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孝词为什么要在惊蛰前面

????????????????????????雨天的谈资    ????????????????????????程雪羽/文    蓉城冬日的雨特别多,白日下,夜里也落,丝丝缕缕,没完没了。前一阵子同内子一块回乡,北方的晴天白日,感觉有日头真好。走在田间阡陌,像赶了八百里的山水,终于能倚树歇一下,喘口气,很舒坦。  有了精气神儿,嘴里也就胡侃八拉,跟伊说起一些乡间旧闻。  伊长在西南城里,虽然数次去北方,但总是来去匆匆走马观花,对乡间旧闻知道不多。鲁西是个古风颇存的地方,一些风物与西南不同,她很感兴趣。伊不停问,我不停说,旧事扯着一些已经淡忘的旧事一点一点如挤牙膏般给牵进来。  这些已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有些事已经忘的七零八落,有些花草都叫不出它的土名,有些方言自己甚至都不会讲了,有些事物我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才能讲清楚,还有有的用语言和手语都表绘不出那些事物。其实,当鲁西从家乡变成了故乡、老家的时候,有许多事已经无从表达。  我与鲁西有了距离,山高水远的距离,时间的距离,生离死别的距离。鲁西像二三十年前的旧黑白照片,蒙上一层淡淡黄,变脆变硬。谈它如同此时窗上的玻璃,内有人为虚气,外有天公的斑驳雨痕,内看外望朦胧起来。  这样的文字适合再过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去写。那个时候一切风物因为远了,人能淡定从容讲述,鲁西在时间沧桑里蒙上一层诗意,文字会更好一些。但是,如我这般脑子糊涂的人那时候或许忘的更多,尚不如现在记下来。  我讲的热闹,她听的有趣,算是雨天聊天的谈资吧。  聊天那日恰是大雪节气,于是就从二十四节气大雪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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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节气]大雪    ??大雪节气时,内子说成都真正进入冬天了,我觉着温度不过是北方深秋的样子。  ??在北方节气到小雪时已经很冷了。山东乡下流传一句俗话:“小雪不储菜,必定要背害”。菜是指白菜,过去山东冬季以白菜为主,乡下每家都种,如果小雪后还不收,就可能下雪,菜要被冻,整个冬季都会没有菜吃。一般来说,节气到了大雪,就随时有下雪的可能了。不过,现在天地阴阳失调,气候转暖,雪下的愈来愈少,也越来越晚,大雪时节还不见分毫的雪。  ??以前,每到冬季大雪过后,天常常唬着脸,不久就可以看到雪花飘飞。下雪的时候,没有风是最爽的,穿着羽绒服雪里行走,过不多久就成了圣诞老人,头上、肩上、睫毛上都是,白白地,眉须尽染。若有风,雪不美了,凛冽的风像刀子,刮过耳朵像小刀割的一般生疼,尤其是它像长了眼睛,顺着袖口、衣领钻向最暖处。  ??不喜欢初冬的雪和初春的“桃花雪”,落地就化了,山野黑一块白一块,千疮百痍,如战后的焦土。更恼人的是,下雪不冷化雪冷,雪融化时雪介于冰水混合物状态,远看是雪,近踩是水,路难行。过去乡间都是阡陌土道,踩上去一脚稀泥,溅的鞋上、裤脚、腿上都是泥点斑驳。小时候穿千层底做的棉鞋,小孩子不安生,一下雪就像吃了兴奋剂在外面疯跑,一会,鞋湿透了,不敢跟母亲说,穿着又湿又冷。没法子,只能穿上胶皮靴,而那靴子只是单单的一层胶,非常薄,冻得脚发木。雪若是化几天,脚就遭殃了被冻,先发木,后发痒。那时候想,什么地方的雪下了不化,该多好玩呵,可以尽情的滚雪球打雪仗。  ??下雪时最舒服的地方是在家。外面大雪,别无去处,一家人围着红红的炉火谈谈天,炉火旁边烤炉着花生、地瓜或者馒头片之类的。若要再有一壶茶,老年人的一杯淡酒,可抵得上半世逍遥了。谈天不拘话题,可说神鬼,也可话话乡间野事,这是最好的消遣。小时候,最爱听乡间的故事,那些事大都是寒夜或夏夜听长辈们漫无边际的聊天所得。乡间野事最是有趣,千奇百怪,光怪陆离。故事是越野越有意思。真正会说故事的人不能到文学馆里找,而是在乡下民间。  ??记得有一次祖父说,民国时山东大军阀韩复渠喜欢附庸风雅作诗,去趵突泉耍,灵感突现赋诗一首:“趵突泉,泉趵突,噗突,噗突,噗突突,你不噗突他噗突。”又说,出门看到千佛山又赋诗:“远看一座山,下面大来上面尖。有朝一日倒过来,上面大来下面尖。”惹得大人孩子笑成一团。  ??写风雪的诗里,我最喜欢唐人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后一联的“归”字用的好,令心热。一个字让乾坤陡转,“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的天地风雪也有了温醇美感。  ??有一年,我也做了一次风雪夜归的人。那时还在东北读书。学校放寒假回家,下午车进了山东境内雪开始飘,转站到县城时天已大黑,雪下的紧。家离县城还有十余里,准备搭车回家,可是一拍兜钱包没了,不知是被扒了还是掉了。当时既心急,又羞于向人求助,并且觉着路难走也不愿家人来接。于是决定自己走着回家,当时穿着一件军用大衣,背着一个大行李包走在空旷无人的路上。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屋倒偏逢连雨夜,出了县城发现通往家的路在修,路面不好走,我走在傍边的深沟里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虽然我们那地方一向安定,但是那静的出奇的野地里也有些吓人。自己给自己壮胆,唱着歌大踏步向前走,有京剧里林冲夜奔的架势。到家后,眉发尽染,如同雪人,被父母责怪一顿。  ??回头想想那首唐诗,真是切人心怀,风雪中的归,无论是主人的归来,还是行人的宾至如归,此时风雪都有种安心、温暖。令人念及《诗经》里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或许这是不着调的联想。  ??而今,雪在北方,我在南国,也无什么可惆怅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美,比如成都的冬雨。冬雨连绵的夜,把取暖器打开,烧一壶水,酽酽地沏上一壶花茶,舒舒服服地喝上三巡,或看书或聊天,或什么都不做听听冬雨。雪看不看都是无所谓了,反正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是白茫茫罢了。其实,大雪也不过是个节气而已。
  喜欢,期待继续:)
  ??????????????????????[二十四节气]冬至    ??过去听西南民歌唱“太阳出来喜洋洋”觉着很矫情,太阳出来有什么可喜的,北方的太阳日日都挂在天上。入冬后成都的天一直沉着脸,整月看不到日头,深冬更甚,阴雨绵绵,才晓得若能见到太阳确实值得喜庆。  ??鲁西在这个时节阴少晴多,有大把的阳光,但也时常大雪纷飞,尤其冬至过后气温下降到极至。历书上说:冬至过后阳气升阴气沉,冬尽春来日头见暖。这与我的经验不相符。北方冬至那日昼极短夜极长,数九开始。数九就标志着三九苦寒吹响了号角,进入了隆冬。鲁西乡下有段谣辞唱:“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半凌碴散……”  ??冬至是一年最后一个节气,在故乡是个大节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所以冬至那日要包饺子祭祀供享天神。还有一种土说法叫“按耳朵”。因为冬至预示着最冷的时节到了,据说过去气温最低时能把人耳朵冻掉,饺子的形象像耳朵,所以要按个耳朵准备过冬。包饺子父亲最拿手,包的快、馅多,而且好看。冬至前一日,父亲就把肉买好提回家,到了那日下午母亲剁好了馅等父亲下班,然后两人配合一个碾皮一个包很快就完工。饺子煮熟后,母亲先盛出几碗供给各路神仙,并且念念有词:“老天爷吃,灶王爷吃,七十二位全神都吃,让到的吃,让不到的也吃。保佑我们大人孩子平平安安。”我们嬉笑说:“天供神知,供享供享人吃。”惹得母亲笑骂我们。随后,母亲让我们给祖辈的长辈送去,她盛一碗给父亲。父亲爱喝酒,常炸一盘花生米就着饺子喝酒,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我已经十多年不曾在家过冬至,一切俱往矣。  ??九九歌的描述很形象,鲁西的三九苦寒地冻的裂开口子,像张开的嘴。数九之后,家家要把盛水的瓦缸挪到屋里,不然一缸水能冻成实体冰砣,甚至缸都要冻裂。不能挪动的要用柴草打成栅子围裹起来。人也顾不得帅气与美丽,重要的是穿的厚实保暖。当时没有羽绒服,孩子都要穿两层棉絮套成的袄,大棉袄套着小棉袄,头要戴厚厚地棉帽护住耳朵,脚上是笨重的棉鞋,一个个人们臃肿地像雪球。孩子容易冻手,手被冻后就肿跟发酵的面一样,又疼又痒,不能握笔,所以很多孩子都戴棉手套或暖袖。如今那棉手套、暖袖已经绝迹,有时看描述七、八十年代的影片,看到那衣服,犹如看到曾经憨憨傻傻的自己。  ??其实,小时候最烦母亲给我穿厚衣服,手脚不能伸缩自如,跟一个小僵尸一样,挠痒痒都够不着后背。母亲吓唬我,说过去有一个乞丐大雪天去行乞,整整一天,手脚冻得没有了知觉,晚上回家后烤火看着手脚一点点的融化了。小孩子不惊吓,一脸惧色,就乖乖的穿的像个小雪球。当然,人人都这样穿,谁也不会笑谁。母亲说的传闻,一直不曾见过,倒是后来曾亲眼看到过因醉酒睡在道路旁被冻死的人。  ??冬至后的雪大,和初冬的雪有所区别,雪花大而轻,飞舞起来好看,铺天盖地,一夜就苍苍茫茫。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作响,到无人踩过的地方留两趟脚印很有满足感。隆冬的雪乡下有个古方,说是若能够储存到来年,可以治疗去伏天里的痱子。这种以毒攻毒的理论并没有什么根据,小孩子们却深信不疑。每到这个季节,一旦下雪,我们把雪灌进酒瓶子,实实地砸结实,然后冒汗脱衣的挖一个深坑埋到地下,等到来年三伏天取出。灌进去是洁白的雪,取出来却是半瓶污水,抹到痱子上也未见作用,但是我们年年如此,乐此不疲。  ??鲁迅在《故乡》里提到的用筛子捉鸟,大概在村子里长大的孩子都做过。深冬里的雪大,并且时间长,鸟不易寻到食,就容易上人的当。鲁西没奇异的鸟,到冬季其他的鸟都飞走了,只留下麻雀在树枝、屋檐上唧唧喳喳地叫。有一种麻雀羽毛黑白相间没有麻色,叫它“唧唧鹑”,但很少。我们捉的大部分是普通麻雀,若是逮着一只“唧唧鹑”就值得欢庆了。麻雀养不长,往往是头一天逮着后一天就死,大人们说是气死了,颇有“不自由,勿宁死”的节烈吧。现在村子里种地都机械化了,养大牲口的人家少,捉鸟的筛子也在太阳地下晒的松了骨架,大概那时的土乐子已无人玩。  ??鲁西这个时节并不太好耍,万木如枯,除了麦苗其他没有一丁点绿意,以上的事情不过是苦中求乐罢了。倒是西南的天气虽阴冷,但树照绿、花照开。譬如说塔子山的梅花到了冬至时节开的正好。梅花开在深冬,结缘了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历来被说个不休。鲁西无梅,过去读那些美丽的诗句只能想象而已,如今就在侧身处。去看梅时,天已黄昏,暗香浮动,这是鲁西看不到嗅不到的,令人感念西南得好。
    文字大好.精.  
  不错,是好文字.
