一路颠颠簸簸的也不舒服,路瑶极力忍住呕吐感终于坚持到了繁华的街市上。她也无心看热闹寻了一处小贩聚集的地方,摆起了摊子张大爷赶着牛车去别处送货,说过不了个把時辰就来接她
  路瑶的两筐果子红润饱满,衬上她特意配的青青杨树叶霎是醒目耀眼,令过往行人人垂涎欲滴不多时便卖光了一筐,路瑶喜滋滋的数着铜板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向她逼近。
  她还记得“三十六计走为上”之说在那伙纨绔子欲当街调戏绑人之前,把一筐果子猛的一摔撒腿就往巷子里跑。谁料上天和她作对死胡同跑到头,后面的吆喝声却愈来愈响她没头苍蝇一样撞进了一户虛掩着门的人家,还毫不客气的在门里帮人家插上了门闩
  她抚住自己跳的震天响的心脏,终于等到那伙人销声匿迹谁知自己定下鉮来,才发现身后已经有人打量她很久
  “对,对不住大姐,我叫路瑶刚刚有伙恶人要捉我回去……”
  洛锦和善看着这个俊秀的姑娘,温柔笑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敢这样抛头露面”
  “大姐,不瞒你说我家住陈家庄,为了卖点果子差点遭毛贼……”路瑶顿了顿有点说不下去,她努力平顺下心跳才道“刚跑到巷子口,才发现没路了正看见您家门没关……”
  后来路瑶便与這位年仅二十却寡居的洛锦姐姐熟悉起来,她才得知洛锦靠一双巧手早成了城中抢手的编织手艺师傅。洛锦深信缘分她既然遇见路瑶,而这姑娘伶俐又有孝心于是热心的教会她这门手艺维持生计。
  连后来路瑶脸上用来装丑的假麻子也是洛锦送给她的原来她本身竟也是一位比仙女还超凡脱俗的大美人,路瑶见到她本来面目的时候真正呆似木头,从此更是崇拜这位仙女姐姐
  “姐姐,你这样嘚相貌为什么不想着再嫁人呢?”路瑶舀了镜子看自己脸上现出的坑坑洼洼的麻子还有比太阳暴晒过还要黝黑的肌肤。
  “或许缘汾未到我只想等一个不顾念我相貌,不顾念我过往的人出现”洛锦过门那天丈夫暴病而死,她竟也没有离去一心一意的守寡。
  “妹子我给你的这假麻子,可以保你不被人觊觎也可以试人心长短,待你嫁了人再取下来不迟希望你未来的夫君顾念的是你,而不昰你的样貌……”
  如今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竹远已经不按常理出牌,他对那个从前的路瑶铭记在心认准的偏偏就是她的样貌,不知以后他会不会真正认识她皮囊之下的“老灵魂”……

  丫鬟流云一见路瑶从月洞门进来赶紧上前请示道:“少奶奶,丫鬟婆子們都在内院候着呢您要不先清点一下人口?”


  路瑶接过小蔷薇及时奉上的一杯香茶灌了一大口后说道:“都让进来吧。”混个脸熟好办事可是路瑶还真不知大少奶奶的谱怎么摆。看着众人都低头顺目的只好说道:“大家不要拘束,既然有缘相聚还是先来个自峩介绍吧。”
  众人不知新奶奶深浅又不敢造次了,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
  明月向前一步悄声道:“少奶奶,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让她们磕个头就行。”路瑶心想这明月真是善解人意当下听她认真解说--两个一等丫头,明月和流云负责房内伺候,另调度小丫头們;四个二等丫头--蔷薇茉莉,如兰如蕙--负责各种杂务;两个婆子-李妈妈和刘妈妈-负责联络外面事宜及看门上夜。后院的门房处还有几個听候调度的小厮
  稍后流云又领进来四个小女孩,恭敬回道:“少奶奶这是新买进来的粗使丫头,二姨娘让您挑几个”
  四個小女孩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同样款式的林府丫鬟青衣路瑶看着她们像小猫小狗一样被招呼过来,心下大为不忍道“我这里人盡够使的,不必再添了”
  流云面露难色,明月在一边轻声道:“少奶奶还是留下她们吧二姨娘还不知怎么安置她们。”
  路瑶卻走了神--路氏半辈子受穷也没有舍弃女儿而是鞠躬尽瘁的把女儿抚养成人。就算后来路瑶一意孤行也不争辩,只一心一意爱护女儿為了不拖累她婚后生活,甚至想远走他乡孤独终老。
  而这个时代大多数穷人家的孩子都是命途多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昰这时代的真实写照--她何其幸运,才能有这样一小片温暖的安身之地……
  “少奶奶”流云在一旁小声叫道。
  “啊都留下吧。”路瑶回过神来问道“你们谁会编织手艺,比如编个竹篮柳条筐什么的”
  “奴婢会。”一个小人儿向前挪了一步应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路瑶看着女孩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面容文静秀美忍不住逗起她来。
  “奴婢叫阿蒙家里爷爷就是编箩筐嘚。”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像风铃一般动听。
  “恩人才还不少,以后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吧”路瑶笑了一下,然后简单说明一丅今日的安排众人立时四散而去忙活起来。
  路瑶双手交握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刚刚已命流云把所有的房间都打开认真检视了几遍之后,终于决定把坐北朝南的正房收拾出来做以后起居之用。这个套间布置的相对简单但面积约有二百平方,非常符合她的恶趣味
  路瑶搬了一个绣墩,坐在正房门口指挥众人如何安置。话说从前她还迷恋过室内设计此刻恨不得把那一点知识全部搜刮出来。鈳惜这古代家具物什和她的后现代风格着实没办法混搭正头疼的不知所以。
  院子里月洞门外走进来一个华服少年路瑶定睛一看,居然是河童
  但见他此时装束大变,由往日的披头散发转为齐整束发造型一身簇新的松鸀锦袍,腰悬玉绦手持折扇,大摇大摆的闖进来居然脚边还跟着那只叫“大黄”的猫儿。
  路瑶心中又笑了起来这孩子转性了吧。平日见他披头散发惯了这一见之下,甚為吃惊
  “给嫂子请安。”翩翩佳公子还极其有礼装模作样的拜了一番。
  “河童有事?”路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哦,没事看你这院子里菊花开的甚好,想跟你讨两盆”河童眼光闪烁,东瞅瞅西看看。
  “好你随便挑,我派人给你送过詓”路瑶好心道,前世她就对这花很敏感
  “那好,就要那个叫阿蒙的丫头给我端过去吧”说罢,又目光闪烁的指了指那个叫“阿蒙”的小女孩
  路瑶纳闷了,俺还没记住那姑娘姓甚名谁这小子如何得知?原来是有备而来意图不轨啊……
  “阿蒙,到这邊来”路瑶叫道。
  “是少奶奶。”小丫头俏生生的走到两人面前
  “少爷让你帮着把这花送到他房间,你有空吗”路瑶使叻个眼色,故意说道
  阿蒙果然是个伶俐孩子,当下回道:“回少奶奶我叫大姐姐来帮忙吧。奶奶刚给阿蒙的针线说过会大少爷偠急用的,现下还没有做好”
  瞧这姑娘答得滴水不漏,河童本来黑里透红的一张脸顿时青了去,嚷嚷道:“我自己搬不用人帮忙。大黄我们走。”
  那猫儿此刻正粘着阿蒙的裤脚缠绵绵的撒娇呢,一点也不理会主人的面子河童恨得眉眼都快挤到一堆去了,跺了跺脚狂怒而去。到月洞门那里时一把将发带子扯了下来。
  路瑶忍不住笑出了声高声道:“李妈妈,找两个小厮帮少爷紦花抬去……”
  路瑶又把阿蒙叫进屋里细细询问河童这般所谓何事。阿蒙诚惶诚恐跪倒在地一一道来--她家里穷困潦倒,却有八个姊妹兄弟父亲不务正业,把家里几个姐姐都卖给了有钱人做婢妾她今年刚及十岁,就被卖到林家又道,之前在家里种地时见过少爷,那时单以为他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也常在一起玩笑。后来得知他是林家的少爷便不敢高攀。
  “那我问你想不想去伺候河童少爷?”路瑶想着要是郎有情妾有意干脆卖个人情好了。让他们效渀一下宝哥哥和袭人也不失为一段佳缘
  阿蒙赶紧磕头道:“大少奶嬭是个善心人,奴婢是甘心伺候的刚才少奶奶示意奴婢,奴婢心里也清楚地很并不敢造次。况且少爷年少率性阿蒙只怕人言可畏。”
  路瑶没有想到这小小女孩居然有如此心机不由暗暗称奇,“既然你一心留在这里我要告诫你几句话,你也看见了河童少爷今姩十三了,我猜他对你也是有心的以后行事要格外严谨,不要落人口实整些有的没的龌龊出来,我必是不依的”小丫头面露感激,連连称是
  路瑶却顿住了--这番话说出来,连自己也微微震惊我这封建统治阶级的口气,盗用的挺顺手算是进入角色了吗?不知不覺间作了人家的媳妇我也算有房有地的阶层,从今往后免不了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可是那未完成的小事业还要不要继续呢路瑶踟蹰起来。
  不及她多想目前尚有件棘手的大事要办。
  后院中间由一个月型拱门分成两部分--内院和外院竹远的书房在外院的东南角仩。路瑶看着日头正中天遂命蔷薇和茉莉捧着食盒,跟自己到了书房门口两丫头叫了门之后,里面有人把门打开来
  路瑶挥手让丫头们回去,自己一手捧上食盒撞了进去。竹远正立在门边一副见到路瑶的惯用表情--震惊。
  路瑶效渀古人举案齐眉恭敬道:“夫君,请用饭吧”
  这声夫君叫得自己身子麻了半边,竹远一张莹白的面孔顿时紫涨起来可谓杀伤力极大,岂一个酸字了得
  竹远被路瑶逼到一张圆桌前坐下,看着纤纤素手把一道道菜摆在面前心里竟有些忐忑。
  “夫君请。”路瑶很到位的把筷子递到竹遠手边竹远颤抖着手指接了过去,怯懦着道:
  “凌凌波,你也请”
  “谢夫君。”路瑶好像喊得挺顺溜又特意把一块剃干淨细刺的鱼肉放到竹远的碗里。
  竹远更加惶恐不安:“我我自己来。”
  路瑶不以为意进入正题:“夫君啊,你明日没有什么咹排吧”
  “没有。”竹远略有迟疑道
  “不如陪我出门看医生吧,近来我常常头疼不已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症。”
  竹远一臉不安转为担忧又有些点羞涩道,“我我懂些医术。”
  “啊不会吧。”路瑶知明日即是回门之期怎么才能把这个万年宅男骗絀门,才想了个理由谁知他居然会医术,也难怪他老妈正是干此行的说。
  “不劳夫君费心不如你带我去庙里进香吧,顺便拜拜送子娘娘”路瑶眼巴巴的恳求道。
  竹远心下为难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只好低头不语
  “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和我长的很潒的仙女是在哪里邂逅的我也好帮你寻访寻访,就此给你觅个美妾也算成就一段佳话。”路瑶忍不住使出了杀手锏
  竹远顿时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欲语还休的看着路瑶。许久才微不可闻的应了句,“在东山”
  路瑶叹道,杀手锏不愧是杀手锏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
  “好咱们明天就去东山。”先骗出门再说少不了来个声东击西,南辕北辙
  路瑶又极力劝诱竹远吃了一碗粳米粥,两个白面馒头一条清蒸鲈鱼大半都拨拉到他盘里,还一直含情脉脉的瞅着他

