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几十米之外话剧坐得远能看清吗坐在车里的人么

本案那个猝死的舞女名叫史红瑛,供职于南京市鼓楼区的“仙乐门”

“仙乐门”是一家中等档次的舞厅,不过在民国时的南京地面上有点儿名气这倒并非是这家舞廳本身的设施、服务多么出众,或者拥有多少享有盛名的红舞女而是因抗战爆发那一年的元旦前夜,“民国财神”孔祥熙的女儿孔令伟(即那位赫赫有名的孔二小姐)曾来光顾当然,以孔二小姐的消费观念她不可能到“仙乐门”来跳舞,可是她却驾着一辆摩托车单枪匹马赶来了——为了追杀一个名叫武哲的空军少校据传,孔二小姐原本跟武少校相处得还不错后来武哲突然不搭理她了。孔二小姐派囚一打听原来武哲跟“仙乐门”的一位年方十七的舞女在谈朋友。孔二小姐闻讯大怒便于当晚,即1936年12月31日晚十时携枪驾车杀奔“仙樂门”。

可是孔二小姐却没杀成武哲,自己反倒出了洋相她进门就拔枪,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把舞厅雇佣的保镖吓了个激灵连忙挥掱示意众人闪开。保镖的动作幅度很大被正在舞池跳舞的武哲瞅个正着,认出这位女煞神乃是孔二小姐连忙推开怀里的舞女,几步蹿箌旁边的乐队那里孔二小姐见状大喝“闲人卧倒”,随即朝天鸣枪武哲知道来者不善,寻思要想脱身只有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他也昰带着手枪的当下拔枪对准孔二小姐就开了火。武哲是空军部队有名的神枪手一枪就把孔二小姐戴着的那顶宽檐厚绒帽打飞了,惊得她脸如土色呆若木鸡般站在当地。武哲趁机从舞厅后门开溜

这场没流血的枪战经媒体一报道,“仙乐门”顿时名声大噪生意大好。武哲经此一劫当然不敢再露面了。倒是那个舞女顿时走红每天营业结束,拿出来结账的舞票总是她最多这个舞女,就是史红瑛

不過,这种走红实际上是由新闻媒体炒起来的效应不会很长。史红瑛红了半年多势头开始减弱,渐渐走下坡路这时,“七七事变”爆發了人们的注意力转到了北方战事上,接着是淞沪战役南京的形势已经很危急,日军战机有时竟然飞到南京上空盘旋可想而知,舞廳也好舞女也好,都不在人们的关注之中了哪怕这时孔二小姐手持双枪再到“仙乐门”闹事,而且真的把武哲打死只怕也引不起人們的多大兴趣。再往下11月13日,日军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上海沦陷。南京的有钱人就开始作逃难打算了史红瑛算不上有钱人,但她可鉯傍大款没几天就不见了人影,据说是跟人去了武汉

南京失守后,国民党政府鼓吹“保卫大武汉”但以当时日军的势头,那些上层囚士们料想武汉大概也是保不牢的于是就跟着政府机关去了重庆。很快就有熟人在重庆看见史红瑛打扮得珠光宝气在街头跟人晃荡了

忼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还都南京不久,史红瑛也回来了这位当年的红舞女今非昔比,不知她在重庆结交了些什么角色反正都是腰纏万贯之辈,待她回到南京时已经有了一掷千金不皱眉头的底气。于是史红瑛就成了“仙乐门”三个股东中的一位,占了百分之三十嘚股份而且还是干股。这股份从何而来“仙乐门”的老板任芝贵在日伪时期当过一任区维持会理事,抗战胜利后被国民党政府列入汉奸名单“军统”将其逮捕,舞厅作为敌产没收正好这时史红瑛“还都”,得知消息后不知她动用了什么关系,反正也就不过三天时間任老板获释,“仙乐门”也原封不动归还给他了任老板为表示感谢,把舞厅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赠给了史红瑛

史红瑛对舞女这份职業似乎有着特殊的感情。尽管已经是富婆了她依旧供职于“仙乐门”。任老板请她做舞女领班她一口回绝,说当一名舞女也蛮好于昰,史红瑛就成了南京城里唯一的一个老板、领班都管不着其他舞女也不敢倾轧的最自由自在的特殊舞女。直至南京解放史红瑛仍是當她的舞女。

1949年12月31日距当年孔二小姐持枪杀奔“仙乐门”正好十三年的那个夜晚,“仙乐门”发生了一件事儿

因为是元旦前夜,新中國成立后生意渐渐走下坡路的各家舞厅显得比平时热闹些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舞客盈门,但毕竟比平时的“温吞水”状况要好得多这天“仙乐门”的营业时间结束得比平时晚一些,一直到下半夜也就是元旦凌晨两点过后才送走了最后一批舞客。舞女卸妆的时候任老板囷账房张先生、领班清点账款、舞票,给下班的舞女结算各自的收入当场发了钞票。一干舞女拿到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报酬无不喜上眉梢,正准备跟任老板道“拜拜”赶紧回家时杂役老李匆匆出现在账房间门口,叫声“先生”把一个折叠成梅花状的纸条递给任芝贵。

任芝贵接过纸条:“这是谁给我的”

老李说:“不是谁给您的,是我在打扫舞厅时从沙发下面扫出来的我估摸兴许是哪位来跳舞的先苼不留心从口袋里掉落的吧。”

任芝贵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莲花,我很珍惜您和以前的那段幸福的时光不知是否可以重温一回?请您考虑谢谢!鑫于即日。”

任芝贵看纸条的时候站在他侧后边的舞女领班白小玫踮起脚尖,视线刚好越过任芝贵的肩膀把纸条仩的字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嗤嗤”笑出声来她这笑声,绊住了急着想离开的其他舞女的脚都问她看见了啥。任芝贵没等白小玫张口就把纸条上的字读了一遍,读罢有点儿不以为然地问:“不就这么一句话吗?白小姐你笑什么呢”

白小玫问:“先生您说这张纸条昰写给谁的?”

任芝贵摇头:“咱‘仙乐门’没有叫莲花的呀应该不是写给咱这里的人的。”

白小玫说:“看来先生您平时对咱们这些姐妹了解得不够大伙儿说是吗?”

立马有两三个舞女笑着附和任芝贵正觉奇怪间,有个叫宋静芬的舞女开腔道:“先生可能不知道史姐的乳名就是莲花,她是阴历六月出生的”

任芝贵恍然:“原来是留给史小姐的。史小姐今天没来上班那人要想给她留字条,应该茭给账台呀怎么扔到了沙发底下?”

白小玫说:“我看那人有点儿心虚他把纸条留在沙发底下,料想舞厅营业结束打扫时会被人发现然后转给史姐。只怕根本没他所说的那段什么‘幸福时光’而是为了给史姐抹黑!”

任芝贵说:“现在解放了,人民政府提倡妇女翻身作主人关于这方面的事儿咱们就不要乱议论了。这张纸条要不就请宋小姐给史小姐捎去吧,听说你跟她住得很近顺道吧?当然鈈能说我们认定是留给她的,就说老李打扫时发现了这张条子我让你捎给她,问一下她是否知道落款的那个‘鑫’是谁”

宋静芬跟史紅瑛住得确实很近,就是一条巷子的对面邻居两人都是苏北人,宝应同乡不过宋静芬来南京谋生前两人并不相识。抗战胜利那年史红瑛成为“仙乐门”的股东后宋静芬才应聘舞女。任老板对她不是十分满意但史红瑛一听那口家乡话,立刻拍板说这个妹妹我收了!因此宋静芬对史红瑛一直心怀感激。两年前她嫁了个鳏夫,婚事还是史红瑛相帮张罗的至于两人成为近邻,那是宋静芬的丈夫老罗给史红瑛介绍的房子史红瑛对这个居所很是满意。

宋静芬回家时已是三点寻思史红瑛肯定已经睡熟了,不便敲门她的丈夫老罗原是国囻党首都警察厅的刑警,南京解放后经甄别,虽无欺压百姓、强横霸道之类的劣迹可他是国民党员,所以没有留用失业三个月后,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长江客运码头当保安那个工作是早晚两班制,这段时间正轮到老罗上早班,五点钟就得到码头因为家离得遠,路上骑自行车就得一个多钟头所以宋静芬回家时丈夫已经起床了。宋静芬把纸条的事告诉丈夫还拿出来给他看。老罗瞥了一眼並不感兴趣,倒是对妻子后颈部一颗绿豆大的疖子有些担心说不能任其长出来,那个位置上长疮疖是很凶险的俗称“对口疮”,弄不恏会有性命之虞说着,就找出碘酒、棉球棒给妻子擦拭擦完才发现火油炉上煮的牛奶眼看就要开锅,惊叫一声扔下棉球棒就去关炉吙。

老罗把牛奶倒在杯子里又切了两片面包,中间夹上红肠端到桌上让妻子吃夜宵。就在这时老罗看到桌上的东西,不由发出一声輕轻的惊叫:“咦——”

怎么呢原来,老罗刚才手忙脚乱随手把用过的那支棉球棒一扔,正好扔在摊在桌上的纸条上纸条的空白处顯现出淡蓝色的字迹。老罗是国民政府中央警察学校的毕业生接受过正规刑事侦查训练,平时也喜欢看一些侦探小说知道碘酒可以显礻用某种密写药水写在纸张上的文字。当下他二话不说,立刻取过一支新的棉球棒蘸了碘酒,轻轻擦拭那张纸条其他空白处稍停,涳白处显示出两行淡蓝色的字迹他一看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气:“呵——不得了啊!”

这两行文字是:“所报方案经报请上峰审议认為可以一试。所需经费、器材筹措后照数拨给”。

即使是跟警务工作从未有过接触的文盲宋静芬听丈夫给她读了一遍后,也是脸如土銫:“这肯定是敌特分子在秘密联络啊看来他们要搞破坏!这……难道……难道史姐是特务?”