  ?????????????????????【二十四节气】小寒      小寒在三九天里,寒气虽不至极寒,但也是滴水成冰的时节了。此时的鲁西时常大雪染白田野,风硬像剃须刀。人们闭门不出,窗陵子糊着的窗纸在风声里呼呼作响,门挂起了棉门帘,炉子烧的通红,炕烧很热,老人在炕上熬着冬天,孩子趴在炕上不起,妇女们坐在炕上做着手头针线活,壮年男人们不知去了何处打牌或者喝酒。  二十年前的鲁西农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炕是过去鲁西农家必有的陈设,跟如今的床一样普遍,小寒时节老人和童子大都要睡炕。老年人和小孩子的火力弱,冬日抵抗不住外面的寒冷,需要滚热的炕来保温驱寒。年轻人一般睡床,但娶媳妇后就变了。娶媳妇前一般婆家不备床,而备一铺炕。春天里和泥脱坯,夏日里晾晒,秋月里用坯和砖盘成一铺炕,到了冬日就可以安稳的娶新媳妇了。为新媳妇盘一铺炕原因很简单,农家的媳妇添娃早,一般都是冬日的媳妇秋日的娃,也有春日的媳妇冬日就有娃娃的,所以炕要早早的准备的。  炕分多种,各地不同。东北人的炕兼着榻的作用,有炕桌供人谈事就餐。鲁西的炕相对简单,同床一样就是睡觉的地方。鲁西的炕有土坯炕和砖炕两种。土坯炕内外都是土坯垒成,外面用泥抹平,用柴禾熰火,熰炕时屋子里浓烟滚滚烟熏火燎不能进人。它的入火口在一角,和它斜对应另一角是抱上去的烟筒,两者对流火方能顺着火道向里窜。砖炕其实也不是全用砖垒成的,炕内脏的火道是土坯垒成,外面用做一个外包装皮。娶媳妇的新炕一般都是砖炕。砖炕有两种烧炕法,用小蜂窝煤炉子推进去进行烧,或者把砖炉子炉砌在炕边留下一个小火道烧。前者干净卫生,后者好处在于炕能整日保持温度,坏处在于晚上被子很容易就滚落在炉口上。  炕上有席子,席子用芦苇眉子编成,光面朝上,很光滑。夏日里一般席上铺褥子、被单就可以睡眠;若是冬日席子下面铺一些干草,干草一般都是谷秸,也有把麦秸缝成垫子铺在下面的,为了软和。  家里有小孩子的炕每年都要修补,因为内脏和表面的做幔子的土坯特别容易塌。小孩子淘气在炕上蹦来跳去,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表皮做幔子的坯踩裂,当然也就少不了一顿胖揍了。年轻人娶了媳妇,补炕时容易被人调笑:晚上悠着点,你看又压塌了半面炕,又要补炕了。  有句民谣:“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乡谣唱得幽默富有情趣,有着农家锦绣富足的平静和欢喜。且不说前一句,后一句在炕上懒睡的就有些意思了,一般指懒睡的孩子。  鲁西的学校是一天上三晌课,早晨两节,上午四节,下午四节。早晨两节课特别早,六点十分就要跑步做第六套广播体操,然后上早读,再后上一节正课。六点左右的鲁西寒冷凛然,漆黑一片,偶有鸡鸣犬吠声传的很远。天寒地冻中,寒气能凝结骨髓,小孩子确实不爱起,喜欢用后一句为自己的懒开脱。  现在炕在鲁西越来越少,除了一些很老的老年人,基本上炕在鲁西陷于珍惜保护的民间传统老古物了。当下年轻人的新房都是地板砖铺着,装修的金壁辉煌,炕做为土物适应不了时代了。年轻人娶媳妇后睡的都是席梦思,嫌炕硬,不舒服,并且还说比较脏。垒炕是一件技术活。技术好的师傅垒出的炕一把小火就能让通炕都热,技术差的烧一个麦秸垛炕还是冰凉。盘炕这门手艺会的人越来越少,前几年新房建成后母亲让找一个会盘炕的人,只能去找那些老泥瓦匠师傅。  母亲喜欢睡炕,把炕烧得有些烫,说有了炕冬日里她就有法过了。过去母亲的炕只是烧的温温的,冬日夜里在炕上为我们弟兄缝缝补补。小孩子穿鞋废,尤其是男孩子,一年要穿破好几双,其他三季没有时间,只有到了冬日闲暇了来做。过去写作文经常拿灯下慈母白发说事,如今一一验证——母亲已需要一铺滚烫的炕了。  小寒时我回了一次鲁西,离去时我才晓得过去走过的路望过的云涉过的水喝过的酒里终究是别人的色彩,我只是那些色彩中的一个旅人,属于自己的只有鲁西与蓉城——而鲁西那古老的田间阡陌、青青麦苗、母亲的炕跟人说起已是山高水阔渺渺远矣。  
  ?????????????????????【二十四节气】大寒      《水浒传》“武十回”中说:“不觉过了一月有馀,看看是十二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当日那雪,直下到一更天气不止,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  这段文字写的是武松在东昌府阳谷县,时间为旧历十二月。阳谷即在鲁西,更确切的说是在鲁西北,施耐庵的一笔而闻名神州。鲁西大寒时的冷和小寒差不多,恰赶在“三九、四九”的交接口上,大寒和小寒一般都在如上所说的风雪旧历十二月里。  依旧是朔风紧逼,人们却已不在暖炕上静养了,穿上厚重的棉衣跳下暖炕开始“骚动”起来。因为春节往往赶在这个节气里。  鲁西人说进了腊月门便是年,大寒时那浓郁的香味和喜庆鞭炮的硝烟味似乎顺着门缝向里窜了。鲁西的冬天长,人们闲,所以格外有时间把春节办的隆重而绚烂。南方一般天气暖,春节时乡下还有农活,节的味道就淡一些。  北方的春节有那么几个部分组成,腊月二十三送灶,年三十的迎灶,正月初的走亲访友拜年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年节完结。  其实,在送灶之前的腊月初八也是个节日,许多地方要喝由各种杂粮熬成的腊八粥。纪念世尊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成道之日。山东是孔子儒学根据地,鲁西尚有孔门弟子遗迹,尊孔,信佛的少。所以,鲁西人不注重腊八,那日照旧锦水汤汤的过。  鲁西人不是敬仰神,人们困苦时也会道声佛号念观世音,但也是念念罢了,供奉的却是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神仙。他们对神敬,颇有孔子的“敬而远之”的形式,但是比较注重对祖先的祭祀。乡下大部分村庄是一个村里的人都是同姓,同祖先,同家谱。家谱上写着各代祖先的名讳,谁是那一支那一房都清清楚楚。春节时早早的把族谱挂载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长辈厅堂上,每家每户出一份钱摆“大供”,供在族谱前,由他们享用。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是个小高潮——送灶日,说是做为一家之主的灶王爷要上天庭汇报各家各户一年的生活。这一天住娘家的媳妇,要回婆家来。有种说法道:天胆的媳妇不能在娘家过二十三。二十三是,天庭人口普查,灶王爷汇报各家的人口,所以每个人都要各回个的家过“小年”。  有些外地的朋友说有些地方送灶在腊月二十四,我在宋人笔记里也看到过。后来无意中看到记载,北方的送灶日是从清宫习俗。雍正年间腊月二十三在坤宁宫祀神,为了节省开支,雍正顺便把灶王爷也拜了,此后王公大臣随之效仿,北方满汉同化较深,后来北方民间也成了二十三送灶。  送灶日说的虽然隆重,其实很简单,不过是那日晚饭时在灶台上摆两碗饺子,点一炷香,烧几张黄表纸,妇女们祷告一番,把神龛上乌黑旧的图画揭下,院落里开始放鞭炮以示恭敬。老人们对这个节日很注重很虔诚,烟雾袅袅里祷告,不许他人言语,肃穆而庄重。年三十下午时,妇人们把从集上请回来的新灶王爷图像重贴在神龛壁上,既是迎灶王。灶王爷和他妻子的图像来自木版,线条僵硬,色彩搭配混浊,但却有一种古朴风姿。  我喜欢老人们对祭灶时的肃穆,仿佛举头三尺有一个神灵的世界,一言一行都在神的眼里,神给予他们的是一种内心的宁静。比如,年节被淘气的孩子放炮惊吓到婴儿“丢了魂”,由年老的长者抱着婴儿在神龛下祈愿,似是安慰的抚摸他的头顶轻轻地哄,说着“我的孩,惊了魂,噗啦噗啦定定神”,孩子登时不哭了。鲁西对神的敬服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迷信,迷信在于偏执,鲁西人没有那种疯狂,他们需要的仅仅是安妥自己的灵魂。  “小年”庆在二十三,其实人忙在十七、八。  农家乡镇只有一个集市,和周围的乡镇集市五天转一个轮回,以农历的日子的某两个尾数为基准。乡下路途不便,较远的村人来赶集要走很远的土道,赶集不易。人们来一次要多买些必备物件囤积备用,所以远路的人都要提前买东西。我们那里逢三逢八有集市,腊月十八鞭炮声就劈里啪啦响起来,这叫“亮炮”。最响摊前最热闹,孩子们欢叫着挤在紫红色纸屑满地的炮摊前。欢笑、色彩、气味在热闹的年集上都带着喜庆。  大寒之后是立春,鲁西把立春当新年开始。立春一般在春节前后,若赶在年前,来年娶亲的人家就要多一道手续。立春在年前,鲁西人叫来年无春,无春年娶亲是忌讳,有碍未来夫妻的白头偕老与子嗣传承。这是一种迷信说法,虽不足为信,但却被乡人看重。世事有生有克,有毒药必然有解药,这种忌讳也可以破除——即在立春之前请新人到男方家里吃饺子。  请前要看一个黄道吉日或者双日,新人由媒人领着,穿着红艳艳的新衣服,把围巾扎的只露两只清水明眸,羞羞答答地走进家门。因为在这之前双方家人都相认过,对其男方父母也称爹、娘,只不过喊的时候害臊、声音低,细不可闻。待坐定后,村里那些多事的女人们找着不同的借口到男方家一睹未来新媳妇容颜。吃饭时,饺子出锅那会放鞭炮,在神龛下供奉祈愿,如春节时的过场。然后,点燃两支红蜡,摆两双红筷子新人就餐,这就代表春节已过,婚结在有春的年里。  这是大寒时一景。关于新人的高矮、胖瘦、黑白、眉眼、俊丑这个话题成为村庄“妇女闲话中心”的头条新闻,被人说上几天。不过现在出外务工年轻人多,赶不回来,古老的风俗渐渐湮灭。  鲁西的大寒就是这个样,有浓烈的香味,有浓艳的色彩,有响彻云霄的炮声,有嬉笑成一团的欢喜。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后来不同了。鞭炮开始管制,年集上没有人再亮炮;那些猪、鸡都是饲料喂养,肉已不在满街的香;那手写的带着墨香的对联被印刷品、瓷砖对联代替。我们欣喜这锦绣。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只是那些响声、色彩、味道躲过白昼的喧嚣,一次次渡过夜梦的河蛊惑着人去反顾。    大寒    □程雪羽    《水浒传》“武十回”中说:“不觉过了一月有馀,看看是十二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当日那雪,直下到一更天气不止,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  这段文字写的是武松在东昌府阳谷县,时间为旧历十二月。阳谷即在鲁西,更确切的说是在鲁西北,施耐庵的一笔而闻名神州。鲁西大寒时的冷和小寒差不多,恰赶在“三九、四九”的交接口上,大寒和小寒一般都在旧历十二月里。  依旧是朔风紧逼,人们却已不在暖炕上静养了,穿上厚重的棉衣跳下暖炕开始“骚动”起来。因为春节往往赶在这个节气里。  鲁西人说进了腊月门便是年,大寒时那浓郁的香味和喜庆鞭炮的硝烟味似乎顺着门缝向里窜了。鲁西的冬天长,人们闲,所以格外有时间把春节办的隆重而绚烂。南方一般天气暖,春节时乡下还有农活,节的味道就淡一些。  