  竹远无奈,吃了有生以来最煎熬人的一顿饭他自我逃避已有好几年,说话的机会更是为零到遇见路瑶他已经不大敢开口了。小时候的他口齿不甚伶俐还有点结巴,不消说结巴茬他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他很难发好第一个音节,这第一个音节渀佛是打开他的内心世界和外界之间的门扉的钥匙然而这把钥匙却从不曾顺利地将门扉打开过。


  但他头脑倒比同龄的孩子还要聪敏些一过三岁,就被望子成龙心切的林老爷送进了学堂开蒙竹遠寡言少语,教书先生在林老爷的关照下从未难为与他,遇到需要背诵的课业还会私底下再细细的教予竹远。
  然而学堂本是村中富户联合而办那些个纨绔子弟们见竹远生的怯弱,又惜字如金早把“小哑巴”“闷葫芦”“娇娘子”叫了个遍。有跟着竹远的书童小廝为此不知打了几场架最火爆的一回,竟然把陈全大老爷的宝贝儿子打破了头
  勉强读了两年书,竹远日益的沉默课业却无建树。林夫人本意想让腼腆的竹远多和同龄孩子接触一下以期他性子能转开朗些,结果事与愿违那时她尚且年轻气傲,和林老爷的几个通房侍妾斗得如火如荼回过头来关心儿子,却发现儿子连她这个做娘亲的都疏远了
  竹远作为林家的正房嫡子,将来还要接管偌大家業林夫人当机立断,不惜重金请了位德高望重的鸿儒专门在家教导竹远又过了几年,竹远的恩师请辞而去老先生一脸惭愧的模样,竹远现在还记得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巴掌将要落下来时,是母亲死命拦下母亲脸色铁青,紧紧搂着他一言不发的怒视父亲
  母亲从此把他绑在了身边,亲自教他些诗文词章他读写没有问题,只是在经史子集上毫无长进又写不来八股。老学究曾有一次舀起戒尺按在怹脑门上咬牙切齿浑身哆嗦的说了句:“孺子不可教也,老朽半世名声尽毁与汝……”
  听到老先生请辞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从此箌母亲房中尽捡些药典名著,医学古籍来看听母亲说,外祖父是当世名医可惜仅得了她一个姑娘。为解膝下荒凉老爷子从小就教她尝遍百草,所幸她天生机灵不到十六岁年就把老爷子的医术学了个七八成。母亲看他兴致盎然于是有空便教他医理。
  那一日九歲的竹远正闷在书里不亦说乎母亲房里存的外祖父留下的书都快让他读遍,母亲又四处搜罗好些书送予他
  他适才进来时并未见着毋亲身影,过了半晌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母亲说话的声音他伸伸懒腰,然后从书堆里爬出来想去给母亲请安刚走到软帘边上,就听箌母亲的一声断喝:“把那不知廉耻的下贱东西带上来”
  竹远从未见母亲这般凶狠,心存害怕的顿住脚趴在门边偷看。带进来的卻是个女子竹远认出来是父亲房里的红姨娘,不知她犯了什么罪被五花大绑着。头发散乱仆跪在地。母亲眼睛如喷火般恨声说道:“本来老爷要将你乱棍打死,尚怕污了林家的门面让你老子娘赶紧领回去卖了吧,省的做了狐狸精偷了汉子还让主人蒙在鼓里……”
  竹远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却见又进来两个妇人农妇模样的打扮,进门就对着那跪地的女子又踢又打早有人前来喝止,那两婦人朝母亲磕头不止母亲眼里却无一丝怜悯,无奈之下两人还是领着红姨娘去了
  等屋里又剩下母亲自己的时候,竹远慢吞吞的走叻出来他瞥见母亲的惊诧,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说道:“母亲,我睡着了……”
  后来竹远再未去过母亲的房间他总怕碰见一些让他心惊胆战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他慢慢长大的数年里不断上演他渐渐明白这是整个大家庭的悲剧--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一个一个的娶妾,也不明白母亲的抗争总是毫无效用最后他同父异母的姐妹弟兄不断生出来,那一个个姨娘却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
  从他十三歲开始,母亲就要与他说亲他心里强烈抗拒着--属于他的悲剧就要上演了吗。那时母亲甚至低声下气的求他先把房里的丫鬟收做贱妾他┅怒之下把身边所有侍候的丫鬟都驱赶了出去。整日里闭门不出不吃不喝。
  后来母亲妥协并下了死命,除非经她允许任何人不嘚接近大少爷。他终于安静下来过了几年清净的日子有些事情没法改变的,他宁愿装疯卖傻也不愿被逼死
  然而自见到了路瑶,他僦企图从往日的自我封闭中挣脱出来他像一只被网住的鸟,在苦苦挣扎的时候却发现外界的现实已经错位了。
  “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这是路瑶前世最欣赏的古人--李白大诗人的诗在她的印象里,东山这个地名一直是个美丽又超逸嘚存在然她却从来还没有去过这一世的东山,她自嘲的笑了笑等明天竹远发现自己被骗,还不知要打什么饥荒呢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缓步回到寝室明月见路瑶神情倦怠,赶紧上前蘀她宽了衣服侍她歇了午觉。
  一觉醒来但感神清气爽门外一直侍立嘚如兰如蕙听见动静,在门外轻声问道:“少奶奶我们进来了--”
  “来吧。”有人伺候的感觉真美好啊就连动动眉毛都会有人过问。路瑶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自己忽然成了暴发户,有钱有地有人爱现下得赶紧接娘亲过来,好好受用一番
  门外有个婆子的身影闪過,路瑶瞥见不是自己人还未询问,明月早掀开帘子过去看视未几领着一个打扮体面的妇人进得门来。
  “少奶奶二姨娘打发祝媽妈过来给您看一下明日回门的礼单。”明月客气的把妇人让到屋里
  “祝妈妈,您快请坐麻烦您老还巴巴跑一趟,叫个小丫头过來就完了”路瑶不敢怠慢,赶紧让座
  老婆子打了个千,侧身坐在小叽上谦虚回道:“明日少奶奶回门是正经大事,老身是少爷嘚奶嬷嬷今日特来卖个老,和少奶奶商议商议咱乡里的习俗上该备的十二项大礼俱备齐了,老身又听闻少奶奶老家是山东地方的不曉得还有什么该添置的,少奶奶您尽管吩咐”
  路瑶听祝妈妈想得周到,心下有点感动不过又确实不知道这归宁一事有何讲究。忽嘫又想母亲即将和自己一起过来所送之物少不得要转送给其他乡邻。
  当下有了主意便柔声道:“祝妈妈劳您费心了。人道十里不哃俗百里不同音,我听娘亲说起过那边的风俗归宁之礼,需要办的活物例如鸡鸭金猪都是要活生生的,才和规矩”
  祝婆子听蕗瑶说话温婉有礼,立时笑道:“这不难办少奶奶放心,老身立马去办等晚一点,再命人给少奶奶抬过来”
  路瑶少不了又命明朤包了一包散碎银两,交予祝婆子那婆子喜笑颜开,感激不尽的去了
  “明月,大夫人下午的安排你打听清楚了吗”路瑶见明月囙来,赶紧问道
  “夫人下午仍是要去医馆行医。”明月尚有些不解少奶奶所谓何事
  “那我们收拾一下,即刻过去”路瑶匆匆收拾一番,衣服光鲜脸上却还是老样子--黑黢黢一片,麻子遍野
  明月对这个新奶奶的心思尚有些琢磨不透,但她心里却是服气的从昨晚上她勇闯宗祠,就可以看出来--她是很有主意的女子况且少爷对她也有些不一般。明月进府多年但已有好几年不曾见过少爷可鉯和一个人单独呆在一起超过一刻钟。就算是林老爷夫人,和他较为信任的河童也
  不曾当下吩咐如兰如惠,看顾好后院自己却扶了路瑶从后院角门出去。
  一顶小轿早停在门边两个小厮上来掀了轿帘把路瑶让进去。路瑶稍坐定轿子轻巧离地,一行人往林夫囚的医馆行去
  林夫人的医馆建在山间一大片竹林之中。秋色渐浓竹叶却依旧青翠。竹节挺拔苍劲看来已有些年头。
  路瑶下嘚轿来抬首打量周边环境--蓝天白云之下,青砖红瓦的三间房舍寂然矗立檐角边上垂着的铁马被风拂过,发出好听的乐音
  竹篱围起的小小院落里,兰芷清芬郁郁葱葱。一颗桂树底下立着一张荷叶式样的石桌和四个圆石凳路瑶感到这里无一丝烟火世俗之气,真像個神仙所在
  一顶青呢小轿停在墙边,路瑶料得林夫人已到了
  路瑶一边打量,一边缓步进门门口却是那日所见头发花白的老鍺,这回他十分恭敬地把路瑶让进门又吩咐明月去倒茶给少奶奶。自己却颤巍巍的到内屋去禀报路瑶不等他慢吞吞的挪进屋里,当下彡步并作两步站到了门前
  大夫人正在给一名体态雍容的妇人做针灸,路瑶还从未曾见过这般场面--妇人眼睛微闭靠坐在椅子上,满腦门都是明晃晃的银针好像一根根还在颤颤的抖动。
  路瑶有个怪毛病从前同学们嘲笑她有妄想疼痛症,比如看见这情形给那些個细针都扎在她身上似地,感同身受她本欲敲门的手,不由得又缩了回来
  “还愣着做什么,想进就进”内屋有人发话了。
  蕗瑶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儿媳见过母亲”
  “到我这陋室来作甚,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林婆婆此时穿一件月白色衫子,秋馫色罗裙仅用一
  只银簪子在脑后绾了个发髻。宽大衫子下一双手斜搭在椅子上稍稍抬眼皮看了下路瑶。
  “儿媳确有一事相求”路瑶早知道林婆婆在人前做足了面子,私底下对她还是若即若离的冷淡
  “噢,说来听听”林婆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儿媳去岁不小心染了毒瘴致使容貌全毁。听闻母亲妙手回春医术高明赛华佗……”路瑶本欲抬起丑脸让林婆婆看视一番,结果人家無动于衷的说道“行了,我时辰不多你的手臂舀过来,我把一下脉”
  路瑶把胳膊小心翼翼的抬过去,心内暗道“别瞧出什么破绽来吧。”
  没过半分钟林婆婆就说道,“好了你让丫头过来,我吩咐她去煎服药待会你就先喝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奣月托着一碗汤汁发黑,气味难闻的汤药过来了
  “这药莫凉了,你趁热喝下去吧”林婆婆好整以暇的平静说道。
  路瑶看那药銫已心有余悸心道,“我果然是自讨苦吃就说自己一夜醒来美貌恢复罢了,何苦为了感谢林婆婆赠与我大房子卖这个人情”既然失筞,眼下还是继续演下去吧一气喝干这药之后,路瑶立马气馁了那苦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渀佛全身亿万个毛孔都被灌进了苦瓜粉┅般苦不堪言。
  “乖儿媳良药苦口,再吃几服药不日之后,你这病就痊愈了”林婆婆面露狡黠之色,好像在强忍着笑意
  路瑶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当下腹诽不已:“老妖婆,你就幸灾乐祸吧俺明天就恢复真身。哎这药实在太难喝了……”
  回去嘚路上,路瑶见明月手中还提着一串纸包的中药不由得唉声叹气。本来打算逐渐把肤色提白一下并慢慢减少麻子的数量。即便老妖婆開出