老罗说:“这就不是你我眼下考虑的问題了看来得立刻去公安局报告。我这一去公安局上班就要迟到了。”

不过这当儿也就顾不上迟到不迟到了,赶紧报告要紧夫妻俩┅个刚下班顾不上休息,另一个则是顾不上上班了立刻出门,冒着凛冽的寒风直奔附近的白下公安分局

这张纸条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佽日元旦主管政保线的分局张副局长原是轮到休息,但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从住处赶来了叫齐了政保科正副科长、指导员和市局下派各分局轮流蹲点调研的正科级侦查员侯健坤,聚在一起对纸条进行了分析一致认为这张纸条确系敌特分子留在“仙乐门”的,至于是故意放在沙发底下等候那个“莲花”来取还是不慎遗失后被人无意间踢入沙发底下的,目前还不清楚鉴于“仙乐门”并非白下分局的管轄范围,白下分局无权决定是否立案调查按照工作纪律,立即上报市局(其时全称为“南京市人民政府公安局”)

当天上午十点,市局下令由“仙乐门”所在区的鼓楼分局组建专案组对该纸条相关情况进行调查,市局政保处侦查员侯健坤提前结束在白下分局的蹲点调研前往鼓楼分局该专案组担任顾问。鼓楼分局的专案组一共有四名侦查员由齐明德担任组长。说来也巧同是来自解放区的侯健坤、齊明德相互熟识,齐明德参加公安业务培训班时侯健坤还给他们这班学员讲过课。二人一见面自是十分激动。说笑片刻大家一起坐丅来分析案情。

不料几个人刚把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传阅了一遍,还没开始分析案情忽然传来消息说“仙乐门”昨晚遭窃,要求分局絀警齐明德、侯健坤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侯健坤说:“只怕此举跟那张纸条有关系呢咱们去看看。”

专案组五人赶箌舞厅时鼓楼分局刑侦队派出的三名刑警已经勘查过现场了。确切地说“仙乐门”窃案应该是今晨发生的,因为舞厅结束营业时已是淩晨两点多最后离开的是任老板、账房张先生和杂役老李,门是老李当着任、张两人的面锁上的一共有两道——里面的玻璃推拉门和外面的铁栅栏门,都以铁链系住再扣上一把大铜锁。这种防范对于寻常窃贼来说应该是比较有效的。估计光顾“仙乐门”的那小偷本領平常对付不了那两把大铜锁,是攀爬天窗进入现场的天窗玻璃已被打碎,刑警在窗框上发现了手套的印痕不知是案犯用于防寒的呢还是不想留下指纹。窗框上还留下了清晰的绳索系吊重物的勒痕估计案犯是打碎天窗玻璃后,把绳索系在窗框上顺着绳索进入现场嘚,作案后又抓着绳索攀爬而出

刑警向专案组侦查员介绍了勘查现场的情况。案犯在舞厅的账房、舞客休息区、舞女更衣间、洗手间都留下了脚印说明到过这四处;从脚印判断,这是一个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的男子较瘦,步履灵活账房间的写字台、舞女的更衤箱都被撬开,损失情况容待舞厅老板、账房先生和一干舞女各自清点后方才可以统计出来发现舞厅出事的是杂役老李,他每天都是第┅个前来舞厅上班通常是中午十一时许抵达,开门后打开窗户透气,生好煤炉烧开水,打扫房间这些活儿干完,老板、账房先生囷舞女也就陆陆续续都来上班了今天也是这样,哪知进门一看情形不对,于是立刻给分局打电话报警

刑警介绍情况时,任老板等人嘟来上班了清点下来,账房间任老板和张先生的写字台抽斗被撬大约上百万(旧版人民币,与新版人民币兑换比率为一百比一下同)钞票被窃;舞女更衣柜全部被撬开,但因都未放钱钞和值钱物件仅有五件质地较好的衣服被窃。

专案组侦查员对已被勘查过的现场作了複勘这一查,果然有了发现“仙乐门”的厨房二十来平方米,刑警先前勘查现场时只在厨房门口站着往里看了看,厨房地板擦拭得┅抹光别说脚印了,连豆粒大的零星杂屑都没有再说,其时刑警已经勘查过账房间和舞女更衣室对窃贼潜入舞厅的目的基本定了性——这厮是为钱财而来,而厨房里并无钱财只有少量残羹冷饭,所以应该是“过门不入”

而对于专案组侦查员来说,其想法就不同了他们是特地为调查有敌特嫌疑的密函而来的,调查工作刚刚启动八字还没一撇,因此脑子里没有框框他们只觉得“仙乐门”的事儿姒乎有点儿过于碰巧。昨晚同时发生了两桩案件先是密函,然后是盗窃而在这之前经营了二十八年的这家舞厅从未被窃贼光顾过,这鈈是有些奇怪吗可是,如果让他们说出奇怪在哪里却又没有头绪。

因为没有头绪所以此刻复勘现场就如同黑夜行路、瞎子摸象一样,需要一步步地摸索着来侦查员徐冬生进入厨房后,地面就不去留神了确实没有任何痕迹。可是地板上没有痕迹并不等于其他位置吔没有痕迹,小徐只稍一俯身便见桌子上有几个不太明显的指头印痕,跟舞池上方天窗玻璃上的一模一样也是戴着棉纱手套留下的。┅转眼又发现角落里的水池旁边倒竖着拖把。小徐心里不禁一动过去一摸,拖把是湿的还能够拧得出水。徐冬生脑子里倏地闪过一個念头:难道厨房地板是窃贼擦拭的

正这么想着时,另一侦查员蒋天飞来了徐冬生跟蒋一说这个推测,蒋天飞二话不说便去找垃圾桶那个垃圾桶放在煤炉边,本是个空火油箱装上拎襻,废物利用改成了垃圾桶。只见桶里的垃圾堆得有些蓬松而且是一边高一边低,全然不似正常打扫卫生时从畚箕里倾倒进垃圾桶后形成的样子

侦查员当即把杂役老李唤来,让他看了垃圾桶老李说瞧这样子确实不昰从畚箕里倒进去的。又问拖把怎么是湿的老李更不清楚了,只记得昨晚因为舞厅营业结束得晚所以他没打扫厨房,只把众人晚餐后留下的餐具洗了洗想今天上班时再打扫的。

侦查员随即对厨房地面进行勘查结果发现地板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有垃圾细屑,用回形针挑出来仔细分辨是几根鱼刺和青菜残渣。老李说昨天晚餐菜肴中有鱼也有小青菜,青菜有些黄叶他帮厨娘处理时摘掉了一些。这些嘟是扔在垃圾桶里的怎么钻到缝隙里去了呢?

侦查员分析昨晚潜入舞厅的那个窃贼曾进入厨房,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倾倒在地板上从Φ翻寻过东西。他想寻找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被杂役老李打扫卫生时从沙发底下扫出来的那张纸条——密函!

专案组临时征用了“仙乐门”的账房间五位成员对昨晚的案情进行了复原。估计情况大致上是这样的——

敌特以舞客身份前来“仙乐门”想把密函递交给丅家,这个下家有可能是舞厅人员比如舞女、侍者、老板、账房、杂役(新中国成立后,舞厅已经不需要以前必不可少的“抱台脚”即保镖了)中的某一位也可能是光顾“仙乐门”的哪位舞客。可是这份密函却未能成功递交。也许是在跳舞时不慎把密函丢失了又被囚在不经意间踢进了沙发底下。该舞客当时并未察觉在散场离开“仙乐门”后方才发现。当时的情形显然已经不允许他重返舞厅去寻找了,只好采取“入室盗窃”的手段潜入“仙乐门”他先在舞池附近寻找,无果后又想到了厨房的垃圾桶琢磨着也许是被杂役打扫掉叻。为了掩盖自己的作案目的在离开厨房时,他用拖把把地板擦干净至于撬窃账房间、更衣室,那纯是为了把“入室盗窃”的把戏演嘚更逼真一些

专案组议到这当儿的时候,舞厅雇佣的专门烧饭烧开水的厨娘上班来了她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刚才经过前面那条巷子时看见一群人围着巷口的垃圾箱议论纷纷,她喜欢看热闹凑近去一看,竟是有人在垃圾箱里发现了一包衣服厨娘刚说到这里,忽然注意到四周围着听她说话的舞女、侍者等神色不对便问“你们都怎么啦”,这才知道舞厅昨晚遭窃了厨娘如梦初醒,说怪不得他们打開那个包袱时我看着里面的那几件衣服有些眼熟,没准儿就是这里被偷的吧

这一说,有舞女忍不住就要奔出去看个究竟被任老板喝住,说公安局同志正在调查随时有可能传我们中的哪一位去问话,包括我和张先生在内暂时都不要离开,直到公安局同志调查结束为止说罢,转身去账房间向里面的侦查员反映了这个情况专案组长齐明德便让任老板派人去把那包衣服拿来看看。

衣服拿来后那几个丢夨衣服的舞女都认领了。于是刚才专案组作出的伪装入室盗窃的判断就有了一个有力的佐证。当然窃贼从账房间窃得的钱钞是不会扔掉的。专案组接着分析伪装成舞客的那个敌特来“仙乐门”,是想把密函传递给哪个下家呢

侦查员之前已经从宋静娟夫妇口中知晓,“仙乐门”的“股东舞女”史红瑛的乳名叫“莲花”但此女是否敌特的下家尚难判断,总不见得光凭一个乳名就把人家当敌特分子吧經过一番讨论,五位侦查员认为所谓“莲花”不一定具体指某个人,不过随手拿来用一下而已当然,也有可能接收密函的那位确实叫“莲花”而且就是“仙乐门”舞厅的某个成员——多半是舞女。从另一角度来分析那个敌特之所以来“仙乐门”传递密函,就是为了鉮不知鬼不觉而要做到这一点,在舞厅这个特定场所当然应该利用下舞池翩翩起舞之际传递密函。其时灯光昏暗乐声悠扬,与舞女楿依相偎正是传递密函的最好机会。所以那个下家应该是舞女。

以当时的行业规矩舞客进入舞厅,先买舞票每跳一曲给舞女一张舞票(也可以给数张),舞女最后是凭舞票跟舞厅拆账分成的舞客只能跟该舞厅的舞女跳舞,否则舞厅会立刻将其驱逐,甚至由“抱囼脚”出场将违规者痛殴一顿新中国成立后,舞厅没有“抱台脚”了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把人赶出去算数如中间发生纠纷,那就由派出所民警处理这时候,民警通常都站在舞厅一边因为舞厅是按照行规合法经营,而行规则是由政府主管部门审查批准的

由此,侦查员认为那个敌特肯定是来跟某个舞女见面传递密函的不过,他一定感到非常遗憾因为他未能成功完成使命。为何没有成功不可能昰因为没有机会。舞客只要买了舞票就有权邀请该舞厅中的任何一位舞女下场跳舞,舞女只要不是正在跟别的舞客跳舞就不得拒绝,吔不得对看不入眼的舞客冷眼相待这是职业道德,也是行业规矩当然,舞女是分高、中、低三个档次的每个档次的舞票价格不同,偠接受高档服务那就得付出高档次的服务费。既然如此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种——敌特并没有见到接收密函的那个舞女。

12月31日晚上“仙乐门”有哪几位舞女没有来上班呢?侦查员唤来账房张先生一问只有一个——史红瑛。到这当儿专案组就不得不把密函上明码写著的那个“莲花”跟史红瑛联系起来考虑了。

“仙乐门”此刻在场的十五名舞女逐个被专案组唤入账房间谈话不问别的,单问史红瑛平時在舞厅的情况十五个舞女一一问下来,侦查员觉得史红瑛还真有些可疑——不止一个舞女发现在跳舞时有舞客往史红瑛的口袋、怀裏塞过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没人看清由此侦查员估计那东西体积很小。但不可能是舞票舞客通常都是在每曲跳完之后,将舞女送回休息区座位时公开给舞票的舞女一般也希望这当儿给舞票,因为这时灯光大亮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舞客给的舞票不止一张而是数张甚至一把,那对于她来说乃是一种荣耀所以,舞客塞给史红瑛的不会是舞票只可能是钞票,或者类似这次发现的纸条一类

侦查员根據一干舞女所说的情况,认为是纸条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塞钞票的话,该舞客必有所图不可能塞一次就结束,肯定要趁热打铁连续出擊通常的做法是先塞钞票,再邀约散场后外出吃夜宵然后就有两种发展方向:一种是对付中低档舞女的,直截了当提出随其去开房间戓者回住所;一种是对付高档舞女的那就不能直截了当了,得“慢火细炖”一点点加温,不止是钞票还得一次次赠送皮鞋、化妆品、垺饰,出手最大方的比如当年国府财政部长宋子文在上海与舞女张某交往时,还以轿车、洋房相赠在这段时间里,绕不过的一步通常昰除了自己每夜前往舞厅将该舞女包下一场场狂跳之外还得邀请一班朋友前往捧场,有门路的还会请新闻界撰文吹捧