北方的春节有那么几个部分组成,腊月二十三送灶,年三十的迎灶,正月初的走亲访友拜年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年节完结。  其实,在送灶之前的腊月初八也是个节日,许多地方要喝由各种杂粮熬成的腊八粥。纪念世尊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成道之日。山东是孔子儒学根据地,鲁西尚有孔门弟子遗迹,尊孔,信佛的少。所以,鲁西人不注重腊八,那日照旧锦水汤汤的过。  鲁西人不是敬仰神,人们困苦时也会道声佛号念观世音,但也是念念罢了,供奉的却是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神仙。他们对神敬,颇有孔子的“敬而远之”的形式,但是比较注重对祖先的祭祀。乡下大部分村庄是一个村里的人都是同姓,同祖先,同家谱。家谱上写着各代祖先的名讳,谁是那一支那一房都清清楚楚。春节时早早的把族谱挂载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长辈厅堂上,每家每户出一份钱摆“大供”,供在族谱前,由他们享用。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是个小高潮——送灶日,说是做为一家之主的灶王爷要上天庭汇报各家各户一年的生活。这一天住娘家的媳妇,要回婆家来。有种说法道:天胆的媳妇不能在娘家过二十三。二十三是,天庭人口普查,灶王爷汇报各家的人口,所以每个人都要各回个的家过“小年”。  有些外地的朋友说有些地方送灶在腊月二十四,我在宋人笔记里也看到过。后来无意中看到记载,北方的送灶日是从清宫习俗。雍正年间腊月二十三在坤宁宫祀神,为了节省开支,雍正顺便把灶王爷也拜了,此后王公大臣随之效仿。北方满汉同化较深即成了二十三送灶。  送灶日说的虽然隆重,其实很简单,不过是那日晚饭时在灶台上摆两碗饺子,点一炷香,烧几张黄表纸,妇女们祷告一番,把神龛上乌黑旧的图画揭下,院落里开始放鞭炮以示恭敬。老人们对这个节日很注重很虔诚,烟雾袅袅里祷告,不许他人言语,肃穆而庄重。年三十下午时,妇人们把从集上请回来的新灶王爷图像重贴在神龛壁上,既是迎灶王。灶王爷和他妻子的图像来自木版,线条僵硬,色彩搭配混浊,但却有一种古朴风姿。  我喜欢老人们对祭灶时的肃穆,仿佛举头三尺有一个神灵的世界,一言一行都在神的眼里,神给予他们的是一种内心的宁静。比如,年节被淘气的孩子放炮惊吓到婴儿“丢了魂”,由年老的长者抱着婴儿在神龛下祈愿,似是安慰的抚摸他的头顶轻轻地哄,说着“我的孩,惊了魂,噗啦噗啦定定神”,孩子登时不哭了。鲁西对神的敬服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迷信,迷信在于偏执,鲁西人没有那种疯狂,他们需要的仅仅是安妥自己的灵魂。  “小年”庆在二十三,其实人忙在十七、八。  农家乡镇只有一个集市,和周围的乡镇集市五天转一个轮回,以农历的日子的某两个尾数为基准。乡下路途不便,较远的村人来赶集要走很远的土道,赶集不易。人们来一次要多买些必备物件囤积备用,所以远路的人都要提前买东西。我们那里逢三逢八有集市,腊月十八鞭炮声就劈里啪啦响起来,这叫“亮炮”。最响摊前最热闹,孩子们欢叫着挤在紫红色纸屑满地的炮摊前。欢笑、色彩、气味在热闹的年集上都带着喜庆。  大寒之后是立春,鲁西把立春当新年开始。立春一般在春节前后,若赶在年前,来年娶亲的人家就要多一道手续。立春在年前,鲁西人叫来年无春,无春年娶亲是忌讳,有碍未来夫妻的白头偕老与子嗣传承。这是一种迷信说法,虽不足为信,但却被乡人看重。世事有生有克,有毒药必然有解药,这种忌讳也可以破除——即在立春之前请新人到男方家里吃饺子。  请前要看一个黄道吉日或者双日,新人由媒人领着,穿着红艳艳的新衣服,把围巾扎的只露两只清水明眸,羞羞答答地走进家门。因为在这之前双方家人都相认过,对其男方父母也称爹、娘,只不过喊的时候害臊、声音低,细不可闻。待坐定后,村里那些多事的女人们找着不同的借口到男方家一睹未来新媳妇容颜。吃饭时,饺子出锅那会放鞭炮,在神龛下供奉祈愿,如春节时的过场。然后,点燃两支红蜡,摆两双红筷子新人就餐,这就代表春节已过,婚结在有春的年里。  这是大寒时一景。关于新人的高矮、胖瘦、黑白、眉眼、俊丑这个话题成为村庄“妇女闲话中心”的头条新闻,被人说上几天。不过现在出外务工年轻人多,赶不回来,古老的风俗渐渐湮灭。  鲁西的大寒就是这个样,有浓烈的香味,有浓艳的色彩,有响彻云霄的炮声,有嬉笑成一团的欢喜。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后来不同了。鞭炮开始管制,年集上没有人再亮炮;那些猪、鸡都是饲料喂养,肉已不在满街的香;那手写的带着墨香的对联被印刷品、瓷砖对联代替。我们欣喜这锦绣。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只是那些响声、色彩、味道躲过白昼的喧嚣,一次次渡过夜梦的河蛊惑着人去反顾。    大寒    □程雪羽    《水浒传》“武十回”中说:“不觉过了一月有馀,看看是十二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当日那雪,直下到一更天气不止,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  这段文字写的是武松在东昌府阳谷县,时间为旧历十二月。阳谷即在鲁西,更确切的说是在鲁西北,施耐庵的一笔而闻名神州。鲁西大寒时的冷和小寒差不多,恰赶在“三九、四九”的交接口上,大寒和小寒一般都在旧历十二月里。  依旧是朔风紧逼,人们却已不在暖炕上静养了,穿上厚重的棉衣跳下暖炕开始“骚动”起来。因为春节往往赶在这个节气里。  鲁西人说进了腊月门便是年,大寒时那浓郁的香味和喜庆鞭炮的硝烟味似乎顺着门缝向里窜了。鲁西的冬天长,人们闲,所以格外有时间把春节办的隆重而绚烂。南方一般天气暖,春节时乡下还有农活,节的味道就淡一些。  北方的春节有那么几个部分组成,腊月二十三送灶,年三十的迎灶,正月初的走亲访友拜年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年节完结。  其实,在送灶之前的腊月初八也是个节日,许多地方要喝由各种杂粮熬成的腊八粥。纪念世尊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成道之日。山东是孔子儒学根据地,鲁西尚有孔门弟子遗迹,尊孔,信佛的少。所以,鲁西人不注重腊八,那日照旧锦水汤汤的过。  鲁西人不是敬仰神,人们困苦时也会道声佛号念观世音,但也是念念罢了,供奉的却是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神仙。他们对神敬,颇有孔子的“敬而远之”的形式,但是比较注重对祖先的祭祀。乡下大部分村庄是一个村里的人都是同姓,同祖先,同家谱。家谱上写着各代祖先的名讳,谁是那一支那一房都清清楚楚。春节时早早的把族谱挂载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长辈厅堂上,每家每户出一份钱摆“大供”,供在族谱前,由他们享用。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是个小高潮——送灶日,说是做为一家之主的灶王爷要上天庭汇报各家各户一年的生活。这一天住娘家的媳妇,要回婆家来。有种说法道:天胆的媳妇不能在娘家过二十三。二十三是,天庭人口普查,灶王爷汇报各家的人口,所以每个人都要各回个的家过“小年”。  有些外地的朋友说有些地方送灶在腊月二十四,我在宋人笔记里也看到过。后来无意中看到记载,北方的送灶日是从清宫习俗。雍正年间腊月二十三在坤宁宫祀神,为了节省开支,雍正顺便把灶王爷也拜了,此后王公大臣随之效仿。北方满汉同化较深即成了二十三送灶。  送灶日说的虽然隆重,其实很简单,不过是那日晚饭时在灶台上摆两碗饺子,点一炷香,烧几张黄表纸,妇女们祷告一番,把神龛上乌黑旧的图画揭下,院落里开始放鞭炮以示恭敬。老人们对这个节日很注重很虔诚,烟雾袅袅里祷告,不许他人言语,肃穆而庄重。年三十下午时,妇人们把从集上请回来的新灶王爷图像重贴在神龛壁上,既是迎灶王。灶王爷和他妻子的图像来自木版,线条僵硬,色彩搭配混浊,但却有一种古朴风姿。  我喜欢老人们对祭灶时的肃穆,仿佛举头三尺有一个神灵的世界,一言一行都在神的眼里,神给予他们的是一种内心的宁静。比如,年节被淘气的孩子放炮惊吓到婴儿“丢了魂”,由年老的长者抱着婴儿在神龛下祈愿,似是安慰的抚摸他的头顶轻轻地哄,说着“我的孩,惊了魂,噗啦噗啦定定神”,孩子登时不哭了。鲁西对神的敬服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迷信,迷信在于偏执,鲁西人没有那种疯狂,他们需要的仅仅是安妥自己的灵魂。  “小年”庆在二十三,其实人忙在十七、八。  农家乡镇只有一个集市,和周围的乡镇集市五天转一个轮回,以农历的日子的某两个尾数为基准。乡下路途不便,较远的村人来赶集要走很远的土道,赶集不易。人们来一次要多买些必备物件囤积备用,所以远路的人都要提前买东西。我们那里逢三逢八有集市,腊月十八鞭炮声就劈里啪啦响起来,这叫“亮炮”。最响摊前最热闹,孩子们欢叫着挤在紫红色纸屑满地的炮摊前。欢笑、色彩、气味在热闹的年集上都带着喜庆。  大寒之后是立春,鲁西把立春当新年开始。立春一般在春节前后,若赶在年前,来年娶亲的人家就要多一道手续。立春在年前,鲁西人叫来年无春,无春年娶亲是忌讳,有碍未来夫妻的白头偕老与子嗣传承。这是一种迷信说法,虽不足为信,但却被乡人看重。世事有生有克,有毒药必然有解药,这种忌讳也可以破除——即在立春之前请新人到男方家里吃饺子。  请前要看一个黄道吉日或者双日,新人由媒人领着,穿着红艳艳的新衣服,把围巾扎的只露两只清水明眸,羞羞答答地走进家门。因为在这之前双方家人都相认过,对其男方父母也称爹、娘,只不过喊的时候害臊、声音低,细不可闻。待坐定后,村里那些多事的女人们找着不同的借口到男方家一睹未来新媳妇容颜。吃饭时,饺子出锅那会放鞭炮,在神龛下供奉祈愿,如春节时的过场。然后,点燃两支红蜡,摆两双红筷子新人就餐,这就代表春节已过,婚结在有春的年里。  这是大寒时一景。关于新人的高矮、胖瘦、黑白、眉眼、俊丑这个话题成为村庄“妇女闲话中心”的头条新闻,被人说上几天。不过现在出外务工年轻人多,赶不回来,古老的风俗渐渐湮灭。  鲁西的大寒就是这个样,有浓烈的香味,有浓艳的色彩,有响彻云霄的炮声,有嬉笑成一团的欢喜。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后来不同了。鞭炮开始管制,年集上没有人再亮炮;那些猪、鸡都是饲料喂养,肉已不在满街的香;那手写的带着墨香的对联被印刷品、瓷砖对联代替。我们欣喜这锦绣。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只是那些响声、色彩、味道躲过白昼的喧嚣,一次次渡过夜梦的河蛊惑着人去反顾。  
  怎么搞的,我发了一边啊,怎么重复这么多。请版主把《大寒》这个后面重复的删掉。谢谢!