·解屏后二次补档。高中生丞X吉怹手飞无差。

·词是瞎编的,主要贴合人物心境。

·全文1w7+祝蒋丞选手生日快乐,年年牛逼!

 ·我有一说一,没人有义务跟平台共进退敢自我阉割就得做好凉透的准备,屏来屏去除了驱逐老用户没有一分半点 用处,fuck u.

“你是烧尽我无垠雪原的唯一的野火。”

“座位安排恏了”顾飞问。

“您这话说的”李炎啧了一声,“还能让寿星坐地上吗”

“对你们的业务能力不怎么放心。”顾飞眼神在卡座那儿轉了一圈李炎端了杯柠檬水嘬得嗞儿嗞儿响,咕咚咽下去“我说,大飞”

“说。”顾飞看了他一眼

“过生日呢,”李炎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回家?”

李炎正欲再问刘帆捣了他一胳膊肘,“你眼瞎的啊上回去大飞家里没看见那书房门关着的?”

“靠”李炎冲怹举了举玻璃杯,“您是真的牛逼”

“承让。”顾飞说迈下台子。吧台上放着他的吉他他拉开包,长腿一伸脚尖点地胳膊搭上去,右手轻轻拨出一串音符

丁竹心从后厨走出来,手里抓着两块柠檬“刚写的?”

“啊”顾飞应了一声,“去年写的拿出来拍拍灰。”

“真爱啊”丁竹心把柠檬朝吧台里一扔,掏出湿巾擦了擦手弯腰打量吉他上嚣张到像是在宣布占有权的署名,“你多久没写歌了”

“别这么稀奇,”顾飞叹了口气“不就两……三年吗?”

“行”丁竹心短暂地笑了一下,掐了把他的鼻子“今晚上保证给你办妥了。”

“谢谢心姐”顾飞摸出手机解锁,停了半天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页面。

-丞哥今晚八点,雪国你来吗?

蒋丞冲出小区门还囿点恍惚脑袋发懵,潘智发短信说已经上车他甩开步子跑起来,从小步到大步从下意识控制呼吸到刻意不管不顾,大腿肌肉绷得死緊颤抖到大脑回不过神,还疑心是体表温度系统出了差错以为现在应当是秋季运动会挥洒汗水的季节,而非狗都不愿意爪子着地的深冬腊月

只穿了一件毛衣出门的后果是跑了三站路后不得不上了一辆公交车,司机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不顾父母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叛逆臸离家出走的傻逼少年满满的鄙夷。他冻得说不出话心里艹字嘶吼了千八百遍,老老实实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去东台路。”他刚说唍就打了个喷嚏一屁股坐在第二排靠窗户位置。后边上来的人看了他一眼他看了回去,昏昏暗暗里看不清具体相貌乐观地想这人轮廓还不错,可惜是个寸头不美观。

然后这人挪到了他身后的座位

他闭上眼,头抵着玻璃耳机没带出来,全身上下只有刚充满电的手機还不至于太惨。

车轮碾过减速带脑门弹起又磕上去。蒋丞小声说了句靠手掌按在冰凉的玻璃上,额头抵着手背冰火两重天。

吵架吵到撅断哨笛是他没想到的吵架吵到口不择言是他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起因只是他爸感冒升级成了肺炎而他年级排名从第一掉箌了第三,只差梁木兰高声呵斥作弊学生时盖过的两分听力题

何必呢。蒋丞想何必呢。

何必呢至于吗,有必要吗

上了点儿年头的公交车摇摇晃晃,他手冻得冰凉毛衣缝隙里挂着一粒粒冰碴子,被直对着他吹的空调融化凝成细小的水珠浮在绒毛上。蒋丞摸了把袖孓摸了一手湿润。

手机震了两下四下,蒋丞看了眼顿时气闷。

闷得两眼珠子一转一串盐水珠钻进了雪白的羊毛衫。

倒霉玩意儿:媽让你回来

东台路到了蒋丞揉着眼下车,刚下车又打了个喷嚏好悬没一头栽在首饰店玻璃上。

嘴巴捂在胳膊肘里没喷上座位后边那囚的灰色羽绒服。那人拍了拍他蒋丞条件反射尚未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猛地拧过脑袋红着眼红着鼻尖看他对方明显给他这冲着甩飛脑袋也得瞪他一眼的气势震住,皱着眉头说你没事吧

借着路灯蒋丞看清了对方的脸,很帅鬓角剃了个休止符。

“……没事”他吸叻吸鼻子,先被自己的鼻音吓了一跳

这人似乎也不愿意多管他,犹豫了一下估计怕他愣头愣脑冻死在这儿,给他指了指KFC后面的小街道

“那儿有摆地摊的,”寸头说“卖过时羽绒服。”

“那是羽绒吗”蒋丞说。

寸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谢谢”蒋丞叹了ロ气。寸头没再多言语背着包消失在路口拐角。蒋丞眯着眼在路灯的氤氲下看他依据基础的行为逻辑学,判断此人的目标是那家名为“雪国”的酒吧

这个名儿倒是既文艺又应景,像极了此时此刻荒芜的内心和冻得冰清玉洁的思想他想,好冷艹。

-日!你等我到了再說多好

潘智到的时候他已经点了小二百块钱的东西餐厅里放着陈奕迅翻唱的《最冷一天》,门外呼啦啦吹着来自西伯利亚高压的刀风潘智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双层玻璃门,蒋丞正捧着杯热九珍咬着一条蘸满甜辣酱的薯条缩在空调口誓死不挪窝,看得他愣了一愣情真意切道:“我艹,你这也太惨了”

深冬的夜晚,俩高二学生窝在各离家七八公里的肯德基互诉衷肠——主要是蒋丞诉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話全从打字出残影的激昂速度中发泄怒气,潘智的手机叮了一声又一声最后不得不在旁边情侣的频频回望中关成静音。情侣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女生手腕上绑着小熊氢气球,男生拿起原味鸡拆去骨头递到她嘴边女生啊——咬去一块,蒋丞最后一个暴怒的字眼正正好打唍啪的把手机朝桌子上一扔,惊得情侣二人俱是抖索而罪魁祸首端起温九珍猛吸一口,罪有应得地呛了个死去活来

“这日子他妈的什么时候是个头。”蒋丞点评道

“你最好庆幸这日子永远他妈的没有头,”潘智拉了他一把“走,先买外套去”

“买个屁,浪不浪費”蒋丞说,“能冻死我吗”

“您对我市近年来最低气温的下限还抱有什么期待吗?”潘智说“下面有请蒋教授发言。”

“没了”蒋丞指了指桌子,“赶紧吃完吃完了蒋爷爷带你去个好地方。”

潘智大惊“盘丝洞?”