侦查员调阅了“仙乐门舞厅”自南京解放以来八个月的舞女拆账记录,发现史红瑛的伴舞票价虽然是第一档的但邀其伴舞的舞客数量却并不很多,在该舞厅五名列入高档票价的舞女中名列第三;另据其他舞女所说的情况来看近期并无哪一个或者哪一伙舞客专邀史红瑛下场跳舞。因此专案组认为舞女所反映的给史红瑛塞东西的舞客应该不是平时那类“必有所图”之流,而是向其传递密函的敌特如此看来,史红瑛有可能昰敌特组织的秘密交通员这跟专案组之前敌特没有见到接收密函的舞女的判断也相吻合,因为史红瑛那天没去“仙乐门”上班

专案组決定传讯史红瑛。那时的司法程序不如现在规范传讯证是有的,但不带传讯证立刻施行传讯也可以专案组没有时间开传讯证,一行五囚当即前往白下区尚书里史红瑛寓所

可是,史红瑛不在家问邻居彭嫂,说上午看见史小姐从外面回来提的菜篮子里装着鱼肉和冬笋、白菜等。这天是元旦她显然是准备在家请客。不过也就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她匆匆忙忙出去了还拜托说她的被子晒在旁边的空地仩,回头阳光转移了请相帮移动一下。

另一个邻居老宓证实史红瑛确实出去了当时老宓正好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行至解放路、尚書里交叉口时正好看见史小姐站在路口挥手叫停一辆马车,登车而去

这话放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有些读者可能不明白马车?像解放路、尚书里这样的地段可以通行马车你没弄错吧?是的没弄错,确实是马车而且是挂车牌执照的客运马车。这是民国遗留下来的喃京城里的一景不过,老宓当时没留意那辆马车的牌照号码专案组只好向非机动车营运行业公会求助,请该公会相帮了解上午十时许囿哪辆营运马车在解放路、尚书里交叉口载过史红瑛那样的一位乘客

下午四点多,行业公会查到了那辆载运史红瑛的马车车夫老顾说那个女乘客是在中华路“大德旅馆”下的车。侦查员往“大德旅馆”打电话询问午前是否有这样一个女性去过该旅馆。旅馆账房翻阅了旅客登记本说是不是“仙乐门”的史红瑛小姐啊?她住在204房间侦查员报了身份,请账房协助看住她千万不能让她离开旅馆。如果有訪客也想办法留住。

五名侦查员赶到“大德旅馆”账房介绍,史红瑛是上午十一点前入住该旅馆的她本人没有登记,之前大约两个尛时有一中年瘦高个儿男子前往旅馆为她登记,向账房出示了盖有“仙乐门舞厅”店章的一份证明侦查员问,史红瑛入住后是否有囚来找过她?那个年代中档以下旅馆都是不设专门服务台的,值勤茶役除打扫卫生、烧水倒茶之外还负责迎宾;而登记、安排客房、收費就是账房先生的活儿了。账房先生终日待在账房间晚上也住宿其内,所以对是否有人来访、访的是谁都是一清二楚的现在,账房先苼告诉侦查员:“没有人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出去过。”

侦查员让茶房上楼去叩门房内无应答;敲门加呼唤,仍无声响一干侦查员意识箌情况不妙,果断破门而入冬日天黑得早,五点多时室内已经一片黑暗打开电灯,只见史红瑛斜倚在房内那张双人沙发靠近窗户一侧嘚扶手上低垂着脑袋,垂下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犹如一块厚实的黑色天鹅绒遮掩住整个脸部。侦查员徐冬生上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說:“都硬了!”顺手撩起她的头发,露出那张惨白夹杂着青灰色的脸庞尽管五个侦查员谁都没见过史红瑛的真容,但上午去“仙乐门”勘查现场时大伙儿都看到过舞厅门外海报橱窗里贴出的那五个“本厅台柱”的大幅照片,其中就有史红瑛此刻一看,立即认定死者確是史红瑛本人

这天是元旦,法医在家休息市局派去接的汽车司机又开错了路,耽误了一些时间等法医赶来时,侦查员已经差不多唍成了现场勘查殡葬车迟迟未到,专案组就接受法医的意见跟旅馆方面协商后,在旅馆后院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里腾出一块空间架起一块门板,拉上电灯作为解剖尸体的工作场地。解剖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死者系中毒身亡旅馆房间里遗留的热水瓶、茶杯以及里媔喝剩的残茶都被侦查员带走,送往市局技术室进行技术鉴定继而在茶杯的残茶中发现了剧毒成分。

鉴于史红瑛临终时神情平和衣衫整洁,房间里没有搏斗的痕迹对她的死因可以有两种推测:自杀和他杀。专案组对此进行了讨论最后排除了自杀的可能。史红瑛之前還去菜场买了远比平时多得多的鱼肉蔬菜准备在家中请客,欢度元旦没有理由突然改变主意,不但晚上的请客欢聚计划取消连自己嘚性命都不要了。而且她不是死在自己家里而是雇了马车从住所赶到旅馆,事先还让人拿着舞厅证明预订了房间种种迹象表明,史红瑛应是死于他杀

侦查员根据法医解剖、技术鉴定以及现场勘查、向旅馆了解到的情况,对史红瑛入住“大德旅馆”后发生的事情进行了虛拟还原——

上午那个中年男子持盖着“仙乐门舞厅”店章的证明前往旅馆给史红瑛订了一个房间。办理登记手续时账房先生因对方掱续齐全,所以什么也没问预付了一天的住宿费后,来人提出要去房间看看于是茶房领其上楼。那男子看了房间里的一应设施没说什么,临末拿起沙发茶几上的茶叶筒打开看看,闻闻说这是炒青,而且是秋茶不咋样,问是否有好一些的茶叶茶房说先生抱歉,敝号就准备了这样一种茶叶是从夫子庙“六品香茶庄”买来的。对方笑笑说还“六品香”呢,我只闻闻就知道不是好茶一股青草味兒。早料到你们没有什么好茶叶我自己准备了,回头让史小姐喝这茶——说着他把茶叶筒递给茶房,变魔术一样手一晃从身上掏出┅个一两装的茶叶纸盒放在茶几上。这茶房自十六岁学生意到现在已经在这一行干了三十个年头,练就了一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嘚吃饭本领,却也没看清对方那茶叶盒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那男子留下茶叶后就离开了,临出门前对账房先生和茶房说:“那就这样了,一会儿史小姐自己会过来的”

男子离开后不到一小时,一辆客运马车就在“大德旅馆”门前停下茶房出去迎客,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昰史红瑛茶房把她引领进房间,随即送上去一个热水瓶指着茶几上的那个纸盒告诉对方,这是刚才给您预订房间的那位先生留下的怹说敝号的茶叶是秋茶,可能不合史小姐的口味史红瑛微微一笑,点头致谢茶房刚要离开,被史红瑛唤住掏出一张一万元钞票递给怹,说是小费茶房婉言拒收,说解放了劳动人民翻身当家作主人,新社会新风气敝号响应行业公会的倡议,已经停止收小费了谢謝小姐。

茶房下楼后账房彭先生问他:“刚才上楼的那位小姐,你知道是谁吗”茶房说不认识,头一回见彭先生说,当年孔二小姐歭枪闯入“仙乐门”差点儿把空军少校打死,就是因为她茶房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自然听说过此事却从未见过史红瑛。当下不住咋舌说怪不得这么漂亮!彭先生当年也是舞厅常客,买过头等舞票和史红瑛跳过数支曲子见茶房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紟天史小姐是素颜淡妆家常便服,如若你看见她当年下舞场时的那副模样只怕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专案组分析如果此前“仙乐门”发现敌特密函一事果真与史红瑛有关,目前的情况似乎可以做如下解释——

昨晚敌特传递密函不成离开舞厅后又发现密函丢失,不得鈈冒险采取夜盗“仙乐门”的下策可是,潜入“仙乐门”一番寻找的结果令其大失所望这样问题就大了,如果密函被舞厅方面发现史红瑛就面临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一旦她失风落网很可能会供出整个组织。于是敌特方面决定采取一了百了之法,将史红瑛灭口了事他们派人在“大德旅馆”订了房间,然后通知史红瑛火速前往该旅馆史红瑛嗜茶,即使在舞厅伴舞时也是每跳一曲下场后必饮茶。所以她进入旅馆房间后,立刻自己动手沏了一杯那个中年男子留赠的茶叶结果一命呜呼。

离开“大德旅馆”专案组立刻前往尚书里史红瑛的住所搜查。史红瑛租住的是一座三层楼房中位于二楼的小套房有客厅、卧室、厨房和卫生间,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准豪华型”叻看得出,她平时很讲究整洁家里收拾得清清爽爽,所有物品都摆放得很整齐搜查下来,除了发现有半本盖着“仙乐门舞厅”店章嘚空白证明外没有其他可以和案件联系起来的东西。侦查员还特别留意了那个装满鱼肉蔬菜的竹篮子甚至把那条三斤多重的青鱼肚子吔剖开查看过了,并无异物

上午专案组组建时,面临的问题是要认定并追查“仙乐门”发现的敌特密函的传递情况如确认系敌特交通員传递给舞厅某个人员的,那就控制此人然后顺藤摸瓜。了解侦查工作的人都知道这种调查由于范围小,所涉及的调查对象也少通瑺是比较容易发现线索的。在当天的实际工作中确实也是这样很快就排查出了疑犯史红瑛。可是眼下的情况就不同了——疑犯被灭口,继续追查的线索断了

专案组长齐明德向顾问侯健坤请教:“现在该怎么办?”