  好看的,雪羽:)
  好,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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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节气】立春      鲁西把立春唤做“打春”。 我喜欢后面这个词,有一种农家生活的节奏感,如戏曲开幕的鼓点锣声,铿锵有力。黄历上说:“太阳到达黄经315度时为立春”。这是西洋术语来说东方的节气,不易让人明白。不如鲁西土话说“春打六九头”,这话简单明了,时间与冷热气温都道出来了。  山西民间有歌谣:“春日春风动,春江春水流。春人饮春酒,春官鞭春牛”。在鲁西也唱这歌谣,不过没有打春牛之说,而有贴牛神于牲口圈中行为,大概是先祖们从山西迁来时所记吧。也有地方说:“五九半冰碴,六九的裙子,七九的扇”。其实这两段歌谣未必尽然适合鲁西天气。歌中唱的应该是指长江流域,与鲁西来说“数九”是冷的,无论是一九还是九九。立春之后的鲁西依然麦苗不见返青,还时见结冰,甚至偶尔还会有降雪。只不过此时的雪融化的比原来快,但要说春暖花开还遥远。  西洋的公历纪年世界同轨固然好,但是对农家来说不适合收种农耕,有些淄铢必较的呆板。古书上说“诹訾,初危十六度,立春。”这是古代历官术语,是指诹訾星到达初危十六度为立春。这样的说法盈人,星光有了东方纪年的典雅,有了世俗的亲切和随和,有了草木鱼虫的自然气息,有了浪漫色彩的诗意美。  以术语所说立春,令人错觉立春似乎“立”在日光晃晃的白昼,其实不然,立春如迎宾,在一霎间,时在白日某刻,或时在夜里某刻。鲁西有一说法:春是一年开始,打春那瞬间不能睡在床上,不然人要生一年赖(身体不好)。所以,打春前女人们以及那些易生病的老人要看日历上标的某时某分,若是夜里老人、妇女们呼儿唤女起床躲过那个时间破了忌讳。这个说法人们未必真的信,只是世俗一种希冀愿望。  在过去西历和西方时钟未走入乡下时,乡下的记时颇有意思。关于纪年对山野老百姓而言没什么意思,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记不记无所谓。农家记时不是用电视上的更夫敲梆子喊夜,亦非漏壶为刻,是以给大牲口添了几次草为时间刻度,或者以报晓鸡叫几遍。报晓的鸡是公鸡,红的麻的紫花的,很威武雄壮,宿在树上,它们似乎很准点,到了某一时刻就站在树枝上挺立雄姿仰首猛地一呼吸然后竭力吐纳,一声清亮的声音传开了。一家报晓鸡叫,随即如同烽火狼烟的传递,全村的以及临村鸡都叫开了,村野一片鸡鸣。牛添了两次草为三更天,鸡叫三遍为黎明五更天。  当时农家的纪年看节气也非用日历牌,节气是附带在门神画的上方。门神木版画,粗糙,像泼墨山水,看不出是那一位神仙画像。贴在堂门左方神像上有简约日历,标明每个节气的月日。二十四个方格里,打头的就是立春,依次是雨水、惊蛰等等。后来日历牌进入农家,门神精美,红艳艳的纸张上托着威武的尉迟敬德、秦叔宝,或者其他认不得的将军。那时的日历很土,薄薄地纸张,各种颜色交错,花花绿绿的,挺招孩子喜欢。封面是财神送宝图样,每页写着吉凶祸福,适合做何事,比如宜动土、宜嫁娶、宜上梁等等,日子的下方印一些风或俗习惯或格言诗句,挺适合写作文时引用。  在鲁西新年不是从春节算,而是从立春开始,其实在秦汉时立春即春节,新年也是从立春开始。后来,历算越来越精确才一分为二,故而立春时在年前,时在年后。可以说年节大部分在立春节气里,庆过年也就是庆立春,立春后的日子行过年的礼。  鲁西人讲“礼”,大概是儒家根据地的缘故。少年时觉得它琐碎,有些烦,离乡十多年来同人谈起,却大多用骄傲的语气说这种守礼古风。有时想:鲁西人步亦步,趋亦趋的守礼没什么不好,礼同规矩,没有规矩难成方圆,人无礼了,失了伦常也是一种造孽。喜欢鲁西人与礼的看法,不拘泥,懂变通,不失人伦大纲,知礼仪、明事理、晓进退。或许这些有些琐碎,但世上人家的生活那个不繁琐呢?  世俗是大千世界的元气,唯有世俗生活才能让人安心,才有晴川历历的美。  
  上面的《立春》写时心里浮躁,没写好,现在修改了一下,重新贴。    ?????????????????????【二十四节气】立春    ????????????????????????□程雪羽    “太阳到达黄经315度时为立春”,这是西洋术语,有淄铢必较的呆板。不如鲁西把立春唤做打春,说“春打六九头”有世俗的亲切随和,亦有草木鱼虫自然气息,还有农家生活的节奏感。一个字的变化,让新年如戏曲开幕的鼓点锣声,铿锵有力。  山西民间歌谣:“春日春风动,春江春水流。春人饮春酒,春官鞭春牛”。鲁西也唱这歌谣,不过没有打春牛习俗,但贴牛神于牲口圈中。鲁西《九九歌》里说:“五九半冰碴,六九的裙子,七九的扇”。这一段谣辞与经验里鲁西对不上,“数九”的鲁西依然还是冷的,偶尔会有降雪,离春暖花开还遥远。  术语所说立春,总令人错觉立春在白昼,其实不然,立春时在白日,时在夜里。315为刻度,夜里地球要转,太阳也要走,何时抵达那个刻度,何时为立春。鲁西有一说法:立春是一年开始,打春那瞬间不能卧躺,不然要生赖(缠绵病态之意)。所以,打春前人们要看日历上打在何时,若是夜里,妇女们呼儿唤女起床,躲过那个时间,破了忌讳。  西历和西方时钟未走入乡下时,乡下的记时颇有意思。  关于纪年对老百姓而言无所谓,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农家记时好玩,非更夫敲梆子喊夜,亦非漏壶为刻,是以给大牲口添了几次草或者以鸡叫几遍为刻度。农家每家都要养一只报晓公鸡,红的、麻的、紫花的,雄壮威武。报晓鸡不宿鸡窝,宿在树上,它很准点,到了某一时刻便挺立雄姿仰首猛地竭力吐纳,一声清亮的鸡鸣散开。一家鸡叫,如同烽火狼烟传递,全村的鸡都叫,呼应着临村的鸡鸣,当即鸡鸣遍村野。牛添两次草为三更,鸡叫三遍为黎明。  过去记节气非用日历牌,鲁西人用的是“历志图”。所谓“历志”大概是沿袭《汉书》中关于纪年月的说法。历志图的纪年是天干地支纪年,月份是夏历纪月,没有阳历对应。那时候农家纪月称做夏历,农历的说法是国家统一改称后慢慢变习过来的。  历志图在堂屋左边门神抬头上,二十四或二十六(平闰年不同)个小方格,标着每月大小节气月日,立春为首。农家的门神在立春前就早早的请回家,粗糙的木版图,像泼墨山水,分不清是那位神仙。后来日历牌进入农家,门神卸下日历责任,红艳艳门神才变的精美。初始的日历很土,薄薄地纸张,各种颜色交错,花花绿绿,挺招孩子喜欢。每页写着吉凶祸福,宜动土、宜嫁娶、宜上梁等等,空白处印一些生活常识或谚语、诗句或风趣笑话,适合小孩写作文时引用。或许现在还有那种日历,但已经不多见。  在鲁西新年不是从春节算,而是从立春开始。在秦汉时立春即春节,后来历算越来越精确才一分为二。年节是在立春节气里,庆过年即庆立春,行过年的礼。齐鲁人讲“礼”,尤其过年时。过年要走亲拜年,山东的拜不仅仅是拱手作揖,是要实打实的双膝跪地磕头。  小时候,不爱走亲,甚至姥姥家。外公家原是旧时大户人家,解放前败落,但依旧是“落魄王孙候门第”,事事讲究。去后,拜过家谱上以及近枝长辈后,还要拜旁系远房长辈。鲁西话“进了姥娘家的村,不是姥爷、姥娘就是舅舅、妗子”,虽然舅舅、妗子这些人比较年轻不用磕头,但是祖辈人很多,一圈下来,双膝肿痛,像个磕头虫。前几年姥姥去世,我们少去,那个村子愈行愈远。  若说走亲一点也不爱,那是假的,我们堂兄弟姊妹喜欢和奶奶走亲。  奶奶是从民国时代走出的人,着装依旧是晚清或者民国年间的长襟衫子,前襟长,非常肥大,永远或蓝色或灰色素色;年纪渐老后,头发花白稀疏,却依旧挽发、盘头、插钗。奶奶没有新式女子的那种泼辣,温婉典雅,端坐雍容大方,但眉宇间也有凛冽,容不得冒犯。她虽是旧式女子,却不守旧。奶奶读过书,粗通文字,这对她们那一班农村老妇人来说是了不得的。她对有些礼看得甚淡,开明豁达,但重要处丝毫不妥协。  我们堂姊妹十几个都是奶奶一手带大,年龄最大的与最小的相差十五六岁,现在大都成家,孙媳妇跟老人开玩笑:带大我们十几个,奶奶等于坐了二十年牢。奶奶笑道:“是做了二十年牢头。每天院子乱哄哄的,能把天顶开。尤其出不得门,走亲总有小孩相随。她说起过去的事,人笑我出门总是保镖护驾……没成想都长大了,娶了媳妇,一个个当爹当娘了。看来还是养孙子赚。”众人笑,奶奶亦笑。其实,奶奶不重男轻女,这话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鲁西的老太太们出门都是儿孙驶车接送。当时没有机械车,用的是驴、骡、马牲口车,牛车不行,太慢。一般由年龄较长的哥哥驶车,众人坐奶奶身侧。晴天白日,听着哒哒的蹄声,河边牧羊的人吆喝着羊群,清亮而遥远;看平原的原野阡陌纵横,青青麦苗连着天际,树绕村郭,远远的看像一抹轻烟相绕。亦如陶渊明诗: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立春后鲁西是清寂的,清寂中有一种晴川历历、山河浩荡的美。  
  问候老友!支持。