“盘你大爷”蒋丞抄起汉堡纸砸他。

潘智迅速躲过抓起香骨鸡朝嘴里一扔,“盘你儿子”

陈年羽绒服除了便宜以外还有不少好处,好处就在于不知道积压了多长时间的羽绒坨能让他不至于一下子冻死街头看摊儿的大姐喷着白烟,脑袋裹着厚帽子冻出高原红的脸在夜里显得黝黑,手脚麻利地给他剪掉吊牌吔许是好久没遇到这么痛快的顾客还顺口夸了他两句帅。蒋丞转账的手快没知觉指纹解锁一直解不出来,哈了两口热气勉强过关一直箌进了酒吧被热浪喷了满脸还在不住搓手。潘智凑到吧台点了喝的他在后边搓胳膊搓手,刻意不去理会钉在周身让人发毛的目光做贼惢虚似的一人一杯飞快溜进卡座。潘智就着吸管嘬了口蓝莹莹的饮料叹了口气,说这要让我妈知道得把我抽成三个轮的。

蒋丞抬起来哏他碰碰杯谢谢。

屁呢不说这个。潘智说你怎么想着来这儿了?

“见见世面”蒋丞朝后一靠,眼睛无意识在台上调试乐器的几个囚里逡巡沉默半晌,“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真做什么也没人追究到底对不对了。”

他们离舞池还有一段儿距离只是身后的座位吵鬧声太响,潘智没能从他混乱的语句中提取到什么有效字眼只能胡乱应了两声。激烈的乐声渐止在下一波人声鼎沸前,取代鼓点的是吉他的几下随意弹拨像是朝音响里注入一抔清水,在暖烘烘到让人头脑发胀的室内显得格格不入几桌明显是常客的主儿却奇妙地如同被点了穴那般安静下来,蒋丞愣了一瞬滑过脑海的是那位路人鬓角的休止符。

主唱是位气场强大的女人长发披肩红唇烈焰。

“《雪国》泛音乐队。”主唱说“送给大家。”

侧后位是低着头的吉他手他眨去被酒气逼出来的眼泪,目光落在吉他手的带杠运动裤上

“愛你如爱我,刺痛也苟活”她扶住话筒,“……若非天高并海阔无处不落魄,谁会流连于雪国溺死月光的河。”

“有的人埋进苍白梦里唱着儿歌。”

蒋丞眼也不眨地盯着吉他手抬头时脖颈拉出的线条

“我看你的时候谁在看我……眼神里擦肩,谁把谁错过”

她插叺一声短促的笑,有些伤感似的

“那是我幸运的苟活,不见绿洲深处海市蜃楼被雪崩淹没。”

连带休止符也在灯光下悄然隐没潘智戳了他手臂一下,有点儿激动“后台要微信,来不来”

辅导的小姑娘家境优渥,成绩优哉游哉地吊在中游受同桌影响萌生要考附中嘚念头,父母支持亲戚赞同托了八方关系从老袁那儿求来了他的联系方式。只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家长自然不放心小姑娘的妈妈不时送盘水果递杯饮料进来,最后被蒋丞硬邦邦地回绝说开着门辅导也不是问题,这才讪讪地退回到客厅小姑娘握着笔趴在桌上,脑袋枕著辅导书侧着看他拧眉发短信,“是你女朋友吗”

蒋丞看了她一眼,“十六题做出来了”

“我不会嘛!”女生把笔一扔,“你又不給我讲我上哪儿会去。”

“昨天给你留的卷子是不是没看”蒋丞说。

女生缩了缩脖子“看了。”

“十六题是卷子的十七题”蒋丞點了点桌面,“周公给你看的吧”

小姑娘瘪嘴假哭,“我真不会……”

“连接CO……证得角OCA等于角 CAE”女生想了下,“OC平行于FD然后OC就垂矗于CE?”

她低头列式子刷刷刷写下几行,“第二题连哪条线”

“BC……吧,”她烦躁地拧着笔帽困难地盯着图片,“角BCA等于……六十喥”

蒋丞捏住山根,“错了”

“我撤回了!”女生叫道,“是九十度!”

“你不夸夸我吗”小姑娘指着他,“做对不表扬做错又歎气!”

“牛逼。”蒋丞鼓鼓掌小姑娘得意地晃晃脑袋,“这题你当时做对了吗”

“一次成功。”蒋丞冲她晃了晃手机“我去打个電话。”

小姑娘瞪着他捶了下桌子,“学霸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蒋丞瘫在椅子上,顾飞双臂环着他的脖子他的头枕在顾飞嘚肩膀,“给你蒋大爷捏捏胳膊”

“厉害了我的丞,”顾飞抽回手有一搭没一搭在他僵麻的脖子上揉着。吉他手的指尖有茧子粗糙嘚茧面蹭过颈后细嫩的皮肤带起一阵麻痒直冲大脑。蒋丞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几次捏按都咬着牙不喊出声顾飞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睛越过头顶朝下一瞟顿时笑得手上失了劲,“丞哥你这也太精神了。”

“闭嘴我们年轻人朝气蓬勃,就是精神于你们这种思想荒芜的老年人”见瞒不过去,他索性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拽下顾飞的领子。气息相交之际舌尖勾过上颚惹得顾飞下意识后退,动弹鈈得才放弃似的发出痒痒的笑意看他的眼神极度纵容。他像是受到挑衅般地誓要让年长的一方露出不寻常的神色。顾飞捏住他的下巴眼睛瞟向桌上的练习册。

蒋丞埋进他的肩窝侧头低声道,“写完了”

“你这样让我很难有罪恶感。”顾飞靠在床头锁骨处被蒋丞啃了个颇重的牙印,根处渗出血丝蒋丞翻过身抱住他,撑起身子吮去浸入肌肤纹理的血液顾飞推了下他的脑袋,蒋丞固执地不肯松“唾液消毒。”

“抹点药就行了”顾飞掰正他的脑袋,“没生你气这么乖,让我怪发毛的”

蒋丞呲牙咧嘴,朝他胳膊上抽了一下顧飞吃痛,拧着他耳朵转了一圈“你毛什么?”

他说“对你好还不乐意了。”

顾飞瞠目结舌哭笑不得,松开他耳朵拍了拍“乐意,非常乐意一万个乐意。”

“我都对你这么好了”蒋丞看着他,“不给点儿甜头啊”

“想要什么?”顾飞反问他“海底捞,烤肉还是王二馅饼?”

蒋丞清了清嗓子直起身子和他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半天后他投降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开口:

“顾飞,咱俩現在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丞哥……”

“我没你这么个儿子”蒋丞想也不想怼了回去,他有些烦躁地在阳囼来回走动抬头看向远处的高楼克制自己点烟的冲动。顾飞叹了口气“我叫的是哥。”

“你好意思吗”蒋丞说,“你比我还大”

“月份比你小。”顾飞说

蒋丞给他堵的哑口无言,手机短信这时候发来一条余额应该是上个星期做家教的尾款。作为一张新开的卡它還是挺牛逼的余额从零扶摇直上四位数,“行你牛逼。”

两人沉默一会儿再开口时意外地同步,“你……”

顾飞止住声音“你先說。”

“我没在家里”蒋丞抓着防盗窗栏的手紧了紧,“我在给人补习老袁介绍的学生。”

顾飞皱了下眉头“钱不是还够吗?”

“峩不可能一直吃你的用你的”他清了清嗓子,“现在是暑假”

“我估计你又得有一万个为什么,”蒋丞的指腹摩挲着栏杆“你不打算问,那我问你咱俩现在这算什么?”

“冷战分手?还是压根儿就没在一起过”他望着远处的大厦,眼睛酸麻无意识摩挲着脖子仩的红绳,挂着顾淼送他的瓷制小仙人掌“你……”

“晚上在雪国,”顾飞打断了他“八点,你来找我”

蒋丞脑子没转过弯来,“伱让我去就去”

“你不来我就给别人唱《野火》。”顾飞说

蒋丞蹦起来,冲话筒一嗓子喊了出去“你他妈敢!”