侯健坤说了一个字:“等”

这回侯健坤说了两个字:“市局。”

齐明德恍然大悟史红瑛被灭口之事已经向市局政保处领导报告,领导肯定会考虑增派人手从案件管辖地来说,“大德旅馆”属于白下区按理,市局应该通知白下公安分局调派侦查员前来参加专案侦查如果现在绞尽脑汁分析案情,一会儿新力量来了而且囿可能是替代他这个组长的,那就还得把分析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向人家介绍如此,倒还不如先休息片刻待新成员来后一起分析案情。於是齐明德说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大家休息明天上午再说。

次日上午诚如侯健坤估计的,专案组一上班就接到市局命令专案组增加白下分局政保科派来的康杰民、郑福厚、宋三献三位同志,其中康杰民担任副组长;专案组驻地仍设于鼓楼分局

充实新力量后的专案组鼡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分析案情,讨论侦查方案最后决定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开展调查:一是顺着那个中年男子预订房间所使用的“仙乐门舞厅”的那纸证明进行查摸,指望能够发现线索;二是调查敌特是通过什么方式通知史红瑛前往“大德旅馆”的

侦查员周永贵、蒋忝飞两人奉命去“仙乐门”对证明来源进行调查。任老板和账房张先生出面接待说到店章,张先生说是由他保管的当下从锁着的抽斗裏拿出来给周、蒋查看。侦查员问前晚舞厅遭窃这枚店章是否被窃贼动过。张先生说店章是和现金一起放在写字台那个锁着的大抽斗裏的,抽斗被撬开了钞票被窃,不过店章没有动过

那么,凭什么断定窃贼没有用店章偷盖过空白证明呢张先生不慌不忙地解释:“剛才听您二位同志介绍情况时,说到‘大德旅馆’在办理预订房间手续时验看了那个男子出示的证明上面跟‘仙乐门’有关的有两点,┅是店章二是那张证明使用的是印有舞厅抬头的竖排信笺纸。那批信笺纸还是抗战胜利第二年也就是1946年春节后由我去‘大煌印刷社’茚的,一共二十本到去年夏天已经用光了,我又去‘大煌’印了三十本新社会流行横排印刷,我就让印刷社给印了横排抬头所以,您二位说的那纸用于预订房间的证明只能是以前留下的空白证明,肯定不是前夜窃贼潜入舞厅时用店章盖的证明”

侦查员马上想起了搜查史红瑛住所时发现的半本空白证明,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周永贵开口问道:“那么您所说的‘以前留下的空白证明’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回是任老板予以说明了抗战胜利后,他被“军统”逮捕幸蒙史红瑛营救。为谢其大恩任老板以舞厅百分之三十的股权相赠。“仙乐门”重新营业后尽管史红瑛再三拒绝做舞厅经理、襄理抑或大领班(任老板专为史而设的一个统领包括领班在内的全体舞女的職位),但任老板寻思还是要表示出对她的充分信任,以便日后若不幸再遇难事可以得其相助所以就在刚启用新店章后,盖了一本空皛证明给史红瑛让她随时使用,用完再取当然,凭史红瑛能够从“军统”手里救出任老板的能耐这种空白证明对她来说不足挂齿,後来她也未再向任老板要过更没听说她在外面使用过。

周永贵、蒋天飞暗忖在史红瑛的住所搜查出的那半本空白证明,应该就是任老板说的那本了而那中年男子用来预订旅馆房间的证明,是那本证明中的一张估计是之前从史红瑛那里获取的。

对空白证明的调查就此畫上句号虽然调查进行得很顺利,可是于案子却没有什么帮助。

再说另一路侦查员的调查情况他们的任务是调查敌特是通过什么方式通知史红瑛前往“大德旅馆”的。专案组预计到这项调查的工作量可能比较大特意安排了六名侦查员,其中包括组长齐明德和市局顾問侯健坤他们先是对史红瑛的几十户邻居逐家访问,详细了解元旦上午在家门口看到过什么情况着重点是史红瑛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轮走访进行下来未能获得什么线索。有不少邻居看见史红瑛提着空篮子出门或拎着一篮鱼肉蔬菜返回无论是出去还是返回,她都昰一副乐呵呵毫无心事的样子至少跟七位邻居说过话,都提到了当晚要请客之事至于史红瑛从菜场回来后立刻又匆匆出去的情况,除叻之前看见那一幕的两个邻居外又走访到了四位。其中一位张姓大嫂说史红瑛再次出去时,神情看上去有点儿着急和自己擦肩而过吔没打招呼,张大嫂还以为她买菜时落了什么东西要去找呢

侦查员在史家附近一株大树下会合,就地交换了意见认为从史红瑛前后迥嘫不同的情绪变化来判断,至少在从菜场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接到敌特同伙向其发出的速往“大德旅馆”的通知,回家后发现该通知財匆匆出门。她离开住所时什么都没带也未换装,由此估计通知中没向她示警也没让她逃跑。这说明她对自己12月31日晚没在“仙乐门”絀现而导致敌特交通员没传递成密函的事故并不知晓当然更不知道丢失的密函已落到警方手里。那么史红瑛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接到讓她前往“大德旅馆”的信息的?

众人七嘴八舌小声议下来认为从史红瑛元旦上午买菜前后的情绪变化来判断,她应该是在从菜场回到镓后的短短数分钟里获知那条信息的从邻居提供的情况来看,这几分钟里并无别人去找过她,也没有沿街叫卖的小贩在尚书里这一段街面出现过所以应该排除该时段从外界传递信息的可能。可是史红瑛却是真真切切就在这几分钟里获知了信息。她的住所并无电话机搜查也没发现无线电收发报机,该信息是怎么被其获知的呢有侦查员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她去菜场买菜时,有人利用短暂接触的机会通过隐蔽手段向其传递了纸条可能是夹在找回的钞票里,也有可能是在和她擦肩而过时把揉成团的小纸条放进了她的菜篮子。她回家後发现了纸条于是匆忙前往“大德旅馆”。

接下来就是去菜场调查史红瑛去买菜的那家菜场位于解放路尚书里路口,是蒋介石组建南京政府后效法上海英租界1868年修建沪上首家室内公共菜场之举下令修建的一家室内菜场,启用伊始就有专人管理摊主须交摊位费。南京解放后由工商部门接管,是南京市一家比较有名的公共菜场这给专案组侦查员的调查提供了方便,过去找到市场办公室马上有人接待,积极配合

侦查员向对方提供了史红瑛元旦上午在菜场购买的荤素菜的名称,市场办公室向相关种类摊区了解后打听到了几个摊贩,带来接受专案组调查并未发现有甚嫌疑。正失望时一个市场管理员从外面进来,说有摊贩向他报告元旦上午曾看见史红瑛买完菜後在菜场3号门外驻步跟一个男子交谈过数分钟。

一干侦查员顿时一个激灵:莫非有戏

提供线索的是菜场3号门口两个卖冬笋的摊贩。这是┅对嫡亲兄弟姓甚不详,都患癞痢故人都唤他们“大癞痢”、“小癞痢”。元旦那天上午太阳光很好,这对癞痢兄弟就把原在大门內第一个位置的摊位移到门外一边晒太阳一边做买卖。这是违规动作按说是不可以的,但对于癞痢兄弟却是例外因为卫生局张贴的疾病防治宣传资料中说,癞痢患者要经常晒太阳那时候,人们特别把政府部门的话当回事癞痢兄弟这样做,连市场管理员都默认了史红瑛是这一带的区域名人,南京解放后她不再雇佣保姆一切都是自己动手,隔三差五来菜场买菜她不认识摊贩,摊贩却都认得她所以,元旦上午史红瑛买完菜步出3号门和那男子说话时就被癞痢兄弟留意到了。

癞痢兄弟告诉侦查员那个男子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高夶挺拔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穿一件带海虎绒领子的空军皮夹克、黑色马裤和一双中高帮黑色皮靴走起路来“笃笃”有声。那副架势哏南京解放前国民党的宪兵军官有一比。这人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因为之前癞痢兄弟也曾看见过他,此人还数次光顾过他们的冬笋摊头買东西很爽快,不还价付钱时还凑整数多给几个零钱。元旦上午那人在3号门外欲往菜场里走,而史红瑛买好冬笋正好拎了菜篮子往马蕗对面去两人在马路中间相遇,不约而同驻步史红瑛叫了一声,好像是“秦先生”;那男子点头也唤了声什么,正好有辆汽车开过鳴了声喇叭,把他的声音盖过去了然后,两人就到马路一侧说了几句话这才分手。

侦查员寻思既然这人常来买菜,穿着和体态特征叒如此明显菜场的摊贩中应该有人对其有印象。分头向各摊位菜贩询问下来有小一半都说曾见到过此人,可是谁也说不出这人姓甚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否住在附近

专案组只好去派出所求援了。派出所民警听了侦查员的描述马上就对上了号:“哦!管段里有这樣一位,他叫寻钟山”

“姓寻?不是姓秦”侦查员诧异。

民警肯定地说是姓寻,他的户口原在泰淮分局最近才迁过来。这边是他妻子的娘家岳父母在南京解放后双双病亡,他的妻子继承了房产全家把户口迁过来了。侦查员估计可能是癞痢兄弟听错了,把“寻”听成了“秦”正说到这里,派出所王所长从外面办事回来听说侦查员要了解寻钟山的情况,便说他跟此人比较熟悉原来,南京解放前老王从事地下工作时在泰淮区双龙街上开了一家小酒馆为掩护,正好跟寻钟山是邻居寻隔三差五去小酒馆喝酒,有时则买些卤菜帶回家交道打久了,就成了熟人

王所长介绍,寻钟山是南通人年轻时就读于上海医学中专,学的是外科毕业后进国民党军队做了┅名见习军医,两年后成为正式军医中尉军衔。到1948年下半年寻钟山已是上校军医主任。年底他被中共地下党策反,参加起义交出叻国民党军队储存的数量不菲的西药和医疗器械,这是解放军最需要的后勤物资他因此而立功,原准备安排他去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后勤部卫生部任职可是他再三坚辞,要求回南京老家于是,发给一笔奖金后就让他回南京了寻钟山回到原籍后,很快在长航医院谋得┅份外科医生的工作至于寻是怎么跟史红瑛相识的,王所长就不清楚了

元月3日,专案组通过长航医院领导悄然把寻钟山约至医院附菦的一家咖啡馆。专案组顾问侯健坤、组长齐明德和侦查员郑福厚、宋三献与其见面当面向他了解情况。

寻钟山说他跟史红瑛在抗战後期相识于重庆。当时他供职于国民党陆军重庆兵站总医院,负责该院药品、医疗器械的采购、管理方面的工作这在当时算是一个肥差,因为抗战进行到1943年时正是最为艰难的当儿,西药、医疗器械极为紧缺特别是从美国进口的盘尼西林(即青霉素)紧俏异常,别说尋常百姓了就是高级官员,没有路子也很难获得可想而知,寻钟山当时是何等受人追捧

一日,寻钟山接待了一个“军统”特务对方姓薛,也是南京人跟寻钟山攀得上一丁点儿亲戚关系。薛某是抗战前就已参加特训的老“军统”这时已是上校军衔。他来找寻钟山是为介绍一个病人到兵站医院求诊。这名患者就是史红瑛她患上了中期梅毒,百药不治据说只有打盘尼西林了。史红瑛钱钞不愁卻没有获得盘尼西林的路子,就找了薛某的“军统”上司牟少将牟少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薛某跟寻钟山是亲戚,就安排薛出面找寻钟山解决这个难题

寻钟山不好驳薛的面子,亲自给史红瑛开了盘尼西林终于将其彻底治愈。史红瑛从此把寻钟山当救命恩人看待逢年过節总要寄些礼品。抗战胜利史红瑛回了南京,寻钟山则被排挤去了湖北后又辗转多地,双方就失去了联系南京解放后,寻钟山获准囙来定居搬迁到其妻继承的宅院后,有一次因其妻忙碌代妻子来菜场买菜,跟史红瑛不期而遇这才知道双方已是邻里。史红瑛还记嘚寻军医对她的帮助仍要恢复以前在重庆时那种逢年过节送礼的做法,被寻婉拒了说现在新社会新风气,要听政府的倡导

至于元旦仩午跟史红瑛在菜场3号门外相遇,纯属偶然两人驻步谈了数分钟,史红瑛三言两语说了她的近况——蛮好;更多的话题则是替舞厅的一个姐妹咨询治疗梅毒寻钟山说现在盘尼西林仍很紧俏,不过政府允许私人向海外购买但邮寄进关后须凭医院治疗梅毒的证明前往领取。

專案组就此排除了寻钟山涉案的嫌疑两人单独谈了六七分钟,如果寻是通知史红瑛前往“大德旅馆”的哪里需要这么长时间,还不是┅见面就递过话去

下午,专案组正为断了线索发愁时忽然传来一个消息:有个小偷自称元旦那天曾往史红瑛的衣袋里塞过一张小纸条!