  ???????????????????????【二十四节气】再见,清明    请原谅我,在这个季节里想念一个叫做介子推的人。虽然,他已经抱着柳树、背着母亲,死去两千五百年。可是到了这个季节,我不得不想念他。  是他给了我一个理由,在这清凉明净、桃花盛开的季节里,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流泪,想念那些曾经在生命中占据重要地位,业已经消失的人。  其实,我不是想说悲伤。  我是想说,清明,清明。  单看这个词,就象玉露凝于青草叶尖,带着几分天然的清凉与明净,迎面袭来。若把它混杂在二十四节气里面,却别有一番清亮古雅的味道。  古代的历官个个都很有趣,他们将一年划分成二十四个时段,每个时段的名字,都取得风雅别致。比如惊蛰、清明,比如谷雨、芒种、白露……字里行间,不仅显示出温度的递进,其中,更多的是色彩、人、物,形象、生动、传神,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从立春到清明,时光轨迹朝前渐进,风的讯息,南北转舵,天地由苍茫变得湿润明朗。清明,卷起清凉明净的愉悦,扑面而来。不过,舌尖吐出这两个字时,却往往包含了人生的凄凉与无奈。年龄越大,感觉就越发沉重。本来清亮的柳笛声,顿时,化为一阵呜咽低吟。  两千多年前,桃花盛开的季节,他背着母亲落荒而逃,隐居在茂密的山林中。在山火熊熊的烈焰中,母子一同死在柳树下。  两千年后的今天,我只能折节柳枝,拧支柳哨,吹奏一曲宫商羽徵角的曲子。  曲音中,博带宽袖的介子推背着母亲,脚步仓惶蹒跚,谁说那宛如奔命的脚步只是在躲避荣誉?  时空如剑,锋利的裹挟走两千年,已经冲淡名士的风流,我想自己肯定达不到他的那种境界。荣誉加身的我,只能欢天喜地的庆祝。我会带上两瓶淡酒、抓两包烟,坐在父亲的坟前,和父亲唠叨话家常。或者,为他整修坟茔,添把土,陪他喝两杯酒,抽几支烟。  我想,自己不会流泪,我已经忘记哭泣的姿势。每年清明,喉咙都要在思念的折磨中嘶哑很长的时间。  但我偶尔会想起一些旧事,把它们翻来覆去的想,哪怕细微得像流沙。  我固执的总想检索出一些记忆的片段,重温翻找往事的喜悦,就像小时候父亲从镇街上店里回来,我蹦着跑过去,翻索他的提包一样。每一处缝隙我都不肯放过,那是一些能带给我惊喜的碎屑,年年如此。幸运的是,父亲从没让我失望,那些零食、弹弓、叶笛,如跳蚤一般,欢呼着扑进我怀里。  从某年开始,我怀疑自己老了,记忆里的东西就像墙上刷的白粉,层层剥落,散落一地,无法收拾。我总是把记忆纠缠在某年某月的固定一点上,具体的日子却记不起。那些面目清晰的人和事,排着队,整齐的从我眼前走过,而父亲,只留下一个渐渐模糊的背影。宛如站在人海里,目送父亲的背影,愈行愈远,任凭我声嘶力竭的呼喊,终至不见。  喧嚣的人流声淹没了一切,我被时光抛上孤岛,只能靠斑驳的回忆度过寂寞的光阴。  而这些记忆,不可挽回的凋零在风尘里,我在时光的背后,一点一点被淹没。  介子推这个人死真的值得!书上没有写他的儿子,有没有都是一个谜,但是,他之后的两千年间,不断有人提到他。  这一点上,父亲不如他,父亲只会被我记起。  一旦我的兄弟们消失了,也就不再有人知道父亲。虽然他的名字已经被写进家谱,而这些,对我的儿子来说,那只是一个符号——爷爷!爷爷生了爸爸,爸爸生了我。所有的符号都只代表每个人自有来处,每人都有根,我们是从那些根底上,开出的花。  清明时节,杜牧选择坐在杏花村的酒馆,沽四角淡酒,慢慢的喝。他还记得青楼?记得扬州二十四桥?记得豆蔻明艳玉人?他是否在淡酒浅斟慢饮中想起了介子推,想起了杜家繁花背后,那一条已经枯萎的老根?  听说家乡凤凰湖畔的柳树绿了,麦苗青青,拔节生长,孩子折下柳条拧成柳哨,满街放肆的吹着。可我,却在千里之外啊!  我知道一定有人携酒备食,带上果品、纸钱扫墓,祭奠亲人,还会为坟墓培新土。他们叩头行礼,祭拜哭诉,焚烧纸钱,希望亡魂来领取。  家乡看我,不过是个薄情的荡子。  在这个季节,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是问一声:门前的杨柳,果真绿了吗?  其实,我不是想说悲伤。我是想说说介子推这个人,说说清明这个词,它有玉露凝于青草叶尖的清凉与明净。
  ?????????????????????【二十四节气】秋分    ????????????????????????◇程雪羽    秋分在白露之后。过去全球变暖现象还未如此严重,天气寒暖正常循环。人常说:“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白露后天气云收天清,庄稼叶子上的露水清寒,藏在庄稼、草丛里的蛐蛐、蚂蚱秋虫们也知道冷了,叫起来格外的凄清缠绵。秋虫是应时而生,也是应时而衰。秋分之后,气衰,无力再叫,蹦跳变成爬行,软塌塌地进入暮时。  秋分后,天气逐渐转寒,是冬小麦发芽生长期,因而秋分是北方抢种冬小麦的时节。  鲁西是以面食为主,小麦的收种是一年的重中之重。乡谣唱道:“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应时。”还说:“秋分不露头,割了喂老牛”。所以,从收到种谁也不敢忽视,不然则“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秋分一到,夏日庄稼赶紧收回家,地拾掇干净,拉粪、灌溉、晒地,然后,家家赶着牛马驴骡拉着锃犁、耙去耕种。  八十年代初,耕种机械不发达,拖拉机犁地都是个时髦玩艺儿,价格也贵,乡下人钱难挣,心疼钱,所以基本上每家都养着一两头大牲口耕地。一头大牲口是拉不动犁,一般要两头,有主拉有帮衬,齐心合力才成。农家对牲口都很娇贵,像对孩子一样。乡下说牲口,往往说是“伺候牲口”。大牲口一是要做农活,二是要让它生养牛犊、马驹小牲口换一些钱补贴家用。乡下人没什么可攀比的,往往犁地累了坐在田间地头喝一口水,抽一袋烟,跟临地耕种得人,说说牲口膘肥、地平整、田收成而已。  我家没有大牲口,因为父亲要上班没功夫,大健牲口性子野,母亲也喂养不了。每年都是舅姥爷赶着他的小白马和一头牛来帮忙。舅姥爷是姥姥的哥哥,膝下无子女,领养了一个儿子,对他们老两口不太好。母亲从小就住他家,所以舅姥爷他们一直把这个外甥女当成自己的闺女。外公去世的很早,大概在我一岁多,我们弟兄一直把舅姥爷当外公对待。舅姥爷老年后,每年来我家住几天,他们村里的人往往说去住闺女家了。  舅姥爷是个面貌清癯、胡子花白、中等高矮的清瘦老头,说话快了有些结巴。他喝少量的酒,抽旱烟,自己用纸条卷或者用铜头烟袋锅烧的烟叶,父亲给他买的卷烟他从不抽,说那烟容易上痰。舅姥爷很和善,因为紧语子说话少,望着我们弟兄时目光充满了怜爱,喜欢抚摸我们的头。  舅姥爷养的小白马很神骏,没有杂色,个头很矮,大概是西南马种。那匹马,我从来没见它生养过,推想应该是公马吧。那时电视、电影武侠片盛行,那些大侠、将军身着披风骑马纵横的神采吸引着我们,自然那匹马也成为我们的宠爱,取得昵称“小白龙”。小白龙很温顺,不像其他的驴骡碰不得,从来不蹦不跳不尥蹶子,犁完地任我们骑上哒哒的走。  那时候乡下学校用阴历来计算假期,学校公办教师不足,民办老师占多数多,此外公办教师一般也是本地人,男人任教女人务农。老师家里都有田,因而学校生活也要和农家节气合拍,好让老师要下地做农活,学生们也要帮衬着家里收种。我们没有暑假,而有麦假和秋假。麦假时间十五天,秋假一个多月,过秋分之后才开学。  我们村的田很奇怪,都是南北走向,东西走向的很少。耕地的时候,我喜欢跟在舅姥爷从田南到地北的转圈。他一手扶犁一手扬鞭,嘴里吆喝着牲口。老人吆喝牲口像哄孩子,牛马把犁拉偏了,就会喊:“看哪里去了,好生着点儿”。他的鞭很少落在马牛地屁股上,只是在它们偷懒时,扬起来,吓唬它们。老人吆喝声粗犷清亮、绵长悠扬,但也有天地荒荒、日短夜长苍凉的感觉。我喜欢手里拿着一个小鞭,在牛屁股后,它一停,我就打,但不舍得打小白马。犁完地,平了山沟,就要耙地了。耙地的时候最快活,整块田里的土都松松软软的,如在海绵垫子上,小孩们不管脏、净在上面翻跟头、打车轱辘。  ??耙完地,打上畦田、垄沟,就要播种。那时没有播种机用的是播种耧,耧前套着牲口人牵它着向前拉,一个人边扶耧把边不停晃动,怕种子堵住耧眼。就这样地里忙完了,秋分过尽寒露也到了,田里听不到了秋虫的叫声,日子像天上的秋阳一样开始漫长起来,天上的雨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无边落木萧萧下,只有田里的麦苗遥看绿意近看无的长着。  一回头,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当日相伴的人许多都化成墙上的一张照片,不能抽烟喝酒了。古书里说到“秋分者,阴阳相半也”,可如今漫想,又怎能说秋分仅是一个节气而已。  
  在距离我最近的地方,回望鲁西。  好字。
  【二十四节气】芒种    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自泰安经济南一路行来,太阳如盘旋的鹰俯视着平野,白花花的,照得人睁不开眼。打眼罩前望,柏油路面一片水泽状,疑是海市蜃楼。鲁西平野阔阔,少水,江河湖海的水漉烟笼气象只能臆想。内子说:太阳像是落在地上了,人成了肉串,油都要烤出来了。我笑,说:“这才哪到哪,到了芒种麦收时才叫热。过去,每到过麦,父亲的肩膀都要晒脱一层皮,汗水一浸刺辣辣地疼。”说这话时,我在鲁西。平野里的小麦绿油油的,尚未满粒,绿色连着天际,一片锦绣。年初旱情对小麦影响并不大,令人心安。鲁西以面食为主,从早晨的油条到中午的大饼馒头以及晚上的面条都是面,对乡人来说,小麦收成好坏关系到一年给养,人人不敢大意,不然真要口对西北等待大风。  我从蜀中出来时,成都平原上的小麦已经枯秸,在等插镰收割的时刻。蜀中的田除了成都平原与鲁西相似,靠近山川边缘的像百家衣,支离破碎,这里一块,那里一川。中国地域广博,南北气候差距大,行一路就如走过数个季节一般。年前我去了黑龙江,寒风凛冽,大雪覆地,树仅剩光秃秃的杆枝,车可以在松花江冰面上随意开来开去,可车南行过秦岭后,山青水绿。就小麦收割而言,河南南部的南阳、信阳比鲁西要早十多天收割。鲁西的联合收割机往往在芒种前十多天集体开往那些地方,一路割来,到家时正是鲁西收割日子。鲁西小麦的收割在芒种后,乡谚漫言:“芒种忙,麦上场”。  二十四节气起源于黄河流域,合着中原气候特征。白露、霜降、小雪等字面意思和当下气候是合拍的。鲁西处于黄河下游,黄河沿鲁西边缘顺流通海,黄河就是鲁西与鲁西南的分界线。因而,历书中对节气定义就是对鲁西气候的准确描述,芒种也不例外。芒种在历书中又称五月节。元人吴澄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说:“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徐锴解释:“谓麦谷为芒种是也”。每到这个时节,青涩酸的杏慢慢地变黄变甜,满村的槐花均匀地落一地,像薄雪,枣花也开了,淡淡香气盈满巷子,招引着采花的蜜蜂。出了巷子四周全是麦田,无边无际,风过麦田麦海起波起浪。芒虽指麦谷二种,但对于鲁西,芒种时收割的不止是麦子,还有大蒜,种的也不止是谷子,同时有大豆、玉米、花生、辣椒、晚棉、黍子等。小时候我总习惯把芒种写成“忙种”;芒者,忙也,抢收抢种的时候。鲁西谚语里说:“三麦没有一秋长,三秋不如一麦忙”或“芒种芒种,连收带种”。每到这个时候,鲁西人家关门闭户,人声渺渺不闻,巷内寂然,只有饥饿的鸡鸭鹅和看家的狗鸣叫不已。  人们都在田里,正热火朝天的收麦。所谓收麦,要经过割麦、拉麦、轧麦、扬麦四个阶段才能晒干入囤。八十年代初,割麦机、脱粒机、联合收割机等词语在鲁西还是一种奢望,只能在书上读读,过一下干瘾。那时收麦主要是车拉石碾的人工。