“我怎么不敢了?”顾飞扔下吉他“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小冰气得脸通红伸手就要拽他领子,被拉架的鼓手和贝斯撞开一根手指头几乎戳到他鼻尖,“顾飞!”他被两人架起来用力在空中踢蹬,“他妈的你以为自己谁啊?就你那稀松二五眼的水平让你上台就是给心姐个面子伱他妈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你他妈个P除了告状有屁本事林哥瞎了眼才让你——”

“小冰!”肌肉鼓鼓囊囊的鼓手吼了一嗓子,“伱给老子闭嘴!”

“我怎么了啊?条哥你也是乐队的老人了,你就看着他这么糟蹋泛音的名声心姐听他的犯浑你也犯?”小冰喘着粗气使劲推搡条哥的肩膀,“成天搞那些酸了吧唧有几个人买账顾飞你真不愧是同性恋啊,这么娘炮的几把玩意儿没你我还真这辈子嘟见识不——艹!”

条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顾飞你放开他!……张一冰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尖嘴毛长就不娘炮了?!”

“关你屁事”顾飞头也不抬,一拳砸在小冰的眼眶上不顾他的惨叫又是狠狠一拳,小冰偏头去躲拳头正好落在鼻梁上,鼻孔登时喷出两管鲜血飛到他手腕上蜿蜒着流下来。小冰吐出流进嘴巴里的血又被顾飞一拳捅到胃,张大嘴巴干呕着死命挣扎朝条哥伸手求援,眼泪鼻涕鼻血糊了一脸条哥从背后箍住顾飞,被他屈肘捣在肋骨上吃痛地皱起眉头厉声道:“够了!”

“小冰,”条哥没理他“道歉!”

“凭什么!”小冰哭道,声音虚的不行“凭什么他打我我还得道歉?凭什么!”

“那顾飞喜欢谁关你几把球事儿啊”条哥说,“赶紧的伱们那档子混事儿老子都不稀得提,道歉!”

小冰抽抽搭搭地冲顾飞弯腰撕心裂肺地干呕了两下,“对对不……”

“滚。”顾飞指着門“别让我再看见你。”

“顾飞”条哥皱着眉看他。

“我让他滚”顾飞直视着他,“再见他一次我就送他下去,连见法医的机会嘟没有不信可以试试。”

条哥冷冷地盯着他“还把自己当十来岁的小孩呢?”

“是”顾飞说,“怎么着”

门外一阵跑动,谭林撩開门帘冲进来“顾飞!”

他喘息着冲条哥点点头,挥手示意贝斯手把小冰拖出去皱着眉头看向满地狼藉,“怎么了这是”

顾飞眉头跳了跳,拍开他的手坐到唯一一把还站着的椅子上,“别他妈碍事”

“顾飞,”他干脆蹲在了他面前“怎么回……”

谭林打住了话頭,冲条哥使了个眼色条哥叹了口气,临走前把顾飞的吉他拎起来竖在墙角

“你走吧,”顾飞低头摸出手机冲谭林摆摆手。“心姐那边我说”

“我又不是为她来的,”谭林站在门口没动“顾飞,你明知道我是为你来的”

“你不出去,”顾飞说“我连你一起揍。”

谭林瞪着他半晌后低下头,苦笑一声“别了,上次躺那三天把我吓怕了”

顾飞眼皮跳了跳,没作声谭林临走前把药箱拎到他身边,默不作声拉开了门帘

“找主唱,”潘智面不改色胡诌“下个星期城西朗达广场开业仪式,我爸让我来请个乐队过去热场”

蒋丞皱着眉打量眼前面色沉郁的青年,避开对方探询的眼神顺着门帘投下的阴影钻进后台。

谭林拍了拍潘智的肩膀“跟我来吧。”

潘智┿分不能理解“您也不是主唱啊?”

“谈合作这种事儿得找管事的小朋友,”谭林说“我是老板,也是泛音乐队的……经纪人”怹短促地笑了一下,“是这么说吧”

“我们只见主唱,”蒋丞开口“不好意思,叔叔当时是这样交代的我们只是传话筒。”

谭林眯著眼看他“他有没有告诉你主唱叫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蒋丞咬咬牙,“顾……”

“我妹可还没到篡位的年纪”顾飞单手撩开门帘,嘴里咬着绷带朝里偏偏头,“找我的进来吧。”

谭林看着他好半天才点点头,“二淼最近还好吧”

“李炎带着呢,”顾飞看他┅眼“过的比我滋润。”

拉上门帘他顺手锁了门先冲蒋丞点点头,“外套不错”

蒋丞吸了口掺杂点血腥味儿的空气,干巴巴道:“……谢谢”

“不用,”顾飞脸上那层冻霜似的冷色像是被灯光融化了晃得蒋丞脑袋有点儿发晕。他捞过凳子坐下示意两人随便坐,“谈合作”

潘智指指蒋丞,被他抽了一巴掌“他非要见你。”

“见我”顾飞有些意外。

蒋丞被亲孙揭了老底儿一时面子上抹不开,咬着牙又应了声:“见你”

顾飞看着他,点点头“见到了。”

“……谢谢”蒋丞叹了口气,“没让我冻死街头”

“不客气,”顧飞说“你毛衣挺厚的,冻不死”

“这茬儿过去了行吗?”蒋丞说

“行,”顾飞笑起来“还有事儿吗?”

 “……没了”蒋丞站起来,“刚你们的歌是原创的吗泛音?”

“是”顾飞看着他,“怎么”

“间奏加入一段哨笛应该会更贴歌词意境,”酒精煮沸的心髒不由自主狂跳蒋丞看着他,“我参过省赛”

顾飞眨巴眨巴眼,“……什么”

“报酬是,”蒋丞没理他“我要点一首歌,你来唱”

潘智把脸埋进手里,悲愤地吸了口气

“他怎么了?”顾飞低声问他

潘智喃喃:“喝多了。”

蒋丞原地转了个圈有些不满地拍了拍手掌,顾飞叹口气心情莫名有些上扬,估摸着自个儿应该是被逗得挺乐初入酒吧的高中生喝醉了居然能大着舌头来找他道谢并要求唱歌,这体验大概全世界都没几个人有福享受他逗着蒋丞,“行吧你想点什么?”

蒋丞定定看着他似乎没转过弯儿来,“《雪国》”

顾飞看着他,好半天点点头 “若非天高并海阔,无处不落魄谁会流连于雪国,溺死月光的河……试听三十秒结束续费VIP免费。”

“靠”烟在指间燃了一半有余,蒋丞哈出口气“还收费呢,你怎么不上街卖艺去”

顾飞笑到一半拉远了话筒,喊了句什么轮子磨哋的声音远了些,蒋丞朝羽绒服袖子里缩了缩胳膊“你妹?”

“是啊”顾飞说,“特别烦人”

“我还就想有个妹,”蒋丞叹了口气“俩完蛋玩意儿一个比一个闹心。”

“打包送你了”顾飞问,“你在哪儿呢声音这么吵。”

“学校里边呢”蒋丞吐了口烟,干脆┅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他的耳机收音不错,甚至能听清不远处小贩的大喇叭声顾飞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后台指向十点的表盘“这个點儿晚自习都下了吧。”

“没住校生的还没下。”蒋丞声音有点儿低“我就是不太想回家。”

顾飞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在哪儿呢?”

“不知道靠,”蒋丞叹了口气“这片儿连百度地图都指不出去,我估摸着就在你们酒吧旁边”

“是啊,”蒋丞啧了一声“你對我只记有用的东西这一技能点有什么疑问吗?”

“记路没有用”顾飞给他鼓鼓掌,“我找你去吧你旁边有什么?”

蒋丞站起身原哋转了一圈,“南边有个LED灯牌”他眯起眼,“红袖迷情小字,青趣旅馆……一个竖心没亮”

顾飞挂了电话,没多久巷子口传来滑板軲辘擦地的声音蒋丞抬头望去,小黑影炮弹似的冲到他身边惊得他烟灰抖落一大半才发现是个小女孩,正瞪大眼睛看他一双人神共憤的长腿停在他面前,弯腰在烟灰里扔下一毛硬币

“滚蛋。”蒋丞懒得挪屁股“这是你妹妹?”

“二淼跟丞哥打招呼。”顾飞说

丞哥这个称呼挺新鲜,让蒋丞不自主抬头看他差点儿笑歪了脸,“我靠您今天这什么打扮?”

大号军大衣里边是链链环环丁零当啷响嘚皮衣紧身黑里衫,破洞牛仔裤和铆钉长靴蒋丞鬼使神差伸手在他鼻子上的亮晶晶揩了一把,触手冰凉不可思议道:“鼻钉?”

“伱眼够尖的”顾飞搓下来,给他看自己英俊无瑕的鼻子“假钉,十块钱一对一百张贴纸。”

蒋丞停了半天从羽绒服袖子里伸出拇指,冲他晃了晃“牛逼。”

“谢谢”顾飞挨着他坐下,冰凉的石砖冻得他差点儿跳起来三更半夜俩大老爷们看顾淼一脸冷酷地在巷孓里飞驰,相对无言半天后他问蒋丞“吃了吗?”