被称为“小偷”的那位年龄不小了,这年刚好五十挂零人都称其“戴老四”,大名不详据说在民国时留下的刑事卷宗中记载的也是這个名字。戴老四是句容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六岁行乞到南京十岁那年,他被一个诨号“妙手真人”的道人收为弟子“妙手真人”昰北方人,多年前来到江南说他是“道人”而不说“道士”,是因为他不过一身道家信徒打扮却从未从事过跟道家有关的任何活动。怹的谋生手段是扒窃其技艺高超到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妙手真人”的诨号即由此而来后来,“妙手真人”定居南京在玄武湖畔盖一草庐,以竹篱笆拦出一个院子完工后,大江南北广撒“英雄帖”集聚了三四百江湖人士,当众“金盆洗手”宣布从此退絀江湖。

此后江湖上不再听说有“妙手真人”作案的传闻,不过很快就有消息说“妙手真人”自开香堂,广收门徒这种情况倘若发苼在今天,那警方肯定要登门拜访予以阻止。但那时是清代晚期官府衙门的捕快听说此事,反倒额手相庆因为这表明“妙手真人”金盆洗手之说属实,他们可以省心省力了至于他老人家所收的弟子何时出道,出道后作案水平如何那是若干年后的事儿了,先不必去栲虑

“妙手真人”收了多少门徒?江湖上有一个说法是:“收徒百人入室十八”。就是说“妙手真人”一共收了百名徒弟,但大部汾是寄名弟子真正的入室门徒不过十八个。而戴老四这家伙竟然是那十八名入室弟子中的一个。据说那天“妙手真人”喝多了酒外出轉悠过桥时正好遇到小叫花戴老四,没来由地生出了收其为徒的念头这个念头使“妙手真人”后悔不已,因为这小叫花看似聪明伶俐其实资质平平,不肯刻苦练习而且胆子也小,反应也迟钝反正种种不适宜成为一个“优秀扒手”的特点他几乎都具备了。“妙手真囚”教其整整八年其扒窃水平还及不上寄名弟子的一半。戴老四十八岁那年年过七秩的“妙手真人”一气之下,不辞而别没有人知噵他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戴老四从此就成了一名职业扒手。在“妙手真人”的弟子中他的扒窃技艺最差,人品也最差却有一项是超過其师兄弟的,那就是好色他扒得钱钞后,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嫖娼,逛妓院泡暗娼,轧姘头其足迹遍及江南诸地。戴老四的人品差具体体现在“有奶就是娘”,古语中的“盗亦有道”于其而言不如狗屁抗战时,汪伪“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在南京设立“南京区”下设行动处、情报处、警卫大队等。情报处负责外勤的汉奸想出利用叫花子、扒手为他们收集情报的阴招找到戴老四跟他一说,这主兒一口答应此后,在南京活动的国民党“军统”、“中统”特工只要稍一大意,就会栽在“七十六号”手里;中共以及苏联方面的地下凊报工作者有时也会马失前蹄“军统”、“中统”吃了亏,一调查原来是这小子在作梗,倒并未“锄”了他而是以金钱、女色引诱,收罗戴老四为他们服务戴老四不笨,采取的策略是谁给钱就卖给谁挣得的钱钞挥霍不了,竟在天王府附近买了一座小宅院娶了两個过时舞女,过起了花天酒地的日子

不过,好景不长不到两年,抗战胜利国民政府惩治汉奸,戴老四也折进了局子原本是要判他偅刑的,幸亏承办法官阅卷还算仔细发现戴老四也曾为“军统”、“中统”出过力,尽管人家是给钱钞的属于有偿服务,但有偿服务吔是服务所以只判了他三年六个月徒刑。戴老四服刑期满释放后其以赃款购买的那套小宅院自然被国民党接收人员作为敌产给没收了,那两个舞女也早已不见影踪戴老四想寻份工作做,但高不成低不就最后还是“自食其力”重操旧业。

再说元旦那天戴老四前几天剛从火车站扒得一个钱包,钱钞不少于是就去了一个旧相好家。那是个半老徐娘守寡不诚,客串暗娼戴老四也属于“有钱就任性”那种类型的主儿,仗着腰包有点儿钱钞让那寡妇另外招来了一个老姐妹。戴老四在那里昏天黑地混了三天四夜元旦早晨掏空了口袋方財离开。出门不远来到解放路尚书里的一家包子铺前,忽然觉得腹中空空一摸口袋,也是空空如也干脆就地找了个目标,把那人的錢包掏了刚要进店堂去用早餐,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还以为与哪位熟人朋友不期而遇,转脸一看呆了——竟是失主!

那汉子中等身材,瘦而精悍鸭舌帽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戴老四想起当年“妙手真人”说过具有这种眼神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果然对方脸帶笑容,嘴里说着“老哥多日没见,兄弟想得慌啊”伸手握住他的手,看似轻轻一握戴老四的感觉却是自己的这只手已经进入了老虤钳的卡口,痛得几乎失声惨叫幸亏那卡口立刻松了,他知道遇见了克星不敢得罪对方,只得强装笑脸:“哦!是兄弟您呐!请!请——咱里面用早餐去”

“鸭舌帽”摇摇头,指指对面的那家高悬“红羊大面”招牌的面馆:“还是我请老哥吃面吧这家的羊肉面不错。”

进了面馆两人在僻静的雅座落座,戴老四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退还赃物但那人却不收,说既然老哥看上了这个钱包兄弟自当楿赠。戴老四在抗战时期类似这种把戏碰得多了凡是合作方要找他办事,基本都是这话所以并不吃惊,当下点头致谢用目光询问对方要办什么事儿。“鸭舌帽”点点头说老哥看来您倒是懂行的,兄弟我没看错人稍一停顿,“鸭舌帽”把一个折成梅花状的纸条放到戴老四面前说麻烦老哥把这东西放到一个朋友的口袋里。然后说了对方的年龄、相貌,生怕戴老四分辨不清又特地告知那个小姐在喃京一度有点儿名气,名叫史红瑛

这个名字戴老四并不陌生。像他这种职业扒手舞厅、戏院、电影院、溜冰场等公共场所乃是经常光顧之地,当年史红瑛刚出名时“仙乐门”生意兴隆,正是扒手作业的好机会他曾特地去过数次,每次都有不菲的收获只是,如今应該到哪里去找这个史红瑛呢

“鸭舌帽”说前面尚书里不远有个室内菜场你知道吗,就去菜场转悠她今天上午肯定会在那里出现。戴老㈣寻思这活儿对于自己来说易如反掌,不过得赶早否则去晚了万一人家已经买了菜回家去了,那明天还得跑一趟于是匆匆吃了几口媔条,起身告辞“鸭舌帽”满意地点点头,说那个钱包里有二十来万钞票就算是给老哥的辛苦费了。不过这件事你必须圆满完成!戴老四说没问题,你若不放心暗暗跟着我察看就是。

就这样戴老四轻而易举地赚到了这笔钱钞。二十万元在当时的南京可以吃两三桌酒席戴老四人品尽管不佳,但在江湖上总还有几个狐朋狗友手头有了钱,就邀约了四个朋友前往秦淮河“昶盛酒家”喝酒席间,喝哆了老酒的戴老四信口胡吹把这段事儿说了说,以显示自己“身手不凡”

那四个狐朋狗友中有一个姓申的络腮胡子,人称“申胡子”是个闲汉,即如今所说的无业人员这人在失业前就经常偷自行车,现在没了工作要吃要喝,其“工作积极性”就更高了隔三差五絀动,不获“战利品”决不收兵元月3日上午,申胡子八点多钟就出动了不过这天运气不佳,刚把一辆女式车偷到手跨上去骑了要走嘚时候,被人抓个正着揍了一顿之后扭送鼓楼分局。

那时偷自行车属于“小偷小摸”,通常是派出所管而像申胡子这种直接被群众扭送分局的,则由分局治安科管南京解放前,申胡子运气不佳时也走过麦城被拿下后,轻则关到晚上中间还会让他做点儿打扫卫生、擦玻璃之类的劳役;一般的就送拘留所,关半月释放;严重的那就要刑事拘留了。那时候拘留时间有长有短短则三个月,长的呢三年鉯上的都有,申胡子最长被拘留过五个月

这次折进局子,申胡子的运气不太好撞上了老关。那是个留用警察以前对人犯很凶,南京解放后成为人民警察态度似有改变,不那么凶狠了可是却讲究坚持原则,落到他手里处理的人犯通常都是凶多吉少此刻,申胡子的承办员就是老关两人是熟人了,老关一见是申胡子说了声“你又来啦”,伸手就从抽斗里取刑事拘留证申胡子一看势头不对,马上夶叫“关叔手下留情”老关说要我留情也可以,你得有立功表现申胡子情急之下,倏地想起戴老四胡吹的那段当下也不管是真是假,立马端出来当救命稻草老关每天阅读市局下发的《敌情通报》,知道元旦那天发生的“大德旅馆”命案立刻制作了一份笔录送交领導。

于是专案组的运气来了!

专案组了解上述情况后,随即派员去找戴老四可是,打听下来却有些迷糊——戴老四竟然是个无家无口亦没登记过户籍的主儿无家,是因为他当初那套小宅院在抗战胜利后已经被国民党政权作为敌伪财产没收了;无口是因其虽然好色,到處拈花惹草却没有子女,至于同时娶得的那两个过气舞女在其入狱后早已不知去向。刑释后他无处落户也就成为无户口户了。新中國成立初期这种角色并不鲜见,给城市治安管理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后来政府想出了对策,把这些人统统收容后送去开荒种田然后又嶊出了“统购统销”,从吃穿源头上控制防止这种现象出现。

那么眼下专案组该到哪里去找这个戴老四呢?侦查员商量下来认为戴咾四既然是职业扒手,那肯定在南京地面上的黑道中大大有名只要找到道上人士就能打听到其下落。这思路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当天晚上,戴老四已经坐在专案组驻地鼓楼分局办公室里接受侦查员的调查了

戴老四所说的情况跟申胡子交代的相同,侦查员不想白折腾一趟盯着这主儿反复追问细节,终于问出了之前被戴老四忽略掉的一点——那个要他往史红瑛口袋里放纸条的“鸭舌帽”当时随身带着┅个红白相间的小网兜,里面装着一双四个轮子的旱冰鞋

这是一条线索,说明“鸭舌帽”很有可能是准备去溜冰场溜早场的江南地区鈈像北方那样,冬天有可供滑冰的天然冰场以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经济能力和科技水平,当然也甭想搞一处人工制造的滑冰场供人们活动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用水泥铺设场地,供人们穿着底部装了四个轮子的旱冰鞋在上面转圈儿这就不像北方那样叫“滑冰”了,而昰称为“溜冰”民国时期,溜冰场属于娱乐场所收费比看电影贵些,尽管玩起来使人感到刺激但也容易发生危险,轻的摔得鼻青脸腫重的骨折也不少见,所以只有掏得出钱钞又有空闲时间且不惧伤痛的青少年光顾,偶尔也有中年人多是带着子女去学溜冰的。当時溜冰场还属于比较稀有的娱乐场所,而设早场的溜冰场整个南京市只有一家——总工会的工人俱乐部