合作社已解散,分田到户,平常时候单干,但是,每到收麦时又一次联合合作,——不过不是全村,而是以大家庭为单位联合收割。一个大家庭,十多口人,从刚(gang,读四声)场到扬麦入囤一起劳作,同工同息。饭也是全家大锅饭,分家另住的叔伯堂姊妹们重新聚在一起。馒头论笼屉,菜量是盆,汤是桶,鸡鸭闲蛋数碗。祖父买菜买肉,祖母做饭,稍大些的堂姐照看小弟妹,半不大的我们抬桶去田里送水。  在老少齐上阵忙的不可开交时,最清闲的或许是我们这些半不大的孩子,去田里送水时只是业余,巴望着卖冰棍的来才是正事。卖冰棍的人推着自行车驮着白色木箱,直接去田间地头吆喝,声声诱人,若正赶上长辈歇息时,不用央求就买数十支。我们村田少,因此都是离家很近的田,往往不过二三百米,我们先回家送堂姐两支,然后回来再吃。一路飞奔去,一路飞奔回。后来,稍长的堂兄用糖精和香精兑入凉水里造出“冰糕水”,几个人狂喝不止,身子一晃,水在肚子里涌起波浪声。麦子放倒之后,就用地排车拉到场里。生产队虽然已经解散,但那些旧排场还在,村西北角有一片公共麦场,全村的麦子都拉到那里等待轧。一批批麦子入场,麦垛如山,鳞次栉比相连。麦垛晚上要有人看,不是怕丢,而是怕失火,倘若一不小心着火了,后果不敢设想。晚上场里虫叮蚊咬,男孩们却喜欢。晚上月亮升起,虽是上弦月或下弦月,却清清亮亮如若明玉,麦垛被照得暗影重重,一村的小孩聚集在麦场捉迷藏。麦垛多,犄角旮旯也多,小孩们不怕刺痒潮热窝藏在里面,有时候一夜一局都进行不完。有时也静下来听老人拉闲呱(讲故事),说先民从山西洪洞县迁徙而来,说这里的鬼、那里的仙、别处的树妖狐精,鬼附身、鬼火、水鬼稀奇古怪的故事充斥着野趣。  麦子全入场了,就要轧场。在摊匀、暴晒后,牛马驴骡拖着石磙进入战场,赶牲口的人如将帅,长鞭挥舞,遣兵调将,其他配合匀场、翻场、起场、聚场。聚完场要等风扬麦,扬麦是个技术活,趁着风,把麦粒扬到一侧,麦芒到另一侧,年轻人做不来,一般都是老人扬年轻人打下手。扬完场,灌到袋里拉回家,提到房上晒干(鲁西大部分都是平房)入囤,麦子算收了。鲁西在别人收麦灌袋时,不许说类似与满足的话。说是:如果说了,被老天爷听到后,明年会歉收。我觉得鲁西农人最懂得惜物,轧完第一遍场后还轧第二遍,做到颗粒归仓。轧完第二遍场,麦秸才正式合垛,垛踩的很瓷实,雪雨不透,然后把麦芒也收起拉回家,麦芒和麦秸是老牛过冬的给养,鲁西冬季无草,牛要吃麦秸和秋季的玉米秸、谷秸等干草。人畜齐动的收麦收秋,与其说是收给人看,不如说是收给农家的万物生灵。  咳,这说着说着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不过,想想那时父辈们真年轻呵,如豆的汗珠滚过古铜肌肤,颗颗晶莹,肌肉饱饱地铁块,眼角额头透着英气。如今他们老了,还有的已经过世了,只能如《论语》里说的“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后来,收割机出现了,脱粒机出现了;再后来联合收割机出现了。机器开进地里回来几趟,播种机再来回几趟,麦天就过去了。芒种十五天倒有十天都在闲淡中。我喜欢这种现代化,纵使那时的冰棍、冰糕水、大锅饭的味道不时的诱惑我,纵然充满了对捉迷藏游戏和野趣故事的怀念,但是我还是喜欢当下。前几日删了大晏《浣溪纱》下阕的中句,独留上句和下句,很是喜欢: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人过三十后,觉得这日子跟受惊的马驹一样,飞纵。说话间端午已过,芒种即到,我从鲁西回蜀中近一个月了。此时,或许那些去南方的联合收割机正轰隆隆向鲁西赶,母亲或许要每天数遍去田里看她的麦子、花生。我能够想象到她的心情。现世的安稳,人世的悠远,尽在树梢上望着麦子的雀莺“啾啾、啁啾”声里。  
  【二十四节气】白露为霜    今年夏天热来得迟,时值芒种了,在蜀中夜里一床薄被还压不住寒,气候徘徊在暮春初秋之间。前不久去了北方,一连阴了好些天的雨,漠漠风里裹着凉意,使我莫名的想起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诗。其实,节气和环境都无一对诗,夏日时节,而环境更是不沾边。地虽是《诗经•秦风》句子里的三秦,但却非渭水之滨,而是在黄沙漫漫的毛乌素沙漠边缘,——这是先秦西戎的羌、狄或义渠游牧所在。  蒹葭是古词,指今日的芦荻,且是没出穗的芦苇。但我每每想起这两句诗,往往反其道想象,以为是芦荻出穗后的时节,白花苍苍茫茫,露粘在叶上若凝霜,秋色肃杀;总错觉着“白露”这个词,应该暗藏着白露节气的意思。故乡鲁西白露后,出穗的芦苇早已白茫茫一片了。昔日在我们村外有二里路邻村长有一片芦苇。它长在古河滩上,南北大约十余里,东西长没走到过头,据老辈人言有数十顷。古河滩根据县志推证,应是古屯氏河的一个支流,我看《水经注》一类河川志中也有记载。这条支流在隋代前已淤平,千余年来只长繁盛而茂密的芦苇。每到晚秋,芦苇割尽,就能看到中间高高隆起的大堤,东西绵延;苇地边有一条古道,大概是过去的官道,道上有怀抱粗的柳树,枝叶稀稀落落,很见苍老。它们大概都是昔日遗迹。芦苇是多年生的植物,只要不刨根,年年开春旧芦根上就发出芦芽,在此后的节气转换中一节节拔高,待到农历六七月份抽穗;六七月份鲁西的太阳很毒,晒的油子及各类叫不出名的昆虫在丛中吱吱叫个不停;到白露时芦花尽开。  时节到了白露时,其实芦苇丛里就不好玩了;俗语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苇丛里最好玩的油子们也是这样。油子是鲁西俗称,它的官名叫蝈蝈,古书也有称之蛞蛞、聒聒、螽斯。我百度了一下,词类上没有油子之说,只有“蚰子”两字,解释为会装死的粮虫,而在鲁西所谓的蚰子读“瓯”子音,与蝈蝈是两种东西;农家人叫法往往混着,无论对与错辈辈都这样叫。鲁西的蝈蝈除头项部泛红褐色的边纹外通身碧绿,也有些绿中染些草白或枯淡黄色的,他们鸣叫的高亢有力。夏季去苇地捉公蝈蝈,听声辩位,运气好一中午能捉五六只或十来只,——有些逮住时不小心折断了腿,成了残废,就放回芦丛。据说母蝈蝈可以烧来吃,但我没吃过,捉来便随手放生;小孩时不懂悲悯,只觉得不忍,此外也有嫌脏的感觉。每次去苇地都是和母亲族里比我和哥哥略长的小舅舅们一块,芦丛太大,进去了极容易迷失方向。小舅舅们都会扎高粱杆蝈蝈笼,笼子为方形,大者宽高皆尺余,小者宽高五六寸许,精巧美观;还有用高粱杆内皮编织的小笼子,椭圆形,穿条绳手提或挂在腰间都合适。我不喜欢圆笼,小而密,像不见天日的黑洞,蝈蝈活动不开,容易死掉。前者小笼子里放上一两三只蝈蝈,挂在堂屋门外的枣树枝上。早晨要喷些水,在笼骨架缝里塞夹几块脆梨或白菜叶,中午在太阳毒晒下,太阳愈烈叫声愈响亮;尤其是几只齐鸣,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像京戏里的花脸,很得趣。相比蛐蛐就差多了,哼哼唧唧,跟反二黄慢板的花旦或老生唱腔一样,清夜听来还好,白日里就有些让人不耐烦了。  蝈蝈鸣声强劲有力且响亮是在盛夏,太阳毒毒地炙烤着鲁西大地,地上的农作物疯狂的拔高竞长。日有升落,年有寒暑,人有青暮,草木皆有秋日,天疯狂的热之后像到了中年的人,气血下清气升,宇空渐渐清澈,天蓝云白;农作物们渐渐秸枯穗熟。农家的爷们们收拾起锄头,吆喝起牛马驴骡像准备开大仗的将士,磨刀练枪套起战车,——时节已到了白露了,要在秋分前收割毕腾出空地好耕种小麦。但是,我的蝈蝈们到了这个时节,就是说偈语的时候了。蝈蝈是夏虫,见不得秋,入秋后咬不动了西瓜皮内瓤、梨和菜叶,鸣声日渐衰微,五更鼓角声悲壮。不过,在北京时,冬日里我也曾听到房东怀里冒起的蝈蝈金石声,那是老北京人玩养的秋虫。  北京人玩养秋虫不只蝈蝈,还有蟋蟀、油葫芦、蝈蝈、蟋蟀、咂嘴儿、金铃子等等,“秋虫或养于匣、缸、罐、笼,以匣、缸、罐养者,喜鸣于夜,通宵达旦;笼养者,喜鸣于昼”。据说是大唐天宝年间宫廷养秋虫的遗风。天宝遗风使我想起来那个在天宝年间颠沛流离的杜甫,他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名句。关于白露的诗有许多,像杜甫这样深情而悲伤能打动人却少,白露是少陵眼角的一滴泪。相对而言,我还是喜欢《诗经•秦风》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纯净而晶莹;它虽然仅是一首爱情诗的开头,但却让人感受到了先秦民间百姓的元气和壮阔;作为白露的注解句子,我以为它是最美和缠绵的,跟鲁西的芦苇和蝈蝈一样,生的自然,寂灭也自然。白露是鲁西的浩荡之风,刮过去,天地荡荡,日月都开了。    
【二十四节气】说惊谈蛰    夏日鲁西苇丛内充斥着蝈蝈的金石声。这是我前日在一篇小文里说的话。其实若拨草寻根,苇丛里不只是蝈蝈,有飞鸟走兽蛇蝎青蛙,还有更多的其他虫类。譬如说蚂蚁、蜘蛛、蟋蟀、蝴蝶、螳螂、蜈蚣、天牛等等,苇丛是它们的潘多拉星球。当然,我们也不能忘记在夏日的知了,它们在苇丛边缘的树林里,隔着古道同蝈蝈一唱一和。知了是蝉的俗名,每当夏季时,它幼虫从土里拱出来,蜕变出双翼,飞上树梢,就过上了餐风饮露的生活。关于对蝉鸣的喜欢或厌恶,且不去说它,我喜欢法布尔在《昆虫记》里那段深情款款的话:“在地下做了四年苦工,仅在日光中享乐一个月,这就是蝉的生活……那种钹的声音非常嘹亮,歌颂着它的快乐,这些快乐却是难得而短暂的。”  “在地下做了四年苦工”,用稍微文言中文翻译的话叫蛰伏。《说文解字》中云:蛰,藏也。《尔雅》中曰:蛰,静也。百度百科上说:“蛰,形声。从虫,执声。本义是动物冬眠,藏起来不食不动”。之所以这样掉书袋般纠缠“蛰”字,是因为若说虫就离不开一个唤作“惊蛰”的节气。古书里说“(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即是惊蛰的时候,潜藏在地下避冬的虫儿们被春雷惊醒,开始蠢蠢欲动。韦苏州有诗道:“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这诗有一股子清新喜气,我很喜欢,不过他说的是安徽滁州一带,距鲁西千里遥遥。韦苏州还说惊蛰耕种从此起,依旧是滁州。惊蛰以农历算在二月。农历二月的鲁西田地刚开冻,有时还有雨雪,不宜耕种;人们刚褪去棉衣,着上夹衣,最先知春柳树枝条上也只是刚挂一丝淡淡的青意。  惊蛰在农历二月二前后,因为人们有闲,所以二月二为盛节。县志记载:二月初二日,填仓。填仓是古礼,由男人来做。