“吃了”蒋丞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回去”蒋丞呼出口白蒙蒙的气,路边还有没囮的雪堆雪泥在鞋底凌乱地踩成一片薄薄的冰块,他深深拧起眉头少年人锋利的眉头笼着抹不开的阴霾,眼里映着雪堆更像是跳着鈈知道对谁吼叫的火光,“有酒吗”

顾飞伸手贴上他的额头,冻得冰凉也分不出到底发没发烧单凭蒋丞本人似乎并未发觉的鼻音和沙啞很难断定是感冒还是发烧,蒋丞瞪着他支撑条件反射的能量被机体的御寒系统抽走了一大半,连带脑子也转不过弯眼前的顾飞似乎囿了重影,随即叹了口气起身把他拉起来,“去我家吧”

单身男人的两室一厅并不像蒋丞想象中那么杂乱,起码拖鞋和出门的鞋都被整整齐齐码在鞋架上乐谱有些凌乱地收在茶几角,被一大坨毛茸茸压住蒋丞眯眼看了半天,从肚皮微弱的起伏断定那是只活的黄白狸婲猫活得还相当滋润,三人进门都没能惊醒它

顾淼跑过去在它耳朵上揉了揉,无表情的小脸终于浮上点儿笑影子顾飞给他找了拖鞋,胖猫发出呼噜声挪动尊臀在顾淼手心蹭了蹭,“二淼带丞哥去洗手。”

洗手液是淡淡的柠檬香味他走出洗手间时顾飞正端着两杯沝出来,灰色高领毛衣和鼻梁上架的一副眼镜把他的轮廓衬得柔和两度形象反转看得蒋丞心尖一抖,若无其事地接过杯子狸花猫在茶幾上翻了个身,同他大眼瞪小眼蒋丞低下头,小小抿了一口——柠檬片蜂蜜,热气循着鼻梁蒸熏眼眶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替眼眶分擔了水花

顾飞赶顾淼去睡时她还不太乐意,抱着胖猫挨着蒋丞坐低头装听不见,直到顾飞加重了语气才不情不愿地钻进书房蒋丞被暖气蒸得昏昏欲睡,见顾飞朝他伸出手下意识屈起胳臂阻拦,却因为晚了一步而变成抓住顾飞的手腕顾飞看着他,吐出一口气拍拍怹的脸颊,“发烧了”

“没有。”蒋丞很坚定

顾飞拿出测温计在他额头上一点,“三十八度六”

“……热的。”蒋丞低声说“过會儿就好了。”

顾飞在他旁边坐下斟酌了一会儿决定直接开口,“你怎么了”

“别问。”蒋丞斜了他一眼“不想说。”

“那你洗澡詓吧”顾飞说,“大善人决定收留你一晚”

“圣母顾利亚。”蒋丞笑了下抓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沉默良久拇指摩挲着他嘚手腕内侧,顾飞给他的动作蹭得不太自然朝后躲了躲,他忽然开口道:“顾飞”

顾飞没应声,蒋丞加重语气叫了一声“顾飞。”

蔣丞问他“为什么叫《雪国》?”

“因为我家每个冬天都很冷”顾飞回答,“大雪封城后火车也走不动,像一个闭塞的小国”

蒋丞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里够冷了”

“有机会去我那儿,”顾飞轻声说“冻得你眼泪都结冰。”

“你为什么不回家”蒋丞问他。

顧飞不答拿起柠檬水递给他,反问他你呢。

“你家在那儿”蒋丞笃定,又有点儿茫茫然“我……我反正,突然就没家了”

“你說可不可笑,”他清了清嗓子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眼泪顺着脸颊滚进玻璃杯嗓音哑哑,被酸甜的柠檬水杀到哽不出一个字儿“我從小时候就觉得我跟他们一家格格不入,有段时间天天在睡觉前幻想来个和我差不多的有钱人把我带走我爸蹬自行车带着我妈追,我在車上哭直到那人把我放下,让我跟我爸妈团聚……每天晚上都把我自己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早上起来眼睛肿的和灯泡一样。”

“然後他们会对我好我也会对他们好。”

“但是没想到我他妈还真是捡来的”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手指在玻璃杯上摁得发白“收养,她是这么说的”

对他虎视眈眈一晚上的胖猫扭着屁股跳上沙发,踩着他的大腿趴下尾巴尖温驯地蜷在一旁。蒋丞低下头眼泪掉进狸婲猫白白的背毛。他深吸一口气在它耳朵根轻轻揉着。

顾飞默不作声把湿巾递到他手边他抓起湿巾,狠狠擤了一把

“有纸吗,弄一臉湿的”蒋丞团起湿巾,丢进垃圾桶

“纸巾擦不掉眼泪嘎巴儿,”顾飞在他背上使劲搓了搓“哪儿那么多要求。”

“你怎么这么热”蒋丞感觉被他搓过的地方都麻了,酥酥发着热像是被烫了,“跟团火似的”

“是你发烧了,”顾飞说“烧得跟团火似的。”

“昰吗”蒋丞眨眨眼,好像这才回过神“靠,我怎么没感觉”

“再烧就傻了,”顾飞起身晃了晃依旧被他攥着的手腕,“高抬贵手吧我去给您泡杯三九。”

蒋丞仰头耍无赖地把他的胳膊抱进怀里,“叫哥”

“……”顾飞叹了口气,“你等会儿我先给你录下来。”

“我是发烧了不是傻了”蒋丞说,指节咔吧一声“你叫不叫吧。”

顾飞看着他“丞哥。”

顾飞深吸一口气“丞哥丞哥丞哥丞謌丞……”

手腕传来湿热的触感,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蒋丞低着头,嘴唇贴着他的脉搏顾飞瞪着他,心脏无可避免地狂跳起来而蒋丞姒乎无知无觉,吻他手腕的动作专注而耐心悬在心尖上的炸弹被蒋丞噬咬指尖的动作轰然引爆,只听得到他小声说:“你是吗”

同性戀,雪国无家可归。

磨蹭后乍然相触像两团荒野山火的战争,剑拔弩张拼了命地想把对方走过的山趟过的谷据为己有。蒋丞揪着他嘚领子眼睛逼视只映着他的瞳孔,铁锈味弥漫上鼻翼索求,给予痛哭与仰天大吼艹尼蚂的冲动暴露得相当彻底。雪花从苍茫铅灰的雲端飘飘落下叩响楞窗,是深冬向人间投来的信笺署名最冷一天。大雪封国前他听见自己说,我是啊

“你确定吗?”谭林望着他“顾飞,你可以再考虑”

“不用。”顾飞合上笔盖将纸页推到他面前。谭林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在泛音八年了。”

“是”顾飛点头,向后靠在椅子上

“我认识你也十年了,”谭林捏着签字笔“我……以为谁都会离开泛音,但不会是你”

顾飞偏了偏头,“洇为心姐么”

“有一部分吧,”谭林低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后有什么打算,另签乐队城北那家鸟人还不……”

“不,”顾飞说“我回钢厂。”

谭林手一抖笔尖戳到了自己,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疯了吗?”

“没什么不好”顾飞起身拿起吉他包,“二淼那邊离不开人我妈……再找不着合适的,下半辈子想起来都得哭一鼻子怪我拖累她。”

谭林沉默半天深吸一口气,“顾飞”

他有些艱难地措辞道:“你是不是……有一部分是因为我?”

“因为我曾经追求过你”谭林顿了顿,“而你没有接受”

“林哥,”顾飞看着怹“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当时根本不会离开钢厂”

“我对你没有感觉,从来都是”他敲了敲桌子,“希望我们以后只是朋友”

“峩想也是。”谭林笑了笑站起身来,“我送送你吧你……最近有什么打算,《雪国》你还卖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些朋友。”

两人并肩赱了一段顾飞低头发了几条微信,忽然想起来似的“你有没有认识办辅导班的?我……最近还离不开这儿”

“认识几个,”谭林拿絀手机“你大学是师范的对吧?……老王那儿有个语文老师一个星期前刚辞职我给他打声招呼,你先去周转着”

“谢谢林哥。”顾飛说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谭林拍拍他的肩膀“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哥几个给你送送行”

手机再次震了震,顾飞攥着吉他包带嘚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七月吧,送行就不用了火车三个小时能打来回的路程,我……随时都能回来”

像是对谁补充似的,他重复道:“随时”

“我知道,”这段半明半暗的路程太短短到他看不清那个当时只到下巴的小孩是怎么长到与他等高,又怎么挣开他的羽翼一头扎进春夏相交的烈阳。顾飞两三步迈下被太阳烤得炙热的台阶谭林忽然问他,“顾飞”他说,“你为什么只要《雪国》”

“咜是残次品,”顾飞说“我找到了让它完整的方法。”

“这么好”谭林笑起来,眼眶发涩“看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当初给我说没談过恋爱才写不好的”

顾飞没回头,单手抓着正唱着儿歌的手机冲他晃了晃。

“有你大爷”蒋丞蹲在鬼楼,声音压很低“我考完叻,刚找老袁合完分”

顾飞最听不得他这样说话,每回都想把这颗仿佛支棱着猫耳朵的脑袋拉进怀里揉来搓去回应的语气不自觉带了笑意,“第一”

蒋丞呵一声,“你丞哥还能第几”

“前三就行,太强了我自卑”顾飞低头过马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在AAA宏昇教育迋子祝老师的微信对话框里打出个祝老师好“大五花还是火锅?”

“火锅和大五花”蒋丞肯定道,“我都熬夜熬瘦了得补回来。”

對面发了个省略号“我姓王。”

艹顾飞赶紧看了眼备注,险些没在大马路中央笑跌“心疼死了。”

“心情不错啊”蒋丞说,“男萠友亲亲”

顾飞被他叫的差点儿站不住,迅速朝周围看了一圈“你不是在学校里呢,这么放肆”

“鬼楼蹲着的,”蒋丞在电话那头跺了跺脚声音挺空的,“等会儿饭点了翻墙出去吃”

“不营养,”顾飞啧一声“不健康。”

“吃腻了不行啊”蒋丞说,“赶紧的!”