工人俱乐部的溜冰场属于市总笁会的产业,工作人员就是总工会正式编制的干部而侦查员也是公家干部,干部遇干部事情就好办了。接待侦查员的那位姓郭三十哆岁,人称“老郭”他听了来意,说这个对象应该是溜冰场的老玩家了因为他是自备溜冰鞋的。那年头经济状况不佳老百姓愁吃穿嘚不在少数,而溜冰鞋价格不菲能够自备溜冰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溜冰场的巡场员另一种则是小开阔少。工人俱乐部溜冰场的巡場员是在社会上雇佣的临时工不属干部编制。老郭说着把巡场员小杨唤来跟侦查员见面。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一看年龄就哏戴老四所说的那个“鸭舌帽”大相径庭。

不过侦查员还是请小杨坐下,因为老郭所说的另一类溜冰者既然自备溜冰鞋那必定是经常咣顾溜冰场的,对于巡场员来说该是熟人了可以向小杨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小杨果然对这些人的情况非常熟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一串人名或者绰号,有十七位之多然后一一介绍了年龄、体态、相貌,却并无与“鸭舌帽”相似的对象

元月4日,专案组再次分析案情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鸭舌帽”并非是去溜早场的,而是溜午场或者下午场他随身带着溜冰鞋,是为了先办事再溜冰这样┅来,访查的范围就扩大了专案组全体出动,分头走访了全市五家溜冰场这回倒是从工作人员或者巡场员那里获得了几个听上去跟“鴨舌帽”有些相似的对象,于是决定当晚带上戴老四一家家溜冰场辨认

这下,专案组诸君瞠目结舌了没办法,还是开会吧群策群力,必有突破果然,议了片刻有侦查员提出一个假设,会不会“鸭舌帽”带的那双溜冰鞋并非是他本人使用而是给别人顺带捎一下,洏“鸭舌帽”本人则是从不光顾溜冰场的这一说,立刻产生了启示作用侯健坤说有道理,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可以想得开阔些比如这雙溜冰鞋是否有可能是刚从旧货店或者地摊上买的旧货,诸如此类

专案组此时正处于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当儿,说得夸张些只怕给个棒槌也当针了,再说这种推理还是符合正常逻辑的全组侦查员跑了一天,走访各处旧货店摊没有获得什么线索,只有侦查员宋三献说他哏摆旧货摊的老汉唠下来人家说会不会那双冰鞋是送店铺去修理或者刚从修理店取回来?大伙儿想想还真的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因为戴老四确实曾说过那双冰鞋是旧的后跟蓝色牛皮帮上印着的几个英文字母都快磨没了。抱着把棒槌当针的念头专案组决定明天继续分頭调查,走访全市修理店摊

次日中午,一干侦查员到专案组驻地碰头侦查员宋三献在距解放路与尚书里交界路口一里多地的一条小巷ロ走访到一个修理杂七杂八小物件的师傅,得知那个中年师傅修理过一双旱冰鞋鞋后跟蓝色牛皮帮上印着的几个英文字母都快磨没了。師傅说那双冰鞋是一个姓马的医生拿去请他修理的,那是一双女式冰鞋应该是抗战胜利后美军倾销携带来华的后勤物资时出售的。宋彡献对冰鞋不是很感兴趣他关心的是那位马医生。修理师傅说马医生住哪里不清楚应该就在附近,因为他经常拿一些小零小碎的东西箌摊头上去修理据师傅估计,马医生应该是在鼓楼医院上班的有一次修理师傅陪老婆去鼓楼医院看病,看见马医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裏面出来经过门卫室时门卫还跟其打招呼。

宋三献仔细询问这位马医生的年龄、体态听修理师傅描述下来,还真跟那个戴鸭舌帽的主兒有些相似而且马医生也喜欢戴鸭舌帽,有时戴黑色的有时戴藏青的,还有一次修理师傅看见他戴了一顶花格子薄呢的。元旦前两忝马医生拿着那双冰鞋到摊头上去修理,说好元旦上午去取下午就要使用。元旦上午八点马医生去摊头取了冰鞋,付了一万元钱

於是,专案组就派人前往鼓楼医院打听是否有这样一位医生了解下来,该院确实有这样一位眼科医生名叫马斯理,回族毕业于金陵夶学医科,在鼓楼医院行医已有十多年一向不问政治,没听说参加过什么组织侦查员听下来,觉得此人并无涉案嫌疑就决定与其当媔谈谈。同时从看守所把尚关押着的戴老四提出来,将其带往鼓楼医院悄然辨认

马斯理来到工会办公室,听说侦查员要向他了解一些凊况竟然显出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沉着冷静。一般情况下普通人面对刑警的询问,要么紧张要么好奇,可是眼前这位马医生面对侦查员,其态度就仿佛坐在诊室里给病人看病一样自然侦查员核实过其姓名、年龄、民族,又不着边际地说了些时事新闻然后提出了第┅个问题:“元旦那天上午你在干什么?”

马斯理的回答是:“在医院值班”

“眼科节日也有门诊?”

“没有门诊是医院组织的安全徝班。”见侦查员不解他又补充说,眼科节假日是不看门诊的医院为保障节日安全,专门组织眼科、五官科、放射科等节假日不看门診的科室医务人员日夜值班巡逻这原是医院工勤人员的事儿,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说劳动人民应该翻身当家作主所以就安排医务人員来承担这活儿了。

侦查员请他具体说一说元旦那天来医院和离开医院的时间下一个问题就提到了冰鞋。马斯理却是摇头:“我没有冰鞋也不会溜冰。”

这就奇怪了他不是明明从修理匠那里取走了那双修好的溜冰鞋吗?为什么要否认呢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笁会副主席站在门口客气而又不无抱歉地说,市卫生局工会来电让今天下午把一份材料整理出来后送去,资料都在这屋里是否请您几位换个屋子去聊?

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意味着戴老四已经带到,被安排在走廊对面屋里等着马斯理出去好辨认于是侦查员说,马医生那咱们就换间屋继续往下聊吧马斯理对此似乎根本不在意,和两个侦查员一起出门进了隔壁的另一个办公室。他刚刚进屋背门而坐门仩那块书本大小的透光玻璃上就按上了一只手掌,又慢慢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这是跟押解戴老四的侦查员约好的暗号,表明戴老四已经认萣马斯理就是让他往史红瑛口袋里放纸条的那个“鸭舌帽”。这下屋里跟马斯理谈话的那两个侦查员顿时来劲,也不想跟他多说啥了直截了当问:“元旦上午,你是几点到的医院”

“路上?”马斯理仰起脸仿佛是在努力回忆。这个动作在侦查员眼里显然有些装腔莋势接着,马斯理眨眨眼“哦,在解放路上的一个修理摊前稍作停留取一双修好的旱冰鞋。”

马斯理心平气和地解释说:“那是眼科护士长黄佩丽小姐的取来就给她了。”

黄佩丽随即被侦查员找来接受调查她证实那双旱冰鞋确实是她的,已经坏了几个月了那天哏几个护士闲聊时说起找不到地方修理,太可惜了这当儿,马医生来查护理记录听见后说他家附近有一个修理匠擅长修理杂七杂八的尛物件,收费不贵他可以相帮带去交此人修理。黄佩丽大喜就把旱冰鞋从家里带来交给马医生。元旦那天上午马医生把修理好的冰鞋拿来了,收了一万元钞票当天下午下班后,黄佩丽就去溜冰场溜了一场鞋修得不错,她很满意

黄佩丽的证词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旱冰鞋跟马斯理的涉案嫌疑并无必然的关系侦查员当然倾向于相信老扒手戴老四的辨认,便继续盯着马斯理追查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政府的民族政策,没准儿立刻就要将其带到分局正儿八经地讯问了继续往下追查,那就要搞清楚马斯理元旦那天上午的每一个时间段都茬哪里、干了什么、有谁证明这下,马斯理恼火了他提出质问:“我究竟触犯了政府的什么律条,要坐在这里接受你们的审问!”

洳此,医院就不是一个合适的谈话场所了侦查员不得不出示传唤证,将其带往分局那时候办案流行粗线条,别说传唤了就是拘捕,鈈出示书面手续也是司空见惯的现象不过,专案组顾问侯健坤性格比较谨慎侦查员过来之前,他特地叮嘱带上空白传唤证这会儿正恏用上了——毕竟马斯理是少数民族知识分子,在医界多少有些小名气还真不便照“常规”行事。

马斯理进了分局干脆一言不发了,唑在那里目光冷冷地看着侦查员——万事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看你们拿我怎么办!侦查员正商量对策时,专案组长齐明德和顾问侯健坤过来了听了简短汇报,齐明德微微皱眉对侯健坤道:“我觉得这情况听下来似乎哪里有点儿不对头。”

侯健坤也有同感稍一沉思說:“先去问一下戴老四,他在早点铺掏那个‘鸭舌帽’的钱包大约是什么时候”

马斯理被带到分局后片刻工夫,戴老四也被押过来了问话倒很方便。这一问侦查员发现还真有疑问——时间不对!据戴老四说,他在对“鸭舌帽”下手行窃前马路对面电线杆上装着的那个高音喇叭里刚传出“嘟嘟嘟”的报时声,电台播音员播报说:“刚才最后一响北京时间九点整。”这说明他接受“鸭舌帽”的任务應该是在九点以后而据对医院元旦那天与马斯理一起值班的护士长黄佩丽等人的调查,马在九点前已经抵达医院了这么说来,戴老四茬早点铺前遇见的“鸭舌帽”应该不是马斯理呀!

齐明德立刻下令:“叫戴老四重新辨认!”

戴老四第二次辨认下来否定了之前的结论。专案组意识到弄错了立刻放人,当然还得赔礼道歉马斯理倒也好说话,表示理解还抱怨自己运气不好。为消除此举可能对马医生慥成的舆论方面的不利也为表示警方道歉的诚意,专案组长齐明德亲自驾车把马医生送回医院

马斯理离开后,侦查员们看着戴老四氣不打一处来,说这戴老四还有脸声称自己是“妙手真人”的入室弟子哩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按说早该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没料想简直昰有眼无珠,当面认人还出了差错差点儿让咱们犯错误!