傍晚时,自灶房撮出稻草灰,流撒几圆粮囤形,中间挖小坑填入五谷,用砖石压住,外围用灰撒成几架梯子形,以示囤高仓满。粮囤三日后才能扫除,若在三日内有落雨,表示当年风调雨顺,反之则歉收。其实在二月二早上和中午也大有忙头。早上男人和孩子要赶着龙抬头的日子理发,因为鲁西有一种说法:“正月不剃头,剃头光死舅”。此说似乎各地都有,有说起自祖龙时代,有说起于清初,莫衷一是。且不问它原因,鲁西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忌讳咒语,所以都等二月初二日才理发。此外,鲁西二月二还有一个吃煎饼传统。民谣唱:“二月二,雨水流,摊的煎饼搭墙头”。煎饼要用鏊子烙才算正宗。鏊子,是齐鲁民间独特的烙饼工具,三足如鼎,圆形面,中心稍凸,四周平,边缘兜起。鏊子有石鏊子、陶瓷鏊子、青铜鏊子、铁鏊子,我见过后两者。现在鲁西民间的鏊子几乎绝迹了,被平底锅所代替,无人再用烟熏火燎的鏊子来烙饼;就在我五六岁记事的时候,一个村庄也就有几顶,收藏在某些老人家里。那时鲁西还有些缺衣少粮年代传下的老话,说:“闺女回娘家了怎么待省呀,掂起鏊子去烙饼啊。”那年代烙饼是美食,款客用。祖母曾说穷人家来说媒的了,也就是吃个烙饼。二月二的煎饼面不是纯麦面,而是五谷碾成的杂面,似乎是有所寓意。因为村里鏊子少,早上母亲就搅拌好面糊糊,端着盆到老家人院里去排队。主人家早早地把鏊子支在院里,平放或架在砖上。——那里业已堆满了婆姨,没排着的叽里呱啦的说闲话,或煽风点火帮忙。鏊子下面烧的是柴草,不能用风箱,只能用纸筒吹或扇子扇,气稍大一些就灰尘满面,要不就呛的吭吭咳嗽或眼泪哗啦。婆姨们笑成一团。鏊面滴一些油刷匀,舀一勺面糊糊淋到鏊子中间,木铲稍微一摊,杂面裹着葱花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县志上还载有:“二月初二日,又谓之龙抬头,儿童拍瓦唱歌避蛇蝎害。”这与其说是二月二,不如说是惊蛰时节的古风。当下人总爱说日新月异,这是事实,譬如说你离开一个城市十余年后,再回来,有可能就找不到家了。年前我去了北京,原来居住的寓所夷为平地,据说今年就要成为高楼大厦的集聚地。对鲁西这个不设防的地方来说,此古风已经不存,虽然县志著时不过是在民国,距我儿时也就是几十年的时间;但,儿时也曾听祖母说过,却只是遥忆罢了。我本人是喜欢这些略带情趣的古风,甚至那些在尺度范围内的民俗的神神道道。如果这些民俗不涉及性命,只作为情趣存在没什么不可,如果一切都唯物化了,民间的底色和元气也就消失了,与一座座被克隆的城市一样,还有什么滋味呢?前日看《岁月神偷》,吴君如饰演的角色说:“人总要信点啥的。”说的真好。    
  这冲淡非他人能及。  但如今真正喜欢文学的人不多了。  
  写得好。冲淡的文,散淡的人。知道你好,不问。保重。
  问候并祝福朋友。
  【二十四节气】寒露    ◇程雪羽    鲁西家家皆有一方周周正正短墙相围的院落。院内干干净净收拾的都很利落,家禽和牲口也都圈养,往往正房前辟一块空地,插短木围成篱落小园,西种些叶子菜蔬,东种些花木,中间种些绕藤瓜果。当绕藤瓜果爬藤时,男主人便用树枝条搭起架,引着藤爬上藤架,待到夏秋时架被藤爬满,严严实实地遮住木条,瓜果或挂在藤外或隐于藤内,同叶子菜及花木是院落的一景。花木里种类繁多,有姑娘的人家喜欢种凤仙花或月季类,无姑娘的种些玉兰花之属,但每家大都会栽九月菊。九月菊宜栽宜活也宜养,鲁西人偏爱它。九月菊不一定载在园内,盆栽也好,置放在门口两侧的石台上或矮墙上。若是九月去鲁西,推开院门,瓜果菜蔬渐萎,唯有几丛金黄色九月菊在怒放,宛似金秋的太阳光芒四射。  《农桑辑要》中说:真菊,花乃黄中之色;其性介烈,不与百花同盛衰。我以为真菊大概就是九月菊。九月菊花期如其名,正如鲁人黄巢诗里说的,秋来九月八才开。农历九月半已是寒露的时令。《通纬•孝经援神契》书上说:“秋分后十五日,斗指辛,为寒露。言露冷寒而将欲凝结也。”时令抵达寒露时,秋声由丝竹弹唱进入了铿锵铜钹鼓点中,晚秋的风刀锋利起来,砍伐万木之叶,田野中的牛马入圈,耕作的刀枪入库,燕子南飞不见了踪影,天地间开始萧瑟。若是天阴了,就会细琐的下起秋雨来,细碎而缠绵的连贯着,平时那些飞跳在屋檐下的麻雀也沉默了,不复叽叽喳喳,蹲在檐下的电线上,或歪着头啄着翅膀,或静静地侧着耳听那雨声,眼里映着青瓦色。  我喜欢听这悉悉簌簌秋雨声,不是坐在房间里,而是自己搭的庵屋里。  庵屋是鲁西方言,指草棚;我的庵屋同草棚是不一样的。草棚一般是草苫子搭成,鲁西田野中不乏其物,以种瓜果菜蔬为生的人家在地里搭草棚看庄稼,防人偷盗或牲口乱啃。那样的草棚上面往往搭着油布或塑料布,防雨,亦防风寒。暮春起架,中秋就收了;也有不收的,任它在冬季烂掉。我的庵屋是纯干草秸。每年秋收后,玉米秸高粱秸都捆扎好拉到离村近的地方,或者拉到村子的街上巷子里,或是闲置的院落里。因为还没有干透,不能上垛,只能靠着墙斜立着干晒,好在冬日里用以喂养牲口。当干草秸入村的时候,正是我高兴的时候,可以搭庵屋寻自己趣了。我家后院有几垛翻修房子余下的砖,砖垛半人高,竖长,彼此之间,能容人侧坐。父母每年都会把玉米秸或高粱秸放在后院晾晒,此后他们就不去管了。于是,我就把干草秸横起搭在砖垛上,两头用玉米秸掩上,下面铺些细小的谷秸,庵屋就成了;庵屋风雨不透,很是暖和。这是个躲开父母的隐蔽所在。挨了母亲的打骂,躲进来,挨到吃饭时也不出来,听他们的找不到人的呼唤,心里会有小小的得意,甚至还会恨恨地想:谁让你们打我来着,就不让你们找到。当然无事时,我也就会抽空子跑到后院,一头钻进庵屋里,如和尚坐禅,或有或无的冥想。秋雨飘起的时候,我最爱去庵屋里。老人说立秋之后龙王爷便潜入深渊了,只在气闷时候不带行雨之具飞上天散散心,偶尔打几个喷嚏;所以,鲁西秋天的雨零星而细碎,却下不透干草秸的庵屋。这样的时候,或侧坐或平躺,天地寂静的只有秋雨打在玉米秸叶子上的声音,细细的,碎碎的,簌簌的,像夜间的老鼠啃东西,像鸟儿扑棱翅膀,像夏季草木拔节……  其实,草木进村后,全村小孩都欢快的时候。它们为小孩提供了游乐场所,譬如藏在里面捉迷藏;捉迷藏,鲁西称“藏马虎”。八十年代初,村里半大孩子多,一伙一群,大家一起玩。小孩都是喜欢群玩,尤其“藏马虎”,人多才有意思。皓月千里的夜,分两伙,一伙藏,一伙寻。划定好藏得区域,说“三不”规矩(不许入院藏到家里去,不许捉到了再跑的耍赖,也不许中场退出),两个领头大哥剪子包袱锤论定那伙先藏。一声令下,先藏那一伙迅速开跑,有的躲进棉花柴垛,有的就钻进斜立玉米秸里,有的爬上树坐在树杈上……即是天至寒露了,草垛下仍是闷热的,有的耐不住,探出头透透气,乡下的夜静,推动草秸的声音能从巷子这头传到那头。那些寻人的耳朵如猫,有一点风吹草动即蜂拥般扑过来,草垛下的人自然被捉对而去。寻人方捉人计策有种种,如普搜、哄骗等等,小孩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有时不大一会悉数归案。但也有时寻上一两个小时也寻不到,藏在草垛里的人睡着在草垛中,待醒了,人群散尽,只有天上一轮明月照着和鸡鸣犬吠声荡在巷子里,汗毛陡然竖,撒丫子往家里跑,可是总觉得背后有一个人跟着,似乎你跑他也跑,你停他也停,走到家门时喊人的都带着哭腔的颤音。天上的月亮拉过一块淡云遮住脸偷偷的笑。“藏马虎”,运气好的时候,能一伙藏一回;若是运气差了,一回就能够持续到游戏结束。  与游戏而言,我还是喜欢坐在后院庵屋里听那秋雨声。后院有几棵枣树,也有几丛菊花。菊花从前院移来,由于后院不住人,成了野菊,年年生发,但长的却比前院的还丰茂,花骨朵翘满枝头。寒露来了,枣树叶子落尽,苍虬的树干撑着秋日的天,有几颗杆子够不到的枣红郁郁的挂在树梢,树下的菊花怒放,我寥寥地坐在庵屋里,听着雨过草木,秋光随着雁叫断西风荏苒。  
  【二十四节气】霜降    ◇程非攻    霜是雪的挨阶弟兄,雪是冬日的标志。霜降来时冬天逼近,北风横扫鲁西平原,绿叶由摇曳转而颜色素白,落木萧萧。这个时候的农家院子里鸡鸣格外响,但却已叫不醒贪恋被窝的男人和孩子,叫醒的只有勤勤的婆姨。她们依旧是早早地起床,围上围巾围脖,穿戴着厚厚实实,或拉着排车载着竹篾耙子、四股钢叉和花包(专包棉花用的大包袱),或背着塞着花包的筐、扛着扫把耙子,赶到栽满树的路边或河滩,——路侧坑里壕里和河沟干枯的斜岸上在北风紧催一夜后便会铺满厚厚落叶。那些婆姨顶着风用竹篾耙子把树叶从沟壕里搂出来,归堆挑进花包;若是当夜风大,一个多时辰就会整几花包,包好了等唤其回家的男人来装上车,男人拉着,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回家吃饭;有时也会绕到自家菜地,拔一颗若翡翠白玉的白菜等下一顿烧煮。  我母亲就在这婆姨里。每到寒露过后霜降末尾,母亲总会搂很多的树叶,在后院里堆积的山高,往往春冬两季都烧不完,而那些好柴往往沤了。我们笑她说:“你搂的柴火和瞎掉的好柴两相当,何苦呢?”母亲也笑,却说:“白捡的柴火烧起来不心疼,好柴要等到阴天下雨的时候才烧。灶火坑里有柴,囤里有粮,啥时候心里都不慌。这个时候正是搂柴火的好时候,每天早一起会,冬春两季的柴草不愁了。老理说:‘秋上伸伸手弯弯腰,强过冬天地里转三遭’,‘秋天的柴火,春冬的给养’。看你某某大娘,每年这个时候睡的滋润得狠,可是一到春冬就到路边去捡小细葛棒,抓瞎呵,那个时候哪有柴火啊!”母亲过日子是把好手,节俭而省细,我们小时候到了小雪节后家里才升起蜂窝煤炉子,而此前她一直烧大锅做饭。我家东耳房厨房的大锅连带着另一间的炕,姥姥老年时每年到了秋末就来我家住半年,母亲把她安置在炕上,此后那炕总是暖暖的。炕是冬暖夏凉,但是所谓冬暖是需要烧热的,要不然它下面的土坯泥块块比床更冷。母亲无论生不生炉子,每到傍晚总要用大锅烧一锅水,兼顾姥姥的炕时,又可以灌满家里所有的暖壶和她自己炕上以及我们哥仨三张床上的暖水袋。那时候家里还喂着猪,猪总是要被卖宰杀的,但是到我家的猪在冬日的吃食总要比其他家享福一些,能吃一口热饭吧,——母亲要把猪食烫了才去喂。别家一个冬天下来总要用六七百块煤,而母亲一冬天最多不过四百块,省下二三百块煤的寒气都映在她的手上,每每这个季节她的手背就会开始皴裂。  正经庄稼全都入囤了,田里只有白菜、萝卜和红薯。南齐文惠太子萧长懋曾问一个喜欢居在山中佛寺静修的叫周颙的人:“菜食何味最佳?”周颙答:“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所谓“晚菘”就是大白菜的古称。齐鲁的白菜闻名天下,而鲁西人更是钟爱它,家家户户都种几分地。