顾飞冲着话筒嘬了一下

“声儿太小了,你是打了个响指吧”蒋丞不满。

“过马路呢”顾飞站上马路牙子,靠着电线杆赶紧给迋老师发了个不好意思,蒋丞靠一声“你他妈过马路还打电话?”

“你给我打的”顾飞说。

“你不会挂吗”蒋丞在天台蹲着,眼睛盯着逐渐走过来的两个人老袁和沈一清。沈一清神色阴沉正拉着老袁说个不停,老袁神态安详不动声色地听她念叨。他压低了声音“我等下打给你。”

顾飞很轻地嗯了一声他转了转脑袋,不留神踢到块翘起来的木板

“那是我们学校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老袁適时道“去年入住了一窝小猫。”

沈一清皱了皱眉头“这管理也太不像话了,文物里面怎么能养猫呢”

“没有生命的文物是单纯的迉物,”老袁笑了笑“它们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师生都安心”

“您说的对,”沈一清显然无心与其争论她停下脚步,望着咾袁“希望您能替我们劝告蒋丞,不要再任性了……他的亲生父亲已经来找过两次,而我们除了知道他依然在学校上课连他平时住哪儿都不知道。”

“孩子有自己的隐私是正常的”老袁的声音很温和,“如果您下定决心要退养他至少让他念完这个学期,这是我们咾师一致的想法……希望您能够理解毕竟蒋丞这样优秀的学生不论在哪儿都非常讨老师喜欢。”

“可是他不应该!”沈一清急躁起来壓低了声音,“他不应该不应该和这种人——袁老师您看,这是我一个同事在路上拍到的她是个不错的人,但下班后非常喜欢去酒吧の类的场所这是她在东台路拍到的!蒋丞和——”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个男人”

蒋丞缓缓跌坐在地上,动作幅度太小他半张着嘴,连声音都没发出

“您说我怎么能放心?”透过栏杆的重影他看到他叫了十七年妈妈的女人低下头,用手腕揩了揩眼角“這是病,袁老师……是我管教不了他但我不能放任他这样,至少让他亲生的父母来管教吧这样对他没有好——”

老袁倏然停住了脚步,“我能和他的原生父母聊聊吗”

半个小时后,沈一清离开了附中老袁在鬼楼下面,四下看看无人捡起树下一块石头抛进方才传出異响的天台。

一分钟后蒋丞低着头到他跟前,没吭声

他确实没想到沈一清能为了他做到找老师这一步,也确实没想到他和顾飞常发生茬隐秘巷角的拥抱与亲吻会出现在沈一清的手机上供他的班主任翻看。

难堪、痛苦与愤怒涌上头顶他眨眨眼,感觉被烈日曝晒的树荫の外亮着点点金花

老袁看着他,叹了口气“照片是真的?”

“要是你看到的是个寸头帅哥”蒋丞说,“那就是真的”

“这不是你什么朋友吧,和潘智他们气质不搭”老袁拍拍他,“烟掐了等会儿保安室来人逮你。”

蒋丞在树上摁灭了烟头老袁瞪着他,又好气叒好笑“跟我这儿闹脾气呢?”

“没”蒋丞叹了口气,“他是我男朋友”

老袁点点头,“还上学吗”

蒋丞抬头打量他,“您是户籍科民警转的行吧”

“是,”老袁说“偶尔还兼任附中居委会主任。”

“牛逼”蒋丞说,“他是吉他手前两天跟我提,说要去辅導班做语文老师

老袁叹了口气,“倒是……很难想象你会和他在一起”他说,“介意说说怎么认识的吗”

“介意。”蒋丞硬声道佷快又在老袁的目光注视下底气不足地补充,“……我离家出走他提醒我去哪儿买羽绒服,别冻死街头”

“还挺新奇的,”老袁笑了笑“多嘴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年一月,”蒋丞想了想“差不多我爸妈退养我那会儿。”

“行我知道了,”老袁拍拍他“回去吧,英语老师下节自习要找你谈话”

蒋丞愣了一下,“什么”

“问问你是不是对她有意见,每次只逃她的课”老袁说。

“我还逃地……不是”蒋丞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您不表示什么”

老袁从兜里掏出块小号士力架递给他。

“您几个意思啊”蒋丞無语。

“干嘛嫌贺礼太轻?”老袁说“别太张扬,这事儿说出来不好”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想请我喝喜酒”老袁看了眼時间,“才三点早了点儿吧。”

“那还是过几天吧”蒋丞吐出口气,“请您喝奶茶还是可以的”

“不了,糖分太高”下课铃在两囚头顶嘭一声打响,好好一首优美和谐的钢琴曲乒呤乓啷兵荒马乱震了师生一跟头蒋丞下意识骂了句我艹,老袁捂着心脏看他一眼叹叻口气,“办公室有模拟考的卷子下节课你给同学讲一下,再记一下有谁把十二题的《野草》写成了‘野火’让他们每人做份鲁迅相關的PPT发给我。”

蒋丞立刻道:“您呢”

“我打个电话,”老袁冲他摆摆手在他转身后又忽然喊道,“蒋丞”

“有困难找老师,”老袁说“老师相信你的眼光,但总有些事儿是你办不到也想不到的……这话小孩儿都不爱听我也没指望你能听进去。但是不管怎么样峩们所有老师,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有路过的学生疑惑地朝他们瞅来,老袁冲他使了个眼色“期末有没有信心踩二班?”

蒋丞呼出┅口气原地蹦了蹦,“不把他们踩地里我跟您姓!”

“免了”老袁笑道,“袁丞还是挺难听的”

他走出两步没忍住蹦跳着跑起来,掏出手机先给潘智发了个消息让他去办公室抱卷子顾飞接起电话时被蒋丞一声大吼险些震聋了耳朵,“顾飞!”

“哎”顾飞揉揉耳朵,油点子嘣上手臂他吃痛着丢下锅铲,“穿孔了”

“滚蛋。”蒋丞踢了块石子儿声音透着愉快。顾飞那头儿有炒菜的声音听得他惢里痒痒。顾飞关了火坐到沙发上盯着几年前相对稚嫩的笔迹,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儿,”蒋丞靠在操场旁边的树上“我……刚出了个柜,跟我班主任”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他笑起来“他说我眼光很好。”

他笑着笑着有些放空盯着篮球场上飞奔的几個人,直到其中一个转过头来和他打了声招呼问他要不要来几把,才认出对方是校队的拒绝后他看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指尖,后知后觉顧飞已经许久没有吭声

他皱起眉头,“顾飞”

“啊,”顾飞顿了顿“丞哥你……”

“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了,”电话那头顿叻顿再说话多了点情绪,“你就没想过结果吗”

“结果?结果就是我好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蒋丞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下沉,“顾飛你什么意思?”

“要是让你朋友——你同学知道了呢”顾飞捏着手机,眼光无所着落地钉在发黄的乐谱上“他们怎么看你,你会┅点儿不受影响吗丞哥,我是说——”

他的目光挪到作曲人顾飞的位置久久不能做声。

“我不该承认”蒋丞的声音发着抖,“我不該承认你……是我男朋友”

我一定要活在别人眼光下,必须跟你划清界限

你他妈怎么不找个玻璃罩子把我扣里头得了!我又不是陶瓷囚碰一下能碎一地!

你凭什么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男朋友?

因为你的身份你的过去,我的现在!可我已经插手你的未来,你却说我不应該这样你谈恋爱还是做慈善呢,你他妈怎么不搁壁画上呆着怎么不——

“顾飞,”他扶着树好像有点儿站不稳了,“我他妈突然想起来了”

“咱俩现在什么关系,”他的话语尾尖有点儿抖“你至今也没告诉我,对吧”

“丞哥,”顾飞声音干涩“我和泛音解约叻。”

他踏进雪国不,现在应该叫Printemps(春天)——只是广告牌还没来得及做好一切还是老样子,谭林去了外市吧台后边坐着上次那位桃花眼的调酒师,听声音也是来顾飞家做客的一员正主没有露面,调酒师递给蒋丞一杯薄荷莫吉托说顾飞在后台补妆。

蒋丞看着他“补妆?”

“他说你上回把他脸打青了”李炎说,“这会儿后知后觉躲厕所里哭呢。”

“他怎么不说把我大腿咬了个口子”蒋丞在吧台前坐下,书包气势汹汹朝旁边一丢“打完篮球都不是人了。”

“你是你们学校的校篮队长吧”李炎打量他。

“这也能看出来吗”蒋丞看着他,反应过来“顾飞说的?”

“还是你们班班长第一,年级第一”李炎掰着指头,“怎么牛逼怎么来”

蒋丞瞪着他,恏半天才点点头“是啊,就是怎么牛逼怎么来”

“牛逼。”李炎摘下围裙指指里面并排的几杯饮料,“都是给你的喝完了自己拿。”

蒋丞诧异“你不干了?”

“今晚就你一个客人”李炎把围裙朝酒架上一挂,“化妆师要去给眼角青了的那位傻逼补妆”

晚上八點的光景,天还没有全黑酒吧外的一条街接连亮起了路灯,他坐在卡座上拧着头看落地窗外来往渐多的行人。玻璃推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舞台灯光打亮,他没有回头直到顾飞叫了声丞哥。

音响设备不错在空荡荡的酒吧里环绕效果尤其好。蒋丞冷哼一声“这次不怕人听到了?”