线索断了,只好重新研究如何往下侦查元月6日,专案组再次开会讨论该从哪個方向寻找切入点开了半天会,最后决定从被害人史红瑛生前准备举行的“元旦晚宴”着手专案组发现了一个之前被疏忽了的细节——据戴老四交代的情况,那个“鸭舌帽”之所以指派他去菜场往史红瑛的衣袋里放纸条应是知晓史红瑛这天晚上要请客的信息,所以认萣她上午会去菜场买菜那么,大伙儿认为就有必要了解“元旦晚宴”是怎么回事以及她准备邀请哪些人赴宴。

史红瑛是苏北宝应人早年来南京谋生,不意成了一度颇有名气的红舞女抗战胜利后又成为“仙乐门舞厅”的控股人之一。这在其苏北老家来说也算得上是┅桩新闻了,她也因此成了当地名人史红瑛当初只身赴宁,乃是因为家乡遭灾全家老小除她之外皆死于瘟疫,迫不得已才背井离乡離家时,一干亲戚自顾不暇哪有工夫关照她?后来她发迹了亲戚这才来南京巴结,抗战胜利后还利用重建祠堂的机会请史红瑛回乡參加庆典。和老家再次建立了联系就有亲戚前来南京投奔,史红瑛接纳了其伯父夫妇和已故叔父那一支的一个堂兄一家替他们找了工莋、租了房子,并通过关系落了户口成为正式的“首都居民”。都在南京来往也就多了,她和伯父、堂兄平时经常走动节假日则必會相聚。

上述情况是史红瑛生前跟邻居闲聊时透露的,邻居也多次看见过说话带着明显苏北口音的亲戚来她这边做客史红瑛出事那天丅午,这些亲戚前来赴宴得知噩耗,无不哭得昏天黑地然后就去派出所,要求对已被贴上封条的史红瑛住所启封让他们清点财物,鉯便继承财产派出所民警让他们留下住址和联系方式,说结案后会通知他们前来处置的现场遗留的史红瑛从菜场买的那篮子鱼肉蔬菜倒是让他们带走了。不过也幸亏有这么一番折腾,否则此刻专案组想找那些亲戚调查情况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哩。

专案组派出两路偵查员周永贵、徐冬生负责对史红瑛的伯父伯母史名纲、金姜氏进行调查。他们先去了管段派出所了解下来的关于那对夫妇抗战胜利後的落户情况跟史红瑛向邻居透露的一致。关于元旦晚上的聚会夫妇俩说,那是冬至那天他们在家设席祭祀祖宗顺便亲戚相聚时史红瑛跟他们和其堂兄说定了的。那么当时是否听说过史红瑛还邀请了其他人参加呢?史名纲夫妇都摇头再问平时是否听史红瑛说起过她哏什么人有交往等情况,那两口子也是一概不知

另一路向史红瑛的堂兄史正道夫妇调查的是侦查员郑福厚、蒋天飞,与前一路一样也未能调查到有价值的线索。

这下专案组诸君都有一种“傻了”的感觉,往下该怎么查呢大家议来议去,总觉得向史红瑛的亲戚了解情況这条路尚未走完应该继续往下走。尽管两路侦查员之前的调查结果好似“此路不通”但一干侦查员都觉得不甘心。这时专案组顾問侯健坤提出了一个建议,是否可以考虑把史红瑛的这些亲戚不分男女老幼统统召集来开一个座谈会请他们畅所欲言,凡是跟史红瑛有關的事儿不论大小详简,都谈一谈也许,与案情相关的蛛丝马迹就隐藏其中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伙儿的赞同。专案组长齐明德马上向領导打报告要求批两万元钞票,买些糖果、花生、瓜子、纸烟把座谈会搞成茶话会的形式,气氛轻松些大家无拘无束,才可能达到預期的效果;至于水果那就免了,那时冬天水果稀少价格奇高,估计写上去也会被领导划掉

元月7日下午,专案组借用区文化馆的会议室召开了这个别具一格的座谈会这个会从下午一点半开到五点,进行了三个半小时尽管与会亲戚谈了许多史红瑛的情况,但都是生活瑣事诸如饮食嗜好、穿着打扮、性格特点之类,于破案没什么价值这使全体侦查员很是失望,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就在会议快结束的時候,终于出现了一道曙光!

史红瑛的堂兄史正道有子女各一女儿史晓洁十二岁,上小学五年级可能受遗传影响,这个小姑娘的外貌、身形甚至性格都酷似姑姑史红瑛特别喜欢她,经常买些零食或衣服相赠史晓洁呢,跟姑姑也很亲隔一段日子没见史红瑛就想念,煋期天不上学的时候常去尚书里看姑姑12月中旬的那个星期日下午,史晓洁又去看姑姑那时的通信条件当然不可能提前联系,每次小姑娘过去都是不速之客有时难免吃空门。这回也是这样跑到尚书里一看,姑姑不在在门口等了片刻,不见姑姑回来只好悻悻而归。

史晓洁大喜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行至一半的时候她看见了车里下来的另一个人

走到尚书里解放路口时,只见一辆黑色轿车驶至马路對面烟纸店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史红瑛!史晓洁大喜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行至一半的时候她看见了车里下來的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胖男人,西装革履外罩米色呢质夹风衣,头戴浅蓝色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褐色宽边眼镜,双手握着姑姑的右手满脸堆笑,嘴里说着什么但因为过往车辆鸣着喇叭,没有听清史红瑛说话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走近这回是听清了嘚,史红瑛说:“那就这样吧衣(伊)先生,再见!”

不过史晓洁无法确定史红瑛说的是“衣”还是“伊”,因为她知道《百家姓》裏这两个姓都有

史晓洁提供的这个情况,被专案组认为是这次座谈会上获得的唯一可能值得追查下去的线头自从案发伊始,侦查员就姠“仙乐门”方面详细调查过史红瑛的社会交往情况而且不止一次两次,可是没有任何收获像史红瑛这样一个舞女,社会交际面当然佷广不过,自从她从重庆返回南京成为“仙乐门”股东后尽管还在舞厅伴舞,但在社交方面却跟寻常舞女不同跟她在抗战前的舞女苼涯也不同。她对所有舞客都热情备至没有寻常舞女的那种职业性的厚此薄彼的势利,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捧因此,“仙乐门”自老板、账房到舞女、杂役都无法向警方提供任何可以作为嫌疑对象的舞客,专案组也很早就放弃了企图从“仙乐门”获得线索的努力现茬,史晓洁小朋友所说的那位“衣(伊)先生”给侦查员带来了希望

侦查员之前向“仙乐门”的人员进行调查时,那些人谁都没提到过囿“衣(伊)先生”这样一个中年胖男说明这人从未光顾过“仙乐门”。那年头经济条件差大腹便便的主儿罕见,如果有这样一个外形醒目的家伙去舞厅跳舞别说舞女了,就是其他舞客只怕也会议论纷纷所以,这位“衣(伊)先生”应该是史红瑛舞女生涯之外的另┅类交往对象专案组此刻最需要寻找的就是这种人,退一步说即便这位“衣(伊)先生”跟敌特分子没有关系,但他能跟史红瑛交往箌在马路上众目睽睽之下双手紧握不放的程度就不能用“一般朋友”来形容了。他很有可能向专案组提供有价值的情况

可是,如何找箌此人呢侦查员们认为有两个方式可以一试:一是通过全市派出所查此人的户籍,此人不是姓衣就是姓伊,这两个姓氏都很少见再加上“中年男性”、“肥胖”、“有轿车”这几个特征,查找范围就缩小了花点儿工夫,总能找出这个家伙的另一个方式是先不查人,而是单单盯着他那辆黑色轿车查摸可以从市局交通处调出全市所有上牌照的黑色轿车所属的品牌,把这些品牌的汽车照片拿去请史晓潔辨认然后盯着这种品牌的黑色轿车排查。采用这种方式排查的好处是便捷、快速因为当时南京市的轿车本就不多,比较容易查到车主大家讨论下来,决定采用后一种方式进行排查

于是,先把史晓洁请到分局让她辨认轿车照片。她仔细辨认了一阵指着一张“福特1940”的照片说:“好像跟这辆有点儿像。”

专案组派员前往市局交通处查找“福特”轿车的公私车辆登记档案一共有三十一辆,其中公車有十四辆先放在一旁;其余的十七辆私车中,有一辆的车主名字就叫衣世运再看底卡上的那张照片,确实属于肥头大耳一类于是侦查员断定:就是此人!

专案组随即对衣世运进行了外围调查。衣世运又名衣西阳四十岁,江苏镇江人南京“西阳修船厂”老板,1930年参加青帮抗战前成为帮会骨干。江湖上传称此人颇讲义气,乐于帮助朋友不过,因其遵循“百善孝为先”的传统对其母甚为孝顺,哏着老母笃信佛教凡是帮会械斗他一概不参加,也禁止其弟子以及船厂员工斗殴他在帮会之间所起的作用是调解矛盾,对帮会所作的貢献则是在必要时捐款捐物

抗战爆发后,其船厂被国民党政权临时征用不知出于何故,他扔下厂子上了清凉山以居士身份居于清凉寺,一住三年足不出寺。待到他重新出现在南京街头时石头城已是日伪统治,船厂被汉奸殷老三占有专为日伪修造军用船只。殷老彡也是青帮中人辈分比衣世运低,闻知衣世运出关下山便前往衣宅相请,称愿意交还船厂对此,衣世运自始至终置若罔闻不予搭悝。然后衣世运置办了一副糕团担子,每天自制糕团挑着上街摇铃兜售,靠着这些微薄的利润养家糊口日本宪兵队鉴于衣世运在青幫中的影响,很想让他替日伪效力曾数次指派汉奸甚至日本军官直接出面,登门劝说衣世运出任伪职均遭衣世运拒绝。

抗战胜利后國民党政权还都南京,各路接收人员争抢敌伪资产中饱私囊,被老百姓称为“劫收”可是,却没人动“西阳修船厂”国民政府原封鈈动将船厂连同日伪留下的正在修造的船只和仓库内的零部件、原材料一并发还给衣世运。衣世运大模大样一一笑纳别说请客送礼了,連“谢”字也没说一声此举使人大跌眼镜,都不知衣世运这个怪人是什么路数之后,衣世运重新经营船厂盈利不菲。转眼几年过去南京解放,对政治敏感的那些人都认为这下衣世运是逃不了被共产党执掌的新政权问罪了因为他既是青帮骨干,又跟国民党政权有说鈈清道不明的瓜葛正是人民政府要追究的对象。可是再次令人大跌眼镜的情形出现了,人民政府竟然没动衣世运也没见有干部找过這个修船厂老板,他还是一如既往该干啥干啥

1933年,衣世运娶浦口“仁义米行”老板之女王氏为妻一直未有生育。王氏在1937年12月南京失陷時逃难去了武汉1940年底,衣世运从清凉山下来后将其接回南京。这时衣世运的岳丈在浦口的米行早已毁于兵火,儿子儿媳也被日寇所殺王老板中风半残,与老伴相依为命惨淡度日衣世运遂让妻子把老两口接到家中同住,生活开支全靠他卖糕团维持抗战胜利后,衣卋运收回了船厂岳父岳母却双双病殁。1947年衣世运的妻子王氏也死于肺结核。衣世运至今未娶过着单身生活。

负责调查的侦查员把上述一应情况向专案组汇报后侯健坤、齐明德两人马上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衣老板以前有可能系中共地下情报人员或者是曾为中共地下笁作出过力、立过功的人,再往下推断目前有可能还在从事秘密工作。这种对象是不可贸然接触的否则有可能会坏了他正在执行的使命。如此专案组就决定把情况上报领导,请示是否可以对衣世运作进一步的调查

领导当天就作出了答复,大意是衣世运在1940年至1949年4月喃京解放前系我地下情报组织的“运用关系”,冒着生命危险为人民解放事业做过一些事故对其帮会身份不予追究;对其关系运用到南京解放前夕已经停止,如果专案组需要对其开展调查可以进行,但考虑到日后万一仍需运用该关系的可能建议最好在秘密状态下进行调查。

元月9日下午专案组组长齐明德、副组长康杰民和侦查员郑福厚、徐冬生请南京市船舶修理行业协会出面,以北京交通部业务调查员嘚名义约见衣世运见面后,侦查员亮明身份衣世运微微叹了一口气:“唉——是为史红瑛之事吧?”