鲁西老人不能劳作了,只能让儿子媳妇赡养的时候,不单要说每年给多少麦子、谷子、玉米,还要讲好要孝敬多少颗白菜萝卜。鲁西过去冬日无菜,唯有萝卜白菜二者。或许月是故乡明吧,我常住短住了那么多地方,觉得那些地方的白菜皆不如鲁西的好。一是味道不如鲁西白菜纯正,二是窝心不如鲁西的硬实。比如说成都的白菜吧,不经炒,一炒水渍渍的,像鲁西六月的白菜;凉拌菜心吧,软蔫蔫水汪汪的,远不如鲁西白菜的脆甜。白菜是不怕霜袭的,我以为古称“菘”这个字大约就有这个意思,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白菜当是菜中的松柏。白菜要经霜后才好吃,因为晚秋时菜已不生长,直到小雪时节这一段时间都是在收水,多余的水分蒸发,这样方便储存不烂,同时又能维持白菜为菜的个味。  红薯之所以霜降时还未收,不是还未长成,是在等苦霜到来。鲁西的霜分甜霜与苦霜,甜霜降下草木渐枯,而苦霜临除去白菜之流草木皆萧萧,就连耐寒的九月菊也要在枝头抱香死。地里的红薯抽藤后是没有规律的乱爬,叶子密,不易寻到根,苦霜临时藤叶打蔫了,一个个藏着红薯根茎的土堆尽露在外,便于割腾倒红薯。红薯我们家向来不栽,全村栽的人家也少,因镇上村土地向来少,没有闲地种闲粮。八十年代初,人们已在吃食上反过劲来了,红薯是闲粮,除却熬稀饭或玉米面粥放进两块借味,一般都拿来喂猪。不过小孩是正经饭不吃,却得意这闲粮,拿红薯烤或者闷,更或者让母亲煮罢捞起晒干做红薯干,当零食吃。我们家的红薯都是舅舅家送的,妗子说母亲:“姐,你们地少,别种了,到时候我们倒了送你们几袋就够吃的了。”舅舅他们村叫曹村,因过去地主多,因而现在地也多,不计古河滩的沙田人均口粮地还三亩多。舅舅的红薯栽在沙田里,每年都栽一两亩,长出来后绵甜。这个时节我就喜欢往他家跑。曹村距我家一里余,每天吃罢早饭我就央求父亲送我去,傍晚时候再来接我。我坐着驴车同他们在红薯地里呆半天——天冷做活也就干太阳正热的半天活,在田里大人们倒红薯,我和表哥造窑闷红薯或烤红薯,半天下来我们都跟泥猴一样。当下去想那时情景,红薯地里炊烟袅袅升起,大有陶渊明“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况味,那烟若闷红薯的甜香还在诱惑着我神思。当然诱惑我到曹村去的不止是红薯绵甜,还有柿子的甜味。姥姥的院斜对着一户同族远房舅舅,他家每年这个季节都从外地贩来几车柿子,院内有一座泥墙茅屋温室,严严实实的,不透光,也不漏风,从外面几个洞里烧火,以此增加温室内温度,叫烧柿子或捂柿子。他向来敬重我父母,也很喜欢我,每看到我一蹦一跳过姥姥家耍,便截住我,从院子里拿出几个已成熟的柿子和几个还要捂几天的柿子给我。父母是不让我向外人讨东西吃的,但是那舅舅说:“外甥吃舅舅的,不是外人”。父母的戒律究竟抵不过红红的柿子诱惑,我用衣襟兜着几个,手里吮吸着一个笑吟吟地跑到姥姥院子里去了。  说着霜降节气,没注意,气候却已是小雪了。鲁西路边的落叶现在不止被谁扫去了。母亲不会去扫了,因为让她想着烧炕的姥姥已去世了七年,陪她拉柴火车的那个男人——我的父亲也已去世了七年,她的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家里不需要省那二三百块煤贴补学费了,她已失去了扫落叶的理由。母亲大概更愿意去扫落叶,希望那些理由永远存在,那样她有个母亲心疼着她,有那个让她痴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跟她说说笑笑,她的孩子们吵着闹着却在她身边陪着她,她不会寂寞。她那时候是如此的年轻,而充满着活力与快乐。    
  【二十四节气】立夏    ◇程非攻    鲁西四月的风是从南面刮过来的。南面,具体是哪儿,年幼的我们当然是答不上来得了。去问村里少年时中过秀才的那位年过九旬的祖爷,他瘪着只剩牙花子的嘴咕哝了一句古奥难懂的话:“风起于青萍之末”。青萍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却觉得这话有趣。——小孩嘛,都喜欢鲜亮颜色,以为青萍应该是绿莹莹的东西。而四月的鲁西正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立夏前后。古语云:“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我喜欢这星野定节气法,有北斗七星,有斗柄,亦有地上彩色万物,以为比黄经多少度来定位更有意思,更能多些曼妙想象。鲁西的天清亮,白日蓝天白云,夜里或月明星稀或星光灿烂,且老人们的“奶奶经”古训也颇有古意。春日临时,老人们指着北斗星说:看,勺儿把指向东了,春天要来了。——如果说夏、秋、冬,便对应的说勺把指向了南、西、北。那古语若让祖母来说,就是勺头向东南去跑了,槐树要开花、麦子要秀齐穗了。  《淮南子》里说:孟夏四月,蝼蛄开始啼鸣,蚯蚓钻出地面,王瓜长出,苦菜开花。天子着赤红衣,骑赤红马,佩赤红玉饰,树上挂赤红旗帜。吃豆类和鸡,饮八风吹来的露水,烧饭用柘木,用阳燧取火。南宫侍女也穿着绣有赤红的花纹的赤红衣裳,吹奏竽笙。到了立夏这一天,“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岁于南郊”。这是古礼,鲁西乡野没有迎夏之说,当日却有孩子斗蛋游戏的传统,但其渊源无法稽考。是日清晨,婆姨们为小孩煮好囫囵蛋,冷却后,娃娃们手握两枚、兜揣数枚跑到大街上呼朋唤友进行斗蛋。所谓斗蛋,即是两人手持鸡蛋或以蛋头相碰,或以蛋尾相撞,或以蛋头撞蛋尾,以最后蛋不破者为王。过去我们家养鹅,每次都让母亲煮鸡蛋时也煮几枚鹅蛋,然后去参加游戏,若是鸡蛋输了,就拿出鹅蛋做杀手锏,无往不利;虽然他们也有拿鸭蛋的,但是最终没有能同鹅蛋可争锋者。斗蛋,在鲁西不止立夏日,清明时也玩,在清晨去上坟扫墓途中。立夏前后除了斗蛋游戏外,最使人怀念的莫过于槐花饭了。  鲁西乡野爱植槐,村里每一条街、每一条巷都栽有槐树。八十年代前多是国槐,而后多植洋槐。植槐约起于明初,先人们迁徙来此前与晋南故土分别在一棵槐树下;或许是“槐之言怀也,熏怀来人如此也”的“在兹念兹”吧。直到当下许多村庄中都有一两棵一两怀抱粗、冠大如云团的古槐。我们村也有。洋槐品种引进后,渐成为主流,随而起的是洋槐满街满巷。在鲁西农历四月又称“槐月”。四月前后鲁西各村就成了槐树林,一簇簇一串串白花花的槐花淹没了绿色的叶子,开得烂漫不可收拾,满树如顶一树雪。过去的家槐花有毒性,可入药,却不能食用,但洋槐则不然,甜香清冽,可做许多种风味小吃。对于孩子来说,人生最有意义的莫过于满足那张贪吃的嘴了。因而槐花开时,孩子最欢。尤其男孩子,他们爬上树或登上平房顶,坐在树杈上抑或耷拉着两条腿坐在房檐上,顺着花串一把把撸槐花,然后呜咽呜咽的塞到嘴里。槐花不只生吃,还有许多种吃法,譬如槐花炒鸡蛋、清蒸槐花、槐花烙饼、槐花包饺子、槐花煮粥、槐花蒸糕、槐花做汤等等。我最爱吃的是祖母做的清蒸槐花,母亲也做,但没有祖母做的有味。清蒸槐花很好做:采下槐花,洗净,下少许的盐,或不放盐,加入干面粉拌匀,放入笼屉,待到水开后几分钟就可揭锅盖入碗下口。若是口味重,也可蒸熟后加油加盐及其葱花清炒,或用蒜泥拌,绵、酥软、甜丝丝的,回味无穷。  清蒸槐花虽好吃,但一年也吃不了几次。槐花花期很短,数日之间便落花纷纷凋落;放翁词云“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此中所言虽是梅花,却不妨当槐花小照。槐花开在树上好看,落花缤纷时也美,同梨花落仿佛,纷纷如雪。我以为骑驴于槐花树下最为有趣。曾经有一回去舅舅田里耍,回时舅舅在驴背上搭了一条麻袋,让我骑上,驴徐徐而行穿过槐树下,风吹落花纷纷下,拂了一身还满。斯时斯景,跟郑綮那句“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有些类似。老年间鲁西成年男人不骑驴,以为不雅,其实我倒以为若非从军或疾走骑驴当比骑马好玩,因为驴子最有具有隐逸味和诗性。神仙中最逍遥的莫过于骑驴的张果老了,而骑驴的诗人更是比比皆是,譬如阮籍骑驴下东平,贾岛驴背思“推敲”,陆放翁更有“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过剑门”的名句。李商隐在《李长吉小传》里写有一节颇有情趣事,云:“(贺)恒从小溪奴,骑距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投诸囊中。及暮归,从囊取书,研墨迭纸,足成之”。不过,我以为这样的驴最好是瘦驴,太肥太壮,其韵味就少了许多。但是,在工业化遍地的当下,农村的田间驴越来越少,都快给逼的绝种了,骑驴游走在槐花林深处,不过是个尘梦。出鲁西已数年,不见鲁西槐花林也已数年了,今年立夏槐花开时,我在汉中道上。汉中的油菜花真好看,如金色的海,村民白楼伫立于花海,仿佛西洋油画。这里就不说了,——那是汉中的立夏,是另一篇文字了。  日,于成都城坞。  
  好文字,我家挨着聊城,在豫东北:)
  写得真美,我家就在鲁西南
  感觉文字里有大悲辛!
  【二十四节气】谷雨闲中春昼长    ◇程非攻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是陆放翁的诗,也是我爱的诗句之一,以为它最能代表南国明艳的早春,少年时常从这诗里梦着江南。——白衣飘飘的年代我慕望过南国佳人,莫名其妙的以为她们比北方女子多一缕清雅韵味。就说诗里的这杏花,它配上春雨清晨及深巷,多像一个二八年华的清靓少女。鲁西当然也有杏花,不过它的色彩如北方女子热烈而浓郁,元遗山题鲁西杏花诗句可以为证:“文杏堂前千树红,云舒霞卷涨春风”。杏花的花期同梨花同,但是鲁西独以梨花和苹果花为盛,杏树只是寂寥的点缀。于此我倒不是想说这些花,而是春日里我看到蓉城有小贩骑着自行车驮着花靶子卖杏花时,突然的想起了谷雨时节的鲁西菜园。  鲁西人看花从来是遥看,不在梨行、苹果行里,而在菜园子里。  农谚里说:“谷雨时节种谷天,南坡北洼忙种棉;水稻插秧好火候,种瓜点豆种地蛋”。鲁西不种水稻,小满时才去点夏种棉,因而谷雨来时人们主要是在菜地里经营下半年碗里的菜品。谷雨种菜时是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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