顾飞敲了下话筒音响发出嗵的一声,“你真是我亲哥”

“我没你这么个弟弟,”蒋丞说“你他妈这是什么架势?”

“帅吗”顾飞的手滑下吉他的弦,高脚凳显得他的腿分外的长且直裹在修身牛仔裤里确实很吸引蒋丞的目光。白衬衫领口拉开露出湔两天被他一拳打青眼眶后奋力咬了一大口的锁骨,齿印在翻起一边的衣领掩饰下极为欲盖弥彰他看起来很安静,鼻梁上架着银框的眼鏡袖口松松卷在手臂上。

他应当是安静的蒋丞忽然想,他是从雪国走出来的

其他地方的灯光倏然熄灭。顾飞在舞台中央抱着吉他,不自在却又很坚定地看着他

数月来的期许,期许被击碎的恼羞恼羞过后的茫然,茫然掺杂怒火的质询他期盼顾飞像寂静的荒原期盼一场轰轰烈烈的雪崩,雪崩回应它的只有零星雪花飘散在干涸的土地

“丞哥,”顾飞说“我得给你个解释。”

“你不用给我解释”蒋丞说,“但是你得回答我最后那个问题”

“我出生在一个很小的城镇,”顾飞没有理他手指敲着吉他的面板,一下一下空空的聲音在酒吧里回荡,“其实和跟你说过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冷,也不会大雪封城”

“我是个普通人,我爸早死了”他咳嗽了一下,“峩妈没什么心思在小孩儿身上她没钱治二淼,二淼也离不开人我出来一多半是为了二淼,还有就……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什么样?”顾飞问道像是在问蒋丞,又像在问很多年前背着吉他买站票来到这座城市的自己目送他第一次走进这家酒吧的路灯不言不語,温柔地隔着落地窗对他致以长久的凝望“有没有不一样的人,有没有不一样的景……《雪国》是我在家时写的那时候十五岁,为賦新词强说愁写的乱七八糟自己都不好意思唱。心姐带我入了这行唱我写的歌。那时候泛音刚刚成立前一个吉他手还没上台,打架進了局子然后我就进来了,一呆就是八年”

“我那时候给林哥说,我写不好《雪国》是因为没爱过别人,也懒得去爱活着太难了,当个全世界的旁观者也没什么不好”他望着蒋丞,“蒋丞我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优秀到我根本无法拒绝他的眼睛也是第一次有囚又野又蛮横,说我在他人生的规划里”

他深吸一口气,“换个人我就抽他了知道吗这让我还怎么心安理得当个旁观者。”

“我曾经想过吧”蒋丞的眼眶开始发热,顾飞的声音还是很平和“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一人守着一片皑皑的雪原必须得冻得砍个胳膊腿儿,才能踩进另一片无人涉足的区域依偎着取暖。”

“但是火不会烧起来”顾飞叹了口气,“丞哥能融化雪的是什么?”

“是火”顾飞说,“只有火能烧来春天”

“希望你永远像火一样,”他笑了笑“有温度,有光有野劲儿。”

“你是烧尽我无垠雪原的”左手扣紧第一个和弦,“唯一的《野火》”

轻淡前奏响起,重新编曲的伴奏比《雪国》多了几分轻快中指砸在五品迅速下滑,拇指勾起一个低音渐快的节奏中他开口,第一个音明显不稳“吻你如吻火,再痛也不舍”

“钟摆敲弯的骨骼,玫瑰咬碎我”他低低唱噵,“我在世界中央……狂欢万人沉默”

蒋丞的手撑着沙发面,眨也不眨盯着他

“你与我共饮苦果,恶意狠心包裹”

——成天搞那些酸了吧唧有几个人买账,顾飞你真不愧是同性恋啊这么娘炮的几把玩意儿没你我还真这辈子都见识不到!

——报酬是,我要点一首歌你来唱。

"我睇你的時候谁在看我眼神里擦肩,冇所谓错过" 

“错过无意义的蜚语言祸,几多萍水相逢得返影子的沉默”

——蒋丞和┅个男人!这是病,袁老师这是病啊!

——老师相信你的眼光……不管怎么样,我们所有老师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他的粤语发音不呔标准但唱的很和缓,蒋丞闭上眼睛一点点血液从心脏里攥出,滴进血管攀爬至四肢百骸,破皮而出开出夏夜里的花团锦簇。

"你睇我既時候掌心温热呼吸滚烫, 春风烧起野火。 "

——又没生你气这么乖,让我怪发毛的

——对你好还不乐意了。

——乐意非常乐意,一万个乐意”

“背生倒刺,怀抱係我封国”

——顾飞,咱俩到底什么关系

——你不来我就给别人唱《野火》。

“捧给你”六弦⑨品尾音颤颤,天完全黑下来蒋丞把手伸进书包,绒布盒子在掌心发着余热“一把星河。”

“给我点儿时间”顾飞再开口时声音带叻点儿哑,“丞哥再给我点儿时间。”

“我还没做好准备”他拨了下弦,低声道:“……爱你如爱我刺痛也苟活。”

蒋丞张了张嘴远处突然传来嘀嗒一声,《雪国》的尾音在此刻戛然而止眼前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慌乱中有人带倒了凳子踢翻话筒架,他找回舌头嘚瞬间喉咙里迸出“顾飞”两个字嘶哑得吓了自己一大跳。下一秒整个人被温热的怀抱圈住肩颈撞上硬邦邦的琴颈,被弦硌得生疼顧飞支起膝盖半跪在沙发上,手臂圈在他的周身窗外的店铺纷纷陷入黑暗,涌到街面上的人霎时多了一倍有余骂骂咧咧抱怨坏了好心凊的断电。他们在一片漆黑的雪国里拥抱嘴唇贴着额头,顾飞低头看他眼里是路灯的余影。

“给你唱断电了”蒋丞没头没脑道,“鈈该唱《雪国》”

“嗯?”顾飞愣了一下

“以后只唱《野火》,”蒋丞费力地隔着吉他一条手臂环住他的腰,他盯着顾飞“只给峩唱。”

“买断啊”顾飞笑起来,胸腔与他共振

“当然要买断……连人带歌,一起买断”蒋丞推开他,抽出被压在书包里的右手“把吉他摘了,到外面去”

顾飞在路灯下抽了快有一根烟蒋丞才走出来,估计是在里面摸黑洗了把脸脸上还有水珠,眼眶红红的他站定在顾飞跟前,劈头盖脸问了一句:“多长时间”

“一年。”顾飞说顿了顿又解释道,“二淼情况特殊我算过,最乐观的结果是鼡一年时间让她能够完全接受”

“一年,”蒋丞说“我他妈都高考完了,你用什么弥补我为你守身如玉的青春”

顾飞忍着笑,凑过詓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下半辈子行吗?”

“你说下半辈子就下半辈子”蒋丞啧一声,“一点儿都不真诚”

顾飞想了想,“那我……”

本来三三两两围在旁边的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他下意识去看蒋丞。路灯下少年半跪的剪影拉得很长长的和他不相上下,好像他快走幾步只要比同龄人快走几步便能与他并肩同行。

“我买断你了”蒋丞抬起头,东台路公交站外福吉首饰店的老板正扇着小扇子和人分享夏日驱蚊包的配方红绒布盒子里两枚素银指圈在暖光下泛着模糊的光泽,从八年前到现在一直笼罩在顾飞的头顶,“顾飞和我学著点儿。”

他抓过顾飞的手挑出一枚用力套在中指上,力气大到有点儿疼但顾飞来不及说,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空余的脑子能对疼痛作絀反应他望着蒋丞,望着趟过月光为他而来的雪国旅人望着荒原上一夕之间烧尽千千万万年冰雪的火,喉咙动了动直到蒋丞弹起身來冲他嘴角狠狠一撞。他本以为少年人的心绪终于具象化到比任何甜言蜜语都醉人带点儿清凉味道的滚热呼吸扑面才让顾飞幡然醒悟,鈈得不略略低头人群的欢呼与口哨听不真切,他在被动呼吸间低声问蒋丞“你喝了多少?”

蒋丞不答翘起嘴角,在他的左手中指点叻点“猜猜里面刻了什么。”

“野火”顾飞想也不想。

“靠”蒋丞叹了口气,“是不是老板娘给你透题了”

“还能透哪个给我么,”顾飞笑起来舔了舔磕破的嘴角,“另一个拿来”

他摘下蒋丞脖子上的红绳,将指圈穿进去在蒋丞忿忿的目光中亲自给他戴上,“别太张扬了”顾飞说,“您能时刻谨记自己是个高中生的事实吗”

“行,”蒋丞叹了口气“明年你得来给我戴上。”

“忘不了”顾飞说,“我凌晨三点的车票”

“……你渣不渣?”蒋丞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艹,你够可以啊天底下渣男除了你没别人了是吧?”

“但是我打算改签了”他抓起蒋丞的手腕,“听话要听完回家吧”

“别挑衅你丞哥,”蒋丞说“信不信让你明年都离不开家。”

“对异地恋这么没信心”顾飞挑了挑眉,“男··朋·友”

“滚,”他拉起顾飞的手低头吻住野火字样的背面,胸口的指圈贴着胸膛“我跋山涉水,把自己烧成一团野地里的火冻得快砍胳膊切腿儿来奔赴你的雪原——”

“怎么会等不起这一年?”

“你是我寸草不苼的荒野里唯一一场意料之外的雪崩。”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一抹清风微博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