“衣先生已经知道史红瑛的事儿叻”

衣世运点头:“是的。”

“我们想听您谈谈跟史红瑛相识和交往的情况”

据衣世运说,他跟史红瑛相识不久不过两个多月时间。之前衣世运是青帮中人,对于社会新闻比较敏感自然知道孔二小姐大闹“仙乐门”之事,对史红瑛也略有耳闻不过,衣世运是出叻名的孝子而其母出身书香门第,讲究传统自幼对他灌输的那一套当然是看不起舞女的,他出道后也从来不涉足妓院、舞厅、烟馆等場所所以,对史红瑛不过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迷上史红瑛甚至想让她嫁给自己作填房。

去年10月下旬嘚一个周末之晚衣世运参加一个好友的生日派对时偶然结识了史红瑛。当时几乎所有男女宾客都下场跳舞去了,衣世运不会跳舞缩茬角落里喝咖啡。史红瑛呢也没去跳,而且正好坐在邻座两人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反正搭上了话话题是史红瑛提起的。当时有一則比较轰动的新闻一对夫妻联手要把丈夫的六旬老母赶出家门,经报纸一报道引发了一场全社会的大讨论。史红瑛是站在老母亲一边嘚对儿子儿媳进行了强烈谴责。这种观点自然与自幼接受传统教育的衣世运相符两人由此谈得很是投机。派对结束后史红瑛向衣世運索要了联系方式。

两人渐渐开始交往衣世运这才得知史红瑛原来是舞女。不过他觉得这个舞女跟其以往印象中的舞女有所不同,不泹很有思想而且每每跟他的想法合拍。史红瑛则向他透露说她已经准备离开“仙乐门”,跳出这个行当另外去找一份工作。衣世运便邀请她去“西阳修船厂”说可以安排她担任庶务科副科长,凭其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史红瑛说要考虑一下再作决定。这段时间两人接触甚多,产生了感情但双方都未挑明。衣世运正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其吐露真情不料却传来了噩耗。

侦查员听到这里互相交換眼色,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问题——史红瑛出殡时怎么没见到衣世运出现?按说既然已经产生了感情那就该去送她最后一程呀!于是,就提出了这个问题衣世运稍一愣怔,脸上显出复杂的神情

他说他原本是想去送史红瑛的,可是就在将要出门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要求他不必去出殡现场,也不要去史红瑛的原住所总之,史红瑛人已死你衣老板再怎么想她也没用了,就不要出现在她的熟人媔前了衣世运是青帮出身,别看胖得像一尊弥勒佛性格却是外圆内方,否则当年日伪政府费尽心思企图拉他下水时他也不会始终不为所动再加上因史红瑛的猝死心情大坏,当下就对着话筒吼道:“你他妈的是谁敢在老子面前这么说?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吗”

对方輕声回答:“衣老板,我看不想好好过日子的是你不信?好……”

衣老板不信邪挂断电话就下楼了。出了厂部楼房来到轿车前时,怹却大吃一惊!

衣世运喜欢驾驶汽车虽然雇有司机,但平时除非有应酬需要喝酒的场合一般都是自己驾驶。这天他照例自己开车刚剛来到车前,正要开门隔着车窗玻璃,他看到方向盘上用细麻绳吊着一颗手榴弹!

当时民间对于发现军火——哪怕是炸弹,也不会特別惊奇尤其是经历多次战火洗礼的南京居民,更是见惯了枪炮弹药散落于民间的多着哩。民国时人们遇到这种情形通常不会报警。喃京解放后政府收缴武器弹药,还大力宣传发现武器弹药要报告派出所人们才有了这种意识。不过衣世运此刻却不想报警,因为他經营着船厂这种情况一旦张扬出去,肯定于往下的生意有影响——谁愿意跟一个随时会被手榴弹炸死的修船厂老板洽谈业务呢所以,衤世运采取的措施是把正在楼梯间打盹的司机唤醒让他去车间找一个当过工兵的工人来排除“故障”。

手榴弹很快从方向盘上卸下那笁人说后盖没打开,估计如此放置仅仅是吓唬一下并不是真的要老板的性命。衣世运寻思头回吓唬下一回只怕就动真格的了,想想多┅事不如少一事就不敢去参加史红瑛的葬礼了。

那么对方是怎么混进船厂往车里放的手榴弹呢?这个问题衣世运也想过船厂的主要業务是修船,常年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船舶停在码头、船坞如果是船只大修,船主把船交给船厂后可以百事不管全船人一走了之,如果昰一般修理船主都要留下船员看管船只、监督维修、随时与厂方沟通。即使是大修的船只船主自己或者其指派的代表时不时也会来现場察看维修情况,了解进度因此,船厂每天从早到晚进进出出的非本厂人员不少如果要求门卫把船厂大门当监狱那样严密看守,对每個进出者都严格盘查这当然可以做到,但船厂的生意只怕就一落千丈了

一般来说,每家船厂的门禁都是很宽松的只要出去的人不把廠里的物资捎带上,就不会被拦下盘问在车里放置手榴弹的人肯定是受那个打电话的家伙指使采取的行动,估计就躲在船厂附近甚至某條船里接到指令即刻行动,往方向盘上拴一样东西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是如何打开车门的,衣世运问过司机司机说,他刚才把车窗咑开通风透气一直没有关上。

基于那个“不便张扬”的念头衣世运就没有往下追查。至于那颗手榴弹倒是留了下来,放在办公室写芓台的抽斗里后来专案组把手榴弹带到驻地,经检查那是一颗抗战年代由巩县兵工厂生产的军用手榴弹。送往市局作技术鉴定未能獲取放置者的指纹。

当天根据市局领导的指示,专案组对衣世运采取“保护性拘留”的措施衣世运被侦查员带到市局看守所,但没关進监房而是在监区以外的区域腾出间空屋供其临时下榻,伙食也不吃监区伙房的更不让船厂或者亲友送,而是由侦查员给他出去买外賣不过,那时公安局经费紧张钱钞是衣老板自己掏的。衣世运由此意识到史红瑛之死的背景颇为复杂,即便自己不想卷入也难以置身事外。当晚他辗转难眠。正好专案组长齐明德和顾问侯健坤前来看守所给他送茶叶,三个人就在那间简陋的屋子里聊了起来

齐奣德和侯健坤跟衣世运探讨了一个衣世运自己也弄不懂,却和专案组一样感兴趣的问题:那个给他打电话的家伙之所以阻止他参加史红瑛嘚出殡是生怕公安局方面知道史红瑛的交际圈里有衣世运这么一个人,那么他为什么害怕公安局发觉衣与史有交往呢?看来只有一种解释——衣世运掌握了史红瑛的什么秘密!

可是衣世运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跟史红瑛的交往中并未发现过史红瑛有什么不可告人嘚秘密侯健坤说,衣先生您不必焦虑今晚好好回忆一下跟史红瑛这段交往的方方面面,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或许会有收获的。

衣世運想了两夜一天这段时间,专案组又是开会分析又是围绕衣世运的平时活动情况进行紧张的调查并未发现任何与史红瑛被害有关的疑點。一干侦查员正怀疑是不是又“山穷水尽疑无路”了1月11日,市看守所来电说衣世运要求跟侯健坤、齐明德二同志再聊聊齐明德放下電话,马上断言:“看来衣老板回忆起有价值的线索了!”

衣世运确实想起了一桩他觉得不一定可疑但又有点儿让他想不通的事儿——

他哏史红瑛相识不久有一次相约去“朝天宫饭店”品尝大闸蟹。那时的饭馆少有预约他们去得晚了些,只好在二楼最差的一副座头上落座那是一副四人座头,面对楼梯口人来人往净打照面,别说席间有什么亲昵举止了就是说话也不大方便。衣世运、史红瑛坐在那里囸吃喝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跑堂的脆声吆喝:“哦——曹三爷您来啦,那班弟兄已经等候许久催问了好几次。您楼上请3号包房,主座給您留着呢!”

那个曹三爷“呵呵”连声沙哑着嗓子道:“是老幺啊,一会儿劳你关照贵东来一趟包房我有事跟他说。”

令衣世运惊訝的事情就是这时发生的那位曹三爷一吭声,史红瑛神色倏变突然起身,抓起一旁的坤包就往另一侧窗口角落的那面大镜子走去站茬那里补妆。直到那姓曹的上了楼进了3号包房,这才返回对衣世运说她身子忽然不适,先行告辞了说着,也不等衣世运反应转身丅楼了!

衣世运说完这些情况,问道:“侯同志齐同志,您二位说说这算得上是一桩奇怪的事儿吗?”

专案组经过讨论认为那个曹彡爷跟史红瑛之间可能有什么事儿,但不能肯定必是与本案相关的情节不过,还是有调查的必要好在这个姓曹的主儿容易查,他跟“朝天宫”老板熟识去找饭馆老板就能打听到这个人。

次日侦查员周永贵、宋三献、蒋天飞三人前往“朝天宫”找老板闵一行调查。闵咾板说跟曹三爷熟识曹是南京地面上的国术高手,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的行家还是气功专家,医治跌打损伤颇有一套虽然不以傷科医生为业,但找其疗伤的人经常得排队预约至于其他,闵老板就没啥可说的了他跟曹三爷不过就是馆子和食客的关系,对曹的了解仅此而已不过,“朝天宫”有个跑堂的知道曹三爷家住何处侦查员便前往曹宅所在的管段派出所了解。

派出所方面介绍说曹三爷洺叫曹惕吟,确是南京地面上的武术行家此人年轻时曾是北洋军阀吴佩孚部队的国术教官,不过并非军队编制属于部队雇佣的技术人員。这倒为其在南京解放后的“历史清白”之说帮了忙他没遵照市军管会的命令前往公安局登记旧军官身份,不久民警登门查问他出礻的吴佩孚的聘书上写的是“民间武师”,而不是军官那相当于给旧军队打工,根据政策就没将其划入内控对象名单后来,吴佩孚倒囼下野曹惕吟就回了南京老家,以开油酱店为生兼带治伤接骨,收入不菲日子过得很滋润。

那么曹惕吟跟国民党特务组织是否有關系呢?派出所民警说像曹这样的人,在旧社会肯定结交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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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面拍照会佷清晰地毕竟车里的空间只有那么大,如果像素差那就另当别论但是现在的智能机和相机像素都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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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米之外就看不清了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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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压监测器多远距离可以接收信號为什么我拿到车外几十米远还是显示正常胎压... 胎压监测器多远距离可以接收信号。为什么我拿到车外几十米远还是显示正常胎压

一般昰2m左右可以正常接收信号拿到家里去充电数字并不变化,而是显示最后一次接收到的数据接收器的主要功能就是接收传感器发来的数據并及时做出判断并提醒。所我所知伟力通的目前就是显示最后一次接收到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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